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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界——一個邊際無境、被暗夜圍繞的暗黑境域。
  無數星神、仙靈在這沉寂得晚宛如連時辰都靜止如水的地方永生存在的。
  天狼星神佇立危岩上,手搭銀弓雕龍箭,屏气凝神,箭尖直指夜空。极目望去是空曠的星野,但他似乎又對准著不可見的星點。
  搭在箭上的手修長有力,因使勁的關系,手上的肌肉緊繃著。那是一雙堅定果斷的手,似乎再困難的是也能迎刃而解。有著与雙手同樣堅毅的俊臉透著一股森然的專注。
  他深邃的黑眸炯炯地凝視著遙遠的某一點。
  扯箭的手指倏地松開,一抹得意在孤傲的臉上一閃即逝。
  銀箭飛出,疾如流星,咻咻划過天際,轉瞬間融入星夜。
  身后突兀地傳出掌聲,“好厲害的飛龍在天,想不到你已練成以心御箭之術。”
  “天策,”天狼沒有回首,直盯著夜空說道,“你少冒冒失失地撞出來,若讓我的箭傷著了,我可不負責。”
  “哼!你少瞧不起人,我在怎么不濟,可也還躲的過你的箭。”天策那唇紅齒白的俊臉龐盡是被輕視的不快。
  然而,他那得天獨厚的風流模樣,就算斂眉寒臉,仍不減一絲俊逸倜儻。
  天狼笑了,無奈地搖搖頭。若論起應付紅粉知己的能力,星界里怕是無人能及天策星神。但說到法術,他那奇差的程度還真不敢領教。
  天策正想開口質問他又笑又搖頭到底是何意思,天狼卻猝然騰身飛起,迎向一道以迅雷之速度朝他射來的絢燦之光。
  天狼俐落的翻躍,伸臂截住疾飛而來、泛著閃光的銀箭。接住銀箭,天狼輕盈地翩然降落。
  血跡!
  兩人同時盯住箭尖,那儿染著怵目惊心的鮮紅。
  一滴血珠由箭尖滴落,“啪”的濺在石岩上。那輕微的几乎听不見的聲響傳入天狼的耳中,卻宛如轟天巨雷。
  天狼臉色大變。天策也斂去玩世不恭的輕狂態度。
  “我去靈山一趟。”天狼緊握銀箭,快速飛往三百里外的靈山。
  他無法相信自己竟會犯下這种錯誤,他御箭瞄准的是靈山中長生樹的銀葉,怎么會傷了人呢?怎么他一點都沒感應到銀箭射傷人了呢?
  一咬牙,天狼催動腳程,只恨不能瞬間轉移。
  “怎么回事?你到解釋一下呀……這么不要命的猛赶!”天策狼狽的追上,气喘吁吁的問道。
  靈山就近在眼前了。
  天狼實在沒空多費唇舌解釋,他在雪白的長生樹下停住,腳步都來不及站穩,便在樹上、下瘋狂搜尋。
  “你能不能……行行好,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天策拂著胸脯,气喘如牛的椅著樹干。他這人一向斯文,從不做這种劇烈運動的。
  “這箭上有血,應該有誰受傷才是。可是我找遍了也沒發現其它血跡。”天狼不解地瞧瞧箭尖上的血,抬頭望著無任何异樣的長生樹。
  長生樹一如往常的閃著銀光,晶亮的葉片澄澈得能瞧見脈絡,清脆的細碎響聲隨著輕風揚起。
  气息稍定,天策來到天狼的身旁,拍拍他的肩安慰到:“這不是很好嗎?表示被你傷的人肯定只是小傷,流不了几滴血的。”
  “可是……”天狼可沒那么樂觀。
  雕龍銀箭的威力他最清楚不過。道行弱的仙家若中了這箭,魂飛魄散是可想而知的;道行高的怕也得廢去六、七成功力。
  所以他練銀箭一向很小心,也從未出岔子。
  “別可是、不可是的了。你瞧!這長生樹從頭到尾不都好端端的嗎?連這一點血都尋不著。更何況若你傷了人,人家早來理論了,那能讓你沒事的站在這里?”
