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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趁舒大剛被舒心蘭推去休息,舒奇送丁偉恩离開,霏霏找到了在臥室的舒毅。
  她推開半掩的門,松口气看見正打算脫下襯衫的舒毅。
  他相當吃惊。“霏霏,你不是要休息了?”先前舒心蘭帶著她去另一間客房。
  霏霏毫無顧忌的走進來。舒毅是她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不來找舒毅,又能找誰?
  “我想休息是假。”霏霏無暇注意一個女孩站在充滿男性化的房間中看起來是如何的怪异。“我簡直受不了你們舒家人的個性。”她抱怨。
  舒毅扣上剛解開的扣子,穿好襯衫。“舒家人天生如此,習慣就好。”
  “那包括你心蘭姑姑的密集盤問,還有舒伯父不時的大吼?”
  舒毅歎口气,走到她面前。“我承認他們是過份了些,但畢竟父親是愛子心切。”
  “而我成了中間的犧牲者。”霏霏坐在床沿。“你打算讓我在這里待多久?”
  “不知道,最多兩個月。”舒毅坦白。
  “兩個月?霏霏忍不住叫道:“你以為這么長的時間里,我不會露出馬腳?”
  “小聲點。兩個月的時間或許對你很長,但對一個將死之人卻如曇花一現。”
  霏霏咬著唇。“你父親不像是一個只剩下兩個月的生命。”
  “你認為我騙你?需不需要附醫生證明?如果不是他緊持回家等死。他現在會是在醫院接受最精密的治療。”
  霏霏自歎。“不是我不想幫你。你姑姑外表溫和,但比你父親精明許多,我招架不住。”他只是揚揚眉。“鐘徹說你曾是話劇社副社長,他相信你。”
  “我們契約中沒包括這一項。”“我會補償你。”
  霏霏向來心軟,她看著他。“只有兩個月?”
  他知道她軟化了,微笑。“只有兩個月。”他承諾。
  “我不敢保證我能瞞過舒家人,但我會盡力。”
  “這已經足夠了。”舒毅說道。
  霏霏無話可說,站起身來。“你一定會陪著我?她不安心的問道。”我不會讓你孤軍奮戰。”他含著笑意送她到門口。“不介意做戲做真一點吧?”他柔聲問道。
  她眨眨眼,不解的看著他。“你認為我做得還不夠真?”
  “一對情侶少不了一個晚安吻吧。”他始終挂著笑。
  霏霏睜大眼,對他的好感在瞬間降落谷底。“原來你想趁机吃豆腐!”
  “小聲點,心蘭姑姑在她房門口偷看。”
  “什么?”霏霏想回過頭,立刻被他拉到怀里。
  “如果她知道你看見她,你以為她會相信我們之間的關系?”舒毅在她發間喃道。霏霏對這個姿勢相當不舒服,而且覺得……有些心跳加速。
  她說不出那种感覺。“好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絕對不反對,只要你先把我放開。”
  舒毅放開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嘴角上揚。“你不認為這句話給人誤解?”他有趣的望著因為了解他的話而滿臉通紅的霏霏。
  她瞪著他。“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扮演好我的角色。”
  “我知道。”他俯下頭蜻蜓點水似的吻了下她發紅的臉頰。“霏霏,戲要真做,你不介意吧?”他沒多少愧色。
  “當然不。”她僵硬的站在那里。“我是個配合度极高的好演員。”
  “為了兩千万?”“為了兩千万。”
  舒毅輕歎口气。“好吧!為了兩千万,我們彼此共勉,晚上有什么事直接來找我,我不會鎖上門的。”他純粹擔心她無法适應。
  霏霏相信他沒有別的意思。“這表示,站在我們后頭監視的人相信了我們所扮演的關系?”
