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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夜之間,所有展家人手全集中在那天香苑里,就連展無极也在其中,徒手挖著那石塊。那地方是主屋的所在,樓層共有二層,前頭環抱著一個小小花園,花園里專養著小兔子,如今樓層盡塌,兔尸遍地,是慘不忍睹。
  更讓人不忍目睹的是,展無极從在白子園接獲通報,留下十名家丁后,即刻飛奔趕回天香苑后,就再也沒一刻休息。
  那白云陽是從頭目睹一切的。一回天香苑,就見展管事与好几名手下昏迷在地,剩下的几名老僕則忙著救人──偏偏他們救了所有的人,就是來不及救銀兔儿。
  有名老僕言道,他是親眼見到銀兔儿身陷亂石之中,還伸手向他求救,可惜他力不從心,來不及救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活埋在瓦礫石塊之中。而那展無极當時的神色,他是一輩子也忘不了的;那神色好似突然受到多大的震撼似的,讓他几乎以為展無极會當場發狂。
  事實上,展無极的反應也与發狂差不多了。
  如今時值正午,展家上下仍在挖掘,就盼挖出個統果來,多少手銜篷主子休息片刻,再行挖掘,可他听嗎?他竟听而不聞,狀似瘋狂的挖開那數不清的石塊,雙手早染上血跡,數道大小刮痕血淋淋的划過他的手臂,像是不知什么是疲累的猛掘著……
  “不成,不能再挖下去了。”那長工李三大聲道:“碎石咱們還能應付,這般大的石塊要如何搬?”僅憑人力是搬不動這石塊的。
  主屋炸毀之時,也許是火藥不夠,那斷裂的石塊不少是足有一面長桌大,厚度更別談了,加上一個晚上展家上上下下的人手全來搬石,如今個個累坏了,仍不見銀兔儿的蹤影,還能再搬下去嗎?再搬下去,只怕連展無极也要倒下去了。
  那長工李三見主子沒有反應,仍發瘋似的嘗試搬開那厚石,試著擋住展無极──
  “少爺,咱們已經盡力了!就算夫人初時沒死,這會儿也只怕是悶死了。”話才說完,展無极怒喝一聲,將李三推開,繼續搬石,那剛划上的刮痕几可見骨,他卻像是沒有疼痛似地,拚了命的在那儿挖石。
  “少爺……”
  “不見尸,誓不死心。”展無极忽地低喃,若不細听,還不知他說話了。
  白云陽正也要勸上几句,展無极又說話了,本以為他又要說些什么,連忙靠近去听,哪知又是同一句話,不管誰听見了沒,重复了好几次──他分明是在說給自己听。
  白云陽一惊,由于接近展無极,所以才能瞧見那染滿血跡的雙手上混著一滴、二滴、三滴晶瑩的水珠子──那是淚水。花了好半晌的功夫,他才幡然醒悟,原來展無极在流淚──這便是他向來欽佩的姊夫嗎?
  他一直以為男子漢該是流血不流淚,而展無极自然是他心中標准的男子漢,銀兔儿能嫁給姊夫是她修來的福分,但他始終不知為何展無极愿意娶她──
  原來答案竟是這般簡單。若不是衫噗親姊至此,又豈會不愿承認她的死訊?
  白云陽忽地眼眶一紅,轉身向長工李三大聲道:
  “不見尸,誓不死心!召集所有能動能走的人,咱們聯合將大石搬開。說不定你們夫人一息尚存,若是此時放棄,与殺人無异。”
  一時之間,凡是稍有力气者,全都上了場,拼了命的合力搬開石塊……
  約莫黃昏時刻,突然听見有人大喊:
  “瞧見了,瞧見了!瞧見夫人的衫子了!”
