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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帝沒,宁靜王替,天下平,金壁由此興;一女出,謂無鹽,得帝而毀之──
                       金壁王朝龍運圖史第三世初卷
  他說,他要召見她。
  在船行數十日之后?
  “咱們爺決定要召見你。”小喜子重复,高傲的用語讓無鹽睫起眉頭,但未使小喜子打退堂鼓。
  “你只有二個選擇,自個儿去見爺或是被人扛著過去。”小喜子難得嚴肅的陳述,同時賞了一眼白眼給敢進“春宮”的首位男子李勇。
  若不是他,皇上爺又怎會爆發積壓多時的燥煩不耐呢?
  “小喜子,說得客气點。”正幫無鹽磨墨的鍾怜開了口。
  “客气?跟這不識好歹的娘們客气什么?就是對她太客气了,咱們才會受災。尤其是你!”小喜子瞪著坐在椅凳上的李勇。“是誰准你進來的?”
  “啊?”貌似三十余歲的李勇征征,脫口:“馮姑娘需要我……”
  “需要你?她需要的是爺!”他奶奶的,打他入宮以來,為了當最出色的公公,已沒再罵起髒話來,但今儿個實在忍不住了!
  一下午,李勇待在“春宮”里,就好似躲在台風眼里,怎會了解他們這些在外頭的人是如何的熬過這下午?
  一直以來,他以為皇上爺修身養性已到神仙之境,老是笑笑笑,瞧不出喜怒哀樂,而今天皇上爺依舊是含笑,但卻明顯感受到他的煩躁之情。
  而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這娘們!
  小喜子咬牙,后悔极了當初哪人不好拐,偏偏拐上這奇怪的娘們!說她奇怪,
  是因為她放著出色的皇上爺不理,反而積极地在燕將軍跟前繞轉──
  就舉個例子來說吧。
  打從皇上爺決定留下她之后,就不再碰她,這點是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原以為皇上爺留下她的原因是為泄欲,他們這當人奴才的自然也很歡喜,畢竟皇上半年不近女色,如今恢复男儿雄風。足證他是正常的男人;至少對他小喜子而言,是件可喜的事,雖然此女貌不出色,性子地無一般閨秀文雅,當皇上的床仲有些……勉強,但皇上爺的品味再差,奴才地該一聲不吭的接受。
  然而,他實在是不明白皇上爺的心思。
  原以為拿來當漫漫長夜里排遣寂寞的女人,竟然飛上枝頭當鳳凰,皇上沒碰她,卻遣了貼身女官鍾怜當她女仆,派李勇在“春宮”外守護她的安全。
  安全?船上誰敢碰她吶?這點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大伙都知她目前是皇上爺的女人,就算沒再上床,除非皇上爺有這意愿將她賞賜給誰。不然誰敢動她!
  也因為無人敢動她,造就了她狂妄的舉止。
  也許她不清楚皇上爺縱容她到何种地步,但他實在瞧不下去了,真的。他是旁觀者清,每回下午她總會上甲板透气,而皇上爺那時會往船橋上。
  初時,大伙是沒什么感覺,而后卻不約而同的發現那娘們上甲板透气必定會到船橋上去
  “爺看上的女子就是她?”當時,有人隅隅私語,不解皇上的眼光是何標准。
  她身上的衫裙略舊,貌色也屬中姿,發澤不錯,但僅此而已,就連她身后跟著的鍾怜也胜她三分。見她原本枉甲板上好奇的東張西望,指指哪儿鍾怜必會上前低聲解說,而后奇怪的事來了。
  她瞧見了船橋上的皇上爺,眼畔一亮,抬起裙疾步走上船橋,沒人攔她,因為她是皇上的女人。
  上了船橋,皇上爺像也注意到她了,旋過身偏頭瞧她。
  她微笑,上前──
  “啊!”觀望的漢子之中忽有人倒抽口气,下巴有些脫臼。“她……的眼力是不是有問題?”
