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一頁前一頁回目錄 |
“這位大姊!”文容郎急急叫住走到前頭的璇璣。 秋風大掃落葉,卷起了小小的漩渦,漫天枯葉落了他一身。上古園已是一片秋意,蕭索之意漸濃。 璇璣停步回首,躲在她身后的如敏掩嘴偷笑。 文容郎略嫌尷尬的拍去身上落葉,拱手陪笑:“這位大姊,請間你要上哪儿? “璇璣福身微笑。“我跟如敏要上觀戲台習字,文公子要來嗎?” “觀戲台啊……”他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大姊不出上古園嗎?” “我專伺候三少爺的,自然少出上古園。”璇璣瞧他一眼。“你要找怀安?” “咦?”他的臉微微泛紅。“在下……在下只是納悶前陣子還見到怀安姑娘在三公子身旁伺候,怎么這一陣子卻換了人而已,并無他意。” “元總管讓她到府里其它地方做事了。”她捧著筆墨往前走。文容郎見狀,連忙跟上前。 “在下逛過府里四周,就是沒有瞧見過她。請問大姊,她究竟在府里哪個地方做事?” “那可要去問元總管了。”璇璣心不在焉的說,舉步走上觀戲台。“你找她有急事的話,方才元總管才出上古園,要追就得快點哦。” “我……我沒什么事……”猶豫了下,忽然抓住璇璣的衣袖。“這位大姊,可否請你幫我轉告怀安……三公子!”跟著這丫鬟上觀戲台,才發現聶封隱早坐在里面。一見到他,心里就忐忑不安,立刻將美貌的怀安拋諸腦后。 “三少爺,你也在這儿?”她脫口,十分惊訝。 “怎么,這儿就准你來嗎?”聶封隱瞥了眼她被扯住的衣柚。“若不是還有個小丫鬟,我還真當你們在此私會呢。” “不不不……我沒有!三公子千万別誤會!”文容郎迅速放下手,如被灼傷似的。 待在上古園也有好一陣子了,雖然只跟聶封隱設過短短的几回話,但他還懂得察言觀色--這大姊絕對是這聶封隱的女人。 他實在不明白高格調的聶封隱怎會著上這樣的女人?至少有怀安這樣的美色當前,誰會注意到這大姊的容姿?怀安啊……一想到她的美顏,心魂就移了位。來聶府,從來沒有想過會遇見這么美的女子,可惜是個丫鬟,以他笑世生的身分,她最多只能是妾。 “沒有就好。”聶封隱淡淡地說,轉向璇璣:“你不是要教小丫頭習字嗎?” “是啊,三少爺有事要璇璣做么?” “沒事就不能來嗎?這戲台視野好,地方也不小,七、八人坐在這儿都綽綽有余,我想換至此看書,不成嗎?” 你是主子,當然成。只是太過讓人起疑竇了,璇璣瞧了他一眼,將筆墨擺上桌。自上次從鏡橋回上古園之后,他的性情大有改變,雖然脾气還是時好時坏,但卻很少怒罵她了,甚至時常在她面前談論起書來。是為什么呢?連她的工作量也忽然減輕不少,所以才會趁著午后教如敏習字。 他必定知情,也知道觀戲台是她教字的地方,卻未加干涉,這真的實屬難得。 但如今這樣的好日子要結束了嗎? “璇璣姊,我是不是要磨墨了呢?”如敏小聲的問,將紙攤開。 “磨吧。”回答的是聶封隱。“我倒想瞧瞧夫子之女是如何教人習字的。既然文公子在場,也請坐吧。我正要向文公子討教討教。”他上了(孽世鏡),他身后的元朝生將它收回木匣之中。 “這……也好。”文容郎擠出笑,跟著坐下。“說是討教不如說是互相切磋,我對三公子慕名已久,能在三公子門下出書,實是在下的榮幸。若不是為杜絕其他冒充之人及杜絕其它書肆仿刻〔孽世鏡〕,在下實在不愿站出來。” “啊?”璇璣抬首,脫口道:“還有仿刻?” “是啊,你不知道嗎?”聶封隱揚起眉。“我忘了你養在深閨,難出大門一步。有不屑小書肆在偏遠之地仿刻(孽世鏡),不論刻法、上墨都十分的粗糙,放不上一年,墨汁便已脫落。他們竟還堅持笑世生授予他們權利刻印的。” “喔,原來如此……”她垂下臉,漫不經心的揮毫。 文容郎看了看他們,說道: “我會寫(孽世鏡),還是受社會風气影響。我朝皇帝多昏庸無道,若單是這樣也就罷,偏偏縱情聲色到今人發指的地步。