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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沈寒天背著綠袖,回到戰家堡。
  “到了……”沈寒天輕喚,綠袖沒有回應,他只得放大音量。“到了”
  “喔。”綠袖抬頭,打了個哈欠,嘴上咕噥不清,神智還沒恢复呢!
  “綠姑娘、沈少俠——”有人叫她和師弟呢,聲音不熟,她定睛尋去。
  她回應:“是白旗主。”白旗旗主白云夫從門口就招著扇子,他的背后還閃出一道紫色人影。“還有任姑娘呢!”看到任蝶衣,她心里多少有些悶。
  得把師弟交出去了,她刻意把身子拉遠,不再貼靠沈寒天。
  “靠好!”沈寒天一手從胸前拉緊她。“這樣比較安全。”
  “喔。”想想應該沒什么關系,又賴回他的肩上。
  “綠姑娘,你們總算回來了,我可以和堡主交代了。”白云夫施展輕功,奔來她的面前。“嗯……兩位還好吧?”兩人的模樣,讓他忍不住多看一眼。
  “還好——”綠袖綻出朵笑。“勞白旗主和任姑娘擔心了。”
  隨白云夫赶來的任蝶衣,微微扯出個笑,目光鎖緊綠袖和沈寒天相膩的身影。綠袖怎會不知她的心意。“綠袖無礙,就是腳扭傷了,行走不便。”
  “腳扭傷了?!”那還了得,堡主那關可難過了!白云夫收下折扇,立時趨前。“那讓白某為綠姑娘看看,白某粗通醫術……”正想掀開綠袖裙腳。
  沈寒天臉一變,沉聲。“不了!”身子整個后退。不讓白云夫靠近。
  “這……”白云夫原只是好意,沒料到沈寒天會是這樣的反應。
  “寒天!”他的反應過于激動唐突,讓綠袖不安。
  “師姊?”沈寒天惊覺自己的舉動,帶著莫名的敵意。
  四人中,只有任蝶衣不發一語。
  好在白云夫反應快,表情頓軟轉為笑臉。“我倒忘了,沈少俠人稱神醫。這點傷本是難不倒少俠,何況兩位還是師姊弟,綠姑娘的傷口,自是由少俠照料最為妥當。還好少俠點醒,否則關公面前耍大刀,云夫這不獻丑!”他的職責是安頓好綠袖和沈寒天,其他复雜的感情,就不歸他負責了,何苦招人白眼。他抽出扇子,悠閒地搖扇。
  強將手下無弱兵,戰云飛底下,果真個個是人才。綠袖微笑道:“白旗主,綠袖這點小傷,不敢偏勞。不過白旗主的好意,綠袖還是謝過。”
  “綠姑娘客气了。”白云夫扇子折收,一派溫雅。“這傷,白某是幫不上忙,可其他小事,白某還出的上力,兩位先回房,回頭白某再差人溫好熱水,讓兩位換洗一番。”他側身,作了個請的動作。
  “勞煩!”沈寒天背緊綠袖朝他點頭致意,邁步先行。
  “請!”見任蝶衣似乎沒有舉步的打算,白云夫朝她露笑,拱手請她移步。
  任蝶衣抱拳回禮,掃了另兩人一眼,轉身而走,跨過他們身邊。
  “任……”綠袖原想邀她同行,轉念,便又放棄。
  現下她和寒天兩個人已經夠混亂了,何苦拉下任蝶衣添亂呢?
  她抬眼瞅過白云夫,他緊隨在后,保持禮貌微笑,卻不逾矩多問,想來他也看出寒天方才的舉動……
  以前寒天只對戰云飛會這樣,現在連白云夫也……真的是變了!縱然她費盡心机,也是枉然,回不到過去了!