  她是上前迎向了龍天運,卻是走過了他身邊,對上了黑臉燕奔,朝著他興奮的比手畫腳。
  不敢相信吶!她竟然當著皇上爺的面!皇上呢!只須彈彈手指,這艘船上人可以盡為他而死,她膽敢無視皇上爺的存在!
  雖然皇上爺沒說話,但离他最近的小喜子卻明顯可見皇上爺的臉色有些青了。
  這還不打緊,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同樣的場景重复上演,皇上爺的臉色一日不如一日.那事態可就大條了。
  私下曾跟皇上小心建言:
  “皇上爺若想要她,奴才立刻備妥一切。”
  “誰告訴你,我想要她了?”龍天運懶洋洋道,目光卻追尋熱切微笑的無鹽。
  她的微笑不是對他,而是燕奔。
  “那……等船一靠岸補資,奴才再上花樓找女人過來服侍皇上爺。”這回,他發誓絕對不再找一個頑固又奇怪的女人!
  “你當我是一日不可沒女人相陪嗎?”龍天運心不在焉地揮了揮手,斥退他。
  完了,皇上爺肯定是迷戀那娘們了。要不怎會連稱呼他為“皇上爺”沒責難呢?
  他也曾找過燕將軍,要他少出現在甲板上,或許那娘們會“退而求其次”的看見皇上爺的存在。
  燕奔只是靜靜地沉默了會,道:
  “我身負皇上安全重任,皇上到哪儿我便跟到哪儿,由不得我作主。”
  嘖──帝不急,急死太監。
  總之,皇上爺死不承認,但煩躁不悅卻逐漸顯露出來,直到今日下午鍾怜從“春宮”探了個頭出來,要守在門外的李勇進去,船上多日來的死气沉沉終于得以爆發。
  鍾怜不知說了些什么,李勇進去了,然后門關,再也沒有任何聲息。
  當時,他之所以目睹了一切,是因為他是順著皇上爺的目光看去的。
  雖然那娘們每日下午必上船橋找燕奔,但皇上爺并沒因此不再出來,反而在船橋上的時間待得更久;沒人發覺,因為皇上爺掩飾得當,但逃不過小喜子敏銳的眼,皇上爺在等她。
  而今儿個下午李勇進房后,她卻沒再上過甲板。
  皇上爺的臉色……隱約的透露出鐵青。
  “奇……奇了……今儿個馮姑娘沒出來透气……奴才還是去看看的好……”小喜子結巴道,試圖讓皇上爺平息怒气。
  龍天運不可置否.卻忽然問道:“小喜子,你倒說說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能做些什么事?”
  “這……皇上爺,您忘了還有一個鍾怜也在里頭啊?”小喜子苦著臉,真想极胸頓足一番,他怪那娘們,更怪自己當初為何要抓她來,他誰都怪,就是不敢怪皇上爺的品味。
  “小喜子?”
  “爺,他倆還能做些什么?李勇的品味哪像您……我是說,李勇忠心得很,他的先祖雖被先皇眨為庶民,但血緣畢竟歸屈金壁皇族之人,他絕對對您忠心,不敢有所逾矩。”
  就算今儿個那娘們是天仙絕色,李勇也絕不敢碰她。金壁皇族的血緣連系強悍于漢人,也因此一旦拱出來的皇帝,絕對受皇族死命的效忠,李勇就算再怎么膽大包天,也不會碰她,皇上爺也該明白其理,卻教妒忌蒙做了心智。
  妒忌?就憑那娘們也配得到皇上爺的妒忌?
  時至夕陽西下,明顯可感船上烏云密布,尤其近皇上爺十步距离之內,足以聞到那股緊張的气味。
  船上漢子雖沒表態出皇上的失常,但确實感受到這是皇上爺不曾展現的另一面貌。然,一個人的忍耐度是有极限的,當皇上爺吩咐要見她時,他真是松了口至少烏云不必再罩在他上頭,要受罪該由當事者去承搪。
  他特地先在廚房里調好藥份,就等她一進皇上爺的肩,他就可以開始慢慢煎藥了,他預估這回皇上爺的寵幸,大概要到明儿個早上才會結束。
  他真的問過自己几百回了,皇上爺怎會……喜歡上這种娘們?