  展無极疾步奔來,瞧見銀兔儿愛极的白色衫裙露在石塊之下,他心猛地一跳,几乎不敢面對那即將稻銬的事實,可雙手卻拚命的挖開她身上的碎石──
  愈是向上撥開碎石,他的心就愈冷。几次呼喚于她,全無反應,她的身子一點生气也沒,像是──像是……
  直到那碎石撥盡,他臉色一變,是連最后一線希望也從他的臉上盡褪。
  她分明是銀兔儿。銀兔儿桌噗的衫裙、他買給銀兔儿的簪子、銀兔儿親手繡的繡花鞋,在那鞋上還有兩只不成樣的繡兔。
  他忽地想起那日她笑嘻嘻的將繡帕讓他瞧,上頭繡得雖是兔子,卻怎么也瞧不出來;那腦海中再閃,想起師父洩露天机言道,他若不是与擁有金鎖的女子成親,那銀兔儿与他的緣分定有限──
  “不!咱們之間的緣分未盡,你怎能捨我先去?怎能?”他先是喃喃自語,而后不忍目睹她的面目全非似的,將眼光調開。
  那躺在亂石下的女子面目全非,唯一可辨識的就是她身上的衣飾。
  “她不該是,不該是!”展無极低咆道。縱然如今親眼見到,他仍是不信銀兔儿已死。
  她不該死,在她求救的時候,他甚至無力救她……
  他瞧見那在亂石下的黑色披風奇异似的完好。就在昨日,他用沼帑風里住那嬌小的身子,她還笑嘻嘻地仰起小臉想親他……
  要他如何相信昨天還活蹦亂跳的銀兔儿在一夜之間失了生命?
  他痛心地拾起那黑色的披風,披風上有兩只銀色的小兔子,是銀兔儿請師傅連夜趕繡的。她說她喜歡小兔儿,希望能將天香苑變成兔子園;她說,她將小兔子繡成銀色,就是她銀兔儿的化身,走到哪儿只要想見她,就可瞧一眼那繡兔儿。
  如今他瞧著這兩只小銀兔,卻再也無法瞧見銀兔儿。是化身嗎?他宁愿要那活生生的銀兔儿。
  “姊夫──”
  展無极痛苦的將黑色披風擁在胸前,那緊握的拳頭里流出血絲……
  “少爺,節哀順變。”
  “她沒有死!”
  “姊夫,事實俱在。天香苑還須你重建──”
  “她不會死,我曾承諾過要保護她。”
  “她死了!”白云陽忍不住哭喊:“銀子死了,死了,她死了,她的尸首就在你面前!姊夫,你承認吧,別讓咱們為你擔心。”
  “不……”他閉了閉眼,是連反駁的力气都沒有了。
  白天她還笑語如珠,猛吃乾醋,他又哪里料到,不過半天的時間,已是陰陽相隔,天人永絕。她怎會死?她怎能死?像是承受不住那椎心的楚痛,他痛苦地將臉埋在披風里。
  不知為何,他始終不愿瞧一眼那躺在地上的女人,宁愿從沼帑風中汲取對銀兔儿的回憶。
  回憶?從今以后,他只有回憶了。
  倘若真是如此,他只愿不曾遇上銀兔儿,只愿沒有那該死的金鎖,只愿他們的緣分不曾有過,只愿當日他不該強迫打開她的左拳,只愿他不曾綁她做人質──
  “左拳?”他忽地想起銀兔儿的左拳始終不能打開。
  他抬起眼迅速瞧向那女人的左手。
  一時的緊繃在剎那間解脫了,他几乎站不住腳。
  “銀兔儿沒死。”他沙啞道,不禁閉上眼睛,兔得發熱的眼眶流下眼淚來。
  那女人的左手是打開的。
           ※        ※         ※
  銀兔儿恨死所有与金鎖有關的人物,包括那無极大叔。
  她被擄來二逃鄴夜,就剩一絲气息──因為她快餓死了。
  那擄她來的賊廝壓根就不給她半粒飯吃,連水也只有一天一小口而已,再這樣下去,就真要香消玉殞了。不成,不成,她還沒見到無极大叔,又怎能死呢?偏她餓個半死,又沒力气逃跑,全身都給綑得活像棕子,想逃也不容易啊!想到這里,她就忍不住恨恨地瞪了眼前大吃大喝的中年漢子。
  他就是當日無极大叔揮筆晝下的漢子,依她之見,無极大叔還算好心,把他畫得人模人樣,事實上他是一臉肥肉,從那個角度來看,都像天生的賊子,尤其他的胸前還挂著無极大叔的金鑰匙,讓人見了就气。
  她實在忍不住開口了──
  “喂,你究竟什么時候才要放了我?”