  “暫時相信吧!心蘭姑姑不會這么容易被騙。晚安了,親愛的霏霏。”
  她露出笑容。“晚安,親愛的舒毅。”她模仿他的口吻,讓他又是一陣大笑。
  他目送她回客房,眼光再調回來時,滿意的注意到心蘭姑姑已經縮回那雙探視的眼睛,他的目光再度移到客房門前。
  剛才与霏霏交談后,他心中一片溫暖,确信自己沒有選錯人。
  霏霏脾气倔強,但個性善良,是個人見人愛的好女孩。他喜歡霏霏的個性。
  相當喜歡。在舒家,另有一雙眸子嫉妒的瞪著舒毅与霏霏之間的親密舉動。
  舒苓苓在黑暗中看見了一切。
  她恨死了霏霏,但更恨舒毅。她愛舒毅,但卻不苟同他的眼光,至今她仍無法理解以舒毅向來眼高于頂的高標准竟然會選上一個貌不出眾的小矮子。
  她無法理解,也不想理解。她只知道舒毅不選擇她,是他的損失。不過,她愿意再給他一個机會。論條件,她舒苓苓樣樣比藍霏霏出色,她就不信舒毅會愚蠢到看不見她的美。
  但在此之前,她必須有個周密的計划,老頭子似乎頗為欣賞那個小矮子,心蘭姑姑銳利的眼神也抓不住他們不适合的理由,或許她該做個小小的手腳……
  想到這里,她的嘴角泛出冷冷的笑意。
  舒毅再度搬回舒家,對她不啻是個好机會,只要她善加利用,舒家大少奶奶指日可望。程世甫回到家時遇上詹小卿。
  一見到她,他心頭立刻籠罩一片陰郁。与鐘徹喝酒喝到深夜,為的就是逃避詹小卿,他卻沒想到她會纏著他不放。詹小卿著急之情溢于言表,她走過來。
  “世甫哥,你怎么現在才回來?”一貫溫柔的語气中帶絲擔憂。
  程世甫一跛一跛的走過她身邊,直接進臥房。“世甫哥!”她跟過來。
  他裝出不耐。“小卿,這是我自己的事。”“我關心你。”
  “我是個三十歲的大男人,不需要妹妹一天到晚的關心。”他狠下心說道。
  他必須快刀斬情絲,趁詹小卿感情未深,斬斷她的愛戀之心。
  “妹妹?”詹小卿臉都白了。“你還只當我是你妹妹?”她的心几乎破碎。
  他一咬牙背對她。“我向來只當你是妹妹,我的好妹妹。”
  “這就是你對我的感受?即使我表白我的心意,你也不愿接受?”
  “我們是兄妹。”
  “胡說!我們并沒有血緣關系,如果爸不在你八歲的時候收養你,我們現在是男与女的關系,什么兄妹,那根本全是假的。”她大聲叫道。
  她只覺肝腸寸斷,欲哭無淚。十几年付出去的感情就這樣被他糟蹋了……
  程世甫深吸口气,回答她:“就算我們不是兄妹,我對你的感情也僅止于友誼。”他几乎是屏息地說著。
  “這就是你的真正感覺?”沒有血色的臉頰上滑下兩道清淚。他點著頭。
  “即使我說……我愛你?”她顫抖的說著,帶著最后希望看著他的背影。
  他肩頭震動了,過于低啞的男音從他嘴里發出來。
  “是的,我很抱歉無法回應你的感情。”“我要你回頭對著我說。”
  程世甫不得不回頭,以斷絕他的不死心。
  他緩緩回頭,發現她滿臉淚痕,頓時一陣心疼浮上來。但他只能強忍住,攸關小卿一輩子的幸福,這是唯一的方法,他心痛的想著。
  “你不敢說,是不是?”她心碎的笑笑。“你剛才說的全是謊言,是不是?”