  其實,變了就變了,順其自然也無不可。只是,她是個沒有未來的人,以后的日子,是無法和他走了。怎么能順任感情無法控制。
  她摟緊他,偏在他肩上。“寒天……”雖然真的是舍不下他。
  “怎么了?”沈寒天從沉思中惊醒。
  美目潤濕,她把頭埋得沉。“我腳疼,你走快些!”可若不擇劍斬亂,往后糾糾葛葛,只怕更是難舍。
  “好。”沈寒天輕騰身子,腳下如飛,不一會儿來到綠袖門口,沒手可用,他踹開房門,溫柔地把她安在床上,蹲低身子。“我看你的腳怎么了?”脫下她右腳的鞋。“腫好大呢!”他心疼地按揉。
  綠袖眉頭揪得緊,現在才真知道痛。“啊……”不好叫大聲,怕師弟心頭難受,她死咬著泛白的唇,由著額上淌下汗珠。
  他抬頭。“忍一下,我馬上去拿藥。”霍地起身。“怎么痛成這樣,都流汗了!”他舉袖想為她拭淨,看了眼髒掉的袖子,從內翻出方洁淨的角落,細心地為她擦汗,溫熱的气息,吐在綠袖臉上。“痛要說哪!你從小就這樣,很會照顧人,可不會照顧……”
  綠袖打斷他的話。“寒天!”
  沈寒天將視線移回那雙美目。“怎么了?”
  落人綠袖眼底的,是雙溫柔深邃的眼睛,他的關心与不舍全寫在里頭。就算知道他對自己好,可真這樣瞧他,還是教她心軟沉淪陷。
  “怎么了?”沈寒天再問,雙眸溫柔帶笑。他放下手,撐在半低的腿上。
  綠袖雙手推翻過他的身。“別再管這汗了,快回去幫我拿藥吧!”他那雙眼睛,是再不能看了,看了只會讓她意志薄弱崩解。
  “嗯。”沈寒天听她的話,朝門口走去,掩上門扉。
  綠袖探頭眼睜睜地瞧他离去,真看他踏了出去,又教她心底落空。
  人喔!她搖搖頭。
  “師姊!”沈寒天忽地回頭,推開門。
  綠袖身子牽著頭,挪移出去。“做什么?”眼睛骨碌碌地迎上沈寒天。
  “沒啥!叫你別亂動,免得拉傷到筋骨。”
  綠袖縮回身子,斜看他一眼。“知道,我又不是小孩。”眼角藏抹笑,她揮揮手。“知道我腳疼,你還不快去拿藥,我要疼死了,你就沒師姊了。”
  “好怕喔!我最怕沒師姊了——”沈寒天拍拍胸口。“我這就去拿了,別嚇我哪!”嘴角不住地往上牽。
  綠袖咕噥:“怕還不快去!”听到門關上的聲音,她吁了口气。“腳不方便,還挺累人的!”上半身坐正,她捶捶腿,方才讓沈寒天背了好久,腳都發麻了!
  忽地眉一鎖,她身向前傾,捧住胸口。
  心頭又沒來由地緊縮,最近心痛的次數,是越來越頻繁了!
  她吸气、吐气,藉著呼吸的調整,舒緩疼痛的感覺。
  “叩!叩!”她才好一些,便听到有人敲門。
  綠袖應門。“哪位?請進?”寒天不會敲門進來的,那是……
  “是我!”任蝶衣推開門,“綠姑娘。”
  “任姑娘啊!”綠袖斂眉,怎么挑這時來?她胸口悶,腳又痛的,實在無心和她打交道,不過……
  綠袖到底把左腳放下,手正要抬著右腳下來,便讓任蝶衣的影子遮住光線,她仰首,面帶笑容。“不好意思,叫你多等些。”
  任蝶衣禮貌性地牽起嘴角,“不忙,綠姑娘腳既不便,還是別起來吧!”她看上去仍是艷冷動人,可明眸下隱隱兩圈黑,透出一夜難眠的憔悴。
  想來她對師弟是真有心的……胸悶哪!
  “任姑娘既然不介意,綠袖就不起身迎客了。”綠袖身于后傾,躺回原來姿勢,吐出口悶气,隨即揚起唇。“任姑娘找我,可有什么事嗎?”
  任蝶衣沒回答,只是蹲下身來,替她把地上兩只鞋子擺齊。
  今天她在旁冷觀,瞧得清楚,綠袖和沈寒天之間与以往有些不同,她不知道這夜到底發生什么事,可他們兩人現在還沒個結果,她不會就這樣認輸……
  “謝謝。”綠袖開口稱謝,她心底明白這任蝶衣可不是專程來替她擺鞋子的。
  任蝶衣抓著綠袖的右鞋。“這右腳的鞋是沈寒天替你脫的吧?”雖說是問話,頭卻沒抬,瞧也未曾瞧綠袖一眼。
  這關你什么事?綠袖心頭嘀咕,嘴上仍是客气。“任姑娘果真聰明。”
  任蝶衣起身坐在床頭。“這左鞋倒在地上,像是隨手扔下,右鞋卻擺得正,想來應該是沈寒天替你脫的!”她終于正眼看著綠袖。
  冷然帶刺的目光,讓綠袖好生不舒服。
  她到底要做什么?