  天狼仍然緊蹙雙眉。過了半晌才歎口气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如今他也只能這樣想了。若是真如此,他還真是走運,否則他還不知道如何向云母教代呢!
  這靈山是云母的轄地。當初云母是過釁的他,才允許他用長生樹來練箭。他也在云母面前夸下海口,絕對能箭隨意轉,不會傷及無辜。
  “沒事,沒事的!你少庸人自扰了。咱們回去吧!”他扯著天狼往黑夜另一端的星宿宮飛去。
  “其實,我今天是有事來找你的。”天策笑道。
  “什么事能讓你這個大忙人專程來找我?”每當天策笑的太諂媚有禮時,他就知道准沒好事。
  “是這樣的,絳虹公主今夜大宴賓客,要你這位稀客無論無何都得賞光。”
  “宴會?我沒那個心情。”天狼沒好气的回答。
  兩人雙雙在岩上收勢站定。
  天狼轉頭往他的寢宮疾趨而去,天策不死心的追上來。
  “你心情不好,正可以去散散心嘛!”語畢,不由分說地將天狼扯住絳紅公主在東方的瓊樓。
  “你看看!你就是沒是盡擺張冷酷的臉,難怪連凡間的人都怕你,還認為你是惡星,最好一輩子都別碰上。”
  天策率性慣了,總看不慣天狼那不茍言笑的正經模樣,他們可是神仙吶,若過得比凡間百姓還無趣,這神仙封號豈不白搭?空有一副千年不死之驅,卻要他綁手綁腳的不得自在,他可怎么說都不會甘愿的。
  “隨他們怎么想,我才不在乎呢,若那先凡人硬要將躲不過的天災人禍推到我身上來,我也無話可說。”天狼不以為意地說著。
  “瞧你,說著說著有板起面孔了。不管,今天非得要你笑几聲來听听。”
  實在拗不過他,天狼只好勉為其難的去露個臉。有時他還真羡慕天策這總隨心所欲的洒脫能耐。若天策肯專心一意的鍛煉修行,輕而易舉就能凌駕他之上。可天策偏偏什么也不放在心上,成天不是和神仙姊姊、神仙妹妹玩樂在一塊,就是溜下凡間游戲一場。
         ※        ※         ※
  十六天后——
  天狼好一陣子沒練箭了,對于那天發生的蹊蹺之事,他始終無法釋怀。
  悶悶地闔上咒語書,信不走到窗前,他對心中那股惴惴不安的蠢動感到厭煩,卻無法摒除這扰人的雜念。
  “可惡!”天狼一拳擊在窗欞上,腕上的紅線銅玲隨之發出叮咚聲。
  他修練至今,位列星神,從未如此心神不宁。
  不!他才不信自己會輸給自己心中所產生的魔障呢!他旋踵回到紫晶榻上端坐冥想,一意想使心念達到空明的清靜之域。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過去,天狼絲毫沒察覺時辰的流動。
  房里彌漫著匯靈香的味道,那种結合天地靈气的香味里滿他身墨色云羅衫的挺拔驅身,緩緩地沁入他的心脾,將糾葛的雜念一一化開。
  他做到了!
  澄明通透的靈魂再次歸屬于天狼,他又回复到天地初成時的無垢。
  黑色披散的頭發、黑色的長衫、一無表情的冷然俊臉,宛如市座沒有生命跡象的泥塑雕像。
  倏然,天狼感覺平穩的气息被介入者扰亂了。一睜眼,一位小僮站在門口。
  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宁靜就這么毀了。天狼輕歎口气問道:“有什么事不能等我靜修完再說嗎?”