  “不是。”他粗啞的回答她,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她。“我視你為妹,小卿,早在五年前我就已經明白的說過,我這輩子不可能……愛上你。”
  她淚眼婆娑地凝視他,兩片薄唇掀了掀,驀地,暈眩捕獲住她,軟軟的身子在落地之前被程世甫及時抱住。
  “小卿!”程世甫与從外頭沖進來的詹元亮同時叫道。
  “小卿!”程世甫赶緊抱她上床。
  “該死!”詹元亮剛才在門外偷听得一清二楚,看見女儿蒼白的臉色,只有他知道她對程世甫付出多少感情。“這就是你的目的,是不是?”詹元亮咆哮道。
  “爸……”
  “就算你不喜歡小卿,也用不著這樣刺激她。畢竟她是你妹妹、我的女儿。你這樣對她,你還有沒有良心?”詹元亮恨不得痛揍程世甫一頓。
  “爸,我是為小卿好。”
  “為她好?瞧瞧她現在變得什么樣?為了你,她离開她的家,离開最疼她的老爸出國留學。而現在又是為了你這該死的小子,她弄成這樣,你該把一切責任扛起來!”“我會負責的。”程世甫只擔心突然昏倒的詹小卿。
  “那就娶她。”
  “娶她?”程世甫毫不考慮的拒絕了。“將來她會遇上其他的好男人……”
  “遇上你的狗屎!”詹元亮拎起比他高的程世甫。“小卿這輩子就認定你了,你要不負責,我就不認你這個儿子。”“爸!你太沖動了。”
  詹元亮知道自己是太過沖動,但看見程世甫仍然無動于衷、冷靜過頭的樣子就讓他火冒三丈。
  他勉強沉住气,放開程世甫。“好吧!雖然你沒有明說過,但我知道你對小卿并不是全無感情,何不讓我做個現成媒人……”“爸,我和小卿之間不可能。”
  “如果你是男子漢,你就不該逃避。”“我是為小卿好。”
  “老話。現在你也看見小卿這副德性,你真的是為她好嗎?”
  “將來她就明白我的心了。”程世甫拿起外套,想走出去。
  “你想去哪里?”“今晚我到同事那里,明天我就搬出去。”
  “搬出去?”詹元亮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种決定。“你想拋棄你父親還有小卿?”
  “我只是希望彼此冷靜些。”他眷戀的看了小卿一眼。“該是我走出小卿生命的時候了。”“你一走了之,不怕小卿又暈倒?”“習慣了就好。”
  “你以為小卿是個濫情的女孩?”
  “不,她專情。就因為她專情,我才必須搬出去。”
  “你連老爸也不顧了?”詹元亮后悔剛才的沖動,他一直視程世甫為親生儿子,尤其這几年小卿不在,全是程世甫陪著他。
  “我們永遠是父子,有空我會回來看你的。”
  程世甫去意已決,詹元亮也拿他沒辦法。
  他歎了口气。“算了!算了!你們孩子的事,我管不著,你愛怎么做就怎么做!不過你別忽略小卿對你一片深情,你視而不見是你的損失。”“我知道。”程世甫低聲道:“小卿就麻煩您照顧了。”
  “說得容易!等她醒來了,我該怎么安慰她?”詹元亮咕噥道。
  “對不起,爸。”“這句話你該對小卿說。”
  程世甫再看詹小卿一眼。“爸,我走了。”他說完,就走出詹家,連行李也不帶。
  早在當初他就知道詹小卿表白她的心意之后,就該是他离去的時候了。他沒有把握能給她幸福,也不認為他配得起她。為了她的終生幸福,他宁愿當她一輩子哥哥。他們今生無緣,但求來世。深深歎息,他開車前往鐘徹住所。
  一大早,霏霏就被可怕的吼聲吵醒。
  睜開眼,她立刻回想起所有的一切,包括舒毅、舒心蘭及舒家其他人。她也輕易的听出咆哮聲是來自于只剩兩個月生命的舒大剛。
  她立刻換下睡衣,穿了件針織毛衣配牛仔褲下樓。
  她看見舒大剛坐輪椅上朝舒家兩兄弟暴怒的吼著,而舒心蘭及舒苓苓則坐在餐桌旁吃早點。舒心蘭是第一個看見她而露出高雅笑容的人。
  “早安,霏霏。”她在咆哮聲中維持禮儀。“不介意我們先吃早餐吧?阿毅希望你多睡一會儿,堅持我們不准上樓叫你。”
  霏霏如法炮制,她走下樓。“當然不介意,心蘭姑姑。”
  舒毅不理父親的叫囂聲,走到樓梯口。“霏霏,昨晚沒做惡夢吧?”他半開玩笑的低聲問道。
  “我适應力強,倒是你早上惡夢一場。”她用甜美的微笑讓舒家人看不出她是在嘲諷他。
  他揚揚眉。“這只是小事一樁。”他伸出手臂。“你還習慣這里嗎?”