  那中年漢子將那油膩的險腿啃乾淨,才瞄她一眼,道:
  “待展無极將金鎖交給我,你自然就可以回去了。”
  “可我瞧你除了吃喝拉撒睡外,又沒去通知無极大叔,他怎知我讓你給擄來了?”這人還真不是普通的笨。
  “我要讓他也嚐嚐什么是心神俱裂的滋味。若不是他張貼我的畫像,我又豈會讓黑白二道的人追殺?害我夜不成眠,只得躲來這荒山野嶺,若不讓展無极吃一番苦頭,我吞不下這口气。”
  銀兔儿悄悄吐了吐舌,原來是她自己造的孽,早知如此,應該再將賞金提高,讓他的下場更慘才是。
  她眼珠子轉了轉,忍不住那好奇心,終于問他:
  “你要那金鎖究竟有何用處?不過是鎖而已,最多是純金打造,那又如何?值得你賣命嗎?再說,無极大叔是沒那金鎖的,你要贖金倒可能還有,金鎖是壓根沒有。”
  “胡扯!”那中年漢子冷笑,道:“或許以前那姓展的沒有金鎖,可你既然嫁他,就該連金鎖一塊陪嫁過去。”
  “你才胡扯!我哪里來的金鎖?”怎么他跟無极大叔一樣,一見到她就討金鎖。
  那中年漢子惊詫地瞧著她,似乎想發覺什么,好半晌的時間,銀兔儿就那樣惡狠狠的回瞪于他。現在她是尚有余力瞪他,等再過些時候,恐怕她連說話的力气都沒有了。
  他突然捧腹大笑,道:“可笑,可笑!原來你真不知那金鎖姻緣。枉我費盡心思易容成師父,套那姓展的口風,原來──原來你尚不知那金鎖究竟有何用處?”他甚至笑出眼淚來。
  “喂,你笑些什么?不怕笑破肚皮嗎?”她气炸了!發誓將來解困之后,一定要好好報復一下。她扁了扁嘴,靈動的眼珠子悄悄地轉了轉,又大聲道:“好吧!事到如今,為了我的生命安全著想,我也不再瞞你,就連無极大叔也不知我擁有那金鎖!”
  “你果然有那金鎖!”那中年漢子眼里發出异采,一把捉住銀兔儿的領口,害她差點沒法子呼吸。
  她連忙道:“你若將我勒死,就再也瞧不見那金鎖了。”他想想也對,將她拋在地上,心中是得意极了。
  “為了那金鎖,我費盡苦心。如今皇天不負苦心人,命中該是我得到,旁人也搶不走!”斜睨她蒼白的容顏一眼,嘴角挂個狡猾的笑容,道:“展夫人,你可有興致听那金鎖的事?”
  銀兔儿的好奇心向來比旁人旺盛,可現在偏不愛如他愿,嘴硬道:
  “我沒興致听你胡說故事。金鎖就金鎖嘛,還會有什么故事?我勸你還是快快送我回家,說不定我一高興,將那金鎖贈于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中年漢子興致正高,眼看多年心血終有成果,哪里還理會銀兔儿的抱怨,他坐在那石頭上,說起故事來。
  “七年前,我尚是街頭的流浪漢,吃穿全靠人施捨,如不幸病了,能自癒是最好,不然只有等死的分。那年我生了重病,在山神廟里奄奄一息,若不是那師父路過救我一命,今日豈會有我田宗的存在?”那眼神像是飄回遠方,冷笑道:“几年下來,我跟著師父拜師學藝,偶然听見原來我尚有一師兄,而他的境遇与我大不相同。我自小失怙,三餐不繼,而他自小生在富裕之家,師父防我之心甚重,只愿教我几套三流功夫,而那師兄盡得師父真傳,非但如此,他還擁有那神物──”他瞧了一眼銀兔儿,冷道:“你可知我師兄是何人?”
  “你師兄一定是無极大叔。”這是不用想的,可是──“我可沒听過無极大叔有什么神物?一定是你搞錯了。”
  他瞪了她一眼,再道:“那神物便是金鎖。師父說,那金鎖与那金鑰匙同是一對神物,除了那金鎖促成的姻緣外,金鎖里有天大的寶藏,足以重建二個宋朝。……”
  銀兔儿心一跳。什么金鎖促成的姻緣?那便是無极大叔積极尋找金鎖的目的嗎?他不說過,若找到金鎖,定能發現他一生之中最珍貴的寶物,指的便是那藏寶圖嗎?
