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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二天早晨,馥儿一起床就被趙香拉到織布坊去試衣服。她站著讓人把半裁好的衣服套到身上。趙香看她一臉睡意,叮囑她不要亂動,免得被針刺到。
  “小香,离成婚的日子不是還有半個多月嗎?”馥儿睡眼惺忪地站著,兩手張開,讓裁縫師改腰身。
  “小姐,你忘了嗎?昨天大堡主說要把婚期提早。”趙香提醒她。
  馥儿的瞌睡虫立刻跑得不見蹤影。她努力回想,好象是有這么一回事。
  “多早?”
  “就在后天。”趙香笑著回答。全堡的人都看得出來堡主有多喜愛馥儿小姐,所以才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娶進門。
  “什么?”馥儿嚇得兩手一縮,結果被針刺到,“哇!”一聲又舉起手來。
  “那怎么行?”
  “為什么不行?”
  馥儿紅著臉說:“我也不知道,只是一想到這事,心里就怪怪的。”
  趙香偏頭想一想,安慰她道:“小姐,女大當嫁,沒什么好怕的。我娘說過,姑娘家在結婚之前都會覺得惶恐不安,因為她們沒有見過未來的夫婿。但是小姐你已經知道堡主這么疼你,他一定會好好對待你的,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馥儿貝齒咬著下唇,還是無法釋怀。
  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心中壓了塊大石頭,好象遺忘了某件事,又好象成婚這事應該告訴某些人,但是她又想不起來,怔忡中,她眼眶不自覺地潮濕起來。
  趙香一看當下慌了。“小姐,你真的不用太擔心。”看來馥儿小姐的症狀還真是不輕,她最好快把這件事稟告大堡主。
  馥儿看到趙香擔心的表情,覺得自己好傻。她揉揉眼睛,勉強露出微笑,“我沒事。”
         ※        ※         ※
  喬堡一整天都是人聲沸騰,快把屋頂給掀翻了。
  管家忙著派人遞新帖子,轉達婚期提前的訊息。蕭云坡身為女方家長,一早就進城采辦嫁妝,他是真心把馥儿當妹妹看,所以出手大方,看上眼的全包下運往喬堡。
  男方那邊則由金庭毅出面代為准備聘禮,喬拓身為一堡之主,聘禮自然寒酸不得。只見珍珠瑪瑙、絲綢金飾等成箱的往堡內送,不少姑娘都紅著眼,羡慕馥儿的好福气,不僅有個疼她的表哥,又能嫁得出手大方的夫婿。
  收到改期紅帖的人家則搖頭笑道:“只要喬堡屹立一天,京城就不愁沒有新鮮事。”
  喬大堡主成親可是件大事,不在這時候多巴結,以后再也沒這等上好机會,所以各名門世家全都卯足了勁准備禮金禮品,還互相打听送了什么東西,深怕自個送的東西寒酸,弱了名聲。
  但在一片忙碌聲中,馥儿卻獨自抱著大膽躲在牛棚偷閒。試了一早上的衣服,可把她累慘了,好不容易哄走小香去端杯茶給她喝,才乘机溜出來。
  “小牛,今天真是累死我了。早上試了一堆衣服,下午還要去挑后天要戴的首飾,明早要上香,下午呢?”馥儿歪著頭思索,最后挫敗地兩手一攤。“我已經忘了。小香念了一堆,我根本記不起來。”
  她拿一根干草杆搔弄大膽的耳朵,“大膽,哪天你要成婚的話,我一定不會要求你這么多。”大膽伸出一爪撥弄草杆,可愛的動作逗笑了馥儿。
  她童心大發,抓了一把草杆和大膽繞著小牛玩起追逐游戲,根本忘了其它。
  趙香端著茶回來時,發現馥儿居然不見人影,急得立刻迅報喬拓,還把馥儿的不安也說了出來。