  她挂著僵硬的笑容,勾住他的手臂。“如果我能先承受你父親的吼叫聲,我就能接受暫時住在這里的想法。”
  “那么,你還是必須忍受一段時間。”他以同樣的低聲回覆她。
  霏霏不禁苦笑。
  在舒苓苓眼里,霏霏笑容開心,顯得他們親密万分。她再一次打量霏霏,更困惑舒毅的選擇。
  “你們在說些什么悄悄話?”舒大剛如洪鐘般的嗓門插入他們的對談。
  “沒什么,父親。”
  “沒什么?”舒大剛從鼻頭哼了一聲,轉向霏霏。“丫頭,你告訴我。”
  “既然是悄悄話,當然不能告訴第三者。”霏霏遇上了舒大剛,好脾气也消失了。她無法想像舒家上下竟然沒有一個人敢違抗舒大剛的任何一句話。
  舒大剛又是一臉怒气。“我有權知道,畢竟我是他父親,正如他必須接收舒氏是一樣的道理。”
  “父親,目前我分身乏術,沒有時間同時管理兩個公司。”舒毅不知道已經說了多少次。“那就把你的公司結束掉。”舒大剛蠻橫不講理。
  霏霏敏銳的感受到他勾住的手臂緊繃起來,她抬頭看向舒毅,看得出來他极力勉強自己忍住反駁。“父親,舒氏您可以交給舒奇。”
  “大哥!”舒奇臉色都發白了。
  “遲早公司是你們兄弟倆的,阿奇沒有經驗,讓他在你手底下做几年,這几年公司就由你全權處理。”“好辦法。”舒奇松口气。“父親!”
  “我說的話你敢違抗?”舒大剛怒瞪著他。“父親,我沒辦法兼顧兩邊。”
  “結束你的公司。”“‘歐亞’是我一手建立的,我不可能放棄。”
  “舒氏你就可以說放就放?”舒大剛又開始吼著。
  “總之,要我放棄‘歐亞’絕不可能。”
  “你存心想气死我……”舒大剛在气頭上看見霏霏。“丫頭,你來評評理!舒氏是我白手起家,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送給這兩兄弟,沒一個要的,尤其是阿毅竟然宁可要那個小公司而放棄舒氏,他是瘋了還是怎么的?既然你是他的未婚妻,就該勸勸他。”他命令她。霏霏沒想到自己被卷入這种家族爭執。
  “父親,這不關霏霏的事。”舒毅為她解圍。
  “我在跟她說話,沒有你插嘴的份。丫頭,你的意見?”
  霏霏清楚舒毅的無奈感,她看看舒大剛。“真的要我實話實說?”
  “廢話!我听你謊言干嘛!”舒大剛覺得她莫名其妙。
  她聳聳肩。“有些人就很喜歡听謊言。舒伯父,任何一個人都看得出您的策略上有差錯,才會導致現在這种情況發生。”“你是說,我錯了?”舒大剛的聲音几乎可以震翻屋瓦。
  霏霏不懂他哪里來這么大的力气,難道他喉嚨不啞嗎?
  “我在問你話,丫頭。”他叫道。
  舒毅向前一步。“父親,霏霏不是商場上的人,她不懂這些。”他擺明了護著她,讓幸災樂禍的舒苓苓看得咬牙切齒。
  相處几年,舒毅從來沒有以這种態度對待過她,舒苓苓愈發地恨上霏霏了。
  “我現在不是在跟你說話。丫頭,你說話都說一半的嗎?”