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如今放眼我朝,臣子文客更是毫無顧忌的狂嫖濫淫,美其名是藝林佳話,實則不過是堆爛泥。 我就是瞧不下去,才出這部警世之作。” “哦?”聶封隱目光如炯地注視他,瞧得他不由自主的調垂了目光。“文公子,你的寫法真實而入骨,我還真以為你是以周遭人為范本,將其寫下,才會如此生動而令人震撼。” 璇璣揮毫一時不穩,滑了出去。 “璇璣姊,怎么三少爺說的話,我都听不懂?”如敏小聲地詢問,悄悄地看了元朝生一眼。 她漫不經心的微笑。三少爺跟文公子在談正事呢。他們談書,我們習字。你瞧,這是什么字?” “是……是……前兩天璇璣姊教過我的,是……是韓?” “是朝。記得嗎?我們先從附近的人名開始學起,這樣才好記,以后你看見這個字,就想到元護院。” “朝……是元……元大哥嗎?”如敏的臉垂得低低的,聲如蚊蚋。 “是啊。”如敏臉紅了,那表示她的意中人就是元朝生嗎?若對象是元朝生,那么就是如敏的福气。 “現在,學字是不是慢了點?”文容郎抓住机會岔開話題。他轉向璇璣:“女人家學讀書,可找不到什么好婆家的,尤其又是一名丫鬟,有哪個家丁愿意娶比自己聰明的女人呢?” 璇璣皺皺眉頭,微笑說:“多學點總是好的。” 他搖搖頭。“娶妻當娶賢德女,當一名女子無貌而有才時,那怕是婆家難找了。” “那是世間男子一般的想法,誰說在這世上就沒有一個跳脫俗見之外的男人呢?”璇璣淡淡地說。 “就如同文公子所撰的(鳳凰傳)?”聶封隱揚起眉。“若不是一睹文公子的真面貌,我還真以為笑世生是個女人呢,你說是不?璇璣。” 她含糊的應了聲,臉蛋垂下,烏黑的長發遮掩了她的半張臉,他目不轉睛的瞧著她,直到文容郎咳了一聲,他才不太高興的調回視線。 “那不過是夢幻之說而已。” “我以為是撰者跳脫現實之外的夢想。”聶封隱抹上詭异的笑,注意到她的耳根子微微發紅。 “三公子說笑了。(鳳凰傳)以女性為主線,我乃堂堂男子漢,怎會有這樣的夢想呢?老實說,這本(鳳凰傳)只是一個嘗試而已,我是不怎么喜歡的,畢竟男儿震四方,又豈能如書中人一般,教一名女子拖累。” “哦--聶封隱拉長了語音。“璇璣与你看法不盡相同,她倒以為(孽世鏡) 是本淫書,并無其它用處,是不?璇璣。”他難得有微笑,目光不离她,像在密切注意她的反應。 “我……” “三公子!”文容郎有些不悅的打斷璇璣的起頭。“在下雖不才,但也知女子多誤事,何況是個丫鬟,在下不得不勸,雖寵丫鬟,還是得要有所分寸,可別教她憑著几分墨水,爬上了主子的頭。” 聶封隱愛才是眾所皆知,但未免太過頭了。每回与聶封隱談書寫詩,雖然帶給他极大的壓迫感,總覺得在他面前班門弄斧,可他也實在忍受不了聶封隱每回必帶著這ㄚ鬟,還頻頻詢問她的意見。 沒錯,她的字寫得是不錯,人看起來也頗為斯文又有几分气質,但也只不過是一個年歲大的丫鬟,在地位上遠遠不及他這個文人,卻似乎頗受聶封隱的重視,讓他十分的不平衡。 聶封隱眯起眼,沉吟了會,眼角覷到她的嘴角抿起,薄薄的唇 露出她些微的惱怒。“文公子說的是。璇璣,你們下去吧,可別坏了文公子的興致。” 璇璣掀了掀嘴,終究沒沖口而出,她福了福身,收拾筆墨。 “不不,不要收,你們先退下去。” “奴婢遵命。”她的牙在磨,發出的“奴婢”多刺耳難听。 有多久沒听見她自稱“奴婢”了?刺耳依舊,她的倔性未減,他的唇上揚,拿過方才她胡亂畫的紙。 上頭是一朵朵的白梅。她气惱時,都是這樣發怒气的嗎? 璇璣快步走下觀戲台,如敏急急跟上。 “璇璣姊,等等我嘛,你在生气嗎?” 她深吸口气。“沒,我沒有。”她放慢腳步。 “沒有就好,璇璣姊,那文公子說的是真的嗎。如果……如果我學字了,是不是會嫁不出去?” “那得看你的夫婿是否有容才的雅量。”如敏似乎頗為緊張,璇璣露出安撫的笑:“你自個儿想想,若是你喜歡識字,那么改天我再繼續教你;若是不愿,我也不強迫你。