  小僮進房,怯怯的稟道:“是星帝有要事召見。”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天狼斥退小僮,起身披上斗篷。驀然,一股不詳的預感竄升而起,讓他不禁打了個冷寒顫。
  是什么事?天狼的雙腳在門檻前停住,想了半晌才跨門而出。
  他御風往西北的星殿行去。斗篷迎風飛揚,猶如展翅空中的羽翼。
  星殿是座黑曜石的砌成的宮殿,它是黑夜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若沒有星殿,那星夜將不复存在,眾星亦將消失。
  天狼遇風而行的速度的迅捷如划夜空的流星,但仍費了大半晌才來到星殿前。雙腳才一落地,即刻被守衛包圍。
  等在丈八尺高拱門下的迎賓衛侍一聞騷動,赶忙出現解圍。
  “天狼星神,星帝正在等著呢!快請進。”
  “南樞,星帝是為何是急著傳喚我前來?你清楚嗎?”天狼問著這与他頗有交情的迎賓衛侍。
  其實,星帝的迎賓衛侍就東樞、南樞、西樞、北樞這么四個,且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還未改變過呢!所以即使像天策那般懶怠往星殿走動的人,都不會對他們感到陌生。
  “不知道!”南樞吐吐舌頭,這個動作和他的外表一致,就像個十來歲的小童。“不過臉色不太好,好象有心煩的事。”他調皮地朝天狼眨眨眼,低聲說道。
  “喔!”天狼有些訝异,那個管理起星界來游刃有余的家伙會遇上棘手問題?
  他隨著南樞的帶領進入星殿,卻發現南樞走的并非通往大殿的信道,立即停下腳步。
  “這不是通往大殿的路徑,南樞你到底要帶我去哪?”他面色嚴肅地問道。
  “呀!”南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叫一聲,狠狠地敲了記腦袋,歉然笑道:“真對不起,我這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忘了告訴你,星帝要在幻域私下与你會面”
  私下會面!要事相商!會事何事呢?他覺得那种不好的預感愈加濃烈了。“那我們還是快走吧!讓星帝久等可不好。”
  “嗯。”南樞應著,加快腳步在廊間穿梭,不一會儿就到了道拱門前,他比個手勢請天狼入內。“進了這道門就是幻域,我就送到此,快進去吧!星帝等著呢。”一語方畢,就回身消失在廊上。
  天狼一踏入幻域,障眼迷霧遽然散去,突然的光強得令他睜不開眼。
  好耀眼的陽光!天狼閃動贊歎的瞳眸反射著日光,全身暖洋洋的。
  “很舒服吧!”星帝躺在沙沙作響的樺樹下,細碎的陽光在他的身上躍動,宛如閃爍銀星。他的發絲隨著夏日午后的涼風拂動。
  天狼好象可以從油亮的葉片間听到唧唧虫鳴。
  星帝坐起,拍拍身邊的草地,“發什么愣?快過來這邊坐下。”
  “不知星帝找我何事?”天狼不客气的在星帝面前坐下。
  星界的階級之分并不嚴厲,不同地位的人平起平坐市稀松平常之事。
  “很美吧?這里。”星帝望著四周,滿足地深深吸口气,炯炯有神的黑眸若有深意的盯著天狼,“想不想有這樣的日子呢?”
  天狼先是一愣,隨即警戒地瞧著星帝笑得詭异的嘴角。他定是在打什么歪主意!天狼琢磨了一下才謹慎的回道:“不敢奢望。”
  聞言,星帝仰首狂笑。半晌,見天狼寒著臉才慢慢止住笑,朗聲說道:“真是的!總無法成功的誘騙你。不過這次可不是誆你喔,而且也容不得你拒絕。”
  “我還不明白。”天狼听的胡里胡涂的,滿頭霧水。
  “算了!看你這么可怜,我就直截了當的說了。”星帝同情的瞟天狼一眼,“記得十六天前你射往零山的箭嗎?”
  天狼胸口一悸,點頭答道:“記得。”
  “十六天前,你在黑岩射出的雕龍銀箭射死了云母鐘愛的幼女青雩仙子。仙子死后,魂魄投胎到凡間,如今她遇上了點麻煩,云母要你去保護、照顧青雩仙子。”
  星帝的一番話猶如青天霹靂,天狼呆若木雞。
  他就知道那不祥的預感絕非無端。可……他沒有想到會是云母的愛女。天!他到底做了什么?