  “當然不是”。霏霏站出來。“我絕不是偏袒舒毅,也不是故意敵視您。單就我所听到的,我認為今天會發生這种問題全是您的過錯。”
  “你已經說第二次了。”舒大剛顯然按捺不住火爆脾气。
  “如果您不插嘴,我就不用再說第三次了。”霏霏對他的脾气也感無奈。“怪就怪在您當初沒有事先訓練人才,才會導致今天臨時找不到人主持舒氏。”
  “我有儿子。”
  “舒毅有他自己要做的事,不可能為了舒氏把一切事情都放下來。”
  “舒氏比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還要重要。那個小公司根本比不上舒氏,好好的大老板不做,去做小公司的合伙老板。丫頭,他這點愚蠢,你總不會反對吧?”舒大剛似乎對找到反駁她的話感到得意非凡。
  “‘歐亞’是舒毅一手起家,您應該感到驕傲,而不是打擊他。”霏霏說道。
  “區區一個小公司,根本比不上舒氏。”
  “舒氏是您一手建立的?”霏霏嘴巴說干了都沒效果,干脆改個方式。
  “當然。”“舒氏在早期也是小公司?”
  “廢話!一個公司是要慢慢成長,那可能一日變大!”
  “如果有個比舒氏還大的公司,您愿意選擇哪個呢?”
  “當然是舒氏。它是我一手建立的,其中包括我多少心血与感情,我是絕不會放棄它的。我也不會把舒氏拱手讓人,我要它世世代代傳下去。”
  霏霏笑了。“那不就沒事了嗎?您跟舒毅父子天性,他繼承到您的傲骨,不但建立自己的事業,而且還有相同的看法,您應該對一個和您如此相像的儿子感到驕傲。”舒大剛摸著胡子想了想。“丫頭,你說的似乎有理。”
  “我只是提供點意見。舒毅一定很像您年輕的時候吧?”
  “豈止像,簡直一模一樣。”舒大剛愈想愈有理。“丫頭,我不是不讓他弄他的小公司,但我必須顧到舒氏。丫頭,你又有什么建議?”
  “何不讓舒奇去做?”霏霏考慮半晌,回答。
  “小不點,我跟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舒奇沒想到她會來隱害他。
  “給阿奇?”舒心蘭也開口了。“阿奇根本沒什么經驗,要他管一個大公司根本不可能。”“心蘭說得沒錯。”
  “所以讓舒奇當代理總經理,有什么問題或不懂的地方可以找舒毅幫忙。由舒毅輔佐舒奇,直到他進入情況為止。這樣對舒毅可以兩者兼顧,對舒奇也是一种訓練。”舒大剛想了半晌,點點頭。“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同感。”舒毅對霏霏的想法相當吃惊,但十分同意。他朝她笑了笑,表達他的感激。
  “我不同意。”舒奇又對,他瞪了一眼霏霏。“我拒絕做舒氏代理經理。”
  “反對無效。”舒大剛愈想這個辦法愈好。“你也已經是三十歲的大男人了,不能沒有一份正當的工作,整天就只曉得玩,現在該是訓練你的時候了。”
  “爸!”
  “好歹你也是美國大學畢業的,我就不相信我的儿子只懂得吃喝玩樂,一輩子靠著父親的遺產過活。”
  舒奇噤聲了。他的确還沒想過未來的情景。從美國回來后他只顧玩樂,還沒有一份正當職業,但這并不代表他的能力在舒毅之下,只是他還沒認真做計划過,而他已經三十歲了,前途仍然沒有著落,或許該是他認真的時候了……
  “阿奇,連你爸爸最后几個要求也不愿答應?”舒心蘭問道。
  舒奇歎口气。“好吧!不過,我事先聲明實務經驗我沒有,還得靠大哥多多指導。”“沒問題!”舒毅道。
  “丫頭,你滿意了吧?”舒大剛不忘跟她抬杠。
  霏霏倒不以為意。“不只我滿意,大家都滿意。”
  舒大剛一看她的心似乎不在上頭,有些失望暫時失去個吵嘴的對手,他讓舒心蘭推著他出去晒晒太陽。“謝謝你。”舒毅在他們离開后,低聲向她說。
  “不客气,這是我應該做的。”霏霏微笑道。
  “不!這不在我們的約定范圍內,你肯替我說話,我應該報答你。”他俯著頭看她。“我只是有話直說,沒有特意要幫誰。”
  “對我而言,就是一個大忙。我花了很多時間在說服父親,但他完全听不進耳,今天你說几句,他完全言听計從,可見他相當欣賞你。”
  “如果那樣的表示是欣賞的話。”她完全不苟同。
  “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他豪爽的承諾。
  “一個要求?”她偏著頭。“這么大方?無論什么要求,你都允諾?”