你說好不好?” 如敏點點頭,腦海不期然的浮現元護衛的身影。 “如敏,”她忽然從怀里掏出了個用錦布包裹住的小東西。“這東西你幫我保管,好嗎?” 如敏接過,好奇問道:“這是什么玩意啊?” “是我老家的鑰匙。我老迷迷糊糊的,會弄丟,所以你幫我收好,好嗎?如果我不在了,除非是你信任的人,否則不要交給任何人。” “好……”就算覺得有些不對勁,也沒有問出口。璇璣姊對她來說,就像是天,沒有什么不可以為她做的,何況只是收藏一支小小的鑰匙而已。 行至中途,忽聞一聲: “章小姐!” 章姓讓她怔了怔,抬首,瞧見年輕的男子正熱切的瞪著她。 “你……柳公子?”她惊訝道。他不上北京了嗎?怎會在這里遇上? “是我!聶老板說找到笑世生了,我本來不信,連夜赶回南京城,沒想到你真在此……我……我……” “等等!”璇璣雖不安,但腦袋飛快運轉。“柳公子,三少爺在等你嗎?” “是,正是他要我兼程赶回。”興奮過后,理智稍為跳回他的腦中,他上上下下看了璇璣一眼。“對了,章小姐,你怎會在此?” “說來話長。如敏,你先回去,我帶柳公子去找三少爺。” 如敏看了他們一眼,點頭:“好,璇璣姊,我先回去了……”她离開時頻頻回首。 柳苠激動地上前一步,說道: “章小姐,數月一別,你……你更……更漂亮了……”他結結巴巴的,紅暈冒上臉。他原本想說得順暢些的,可惡!他的大舌頭! “柳公子說笑了。”璇璣微微笑道,退三步。“柳公子,你可記得你的承諾? ““當然!這三年來,我從未告訴任何一人,章小姐正是撰寫〔孽世鏡〕的笑世生。”他慷慨激昂,生怕她不相信。 “那,請柳公子繼續遵守當日諾言,槐安感激不盡。”她引他至拱門前。樹叢后有人微微一閃,無人發現。 “可……可是聶老板不已知情了嗎。”頻頻回首看她站在拱門前,她的容姿一直難忘,雖然并不令人惊 ,每回她也只是來去匆匆,但在談吐之間總令他為之傾倒,也許單身數年是因為拿她當心中的標准。 而如今,再次相見,卻發現她更美了。渾身上下沾染了女人味,讓她平凡的臉蛋顯得韻味而魅人…… “我几乎要以為你的臉是長在身后的!”聶封隱的暴喝聲讓他嚇得連忙回頭,他最怕見聶封隱了,每回不把他嚴刑拷打問笑世生的下落,是絕不輕易放他走的,嚇得他宁愿遠赴北京也不愿回南京。他忍不住再回頭,卻瞧拱門后的她不見了。 他苦著臉正要面對聶封隱,身邊忽然刷的一下閃過人影,定晴一看,是元朝生疾步走過,正向聶封隱附耳說些什么。 “聶老板……” “我讓你來,是來讓你認人。現在,你得告訴我,為何一名冒充者會知道(鳳凰傳)的內容?笑世生的印章為何會在他身上?” “冒充者?是誰……”柳苠終于注意到坐在觀戲台的角落,畏畏縮縮、遮遮掩掩的一名男子。“是你?” 他的好朋友--文容郎。 ※ ※ ※ 黑色的身影靜靜守在仆房外,已有月余光景。 入了夜的上古園靜悄悄的,下弦月隱在烏云之后,顯得十分鬼魅。 二更天的時候,仆房的燭火被吹熄了。這一個多月以來皆是如此,自從林怀安被調回了聶府,在元夕生手下做事,而如敏則睡在另一間的仆房,這一間就只剩伺候聶封隱的璇璣了。 說是伺候,不如說是陪著聶封隱。她几乎只負責推動輪椅在聶府里走動,偶爾听聶封隱提起家族史,也偶爾在觀戲台教如敏習字,聶封隱就坐在那里看書,兩不干涉。她大概也發現了因為柳苠的指證,而文容郎不再在聶府出現,她卻不動聲色的。 不得不佩服一個女人可以冷靜到這种地步。不過他也看得很清楚,秦璇璣除了看書外,泰半眼神是跟著聶封隱走的。當局者迷,旁觀者任誰也看出她的仰慕已變質生情,如果她沒有愛上聶封隱,那必定有鬼。 每晚回到仆房,必經汲古書齋,她總會從那里順手帶了几本書回去,讀到二更天才歇息。 他上眼暫歇,輕微的聲音忽然響起。 他倏地張開眼,耳听八方。那是踩斷樹枝時所發出的聲音。他的右耳動了動,透過風听見微淺的呼吸聲。 他銳利的注視四周。在無月色的夜晚里,他的視線掃過每一個地方,再掃回來時,左側的樹葉不自然的晃了下,從樹后冒出入影。 