  “可是那天……長生樹下明明什么都沒有,而且為什么云母現在才來做這樣的要求?為什么?”天狼激動的揪著星帝的衣襟。
  “喂,你先好好的听我說嘛!”星帝惊訝。想不到天狼的冷靜面具竟會掉落。
  難道真如云母所說的,銀箭改變了天狼和青雩仙子的宿命,他們將互相牽引?
  “好,你說。”惊覺自己失控,天狼松開星帝,強制自己冷靜下來。“這件事我要知道的一清二楚,否則我不服。”
  星帝歎口气,他能明白天狼心中那种怨懟,這對天狼來說無异是飛來橫禍。
  “在劫難逃!”星帝搖搖頭,面色凝重地說道,“你知道的,即使我們位列仙、神,也有在宿命里逃躲不掉的劫難。”
  天狼頷首,這一點他們与凡人無异。
  “十六天前是青雩仙子的大劫,云母嚴厲警告過她好几次,她卻把這警告當成耳邊風。那天,云母明明將她鎖在房里,可不知怎么卻讓她溜出去,也不知她為何去爬長生樹,結果——你的銀箭完成她受劫的宿命。”
  “那為何我赶去時什么也沒有?”
  “你應該最清楚你銀箭的威力。”星帝盡量緩和語气,“當時云母就在几步之遙,卻無法制止你的箭,因為銀箭只听從你的心意。青雩仙子中箭后差點就魂飛魄散、化為烏有,是云母凝聚青雩仙子所有的血肉,拼了命才護住她的元神,及時送她轉世人間,讓她的元神能有個暫居的肉体。這說來是青雩仙子自己的禍端,云母無意遷責于你,但最近轉世的仙子似乎遇上了點麻煩了,所以云母只好拜托你了,”
  “不能拒絕嗎?”
  星帝戳戳他的胸口,“我不信你的責任感會允許你拒絕,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天狼了。”
  “我會去的。我做下的事會自己承擔。”
  “這就對了!”星帝起身,大大伸個懶腰,解決了一件事,心情舒暢多了。他用力在天狼背上拍了一記,“別愁眉苦臉的,往好處思想,能放這個大假可是難得的机會喔!,而且人世間真正的絢爛之陽正等待著你,不是太完美了嗎?”
  你當然說得輕松,被迫貶謫下凡的又不是你。天狼心里嘀咕著。然而,誰教射出銀箭的偏偏是自己呢?
  天狼走到幻域門口,回頭叮嚀道:“對了,天机不可泄露喔!還有,換個名,你那個名字太引人側目了。”
  “知道了。”天狼背對著星帝揚揚手,沒好气的回道。
         ※        ※         ※
  元末大都
  冬末時節。彷佛宣著對人間的眷戀,大雪紛飛似雨。
  晶亮的雪白遮掩掉青石板沁涼的墨綠。
  一抹輕盈窈窕淑女的嫣紅倩影著位小小的ㄚ鬟,行色匆匆地穿過雪地。這倩人是司天監少監的侄女邢雨織,年方十七,長得亭亭玉立,在大都可是大都可是大大有名气的美人喔!不過太會給男人臉色看了,所以原有些垂涎的王孫貴族紛紛知難而退,直至如今連門親事都還沒訂下。
  一條矯健身影保持距离,亦步亦趨的跟隨在后,見她們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下,他也停下腳步,倚牆而立。
  他可服了她們!打從她們一出門跟到現在,少說也有三、四里路,他的跟蹤可沒有躲躲藏藏,而是明目張膽的跟在身后,她們卻渾然未覺。若他真有什么歹念,她們早被大卸八塊,可能連自己怎么赴黃泉的都搞不清楚。
  “小姐,這已經是最后一家了,再不行那可怎么辦?”巧儿雙頰凍得紅通通地,絕望的表情像隨時都會放大哭似的。
  “別喪气,”雨織輕斥著,“也許林大爺會答應也說不定。快叫門。”
  巧儿敲了几下門,不久有人來應門了。開門的小廝一見是雨織,即刻堆上笑臉,“邢姑娘,請進,請進!你是來找我家小姐的吧?”