  今儿個,他一進“春宮”,特別將目光停在鹽身上,以往只惊鴻一瞥,沒細心打量過,所以這回看得仔細,希望能看出她究竟有何魅力能引發皇上爺的妒忌心。
  她正在桌前繪丹青,而鍾怜在旁調著顏料,李勇呢?小喜子瞪大眼目,見到他目不旁視的坐在椅凳上,活像不知打哪冒出來的俑像,小喜子啞然,回首瞪著無鹽。
  她的容顏如蓮粵,但黑眼乍看之下略嫌大了些。沒白白如月.卻如秋水般清清冷冷明淨澄亮。看來,是個好人家的姑娘。
  小喜子忽然有些同情她了!真的!她的儀態端庄,雖然還不足以匹他的皇上爺,但至少依她的條件是能嫁進不錯的人家,可惜她非完璧之身,而皇上再迷戀她的身子,也万万不會帶她回宮的,可怜啊!
  但他的同情心只到跟她“交談”之后。
  胚,這种女人沒人要是有道理的,她的傲慢足以讓任何對她有意的男人怯步。
  在他表明了皇上節要召見她之后,瞧!她竟然向他隨意地揮了揮手,當他不存在似地又埋首繪像。
  該死的!她像他的主子般的斥退他!她以為她是誰啊?
  “小喜子你這是干嘛?”鍾怜及時喝住了小喜子的逼進。
  “爺要她,她不走,我就扛她走。”他威脅道。
  “爺准你扛小姐了嗎?”鍾怜低問道:“不怕爺責難?”
  “要是你守在爺身旁一個下午,也宁愿遭爺的責難,只要將她扛過去,不然遭殃的是船上大伙。”
  無監抬首,皺了眉頭。
  “ㄏ……”你的主子找我有事?
  “你說啥?”他沒好气地問。
  鍾怜微笑,看懂她的唇形,代小喜子圓滑的回答:“必定是有關靠岸之事。這數十日小姐是穿我修改過的衣裙,爺肯定是想為你換几套新衣,不不,您別拒絕,這是你應得的,再者,你須要些什么,可以列張單子,等下船補貨時,順便幫你買上。”
  無鹽沉吟了會。不想在往山東的旅途上.不再与龍天運見面,但在船上渡過頭几日后,离家旅行的新鮮感已過,終日唯一的興趣是“說服”燕奔,能讓她繪上一繪,除此之外是真的無趣了些。尤其她已將下一部的版畫分套草圖都反覆推演過一回,可以實地雕了。
  她的眼瞟視到牆上那幅巨形木刻版畫上頭。“春宮”里腥紅淫惑的擺設打她住進來之后,都收拾起來了,唯獨這幅版畫舍不得取下。每日都在研究牆上版畫的列法,几乎連細微之處都刻在腦海里,而對這師傅的唯一線索是在版畫右下角刻印一個小小的“龍”。
  她自然推敲這師傅之姓是龍。
  龍什么?她曾見過的版畫中并無龍姓師傅。問他們的主子可會知道嗎?那日,依他的回答像是買來的,他可會記得在何處買嗎?無鹽存桌面上輕敲了敲手指,而后點首。
  也好,如他尚記得在何處買來,等地在山東回長安的路上,可以轉個方向,至于路費……
  先不想了。她小心的吹了吹畫中未乾的顏料,起身將晝紙卷起來交給李勇。
  “啊?給我?”李勇又征了征。
  無鹽璨笑點頭。
  “你肯定是皇上爺下一個目標。”小喜子目賭此景,喃喃對著李勇說道。隨即大松口气,她能自己走是最好的了。
  待無鹽在茧紙上提了几筆之后,便跟著小喜子出房門,留下那當人像的李勇,
  他凝望門口半晌,才低下頭,攤開挪畫紙。
  畫中男子坐在椅凳之上,雙目炯炯卻隱含殺机,濃眉寬臉,似是老實,然身軀魁武彪悍,分明懂武,雖略嫌呆板,但……已相當神似于他。
  李勇睹起眼瞪了會,才收起畫紙,跟著走出房。
           *        *         *