  綠袖揉揉鼻,掩住嘴角抿出的笑。“任姑娘不只美艷,還聰慧得緊。”她轉手輕輕捶打雙腿,展顏一笑。“抱歉!我腿麻,失態了。寒天背了我好几個時辰,害得我腿都麻了!”
  心知任蝶衣記怀著寒天背她的親呢樣,她卻故意提這話來气任蝶衣。
  她原不愛刺激任蝶衣,可任蝶衣也委實有些霸,就算將來任蝶衣和寒天真有什么發展,她也都還是師姊,哪輪得到任蝶衣到她房里使性子?
  笑沒多久,她眉又轉鎖,腳真的挺痛的,她縮腿揉按腳踝。
  “你們師姊弟感情好,怕是讓不少人羡慕吧?!”任蝶衣的語气嗆出股酸,說起話來,總有夾槍帶棍的刺意。
  綠袖低頭勾唇。“是啊!”
  “不過,習慣和愛畢竟是不同的。”任蝶衣冷冷丟下這句。
  什么?!綠袖抬首,盯著任蝶衣不友善的雙眸。
  弄了半天,任蝶衣是來下馬威的。她沒搞錯吧?!
  綠袖揉鼻,落出朵燦爛的笑。“任姑娘你特地來看綠袖,連杯茶都沒倒給你,真是失禮。”
  任蝶衣一愣,不知綠袖有何把戲。
  只見綠袖跨下左腳,抬起右腳。“啊!真不好意思,本來是該倒茶給你的,可寒天交代,讓我別動腳,傷的雖是我的筋骨,不過痛的可是……”
  任蝶衣不悅地插口。“我不喝茶!”
  “喔——”綠袖一笑。“可我想喝呢!”她晃晃手指輕比著桌上的茶。“那你幫我倒杯茶好了,麻煩你了。”
  任蝶衣壓抑火气,走下床倒了杯茶給綠袖,想看她裝什么鬼。
  “謝謝。”綠袖接過茶杯,臉上漾著淺甜的笑。“任姑娘不喝茶吧,可我挺愛喝茶,喝了十多年了……”
  綠袖的話似乎越扯越遠,任蝶衣不耐地打斷她。“綠姑娘,你是聰明的女子,你該看出我不是來喝茶的,我方才的話,你應該听得清楚,也該明白我的意思才是。”
  “方才的話……”綠袖吸口茶。“喔!是那句愛和習慣是不同的吧!”
  綠袖笑臉迎著任蝶衣的冷面。“任姑娘你還年輕,有些事是弄不明白的。愛和習慣有時是分不出的。”她舉起杯子。“拿這茶說吧!我喝了十多年了,早不知是愛喝茶,還是習慣喝茶。”頓口,她一仰而盡。“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喝了這茶。”
  “你……”任蝶衣气結,拂袖。“你但慢喝,我不打扰了,這茶,你是當寶,可我不稀罕!”
  她轉身便走,甩開大門,差點撞上迎面而來的沈寒天。
  沈寒天一躲。“小心點!”手上端的是拿給綠袖的餐點,好在他反應快,沒讓湯汁濺洒出來。
  護好湯碗,他這才抬頭,和任蝶衣對看。“啊——是任姑娘!”
  任蝶衣面上凝霜,刷地轉身掠過沈寒天。
  “什么嘛!”沈寒天也沒叫她,徑自走進屋內。“師姊,瞧——我給你帶什么?我過來這時,正好遇到他們給你送吃的,我瞧里面有几道你不愛吃的,便陪他們到廚房,撿選几樣你喜歡的。”他把東西端放在桌上。
  “嗯。”綠袖悶出一聲算是口答。
  气走任蝶衣她心頭痛快的感覺,卻一會儿就消失了!
  “怎么了?”沈寒天坐在她身邊。
  她扯出笑。“沒有啊!”只是有些后悔方才赶走任蝶衣。
  她一手按在額上,心頭惱著,許是腳太痛,這才沖昏頭,冒出這些气任蝶衣的話,他們三人間本來就夠亂了,她說這話,不是亂上添亂嗎?