  “而這金鎖与金鑰匙定會落在一對男女身上。既然展無极擁有那金鑰匙,金鎖定是個女人擁有。我猜得果然沒錯。那展無极既然娶了你,你身上定有金鎖,不然他該一生一世不論婚嫁才是。”這也是他從師父那里听來的。凡擁有金鎖与那金鑰匙的男女定生生世世永統夫婦,這就是謠傳中的金鎖姻緣,雖不知從何時開始流傳,但金鎖能帶他尋到那天大的財富,這才是重點。
  一年前,他師父拋下一句話,說什么与他緣分已盡,便云遊四海去了。他怎么辦?身無分文,難不成又要當回流浪漢,露宿街頭?不!打死他都不愿再作乞丐身,憑什么那姓展的一生不穎□乏,不但有天貼的姻緣,還能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那天大的寶藏,而他田宗卻什么也沒有,老天爺未兔大過不公平了!
  所以他才起了貪念。既然老天爺不幫他,他為自己爭取總成吧1。
  “照這姓田的說法,無极大叔該配那擁有金鎖的女子──那我呢?我可怎么辦?我又沒金鎖……”銀兔儿心理思网翻騰,低喃道:“可現下那金鑰匙落在他手上,就算婚配金鎖的女子,也該是由這姓田的娶她。幸好無极大叔趁早丟了這金鑰匙,不然他怎么娶我?”她想了想,真是開辛磈了!
  “你笑什么?”那田宗終于注意到銀兔儿的异常。
  照理來說,她應該哭才對,她不是被他綁架了嗎?她不急、不餓嗎?他刻意在她面前大吃大喝,就是要她求饒,怎么她一點激烈的反應也沒有?難不成他還不夠狠?
  他要怎么做才夠狠?剁了她的手指?還是廢了她的雙腿?
  不成!不成!餓餓她肚子還可以,但千万不能留下永久的傷害,不然展無极一瞧見她成殘疾,還會想要她嗎?再娶一個就成,又何必拿金鎖來換?
  害他得忍受這丫頭的尖牙俐嘴,卻只能餓她肚子。
  “你最好祈求那姓展的將你看得比那金鎖重要,否則拿不到金鎖,你也別想見到日出。”
  銀兔儿眼一亮,忙道:
  “你總算要通知無极大叔啦!我就說你笨嘛!明明金鎖就要到手了,偏偏還耽擱二日,若是無极大叔尋來,別說是金鎖,只怕是你的命都沒啦!”
  那田宗真想狠K她一頓,不過一思及自己的計畫,立即又志得意滿起來,忍不住想同他人分享,最好嚇得這小丫頭花容失色。
  他冷笑道:“耽擱二日是為了讓那展無极受盡喪妻之痛,到時再讓他知道嬌妻未死,你說他會有什么反應?是喜极而泣?還是自動奉上金鎖?”見她一臉不解,更加得意笑道:“你大概不知那日通知你的丫頭是我的老相好。我要她留在天香苑里,穿著你的衫子,打扮成你的模樣,瞞騙他人。可她不知我早將火藥裝好,轟地一聲,她也炸死在主屋里。你說,若展無极瞧見穿著你的衫子的女人死在里頭,是不是會以為那就是他的愛妻?”
  銀兔儿小臉一白,啐道:
  “你好沒良心!她既是你的人,你怎么忍心為了寶藏殺她?”
  “將來有了寶藏,買千百個像她一樣的女人都成,又哪里在乎少她一個呢?閒話少說,展無极若有心救你,明晚你就可回家吃個飽;若他決定要那金鎖,你這丫頭可就沒命了。”他望望天色,又到黃昏,趕到天香苑就差不多入夜了。
  銀兔儿可心慌了;她沒有那金鎖啊,就算跟無极大叔要,也拿不出來,如此一來,她的小命遲早沒了,這可如何是好──
  “等等,無极大叔可不知我將金鎖藏在哪里。”她的心噗通通地跳著,直視他,道:“我將那金鎖藏在房里的櫃子,從上頭數下第二個抽屜里。”
  那田宗不疑有他,确定將她綑綁得當,就下山去。
  “無极大叔,你可會暸解我的心意?”銀兔儿喃喃自語,忽地扁了扁小嘴,再道:“你若不知我話里之意,只怕以后你是再也見不到銀兔儿了。”
           ※        ※         ※
  “來了,來了!”白云陽手里拿著紙條,飛奔進天香苑大廳,大喊:“有消息來了!”
  那已二逃鄴夜未曾閤過眼的展無极疾步上前,接過那紙條,啞聲問道:
  “那送紙條的人呢?”