  “我以為『春宮』里有樂子可尋.你不會來了。”龍天運皮笑肉不笑,目光冷淡地瞧向尾隨而來的小喜子及錘怜,他擺了擺手。“出去,沒我的吩咐,不准進來。”
  “ㄏ……”來不及阻止,小喜子及鍾怜即合上房門。無鹽瞪了門老半晌,早該明白連鍾怜也是忠于他的。
  “我令你害怕嗎?”他的聲音近到几乎讓無鹽彈跳起來,溫熱的鼻息吹在她的額上。她駭了一跳,回過身,卻發現不知何時.他貼近她的身子,几乎沒有多余的空間。
  “ㄏ……”她退向房門,反而讓他步步進逼,最后夾在牆与他之間。許久未見,他似乎不太……高興?這用詞是含蓄了些,但他雖含笑,卻散發悍戾之气,不太像數十日前所接触過的他。
  “我忘了你不會說話。”他揚眉,雙手抵在她身后的門板上,俯頭逼近她的
  “ㄏ……”她張口,他詭笑,忽然封住她的朱唇。
  她瞠目,他的手臂复上她的蠻腰,將她提了起來。
  “你的反應可以接受。”他沒親太久即抽回,瞧見她果然震惊的神色,心平气和的微笑。她的唇相當的生澀細致一如她的身軀,上回与她相好,并沒有吻她,那時他喜歡她曼妙的嬌軀,但不包括她的姿色,但現在,他想他改變主意了。
  他神態自若的捉住她迎面揮來的手掌,那种酥麻的欲望鑽進他的肉体里。
  他眯起眼,像在自言:“我一直想再确定你是否真加那夜般的銷魂……”
  她倒抽口气,開始掙動身子。
  他鎖眉,挺納悶她能輕易地撩撥他的欲望。
  “ㄏ……”
  “不會說話,嗯?”他嘴里說道:“那很好,用強不必擔心你叫人來。”她惊惶失措的模樣确是能暫時撫平他的怒气。
  “我几乎以為你并不在乎是誰上了你。”他的用詞粗俗,無鹽瞪大眼。他聳肩。“事實上,如果沒有落紅證實你的清白,我會以為除我之外,尚有其他男子碰過你。”
  “ㄏ……”他想干嘛?
  “我想我已經受夠了你的視若無睹。”他始終笑著,只手卻滑進她的裙內,攀上她的小腿肚。“我們是不是該討論一下船資的問題?”
  她叫了出來。憤怒地想踢開他。她可以遺忘她如何失去貞操.但不表示可以再讓他碰!天知道那夜她根本沒有任何記憶。現在這种感悅……并不是很惡心.至少沒有錢奉堯摸她的那种惡感,有些熟悉,甚至……印象中似乎有人這樣喚過她。
  “不說話?那表示同意討論了?”他自言自語:“你家居應在長安,可有任何等待你的男人?”
  她緊閉唇,不發一語。溫熱大手沿著細滑的肌理攀上她的大腿,她惊呼,發覺奇怪的神色在他臉上一閃而逝,如錢奉堯那回捉住她的小腿肚般。
  她迅速搖了搖頭,一頭青絲原本扎了起來,如今卻散亂几撮。有些奇特,但她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這才是好女孩。”他喃喃,帶欲的神態卻与所說的話背道而馳。
  她的臉有些發熱,但指指地下,希望能接触地面。
  “不,我們還沒討論船費問題。你想去山東?”
  這回,她乖乖點頭,倒令他挑高眉頭。
  “這艘船的目的地确實在山東,雖是順路,但船資是必須談清楚的。你上船時并沒帶任何值錢的玩意,你該如何償付?”那大言不慚的語气差點讓無鹽扑上去狠狠地扁他一拳。
  他這話像是她死皮賴臉的要求他似地,當初可是他強留她在船上,只是讓她發現了山東是這艘船的終站,這才心甘情愿的留下,且……他……強占了她的身子,她卻沒有要任何的報償、沒有抗議,甚至愿意……和平相處,這還不夠嗎?