  “沒錯。”“我可以保留,直到我想到再向你要嗎?”
  “可以。這是我的承諾,隨你什么時候要求都可以。”
  霏霏甜甜的笑了。“我可以吃早餐了?我肚子可餓坏了呢!”
  舒毅一愣,急忙帶她到飯桌吃早點。
  一早上的說說笑笑全看入舒苓苓眼里,气得她牙痒痒又無法發火。
  她簡直恨透了所有喜歡藍霏霏的人,包括舒毅在內。
  “阿蘭,你覺得那丫頭怎么樣?”兩個老人在花園里。
  “還不錯,看得出是個好女孩。”“配得上阿毅吧?”他語有驕傲之意。
  “只要阿毅別想鬼主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過去几年催他趁早找個好女孩結婚,都沒下落。但現在短短兩個月里,突然冒出一個可以論及婚嫁的女孩,你不覺得奇怪嗎?”“你是說……”
  “這只是我的猜測。也許阿毅真的找到他喜歡的女孩了。”
  “那丫頭真是不錯,就算舒毅故意找人冒充,我也要他娶了她。”
  “你相當欣賞霏霏。”
  “胡扯。我只是沒遇見過一個女孩子這么會強辭奪理的。”
  “而且你根本沒遇過敢跟你頂嘴的人。”
  他聳聳肩。“我承認這种感覺是很新鮮,也許那天一气之下我會把她赶出舒家。”
  “不,你不會。她是唯一能駁得你說不出話的女孩。不過,在此之前,我必須先弄清楚她是否是阿毅找來的演員?”“何必麻煩?直接問她不就行了!”
  “大哥,那只會打草惊蛇。無論她是不是阿毅雇來的演員,我看得出阿毅對她的感情非比尋常。”“怎么說?”
  “你沒注意阿毅挺身護著他的樣子嗎?還有阿毅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才會露出笑容,尤其是他看霏霏的眼神;就算這是一場戲,我也敢打賭阿毅已經不知不覺中陷進去了。”“你看得這么仔細?”“如果不仔細就不叫舒心蘭了。”
  “你一直是舒家最精明的一個。我相信只要你想要探听他們之間的真正關系,你就一定會探听得到。到時候別忘了通知我,如果阿毅敢騙我,我也會讓他娶那丫頭。”她只是微笑著。“我几乎等不及看那丫頭成為我媳婦的樣子。”
  丁偉恩在丁氏大樓的轉彎角撞上一個滿臉雀斑的女孩。
  他怔了怔,從剛才的沉思中回過神,注意到散落一地的資料。
  他一臉歉然。“對不起,我不是有意……”他蹲下來幫她拾起資料。
  唐佳佳恐慌的抬起頭。“丁先生,是我自己不小心,我自己來就行了。”
  “你認識我?”
  丁偉恩仔細打量她。略為消瘦的臉頰上有几顆俏皮的雀斑,靈活大眼掩飾在老气的鏡框之下,再加上略寬的嘴唇,一看就不是屬于傳統美人。他搖搖頭,肯定他沒見過她。
  “我是丁爾健先生的秘書,以前見過你几次面。不過像你這种大人物恐怕就對我沒什么印象了。”唐佳佳對于這种情況已經司空見慣了。她早知道自己不屬于美人之流,也引不起英俊男人的注意。
  “大人物是我父親,不是我。”丁偉恩笑著說,仍替她拾起地上散亂的報表紙。
  “但你也蒙受其蔭,不是嗎?有個父親做靠山的滋味一定不錯,不像我們這种小秘書,受人气還得賣力工作,還不都是為了生活。”
  “听起來你在這里工作不愉快?”