  喬拓心中馬上浮現好几個馥儿可能不見的原因。是被蒙面人擄走?還是躲了起來?他又想起自己還沒跟馥儿解釋李媚情的事,她該不會是為此事心煩,一時想不開逃婚去了吧?他心中頓生一絲恐懼。
  “吳机,立刻派人去找。”
  全堡的人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加入尋找的行列。
  但是他們都忘了最明顯的地方,往往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焦急了近兩個時辰后,喬拓猛然想起,她會不會還在新居“馥園”里,只是趙香沒看到她?他想到這立刻奔回馥園。
  果然,剛走近后花園,就听到一陣笑聲自牛棚里傳出來。這時,他緊繃的心情才松懈下來。
  堡里的人為了找她,亂得人仰馬翻,沒想到她卻在這儿玩得不亦樂乎,發髻和身上都沾滿了細草杆,像個不小心墜落人間的調皮精靈。
  他修長的身軀倚在欄門,笑著開口:“外面為了找你急得人仰馬翻,你卻躲在這儿玩得這么盡興,真是該打。”
  馥儿煞住跑勢,惊喜地跟喬拓打招呼,“拓哥哥,你也是累慘了才躲到這儿來?”她以為每個人都跟她一樣會忙里偷閒。
  她把小腦袋探出欄門外,查看四下無人后,忙把喬拓拉進牛棚里。還嫌他太高,要求他蹲下來,以免被人發現。
  “你在做什么?”喬拓順著她的意蹲在地上,要是被外人看到他這個一堡之尊,竟然蹲在牛棚里,還有根牛尾巴在他頭上掃來掃去,真不知會做何感想。
  “拓哥哥,你不知道,小香現在簡直像個嘮叨的老太婆,一下子拉我去做這個,一下子又去試那個,真是煩死了。”馥儿悶悶不樂地抱怨,“‘小心’又還在休養,都沒人陪我玩。”
  “小心?”喬拓疑惑地皺眉,他怎么不記得有派這個人隨待馥儿。
  馥儿沖口而出,“就是那個蛇蝎女的婢女。”一說完,她馬上掩住小口。完了,她居然當著拓哥哥的面批評他的小姨子。她低下頭來不敢看他。
  “蛇蝎女?”唔,他怎么想不出這么貼切的形容詞?
  馥儿扭捏地扯著衣角,不敢抬頭。“對不起,我不該這么沒口德,給她取這樣的外號,畢竟……”
  喬拓搖搖頭,大手支起她的下巴,“不要為了她向我道歉,她不值得。”
  馥儿困惑地眨眨大眼睛,“可是你們畢竟曾是姻親……”
  “沒關系。”喬拓打斷她,“親戚也分好坏,再說,我跟她的姻親關系,也僅止于一個晚上。”
  他嘲弄地撇撇嘴角,“精确地說,應該是四個時辰不到。”
  馥儿遲疑一下,才開口問:“怎么說?”
  喬拓沒回答,他牽著馥儿的手坐到干淨的草堆上,摟著她靠在自己結實的胸膛上。馥儿跟往常一樣掙扎兩下,就噘嘴放棄了,想來喬拓這個坏習慣恐怕一輩子都改不掉。
  喬拓把下巴輕靠在她散著淡淡清香的發髻上,緩緩開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馥儿雖然想知道得要命,但她不希望喬拓認為她是個小心眼的妒婦,所以她故作大方地說:“拓哥哥,如果你不想說,可以不用告訴我。”
  “沒關系,我想讓你知道,省得你這個小腦袋瓜老是亂想。”喬拓點點她的俏鼻。
  被猜中心事,馥儿的臉微紅,撒嬌地爭辯,“我哪有亂想?”
  “還說沒有?趙香都告訴我了,你最近老覺得惶惶不安,對不對?”
  那個大嘴巴,馥儿心下嘀咕,嘴上不忘解釋,“這個跟那個沒有關系的啦!”
  喬拓听得皺眉,“什么‘這個’、‘那個’的?”
  馥儿抬頭,看到喬拓額間的皺紋,立刻習慣性地伸手撫平它們。“‘這個’就是我的不安,‘那個’就是你的……你的……”
  她的腦筋轉呀轉的,想不出一個适當的措辭。
  喬拓好心地幫她接口,“我的前次婚事。”
  馥儿靦腆地說:“對,就是那個。這個和那個是沒有關系的。”
  喬拓奇怪道:“不是煩那個?那你是在煩什么?”