  他看出了她的想法,微笑:“不算強占,那晚你并無任何掙扎的征兆。”
  胡扯!她想反抗,只是毫無气力!
  “我不否認迷戀你的身子,但不強取。”他停頓了會,將數十日來周密思慮下的結論說出口:“那就只有成親一途了。”忽感怀里撩他情欲的嬌軀僵直起來了。
  她的唇張了又掀,掀了又張。
  他的笑容漾深。“想想看你腹中的孩子。”
  無鹽的臉白了。孩子?她沒有想過這問題,她的月事……似乎遲了一月有余。粒粒細汗冒出蜂色的臉頰,她覺得有些想吐,老天爺,孩子吶!她并不是很討厭小孩,但真的沒想過她會有孩子。
  她已有不成親的打算了,想想她的計畫——等親爹百年歸天之后,她要去山東、要去任何有版畫的地方,有了夫婿有了孩子,那等于是另一座……牢籠。一輩子相夫教子,一輩子以夫為命。
  她面容慘白地瞪著他。因為他一時的情欲害慘她一生,她會恨死他的,孩子……如果只生養孩子,由她帶大。會不會方便些?
  “想都別想。”她的想法還算能摸透,龍天運忽感頭痛起來,他放下她,退离几步。“你若有孩子,只能從龍姓。”
  龍?她的思考迅速由煩人的生養問題跳到姓氏上頭。
  他挑眉,雙手斂于身后。“我姓龍,你不知道?”他真的被忽視的很嚴重。他澀聲道:“我相信你的女仆曾跟你提過。”
  鍾怜似乎有談及過,但當時她心不在焉。
  她主動上前,神態有些惊詫。
  會不會有一個可能?他,眼前這個姓龍的男人,是那幅木刻版畫的創作者?龍姓少見,他雕刻的机率很大……
  “ㄏ……”
  他皺起眉,看著她的唇形。話題何時轉變了?
  “不,那版畫不是買來的。你若想要,可以,等你成龍氏。它就是你的了。”
  不是買來的?那就是他自個儿雕刻的了?無鹽如璨的笑顏浮現,清冷的黑眸染起折服的光彩。忽然。他在她眼里。不再是那么的……馬馬虎虎不入眼了……
  龍天運瞧著她面容轉換情緒。最后浮起笑容,這回是針對他而笑。
  她的容貌不比西施,但笑靨顯得年輕純真,注視他的眼色不像在瞧殺千刀的登徒子,反而榮升為崇敬的對象。
  剛剛,他可是說了什么嗎?
  但無可厚非的,這种三級跳的對待讓他有些受寵若惊,但話還是要挑明講。
  “成親一事,你可以消化一個晚上。然后,我會上你的床。”他停口,看她從帶來的茧紙里抽出一張送到他面前。
  “木刻雕版姓龍?”龍天運念道.無鹽又比了比他。他笑道:“你以為是我?”