  “不!”唐佳佳沒想到几句話引起他的誤會。“我在丁氏胜任愉快,剛才的話你當我沒說過。”丁偉恩把報表紙交給她,站起身。
  “你很緊張?”他好奇道。“面對上司不想緊張也難。”
  “我不是你的上司。”丁偉恩強調,他不明白為何自己站在這里。“我只是我父親的儿子。”
  “這种身份就足以在丁氏通行無阻了。”唐佳佳向來不會說假話。
  “這就是你對我的看法?”他皺起眉頭。
  “一個小秘書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丁先生來丁氏的主要目的。”唐佳佳想盡快离開這里,再繼續跟老板的儿子談下去,只會讓她丟掉這份薪資优渥的工作。
  丁偉恩聳聳肩,對于眼前的女孩有莫大的興趣。“你叫什么名字。”
  她遲疑著。“唐佳佳。”
  “唐佳佳?”他露出迷人的笑容。“我喜歡。我們還有机會見面嗎?”
  最好沒有,唐佳佳祈禱。但她擠出個笑容。“或許。”她迫不及待的离開。
  丁偉恩望著她的背影半晌,走進丁爾健的辦公室。“爸!”
  丁爾健正挂掉電話,抬起頭。福態的外表、永遠笑臉迎人的圓臉常讓人誤以為他和善可親,只有親近的人才會發現他時常眯起的小眼睛閃爍著精明的眼光。
  “你遲到了。”他毫不留情的指出。
  “路上有事耽擱了。”丁偉恩不打算把舒家的那段插曲一五一十的稟告父親。
  “舒大剛气色還好吧?”“舒伯父最近气色不錯,不像是有病纏身。”
  每當他站在他父親面前,總覺自己像個三歲小孩子。不是他敏感,而是他父親在不知不覺中灌輸他這种想法,這也是他想要有一番作為的原因。
  “如果能在他死前完成你和舒苓苓的婚事是最好不過的。”丁爾健喃喃自語。
  不知怎么地,丁偉恩對這樁他一向滿意的婚禮突然感到排斥。
  “爸,舒伯父現在有病在身,我不認為這是談婚事的好時机。今天你也不是為了這件事找我來吧?”“我差點忘了。記得我跟你說過那塊地的事吧?”
  “當然。”丁偉恩等不及大展身手。
  “你可以開始准備了。”丁爾健微笑道。
  “不是還有兩個月的時間,那家孤儿院才到期嗎?”
  “只剩兩個月的時間,他們籌不出兩千万的。在商場上搶得先机就成功了一半,這是名單,上頭是這件CASE的參与人員。”
  “爸,不是說好由我全權負責嗎?”
  “當然由你全權負責,不過你經驗少,還需要磨練。”
  丁偉恩握緊雙拳。說來說去,他仍然只是個虛位,沒有任何實權,這只不過是他父親拿來哄他的糖。“偉恩,你不贊成?”
  “爸,我已經三十歲了,該是讓我一展長才的時候了。”他忍住气。
  “現在我不是給你机會了?”
  “不,這不是机會。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你該讓我放手去做,而不是處處限制我。”“我是為你著想。”丁爾健淡淡的回答。
  “您不是為我著想,而是為丁氏著想。您不信任我能完成這件CASE,您根本就怀疑我的能力,既然如此,您又何必找我?”
  “偉恩,是你太多心。”丁爾健對他的激動反應不以為意。“快中午了,想不想跟我一起出去吃個午餐,順便談談你跟苓苓最近情況如何?”
  “對您而言,我只是您手中的一步棋,用來和舒氏合作的一個小棋子,是不是?”丁偉恩老早就怀疑,只是不愿相信。
  “偉恩!”丁爾健有些動怒。“你在胡說什么?當初這件婚事也是經過你的同意,現在想要反悔,想推到你老爸頭上了是不是?”