  “還說沒——”沈寒天貼近她,為她揉散揪緊的眉頭。“和任蝶衣有關吧?”他的气息毫不躲避地扑向她,微揚的嘴角只在几寸處!
  她的臉驀地發熱。“也許從頭都和她無關吧!”撥開沈寒天的手,她的手指不自覺地微微顫動。
  真正理不清的,是她和寒天之間啊!
  察覺她指上的微顫,笑容從俊臉上斂去。“師姊……”他們之間,難道永遠跨不過那道線嗎?
  “寒天——”綠袖把一手端的杯子塞在他手上。“幫我把茶杯放好!”
  “你下床倒茶?!”沈寒天瞪大眼。
  “怎么可能?”綠袖晃晃未著鞋的兩只腳。“是任姑娘替我倒的。”
  “她不會是特地來替你倒茶的吧?”沈寒天把茶杯放在桌上。
  “任姑娘……”綠袖想替她說些好話,不過太虛假的話,她是說不出口的。“人不坏!”
  “我沒說她坏。”沈寒天旋回綠袖身邊。“來,我幫你抬腳。”他坐到綠袖身邊,助她拉抬雙腳。“不過任姑娘有些難以親近就是了。”
  “難以親近?”沈寒天推揉綠袖的腳踝,她腳下隱隱發痛,眉頭皺縮。“我看她倒是愿意和你親近!”
  “你吃醋了!”沈寒天抬頭沖著綠袖笑。
  綠袖臉上飛來抹紅,扭頭拿起身邊的枕頭,做勢要丟。“沈寒天,你有病啊!”瞧他高興成那樣!
  不過,也怪她自己不小心泄出心事,不能再這樣了,得抽身才是。
  綠袖放下枕頭,揣在怀里抱著。“我是師姊,哪里會吃師弟的醋!”
  師弟?!俊臉沉下。“那……如果我不是師弟呢?”
  一向溫雅的目光,竄燒出熱切的火焰,見綠袖水靈的眸,有閃躲游移的意思,他追問:“我是說,如果我想做的不只是師弟?”
  沈寒天心頭猛然狂擊,等著綠袖的回應。
  綠袖凝視他,忽地露齒輕笑。“不做師弟——”將怀里的枕頭推扔出去。“造反哪!不做師弟,難不成你想篡位做師兄啊?”
  沈寒天壓緊接到的枕頭。“你知道……”
  綠袖薄嗔:“什么你啊你,叫師姊!”硬是不讓他越界。
  她點點腳踝。“我啥都不知道,就知道腳疼的厲害,你還不快拿藥推散瘀血,我這腳怕是瘸了!”
  沈寒天勉強勾起笑。“別惱,我推就是了!”拿出怀中的藥,握住她的腳踝,輕輕地推揉,冰涼的膏藥在他的推拿下,逐漸溫出股熱度,綿柔黏膩地透過肌膚,和著藥的香气滲人肌里。“你……師姊若是瘸了,那我這輩子給你當拐杖用,由你拄著,上山下海。”
  他的話窩人心頭,教她暖熱,也讓她難受,他這樣教她如何离棄哪!
  她眨眼,不讓水气在眼底成形。“別咒我,我可不想跛呢!還有,說什么給我當拐杖用的。你自小愛哭愛跟路……”
  “師姊!”沈寒天停下手頭事。“我沒有愛哭愛跟路的。”單手把枕頭拋回給綠袖,以示抗議。
  “怎么沒!”綠袖一手插腰,黑眸直瞅著他。
  “那……是很小的時候。”沈寒天腦中出現的是讓她牽著走的畫面,悔不該從小賴著她,把柄全揪在她手中。
  “好你個沈大俠,小時候做的事,長大就不認了!”綠袖撇過頭,嘴角上揚,偷留一抹笑。“反正,我現在記得的,都是你當時拖著兩條鼻涕的樣儿。嗯!”她兩手環胸,打了個冷顫。“想來還黏黏的……總之我是不讓你跟的。”
  沈寒天眯起眼。“真的不讓跟?”
  “不讓……”綠袖腳底忽然竄上一陣痒,她身体扭動。“哈哈哈……住……住手……”沈寒天竟然握住她的腳踝,在她腳板搔痒。
  沈寒天抬頭仰嘴。“讓不讓跟?”笑里有三分邪气、七分稚气。
  “哈哈……讓……讓了……”綠袖笑得都快溢出淚了!