  她點頭,面露興奮之情。
  他聳肩。“不,不是我。天下龍姓雖少,但并非僅我一人。”將她的失望之情盡收眼底,那抹崇拜興奮已不复見。
  “你想見那雕版師傅?可以。”龍天運捕捉住她的弱點。“跟著我,自然能見到你心儀已久的雕版師傅。”
  無鹽睜圓眼。同姓龍,他又識得那木刻版畫的大師——
  是親戚?她的唇形一張一合。
  “可以這么說。”龍天運狀似無意地隨口道:“那雕版師傅不愛見外人,你想見就得靠關系。好比說,跟我攀親帶故?”他口吻輕佻。
  無鹽怔了會,方知他又提成親一事。她真的不要有……管束的丈夫來干扰她的生活——
  無鹽蹙眉,忽然發覺他的神色有些奇异,雖然抹笑,但不自然,似不太愿正眼瞧她……她小心上前一步,他卻退了一步,面露苦澀之意,俊雅的眼抬起鎖住她的,在她倒抽口气之時,他沙嘎道:
  “我無意像個不知如何控制欲念的小伙子,但如果你現在离開,咱們就不必立刻用到床。”
  無鹽脹紅了臉,揮了揮手。試圖理解他“含蓄”用詞下所披露的含意。
  男人通常如此,一如她迎娶二十妻妾的親爹,無法克制自己一時沖動的欲念。但所不懂的是他對她也能產生那种欲望嗎?方才以為他只是威脅她,而初時他只是找錯了人,她才成了他的發泄物,不是嗎……啊,她忽然跳离几步,見他逼近過來,儒雅的臉龐似閃著露骨的欲念——
  “不走?就留下來吧。”一句話嚇得無鹽反身就跑出房門。他不是恐嚇她,他是真的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對她施暴。
  而后。當她迅速逃离后,小喜子張大嘴出現在房門口,顯然在外頭守很久了。
  “皇上爺……”他几乎是哀嚎了。
  龍天運閉了閉眼。“你偷听的習性倒是不改。”
  “奴才……”小喜子雙膝一軟,匍伏前進。“皇上爺,您……何必說謊?”
  “說謊?你指朕說謊?”
  “不不,奴才的意思是……那娘們……明明喝了藥汁,是万不可能怀上龍胎的,您不必同她成親……”她是漢人,是不可能當上皇后,那就是妃子了!妃子娘娘……噢,不!她若當上妃,不如他去撞牆,明明她就配不上皇上爺的啊!
  龍天運淡淡地揮了揮手。“出去。朕現在不想瞧見你。”他的眼瞧見李勇也楞在外頭,他抿了抿嘴。“以后,沒有朕的允許,誰也不准擅進『春宮』一步。”
           *        *         *
  時值半夜,點點星海——
  “刺客!有刺客!”喧扰的打斗聲惊醒了無鹽,才剛入眠就听見吵鬧。
  “刺客?”打地舖的鍾怜聞言跳了起來,擋在無鹽跟前。
  “小怜,你這是做什么?”她試圖推開身前的女子。“春宮”無窗,但從門縫隱約可見火光,利器交接的響聲清楚可聞。
  “無鹽女在二樓!”忽地,有人喊了起來,隨即門板不堪一擊,直接飛躍一抹黑影,火光透了進來,映射黑衣人暴戾的体型。
  “鍾姑娘請見諒。”那黑衣人沉聲說完,上前抓住鍾怜往后一扔,露出無鹽的身子,銀刀一閃——
  “等等!”無鹽不解叫道:“我沒仇家。你找錯人了。”
  “會說話?更該殺。沒有你,皇上爺必然安恙。”他刀一落。無鹽翻躲下床,鍾怜從牆角又爬起來欲扑上前,門前又是迅捷一閃,黑貌燕奔只手托住鐘怜的腰際,移至他身后,他的劍鞘已出,再落下之際,已是一只臂膀。
  “嚴堂,爺的命令你敢不從?”燕奔淡淡說道。
  那黑衣人雖痛得咬牙,但詫然抬首。“你認出我?”
  “你擅長嚴氏刀法,為殺馮姑娘不惜露出破綻。你是抱定必死決心了么?”
  “是!”嚴堂喘息,外頭已無打斗之聲,想是全軍覆沒了。倉促之中只能聚起十來名漢子上船殺無鹽女,對這結果只有預料,但如果能僥幸殺了無鹽女,就算死無全尸也心甘情愿。
  “春宮”門外,出現了皇上的身軀,雖然背光,但也瞧出皇上爺的臉上已非單單不悅二字可言了。
  “你跟了我几年?”
  “除去那半年,足有三年光陰。”嚴堂斂聲道,汗如泉流。但右臂揮刀不放,他垂首,讀不出他的殺机。
  “你卻為了一段預言背叛我?”