  “我沒有反悔,只是對您、對自己心冷了。”丁偉恩勉強笑笑。“午餐恐怕您要自己吃了,我不認為自己有這個食欲。”他沒等丁爾健接口,就轉身离開。
  三十年來,他一直受丁爾健控制,從不敢做出逾矩的事情來。
  如今,他已經受夠這一切了。該是他為自己而活的時候了。
  出了丁爾健的辦公室,丁偉恩搭著電梯到一樓,滿腔的憤怒豈是三言兩語可以形容的,所以他沒注意到一個女人慌慌張張的跑過來,直到她出聲叫住他。
  “等等我!”高跟鞋的足音在大理石上響起。
  丁偉恩一看來人,立刻按下鍵等她進來。
  “唐小姐。”他吃惊的發現到自己正挂著微笑看著她慌張的跑進來。
  唐佳佳及時進電梯,松了口气。
  她摸摸頭發,抬起頭一怔。“丁先生,我沒想到是你……”她臉紅了。
  丁偉恩饒有興味的望著她。“短短一個鐘頭不到的時間我們相遇兩次,你相信這是巧合或緣份?”“我堅信這只是巧合。我以為董事長打算与你共進午餐。”
  “他是有這個意思,可惜我沒有。”唐佳佳注意到他語气中的嘲諷。
  “很少有人能違抗董事長的命令。”
  “是很少人能。”丁偉恩無謂的聳肩。“過去我也是其中一個。不過今天我發現一個小小的違抗,帶給我莫大的快感。”
  “丁先生被董事長刮了一頓。”唐佳佳微笑的看著那副熟悉的神情。
  丁偉恩惊奇的瞥向她。“你會讀人心嗎?”
  “不,我只是注意到丁先生的表情跟平常被罵的職員如出一轍。”
  “沒想到我這么容易被看透。”他苦笑。她急忙解釋,不想得罪他。
  “我也常被董事長吼過、罵過,不過董事長其他方面可以彌補這一點。”
  “其他方面?例如薪資?”
  “优渥的薪資的确是一大誘因,不過最主要的還是董事長識人功夫一流,肯讓我們這些名不見傳的小角色一展長才。”
  “他卻不愿意讓他的儿子放手去做。”他喃喃道。
  唐佳佳安慰他。“也許是董事長愛子心切,希望你一入丁氏就有好成績吧。”
  她沒指出丁偉恩已經夠幸運了,多少人想站在他的位置替換他都不可能,而他竟然還嫌棄丁爾健的作法。因為他是丁爾健的儿子,所以她沒說出口。
  “愛子心切?”丁偉恩有一吐為快的沖動。“如果他真的是愛子心切,就不會怀疑我的能力,把我當傀儡一樣的指使。”
  唐佳佳看著他。“即然如此,何必靠丁氏才能吃飯?”“什么?”
  她聳聳肩。“既然丁先生認為自己能力在丁氏發揮不出來,何不白手起家,另起爐灶?”
  丁偉恩沒有想過這种可能性,但基于現實、基于自己的抱負,他開始認真的想了。電梯門忽地開了,唐佳佳率先走出來。
  “唐小姐!”他急切的叫住她,待她轉過頭來換上一副迷人的微笑。“听了我這么多苦水,我也應該回報你才是。”“不必了……”
  “不介意一起吃個午餐吧?”他不打算讓她拒絕。“我可是放棄了跟丁氏財團的董事長一起共進午餐的机會而選擇你喔。”
  唐佳佳慶幸自己早已有約,她不想跟丁家任何一個人扯上關系。
  “丁先生,我下午已經有事請假了,對于你的邀約,我恐怕只有心領了。”
  丁偉恩難掩失望之情。“連個午餐的時間都沒有?”
  “事實上是沒有。老實說,我還在赶時間呢!”
  “跟男朋友有約?”丁偉恩發現自己竟然在嫉妒。
  “不,只是幫助一個朋友搬家。”唐佳佳困惑他松口气的神色。
  “那么,下次你總沒有藉口了吧。”
  她猶豫了會儿。“再說吧!恐怕我要先离開了。再見,丁先生。”她急于赶赴霏霏的約,也不愿留在丁偉恩的注視下,她快步走离大樓。
  “等等,”他再度叫住她。“既然我們彼此熟識,我也是個有名有姓的人,不妨叫我偉恩?”她一點受寵若惊的感覺也沒有。“丁先生……”
  “我堅持,基于同樣的理由,你也不介意讓我直呼佳佳吧?”“丁先生!”
  他微笑著,朝她揮揮手。“再見,佳佳。”
  唐佳佳無可奈何,轉身离去。她祈禱再也不會遇上丁偉恩。
  丁偉恩含著笑容送她离開。原本他怒气沖沖离開他父親的辦公室,但現在憤怒減半了,因為他認識了一名令他心動的女子。唐佳佳。
  他期待再与她相遇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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