  “我也不知道,”馥儿玩著自己的手指,煩惱地道:“只是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我最近常夢到好几張臉孔,得親切又很悲傷地看著我……”
  喬拓馬上猜測到那是她以前的記憶。他考慮要不要把真相全盤托出,但他怕她會承受不了這些打擊──
  明知自己不是無根的浮萍,卻有家歸不得。
  她失蹤這么久,竟沒有親人在尋找她。
  更嚴重的是,被他……不,該說是被全喬堡的人聯手欺騙。
  他決定還是等婚后,等她完全屬于他之后,再慢慢向她解釋一切。喬拓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聲道:“馥儿,你相信我嗎?”
  馥儿看他一臉嚴肅,不解地道:“相信什么?為什么這么問呢?”
  喬拓沒回答,自怀中拿出一個小錦囊放到她手中。“打開看看。”
  馥儿順從地倒出錦囊內的東西,原來是一條手工精致的金項鏈,綴著一塊壺形玉佩,小巧玲瓏,令人愛不釋手。
  “送你的。”
  “可是,拓哥哥……”馥儿要說他已經送她好多東西了,但被喬拓打斷。
  “我雖然是孤儿,但是從小身上就挂著這塊王佩。現在我把它送給你,無論發生什么事,你都要記得它就代表我。不要丟了!”
  馥儿听他這么說,知道這塊玉佩的意義非凡,鄭重地把項鏈戴好,嬌聲道:
  “我會小心的保管。”喬拓滿意地看著玉壺墜子垂在她胸前,攏攏她的云髻,“馥儿,你的失憶症總有一天會治好的,不要太操心,嗯?”
  馥儿把玩著玉壺墜子,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喬拓見她只顧著玩,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他那句語重心長的話听進去,不禁愛怜地搖搖頭。“至于‘那個’……”
  這句話簡直像是万靈丹,馬上就把馥儿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她專注地盯著他,洗耳恭听。
  喬拓失笑地看著她好奇的小臉。這丫頭明明很想知道事情的始末,剛剛偏還嘴硬地不肯承認。不過他心中也有一絲竊喜,關心才會想知道,不是嗎?這不正代表她很關心他?只希望她的關心能早一日成為愛。
  馥儿見他好半天不作聲,忍不住用手推推他,語帶催促,“拓哥哥……”
  喬拓這才如夢初醒。怎么每次他的心思一飄到馥儿身上,就轉不回來?
  他略整思緒,眼神變得遙遠、迷蒙。“七年前,我和尚書府大小姐李媚情拜堂后,沒想到她卻在新婚當晚服毒自盡。”他停了下來,心思飄向記憶深處,掀開了冷得泛苦的傷痕。
  寥寥几語,說來簡單,但是喬拓低沉的嗓音中,仍透著一絲悲哀。馥儿的美眸中升起霧气,她心疼地默默握住喬拓的手。發生這种事,對喬拓這种天生傲骨的男人來說,無异是自尊心上的一大打擊和屈辱。
  她不由得恨起李媚情,在心中暗罵她,就算要自盡,也犯不著選在新婚夜啊!
  死者已矣,但對生者是多大的難堪。
  喬拓會意地緊緊回握她的手,一股暖流緩緩滲進他心中,慢慢撫平了當年的傷痕。
  他柔聲道:“事情已經過去了。”話一出口,喬拓發覺事情對他來說,是真的已經過去了,長駐在他心頭的冰冷陰影,也一一溶化──這一切都是因為馥儿。
  他們就這樣相依偎,靜靜地享受心靈的交流。
  好一會儿后,馥儿才說出心中的疑問,“為什么?”
  喬拓的目光再度飄渺。為什么這三個字,他當年不知道自問了多少遍,為什么她不告訴他她真正的心情,而要選擇自盡這條路?他悔恨自己當年沒有及時察覺她的心意。
  他沉吟了一會儿,才決定告訴馥儿一些連他兩個師弟也不知道的事。“她留下一張短箋,上面簡短地表明,她是為了接近云坡才答應下嫁給我,后來因為自覺對不起我,才內疚地自盡。”他嘲弄地笑笑,“末了,她還好心地建議我改娶她的妹妹。”
  馥儿震惊得說不出話來,這個李媚情不僅傷了喬拓的自尊,還變相地背叛了他。老天,什么樣的女人會做這樣的事?她更恨她了。
  “表哥知道嗎?”