  “不是的。”雨織歉然地回道,“我有事想拜托林大爺。”
  “老爺?!”小廝怔了一下,邢姑娘到府里走動過几回,都只見小姐,要找老爺還是頭一回。小廝隨即机靈的收起訝异,笑道:“老爺在,這邊請。”
  門外那倚牆的男子緊蹙著眉,還抱著身子,一臉不快,雙眸直盯著那兩個姑娘,直到她們入了門,他才調開視線。星帝那個混帳!說什么絢爛陽光,這簡直是冷死人的鬼地方嘛!
  覺得冷的可不止他,房里雨織听到否定的回答,一下子像掉入冰窖底。
  “真的不行嗎?林大爺。”雨織真不明白,今天她問過的四、五個人一听她要請護衛,全都是這副万分為難的模樣。
  “邢姑娘,真不巧,我最近身子骨又酸又疼,這把老骨頭可無法胜任重責,你還是另請高明吧!”林老爺起身,無意多談。
  雨織不死心的追問:“是不是五十兩太少?那我出一百兩,無論如何請林老爺幫這個忙,陪我叔叔往永宁府一趟。”
  “邢姑娘還是請回吧!這与銀兩的多寡無關。若沒了項上人頭,再多的銀兩也是罔然,你說是嗎?”
  她無話可說,明眸里熾熱的希望全熄了。
  “我明白了。不好意思,打扰你清養,我這就告辭了。”
  林老爺望著遠去的小巧身影,無奈的搖頭。不是他鐵石心腸,而是昨日才有人在他枕邊留信,警告他不可接這趟買賣。能在他枕邊無聲無息的留信,不知是何等絕頂厲害的狠角色,他可不想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
  開門聲再度響起,門外倚牆的身子即挺直。果然!如他所料的,雨織臉上的失望神色正是他想見到的。
  其實,他就是林老爺誤認的狠角色!他知道邢府急著找個護衛,為了混進府,他四處動了手腳,讓邢雨織不得不聘他為護衛。
  “怎么辦?小姐。”巧儿苦著臉問道。她們走了一早上,她都快累癱了。
  雨織也不知名該怎么辦才好,但今日非聘到護衛保護叔叔明天的宴飲之行不可。
  這陣子叔叔三番兩次遭到襲擊,內幕絕不單純。而且明天要宴請叔父的,是惡名在外的永宁府少爺,她怎能放心?叔父与蒙古貴族素無來往,卻突然受邀赴宴,這無异擺的是鴻門宴,她豈能讓叔叔單身赴會?
  好冷!握住傘柄的手快凍僵了。雨織連連在手上呵了几口气,還是暖不起來。
  “我們到市集找找看,或許有武功高強的江湖藝人可以暫時權充叔叔的護衛。”她只剩下這個法子了。那江湖人可能身世、來歷會复雜些,但如今也顧不得這許多。
  雨織抬眼望天,白云紛飛,讓她心上又籠上烏云。只怕這時上市集也難尋得合适人選。
  “走吧!”她歎口气,催著一臉不情愿的巧儿。
  “你們需要護衛嗎?”