那人飛快的疾走向仆房,几乎足不點地的,似乎想要一气呵成,不留任何空隙。 是賞金殺手! 唯有要錢不要命的殺手才有如此俐落而無洞隙的作法。在推開門的剎那,他出劍擋人。 雙劍在空中撞擊,漫天秋葉飛舞,忽然那人逼退了他一步,直接破門而入,黑蒙蒙的一片,忽然迎面扑來的气壓讓殺手有所警覺。是什么? 香气逼人,以劍護在身前,卻發現罩下來的是棉被。 “是誰?”女人呼吸沉重,似乎十分疲累。 “是我。”后來奔進來的男子手腳极快,隔著棉被點了對方昏穴,才露出他的惊訝。”秦姑娘,這是你做的?” “你的聲音好耳熟,是元護衛吧?”璇璣點燃桌上蜡燭,屋內露出元朝生的身影。“方才,我听見外頭有打斗聲,我怕有人闖進來,所以就搬著棉被守在門口了。” “這樣……很好。”元朝生瞪著那團棉被。她的反應還算靈敏,懂得自保。 不過先進來的若是他,難保不會被那殺手趁机砍殺。 “他是……” “是小偷吧。” 是嗎?璇璣瞧了他一眼,走上前一步,棉被几乎被砍成兩截,若不是元朝生及時點住他昏穴,只怕她也要橫死當場了。棉被外露著半截鋒利的劍面,是小偷嗎? 不如說是殺手,是來殺她的。 等這一刻等了許久,章家人終于雇人來殺她了。這里已非久居之地,是該走了,不走,只會連累聶封隱…… “你安歇吧。”他一把抓住那名漢子,欲往外退。 “元護衛!”她叫住他。“你怎會在此出現呢?”平日他都守在聶封隱門外,沒過三更天,是不會回去的。是聶封隱出了事嗎? “三少爺要我將書收回汲古書齋,我遠遠瞧見有人影晃過,便追了過來。”他面不改色的說道。 “喔。元護衛,今晚多蒙你相救,璇璣感激不盡。”她溫婉苦笑。下回怕是沒有這么好運了。 元朝生并未多說什么,拎著那漢子就往外走。 她站在那一會儿,才麻木的走回床舖,收拾起几件衣裳。 真要走了,反而舍不得。 舍不得如敏、舍不得聶府,舍不得聶封隱……她并非獨生女,下有几個妹妹,但從來不知手足之情可以如同聶府兄弟們,即使分离各地,感情仍比石堅。 曾听聶封隱談及家族史時,提到聶 陽年幼身弱,几回難逃鬼門關,是元巧守在他身邊陪著,因為他格外疼元巧;元巧會在街口不要命的救她,也是家族教育下的觀念。 是怎樣的家族教出這些手足情深的兄弟們呢?她歎了口气。為何最近他老愛提他的家族故事?她遲早要离開,現在卻對這樣的感情深深迷戀……以及好奇,那樣的感覺就像是她与如敏嗎? 她家族的人口并不比聶家來得簡單,但卻從未感受到任何的溫情,所以特別向往這樣的情感。 等到三更天,她環視了下仆房,便靜悄俏地推開房門。外頭万籟俱靜,倘若她的家族得到了風聲,應該不會再雇人來聶府了吧? 她點著燈籠,朝上古樓走去。上古樓亦是一片黑暗靜默,她吹熄了燈籠,輕輕推開門,依著記憶往床舖走去。 原來,她的心也會痛呢。她苦澀的微笑,從黑暗之中,勉強瞧見躺在床上的聶封隱。他像是已沉沉睡去,看來朝生并沒有惊扰他。 這些日子的聶封隱好相處得很,甚至偶爾可以看見他的笑容。他不知她對他的笑深深著了迷,如同對他淵博學識的迷戀。 “我要走了,”她喃喃的,几不可聞。“將來,你還會記得我嗎?我以為我只是仰慕你而已,但……”她遲疑了下,收住了口,微微俯身輕触他的唇。 他的唇溫熱而熟悉,難忘啊,他的一切都難忘。她又碰触了下,才低語: “不知道這一輩子是否能再見你的雙腿康愈,但是,我衷心期盼你能再复光采。” 逃逃逃,要逃到哪去呢。天涯海角,逃了她家族人的追蹤,卻也找不回她的心了。 再瞧了一眼他模糊的輪廓,她依依不舍的往門外走去。依稀有股藥草味,就像是每天天一亮,端著洗臉水過來推開房門時,扑鼻的一股味道。 她沒再深究,便悄然离開。 “朝生,跟著她吧。” “是。”窗外的元朝生靜靜离去。 聶封隱摸著唇,露出詭异的笑。“你能上哪儿呢,秦璇璣?” |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