  喬拓搖搖頭,“云坡太有責任感,他若知道了一定會很自責。”
  馥儿在心中默默加一句,所以你就獨自承受痛苦。她覺得鼻頭酸酸的,很想哭。
  喬拓注意到她的情緒轉變,兩臂用力把她摟得更緊,粗聲說:“不要怜憫我,馥儿。”他要的不是她的同情和怜憫。
  馥儿吸吸鼻子,認真地搖搖頭,“我沒有。我只是可怜李媚情,她應該坦白告訴你。如果是我,我就會這么做。”
  喬拓心中万分激動,這不就代表馥儿是真心愿意嫁給他?
  馥儿沒有注意到喬拓熱切的眼光,偏頭想了一會儿后又問:“拓哥哥,那你后來怎么沒有照她的話娶李媚心?”
  喬拓故作惊恐狀,“你希望我娶那個‘蛇蝎女’?”
  馥儿听喬拓學她那般稱呼李媚心,發出銀鈴似的笑聲,把傷感的气氛沖淡不少。
  “不是啦,拓哥哥,還好你沒娶她,不然你的日子呀!嘖嘖,可難過了。”
  不知道為什么,一想到那個心腸歹毒的李媚心曾有机會嫁給拓哥哥,她就滿心不樂。還好他們沒有成親,她暗暗竊喜著。
  喬拓的手指玩著馥儿耳邊一撮不听話的云鬢,解釋道:“她和媚情是完全不同的女性。媚情柔弱善感,她卻跋扈驕縱,我根本不可能會娶她。”他沒告訴馥儿,當年李尚書的确曾表示愿意把李媚心嫁給他以為補償,但被他一口回絕。
  馥儿一听放下心,忽然想起一件事,招認道:“拓哥哥,坦白說,那天在相國寺,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喬拓揚揚眉,難得她會主動認錯。“怎么說?”
  馥儿不好意思,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打了她兩巴掌。”她一說完,又立刻為自己辯護,“但那是因為她實在太惡毒。”
  喬拓摸摸她的秀發,“沒關系,那天的事也難怪你會動手。”他不忘提醒一句,“但是下次千万不可以再這么沖動,离她遠一點。有事就告訴我,我會處理。”
  他不是怕馥儿惹事,而是怕她吃虧,她手臂上的鞭痕尚未完全痊愈,他心疼得很。
  馥儿撒嬌道:“那時候你人又不知道在哪里,怎么告訴你?我一想到‘小心’那身傷,就后悔當時沒再多打那蛇蝎女兩下。”她柳眉倒豎,小手煞有其事地在空中揮兩下。
  喬拓好笑地看著她,沒想到他這個看來嬌柔的寶貝生起气來,居然也會有暴力傾向。他戲謔地說:“你可千万別再這么做,那天你才打她兩巴掌,就被追得團團轉,要是再多打几下,我恐怕得成天把你綁在身上。”
  馥儿一臉不解,“我多打她几下,為什么你要把我綁在身上?”
  “好帶著你跑呀,以免你又跑輸人家。”喬拓學她的口吻,說完哈哈大笑。
  馥儿不依地半轉身,小粉拳落在他結實的寬胸上。“拓哥哥,你怎么可以笑我腿短!”
  喬拓享受著她的輕顰嬌嗔,大手一伸捉住她柔滑的小手,順勢往胸前一帶,鐵鉗般的健臂輕易就將她緊圈在怀里。
  雖然他們就快成親了,但是這种姿勢實在親密得令人臉紅。馥儿貼靠在喬拓胸前,不敢亂動,因為他的男性气息充塞她鼻間,令她暈眩得動彈不得。
  她的心怦怦地狂跳,如小鹿般亂撞。馥儿試著抬頭想抗議這种不合禮教的舉動,卻直迎上喬拓深情的注視,他眼中狂烈的愛戀和万般柔情緊鎖住她的目光,令她忘了自己要抗議些什么。
  喬拓稍微松開有力的臂膀,大手輕撫她的臉頰。這個小東西呵!在馬車上初見面時,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會改變他的一生!