  沈寒天這才放下手。“不信你不讓!”
  綠袖眼巴巴地看他。“讓你跟就讓你跟嘛,做什么給人搔痒,明明知道我腳痛還這樣,這只腳若真的廢了,我看你怎生照顧?”知道沈寒天只是貪玩,下手有他的分寸,綠袖嘴上還是忍不住叨念。
  沈寒天斂起玩笑,認真地注視綠袖。“若你腿廢了,我就攙著你,扶著你,推著你,抱著你,背著你,馱著你,一生一世!”
  “傻寒天!”他非得說這些讓她留戀的話嗎?
  綠袖丟出個笑。“就算我讓你跟,讓你照顧,又能多久呢?”
  最大的原因,是因為她可能不久人世了。
  所以她才死命地想把兩人的情分,拉回過往。
  她不會告訴師弟這件事,她會讓他以為——“你只是師弟,沒有師弟要陪師姊一輩子的道理!”
  沈寒天正色。“是不是師弟無所謂,有沒有道理沒關系,重要的是……”
  “叩!叩!叩!”听到敲門聲,綠袖松了口气。
  她害怕寒天在沖動下,說了什么難以回頭的話,就像……昨夜!
  “叩!叩!”來人又敲了兩下門,綠袖這才想到要應門。“喔,請進!”不管是誰都好,有人進來就好!
  “綠姑娘。”听到這人的聲音,綠袖不自覺地露笑,一道高大的身影逐漸接近床邊。“沈少俠也在這里?!”戰云飛的表情有些錯愕,他早就料到沈寒夭會再來綠袖房間,只沒想到綠袖床舖會這般凌亂。
  棉被縐擠,枕頭亂拋,綠袖還光著腳跨在沈寒天腿上,綠袖略一吐舌,腳往棉被縮去。“寒天在幫我療傷!”
  沈寒天拉出她的腳。“別亂動,我還沒推揉好!”轉過頭,大刺刺地握住綠袖腳踝,按摩推拿著。
  “綠姑娘現在不方便,我改個時間再過來好了。”戰云飛朝綠袖微笑。
  “戰公子——”綠袖連忙出聲叫住他。“沒什么不方便的,既然來了就坐一會儿。”戰云飛若在此刻走人,她可沒法單獨和師弟相對。
  她露出燦亮的笑容。“這腿傷不急著一時片刻的。”她抬手從沈寒天手上滑出受傷的腳,跨步欲下床。“你等會儿,我倒杯茶給你。”
  “師姊!”看她這樣,沈寒天一急。
  “綠姑娘!”戰云飛靠前做勢,防她從床上跌下。
  沈寒天更是趨身到她旁邊,攬住她,“你這樣怎么下床?”
  “也是——”綠袖看著光溜的兩腳。“那你先倒杯茶給戰公子好了。”
  “我?!”沈寒天兩眼瞪的老大,手指不敢置信地比著自己。
  他盯著綠袖,綠袖的表情清楚地寫著——不是你難道是我嗎?!“我……我去!”沈寒天恨恨地擠出笑容。
  斜眼睇掃戰云飛,拂過身來到桌邊,啪的一聲,重重地把茶杯叩在桌上。
  他和戰云飛一定是犯沖,這人什么時候不來,偏這時來。
  他舉起茶壺,壺口注出一道強勁的水流,嘩啦啦地沖下。
  他是欠戰云飛什么?還得替他倒茶。
  沈寒天把茶杯遞出去。“拿去!”不對啊——他才是戰云飛的救命恩人哪!
  他怎么會這么倒霉,救了情敵——情敵?!杯子從沈寒天手里滑下去。
  “啊!”綠袖叫道,不明白沈寒天怎么會一時失神。
  好在戰云飛反應快捷,及時救下杯子。“沒事!”只洒出了几滴,濺到身上。
  “寒天,你是怎么了?”綠袖探手拉住沈寒天的衣袖。
  “沒,手滑。”沈寒天看著綠袖,眼神中有些古怪。
  綠袖避開沈寒天的視線。“失禮了,戰公子。”寒天的眼神,讓她好慌,再不能讓他這樣看下去了。“寒天沒惡意,只是孩子性,做起事來毛毛躁躁的。”她知道沈寒天极是要臉,這么說准能惹怒他。
  果然,沈寒天鐵青著臉。“師姊!我不是孩子!”