  “是個小孩。他說有人給了他一兩銀子,要他將這紙條送過來。”白云陽頓了頓,道:“我派了人跟著他回去,說不定會再碰頭。”
  展無极點了點頭,算是讚許他的做法,黑漆的眼眸迅速瀏覽那紙條上的要求。
  “原來是為那金鎖……”他瞇了瞇眼,看到最后一段文字。”銀兔儿知道我并無金鎖,怎會說藏在抽屜里?”
  “無极姊夫,紙條上究竟寫些什么?銀子安然無恙嗎?他們究竟要什么才肯放了銀子?”
  這二日,展無极翻遍京城每一磚瓦、每一塊地,就是為尋找銀兔儿,但仍是沒任何線索。他明知道擄去她的歹徒,遲早會聯絡上他,可他還是抱著一線希望,盼能早一步找到她。好比明儿個他打算將尋找的範圍擴大到郊外。這二日,不知銀兔儿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那擄她的歹徒可曾傷她一絲一毫?
  他曾承諾要保護她,可他做到了嗎?
  “賊子要金鎖。”展無极簡潔說道:“銀兔儿會這樣說,一定有她的用意在。云陽,主屋塌陷后,可發現里頭的櫃子?”自從發現那假扮銀兔儿的尸首后,展無极便不再參与那搬石的行動,全心全意地尋找銀兔儿的下落。
  “有,那櫃子是大理石所製,是當日唯一完好的東西。”忙令人將櫃子抬起來。
  那黑沈沈的石櫃除了有几個抽屜遺失和几處刮痕外,并無其它揚坏。
  展無极將那上頭數下第二個抽屜打開,里頭正是當日洞房花燭夜時,銀兔儿命人趕工打造的金鎖鏈。
  白云陽莫名其妙地打量這足有一尺長的金鎖鏈,道:“那賊人耍的就是這玩意?他冒著被官差捉去的危險,炸了白子園与天香苑,為的就是這几百兩金子打造的金鎖鏈?”白子園的寶庫里任何一項寶物都比它貴重,而那賊人只要金鎖鏈?
  展無极壓根就沒听進白云陽的話,他沈思地凝視手里的鎖鏈,回想洞房那一夜銀兔儿說過些什么──
  你既然找不到金鎖,咱們就打個鎖鏈過過乾勞也好……大嫂說作夫妻是一生一世的,永不分离的,我怎知你會不會跑?先銬住你再說……
  “無极姊夫,你怎么啦?”
  白云陽見展無极臉色變化迅速,真想告訴他,常人是猜不透銀子的心思。她愛玩愛鬧,心眼又多,連他這個雙胞弟弟都不知她在想什么,展無极又如何猜出她話中的含意呢?
  “無极姊夫,那賊人既要這金鎖鏈,就將它交給他,還須想什么呢?”
  你既然找不到金鎖,咱們就打個鎖鏈過過乾勞也好──展無极心里直惦著這句話。
  “打個鎖鏈過過乾勞……”展無极忽然臉色一變,忙道:“云陽,快去找金匠師傅,定要在明天晌午前打造一個金鎖出來;那賊人既然要金鎖,咱們就送他個金鎖。”
  銀兔儿用意便在此。當日她一句戲言,沒想到救了她自個儿,既無金鎖,那假造一個不就得了!
  白云陽這才恍悟那銀兔儿的用意,雖不知金鎖是什么玩意,但仍道:
  “原來那賊人是要金鎖,可咱們都沒瞧過金鎖外形,如何打造?”
  “咱們沒見過金鎖,那賊人定也不曾見過金鎖。”展無极回想那金鑰匙的精致小巧,吩咐小舅子,道:“那金鎖能雜□小就雜□小,約莫……小粒的珍珠那般大,知道嗎?”
  白云陽忙點頭,收拾几百兩銀子,匆匆跑出去。
  “失去一生中最珍愛的寶貝,這种椎心痛楚一生一次也嫌多。”在那無人的大廳里,展無极若有所思地喃道:“天見可怜,從今以后是再也不讓你有半絲揚傷,那怕是用我的命換你的──”
  那大廳中忽地失去聲響,倘若此刻有人進來,定然為眼前的景象大吃一惊。
  那大廳里有一人緊握著那粗重的鎖鏈,雙眼緊閤,冷峻嚴厲的臉龐流露出那全然的脆弱与激動。若是近看,一定會發覺他那修長的黑色睫毛上竟沾了几滴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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