  澎湃的情緒淹沒了他的自制力,他想品嘗她的紅唇,想把她揉進体內,想讓她永遠成為他的!
  喬拓克制不住地捧著馥儿的臉龐,頭愈垂愈低,終于,唇覆上了她的……
  馥儿在恍惚中看著喬拓的臉漸漸靠近,直到他深深攫住了她的唇。周遭的一切瞬時飄散得好遠,她的腦海里只有她的拓哥哥……她不自覺地環住喬拓的頸項,依戀地承受這唇舌交纏的纏綿。
  一旁的小牛和大膽似乎也感染了他倆的繾綣深情,靜默地守護著他們。
  耳鬢廝磨了許久,喬拓才抬起頭。他望著怀中尚未回過神的可人儿,异常明亮的眼眸閃著光彩,迷蒙地定在他臉上,彷佛忘了他們身在何處。他忍不住又輕啄她的小嘴,這才把馥儿自夢幻中惊醒。
  老天,她……居然和拓哥哥親吻了!
  她羞得嚶嚀一聲,躲到喬拓怀里,不敢抬頭。喬拓滿意地看著她的反應,靜靜的緊摟著她。
  半晌,喬拓想起他們在這儿窩了好一陣子,都忘了通知云坡他們。平素處事謹慎的他,只要听說馥儿有個風吹草動,立即會失去冷靜和自制,看來馥儿真是他的克星。
  不過,他卻心甘情愿為她煩、為她憂。
  他舉手理理她微亂的秀發,輕聲說:“我們該去忙了,嗯?”
  馥儿想到又要去試那些好象永遠試不完的衣服、戴不完的首飾,還要听趙香的叨念經,小臉便垮了下來。她頭疼地一手支額,半呻吟地說:“可不可以不去?”
  喬拓看著她夸張的表情,好言道:“就這么一次,好嗎?”
  他也不可能讓她再有第二次机會,一旦她成為他的人,一輩子都是他的妻子。
  要是喬拓命令她或是強迫她,馥儿還可以理直气壯地耍耍賴,但是喬拓一用這种溫柔的口吻說話,她就不知如何拒絕。
  她嘟著嘴,不情愿地讓喬拓拉起身,站著讓他幫她把沾了一身的草杆摘掉。
  好在后天一切就結束了……慢著,那后天晚上不就是她和喬拓的洞房花燭夜?
  一想到這儿,馥儿忍不住又羞紅了臉。
  喬拓奇怪地盯著她千變万化的表情,“你在想什么?”
  馥儿猛搖頭,紅著臉說:“不告訴你。”這怎么能說?羞死人了。
  喬拓看她臉紅得像關公,心想還是不要逼她好了,便牽著她的手走出牛棚。
  一出欄門,突來的明亮讓馥儿瞇了瞇眼,赶忙抬手遮陽,等她适應了光線后,定睛一看,立刻“呀!”一聲地躲到喬拓身后,不敢出來。
  牛棚四周滿滿地圍了一圈喬拓的手下,個個面帶笑容地迎接他倆。蕭云坡和金庭毅更像兩個門神似地,站在离牛棚只有几步遠的地方。可惡的是,他們臉上都挂著一副曖昧笑容。
  一向愛逗馥儿的蕭云坡看到她躲起來的羞澀動作,忍不住又要調侃她。他一手放到金庭毅肩上,搖頭晃腦地歎口气,“師弟,我們可真命苦,在大太陽底下找人找得兩條腿都快斷了,還得替人站崗當門神。但是居然有人一看到我們,連聲‘謝’都沒有,還避不見面。”他又大大地歎了一口气,“真是枉費我們的一番好意。”喬拓听得啼笑皆非,莫可奈何地搖搖頭。然而馥儿可气坏了,她連嬌羞都忘了,立刻從喬拓身后轉出來。
  “拓哥哥,我怎么好象不記得曾請人幫我們站崗?”而且還叫了這么多人來,真是窘死人!她決定這個仇非報不可。
  蕭云坡擺出好心沒好報的欷吁樣,拍拍金庭毅的肩頭。“師弟你看,我剛才就說嘛,早知道應該棒打鴛鴦。”
  “我可是什么都沒說。”金庭毅赶緊搖手,夸張地往旁跨開兩大步,以示和蕭云坡划清界限。
  他雖然回來沒几天,對馥儿的杰作已經耳熟能詳,他還想活下去,不想自找麻煩。“好可怜的表哥,你眾叛親离耶!”馥儿擺出同情的姿態。
  “你這個見風轉舵的小子。”蕭云坡朝師弟虛揮一拳后,朝喬拓眨眨眼,“事情都搞定了吧?”他指的是馥儿不安的那件事,但配上那副表情,就有帶著捉弄的賊樣。
  喬拓被他問得俊臉難得地泛紅。他這個師弟真是愈來愈不象話,也不知道是受了誰的影響。
  馥儿可沒這么輕易就放過蕭云坡,她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踏前一步,巧笑倩兮地對他說:“表哥,上次大膽抓痛小牛,害它到處亂跑的事,你還記得嗎?”蕭云坡點點頭,他怎么忘得了?那次還毀了一件他頗喜歡的外衣。
  “那么如果你又看到大膽跳到小牛背上,你會怎么處理?”