  身后突如其來的問話讓她一惊。
  驀然回首,雨織只來得及看他深邃如潭的黑眸。她像沉入潭底般無法呼吸,只能失神地瞪著他。
  沒由來的一陣不安引動心悸。好痛!許久未犯的心絞痼疾來勢洶洶的發作。
  繪著鳥鳴圖的湘竹紙傘由顫抖的纖手中滑落,隨著風雪翻飛而去。
  “傘飛走了!”巧儿惊叫著追上去。由于她站在雨織的身后,全沒見著主子白得嚇人的臉色。
  一定是在雪地里走太久了,一定是這樣。雨織緊緊捂住痛得快迸裂的胸口。
  “你不要緊吧?”她搖搖欲墜的模樣讓他很不放心,忍不住想出手攙扶。
  “不要碰我!”她急喘著大叫,那种激昂欲泣的嘶喊聲讓她自己嚇一大跳。
  原本要触及她的臂膀的手倏然僵住,半晌才緩緩的收回。
  “對不起,我無意對你吼叫,只是……”雨織深吸口气,顰眉忍住胸口的痛,抬眼向那個無端挨她吼叫的人道歉。然而道歉的話才說了一半,就怔怔地忘了持續下去。
  好……好懾人的气魄!這人渾身上下散發危險的气息。
  他看起來就像突兀闖入人世間的异類,挺拔身形配上寬闊的肩膀,厚實的胸膛就像座永不倒塌的銅牆鐵壁。而且他的眸子好冷,好象情感堅逸的不會有一分一毫的波動。他的雙唇無情地緊抿著;直挺的鼻梁讓他更顯得剛強不屈。
  這個男人一定不知道什么叫“輸”,是個危險人物。
  “姑娘,我只是想找份護衛的工作,并不會咬人,你大可以不必用那种眼神看我。”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呀!他堂堂的星神也會落得被當作土匪、強盜看待。
  雨織瞧見他嘴巴不停的動,耳里听見他的聲音,但處于麻痹狀態的腦子好久才會意過來。
  “護衛!你想做護衛的工作?別開玩笑了!”眼前男人荒謬的提議讓她不自覺的提高聲音。他哪是做護衛的人?打死她,她都不信。
  一時激動,她胸口的痛又被牽動。她才不是笨蛋,就算再怎么走投無路,她也不會聘他當護衛。聘他?那不等于是引廊入室?
  “我沒有開玩笑!”他有些腦怒,“我缺一份工作,你欠一個護衛,這不是一拍即合,各取所需的事嗎?”
  他被貶下凡可不是開玩笑,大費周章地接近她也不是開玩笑,為什么她就不能干脆的答應,那他們就不用像白痴似的站在這冷死人的大街上。
  “護衛!小姐,我們找到護衛了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巧儿才把紙傘追回來,听到“護衛”兩字,她自然地把把它与眼前這高大的男子聯想在一塊儿。
  雨織什么都沒說,扭頭就走。幸好胸口已不疼得那么厲害了。
  巧儿气喘吁吁的追上,頻頻回首看著那被她們拋下的男子,遺憾的問道:“小姐,你不是要聘用他嗎?”
  “別囉唆!快走。”雨織催促著,极力加快步伐。
  “可是……我們需要護衛呀!”巧儿不知道小姐別扭個什么勁。
  “我知道。但就算再怎么急,也不能在街上隨便抓個身分不清不楚的人了事呀!他說不定是哪里逃出來的罪犯,或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她轉頭對巧儿說著,疾走的腳步半刻也沒停,只渴望盡快离開那個另人不安的家伙。
  “啊!”雨織一頭撞上一堵牆,惊叫地跌坐在地。
  他抓住她的胳臂,將她由地上拎起來。犀利的瞳眸帶著駭人的寒光,逼視著眼前讓他想扭斷細嫩頸項的佳人。
  “真不好意思,可能要讓姑娘失望了,我既不是逃,也不是強盜。”他低沉、隱含怒气的威脅語調讓人打顫。“我叫玄野,是清清白白的人。”
  這個自稱玄野的人就是天狼星神。依他糾纏的程度來看,雨織當然就是他奉命保護的青雩仙子。
  “好痛!放……放手!”雨織嘗試凝聚所有的勇气回瞪他。
  他這才發現自己手勁下得太重,連忙松開。
  見她皺眉揉著被握疼的手臂,道歉的話卻梗在喉嚨里說不出口。是她出口傷人、自討苦吃,怨不得他。
  這人撞倒人、捏得人手臂痛得快斷裂,卻連一句道歉也沒有,還敢用那种吃人的眼神光瞪著她。說他不是強盜土匪誰信呀?雨織心里忿忿不平的嘀咕著。
  “小姐,你沒事吧?”巧儿被玄野的气震住,這會儿才回過神來扶住雨織。
  “沒事,我們走吧!”她大刺刺地閃過玄野身邊,覷都沒覷他一眼,就像完全沒他這個人存在似的。
  雨織戰戰兢兢的走了半晌,見他沒再跟上,這才松了一口气。
  不過,她所不知道的是,玄野正因被藐視而怒火狂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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