  “好,你不是孩子——”綠袖撐起身子,沈寒天箭步沖到她旁邊攙扶她,綠袖一手勾上他的頭。“不說你是孩子了。”她摸頭的樣子。擺明把他當孩子。
  她的心蠢動得厲害,怕讓寒天看出她在做戲,她現在想騙的,不只是寒天,也是自己,老天得保佑她的手指,可別再顫抖。
  她戲演得好,嘴角的淺笑,依舊燦美。“寒天,攙我過去,我想吃點東西了。”
  “嗯”明是气她當自己小孩,卻無法對她動怒。“你坐好,我幫你穿鞋。”沈寒天安下她,蹲低身子為她套上鞋子。
  戰云飛看著這幕,心思轉動,沈寒天的動作溫柔,綠袖的神態安适,可見他們的感情……那綠袖為什么要惹怒沉寒天呢?
  綠袖抬頭瞅著戰云飛,看他的神色,也是瞧出些端倪了吧!
  戰云飛果然是聰明人,綠袖雙手合十,朝他做著拜托的樣子,戰云飛視線跟著她的眼神,游移到沈寒天的身上,綠袖輕點好几下頭。
  “師姊,好了!”沈寒天仰頭看著綠袖。
  綠袖馬上彎下雙手,圓成拳頭抱在怀前,她笑笑。“寒天,我剛看了一下,從這到桌上還有些路呢,我想你背我好了。”
  沈寒天彎腰,背起綠袖。“你坐好!”
  “嗯。”綠袖趁這時,對著戰云飛吐出無聲的謝謝,戰云飛以笑容回應。
  見沈寒天走到桌邊,戰云飛立時挪出張椅子。“綠姑娘,小心坐下。”一手搭扶她,助她穩住身子。
  等沈寒天站好,綠袖對戰云飛報以燦亮笑臉。“戰公子一并坐下來用膳吧!”綠袖替他拉開椅子。
  戰云飛也不客气地坐下。“那就打扰了。”
  沈寒天站著,等著綠袖的反應,綠袖轉頭朝他一笑。“寒天,你不會也等著師姊招呼你吧?”拉開另一邊的椅子。“還說不是孩子,連這也計較。”她嘴上咕咕噥噥地嘟囔著。
  沈寒天憤憤道:“師姊!”他要怎么說,才能讓她明白,他不是使孩子气,他是……他是……他是嫉妒!
  綠袖沒特別搭理他,徑自擺起桌上碗筷。“這些都是寒天為我准備的,他真是個好師弟。”嘴上是稱贊他,其實是不斷提醒他只是師弟。
  一副碗筷給了戰云飛,另一副擺在自己跟前。“啊——只有兩副呢!”她對寒天展顏。“寒天你再去拿一副,我和戰公子等你一起吃。”
  “我……”沈寒天气結。
  “怎么了?”綠袖拿他當孩子,又摸摸他的頭,沈寒天當場揮手擋開,綠袖薄怒。“你……”吸了口气,像是壓抑怒气。“你到底是怎么了?不過就是讓你拿副碗筷,干么臉色這么難看!”
  他賭气,“為什么要多拿一副,我本來就只准備給兩人吃。”冷眼瞪向戰云飛。
  “綠姑娘——”戰云飛很懂得何謂火上加油,他馬上站起來。“不過就頓飯,怎好傷了兩位的和气,我改天再來叨扰。”
  綠袖拉住他。“沒這道理,這飯兩人吃、三人吃本來就沒什么差的。”
  “師姊——”沈寒天霍地起身,“這頓飯只能兩人吃!”——戰云飛是情敵,有他無我,這是場決斗。
  綠袖仰頭。視線兜轉在兩人中。“好!那你們兩人吃吧!”
  背轉過,腳又扭到,她眉頭頓縮。
  “沒事吧?”戰云飛和沈寒天立刻蹲身探看她的腳傷,兩人動作几乎一致。
  “沒事!”可綠袖只對其中一人露笑,那人是戰云飛。而不是沈寒天。
  沈寒天刷地起身。“沒事就好!”他臉色奇差,凍雪結霜。“我知道了,該吃這頓的是你們兩人。”拂袖轉身,甩開大門,門搖搖晃晃,來回蕩了兩圈。
  “寒天……”綠袖的聲音,飄飄地在門邊回旋。
  戰云飛拍拍她的肩膀,轉身把門關上,落上綠袖微弱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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