  蕭云坡看到馥儿賊兮兮的表情,就覺得有被設計的危險,但他想了半天,實在看不出陷阱在哪儿。他斟酌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回答:“最安全的作法就是看著它們,不要讓它們亂跑。”馥儿一拍手,開心地說:“答對了。”她轉向喬拓,“拓哥哥,表哥自愿幫我陪小牛它們呢!”
  蕭云坡忙道:“等等,我什么時候說要陪它們?”
  馥儿朝他露出純洁的笑容,“沒有嗎?”
  她轉身,笑容可掬地朝周圍的大漢們嬌喊:“各位大哥,請問剛才是誰說要看著小牛它們,不要讓它們亂跑的?”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馥儿在喬堡做過的轟烈事跡,衡量之下,只好對不起二堡主了。因此,他們有默契地齊聲回答:“二堡主。”
  蕭云坡一看大勢不妙,忙轉向金庭毅討救兵,沒想到連他的手指也指向他,還一臉抱歉地說:“二師兄,對不住了,這回我可幫不上忙。”
  蕭云坡送他一記待會再找他算帳的凶惡眼神,干脆耍起賴來,“我說馥儿,這回就算我栽了。不過,你也得先把它們放在一起才行。”
  馥儿暗自偷笑,大方的說:“沒問題。”
  她走回牛棚,把門開得大大的,先把小牛牽出來,再輕輕松松地把大膽抱出來,放到它身上。“喏。”她把韁繩遞給蕭云坡。
  蕭云坡茫然地接過韁繩,眼睛瞪得像銅鈴大。老天,貓騎牛?這是什么世界!
  “好,它們就交給你了,親愛的表哥。拓哥哥,我們可以走了。”馥儿朝蕭云坡扮個鬼臉,拉著喬拓就要走人。
  “大哥,難道你就這樣見死不救?”蕭云坡決定采取哀兵策略。
  喬拓聞言故意攤攤手,“云坡,你剛才不是問我事情搞定了沒有嗎?我現在回答你,的确搞定了,只不過是我被搞定了。”
  一句話笑翻了全場的人,卻教馥儿紅了臉。既然連喬拓都被搞定了,那在喬堡里,可不就是馥儿最大,蕭云坡只好認命。
  他愁眉苦臉地瞪著眼前的一貓一牛,再看看喬拓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突然坏心地大叫:“大哥,別忘了,從這里走回大廳,可有好──長──好──長──
  的一段路。”
  果然,他話還沒喊完,就看到馥儿被喬拓凌空抱起。
  平常被喬拓抱得也差不多快習慣的馥儿,還是第一次在這么多人面前被他摟在怀里。她立刻不依地踢動兩腳,口中嬌嚷道:“拓哥哥,我自己可以走,放我下來啦!”
  喬拓根本不為所動,還跟金庭毅討論起公事來。
  气得馥儿回首,越過喬拓的肩頭,朝蕭云坡大聲嬌喝:“臭表哥、坏表哥、破哥哥,都是你害的啦!我以后要叫你大破哥哥……”
  蕭云坡帶著得逞的表情,看著她在空中揮舞的小拳頭愈來愈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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