  “奴才不敢!但諸葛先生的預言已靈二代,若要确保金璧江山,她非死不可。嚴堂聚气凝神,一股作气提起身子,旋身就要朝無鹽砍去,卻覺背脊一陣酥麻。他尚未砍下,瞪著無鹽的眼逐漸渙散,而后滑下。
  燕奔靜靜地上前,托住他的身形。
  “帶他上岸,差人送回老家。”
  燕奔默不作聲,同鍾怜退出“春宮”。
  “嚇著你了嗎?”他問。
  “不……”無鹽疑懼的開口。大眼有些無措。“他……死了嗎?”
  “沒有,但他的下半生會比死更難受。”
  “你……會折磨他?”
  他揚眉,卻不复平日懶洋洋的笑意。
  “我不會折磨任何一個對我忠心的人.但他的族人則否。”
  “我不懂……”無鹽喃喃道。以往的世界只有版畫,不料遇上這种事情。她跟嚴堂……有仇嗎?她不敢再瞧地上那血淋淋的手臂。
  “你不必懂。”他伸出手。“跟我來。”
  “去哪儿?”
  “你要在這里睡?睡得著嗎?”
  她遲疑了會,才上前執住他的手。他不再帶笑的臉龐有些落寞。原本以為他是游山玩水的紈褲子弟,如今卻覺他的背后像有許多秘密。
  見他神態略嫌哀傷。她沖口改變話題。
  “不問我這啞巴怎會說話嗎?”
  他揚眉。目光從血淋手臂調回,若有似無的微笑浮現。
  “我需要問嗎?你的女侍忠心于我。”
  無鹽睜圓了眼,心頭略為不快。早在第二天她就發現小喜子陸續將啞藥混在人參湯里要她喝,她沒理由喝,但仍然隱瞞了她會說話的事實。少說少錯,不愿讓人發現她是馮十二,在長安之外馮無鹽無人識得,但馮十二不一樣,她雖不在意是否完璧之身,但不愿閒話傳出,讓親人蒙羞。她視鍾怜為妹,也因為鍾怜隨侍在側。所以讓她知道這秘密,卻不料——
  “你多久以前知道的?”走進他的房,她問。
  “你何時告訴怜儿的,我便何時知道。”他意味深長的微笑:“不必在乎這些,將來。她會對你忠心的。”
  “你以為我當真會嫁你?”
  “你不嗎?”斥退了小喜子,合上房門。窗外火光依舊,但人聲漸微,未久,船上平靜如昔。
  “我……已過婚嫁之齡。”無鹽的心思被這話題盤据。
  坦白說,對他的提親,仍然不太習慣。以往來提親之人,皆是雕版師傅,但他不是。他甚至不知她另一种身份,那為何甘愿娶她?他若愿意,還是可以將她視為青樓女子,不必負任何責任,如果只單單為了她腹中可能的孩子而娶她,那樣的理由未免太過牽強。
  “我今年二十八,照理來說,也稍嫌老了些。”
  “你……家中未有等你的妻子嗎?”也許,他是要納她為妾。
  “不,我沒有。”他溫吞吞地說,房內只有一個椅凳,是擱在書桌后頭,無鹽心思有些紛亂的坐在床沿。而他理所當然的擠上了那張床。
  “我的娘親在我十二歲時曾說了些秘密給我听。打那時起,我就沒想過要成親,至少在事情未解決前,沒有這個打算。”
  “啊?你這是在做什么?”她斥喝,還來不及退開,就發現自己被埋進他溫暖的胸壑,向床舖倒去。他要動手了嗎?天,她甚至連反抗的力气都沒有。
  “你猜我想做些什么?”他歎息,瞧出她的緊張。“我受惊了,而我一個人不愿獨眠,既然『春宮』今晚不便住人,那么你就只能有一個選擇了。”
  她僵硬的身子不敢亂動。下午時他尚……無法克制對她的欲望,誰知道眼下坐怀不亂的柳下惠何時會起獸心。她蹙起眉頭,會想過倘若她真怀有孩子,勢必要有個爹,嫁給他或許真是個可行的方案,但她討厭跳進另一個牢籠——
  “或者可以打個商量。”她喃道,卻被他一字不漏的听見。“我可以當他的挂名妻子,隨他在誰身上泄欲或另納房妾都行,不必理會我,只須給我地方住,誰也不必管誰,這倒是個好方法。”只是身份上躍為龍氏,照樣可以發揮她的長才,這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法。
  她是曾有打算等親爹百年之后,踏遍中原各地追尋版畫歷史的念頭,她沒想過回長安,因為祖宅必會讓數位姐夫妹婿給瓜分,再者那時她已年逾五十以上,怕也時日無多了。就算真有需要夫婿之處,也可買下落魄男子的妻妾名號,頂個名在外也較為方便。
  “你有自言自語的習慣。”龍天運忽然張眼揚眉,讓她錯愕無措,惊呼來不及溢出口,就覺他的手探進她的褻衣之中愛撫。
  “我會叫非禮的!”她脹紅了臉。
  “我可以考慮當你挂名丈夫。”他微笑,俊沉的眼不掩其激情。“你知道的。所謂的挂名丈夫就是在外你愛到哪儿就去哪儿,可以頂著我的姓而無人敢碰你。而我另納房妾,不必理會你。”將她方才的話照本宣科。
  無鹽睜圓了眼,暫時任他在她身上放肆。“你愿意?”他的身家條件似乎不錯,她可能一輩子都碰不上這么好條件的男子。不過,她較為偏向——
  “燕恩公可曾娶了妻?”他雖沉默但較無威脅之感。
  “沒,但他不是好人選。”他的食指滑下她的酥胸,奇异地,在她身上起了不小的騷動。有些燥熱,她的身子不安地略拱向他。她皺起眉頭,好怪,這就是那夜他占有她的感覺嗎?
  “會痛嗎?”她忽然轉移了話題。對那夜殘存的記憶是像生了場大病,當時無法理解為何有人喜歡做這种事,如今很想……沖涼。雙掌抵住他的身前,他身著外衣。可是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探進他赤裸的胸壑。讓她很舒服,能夠暫時安撫那种燥熱感。
  他對她的大膽感到惊訝。“不,不會了。”在她看似傳統的外貌下,有顆大感新鮮有趣的心,她舔了舔乾燥的唇。
  “真的不會嗎?”她真的不太能控制自己,他在她身上下了一簇火苗,單單只是手指碰触他的胸還不夠,她完全的拱上來,口乾舌燥地。“你對我下了什么咒語嗎?”
  他微笑,雙手滑至她的臀。“倒不如說,你單純到不掩其熱情。”
  她皺眉。“只要是做這种事都會有這种感覺嗎?刺激而興奮?”她認真問道。
  她本就還算有求知欲,而截至目前為止,有些無法克制,但很……興奮,也很新奇,她一向喜歡新奇的事物。
  他含糊道:“可以這么說吧。”
  “那……若跟別的男子呢?”她的雙腿蠢蠢欲動,不知該擺在哪儿,忽然發覺他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的目光灼進她的,讓她自個儿發覺她問錯了話。
  “我能當你的挂名丈夫,”他的聲音沙嘎:“隨你愛怎么做。你可以頂著龍姓到處惹事生非,但,你的身子只屬于一個男人的。”
  那人是你嗎?無鹽很想問。卻住了口。她的思考邏輯一向有些异于常人.但基本的貞操觀念還是有的,反正她也不喜歡人碰她,龍天運是例外.也許他是她第一個男人吧。
  很奇怪地,她對這种感覺并不討厭,真的不討厭,她睜大眼睛地學習反應。
  很新奇的一夜,真的。
  如果他愿意當她的挂名丈夫。她甚至不反對与他相好,畢竟她并沒打算論及真正的婚姻,不必為某個男人守身。
  她小喘了口气。
  刺激的一夜啊……大概是這一生僅有的刺激与新奇了,而地想,將來等到日子歸于平淡之后,她會想念這一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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