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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子澄端了早飯進來,看到的便是貞儀躺倒在地上的模樣!“格格!”他忙放下食盒,扶著貞儀到床上躺下。“格格,你怎么會睡在地上?這要是著涼了——”
  我很好!貞儀搖頭,比著手勢。見子澄不明白,她拿出紙筆寫下。“當真沒事嗎?”子澄面露憂色,他注意到貞儀臉上不自然的紅暈,襯著白皙的皮膚,更是异常的火熱。
  貞儀點頭,然后合上眼瞼。
  她并非故意在地上躺了一夜,只是當她想回到床上時,可能因為已凍了太久,手腳已不听使喚。
  子澄觀察了好一會儿,雖然仍不放心,也只得說:“我給你送早飯來,你快乘熱吃了!”
  貞儀睜開眼,不去看床頭的飯菜,卻拿出紙筆問他,外頭的情況怎么樣了?
  子澄愣了會儿,答不上話來。
  求你告訴我情況,我只是想知道我親人的反應把了!況且我人在這儿,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對你們造成任何傷害的!
  她直視子澄,懇切的目光請求的凝視他。
  子澄猶疑片刻,終于抗拒不了她請求的眼神。“現下王府和宮里都沒消息傳出,听我師兄說,你大阿哥他們是想將計就計!”見她皺起眉頭,他接下道,“師兄囑咐我們先按兵不動,雖然我不懂以靜制靜該如何制法,可師兄向來睿智過人,他既然這么說,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師兄自十歲起讓師父宋到太初老人處以后,就同他們斷了音訊,直到兩年前才又出現,接下師父交給他的反清重任。
  這期間隔了十余年,師兄同師妹以及自己雖有師兄妹之名,卻因這層時間的隔閡,彼此并不親近。可是師兄仍是自個儿見過最有擔當的人物,他們干的是隨時會丟命的事,一次次面臨危机時,他總有法子化險為夷,事實證明,師兄确有過人之能!
  以靜制靜?貞儀提筆問。
  “師兄的意思是要咱們先耐心等候,反正人質——”子澄忽覺不妥,改口道:“反正你在咱們這儿,對方遲早總會按捺不住的!”
  貞儀卻不如此認為!
  她了解大阿哥的性子,他是看重大局的男人,只要關乎到一計成敗,往往不擇手段,不計代价!
  即使自己同大阿哥有骨血之親,若說在這世上有什么能動搖他意志之人,那人也決計不會是自己——唯一可能的只有嫂子蘭欣一人!
  自然,她不會把此刻心底所想的說出,只是暗暗憂愁……
  看來若想逃出這座牢籠,非得靠她自己不可了!
  “格格,你快吃點東西吧!”他瞧她臉上的紅暈不退反增,心底為她擔憂。
  貞儀看也不看食盒,只是搖頭。
  “格格——”
  我吃不下。貞儀比道。
  得知這暫時的平靜,她雖然稍感安心,可那不過是一時假相,大阿哥不是輕易善罷甘休的人,她心底更雪亮的明白,“他”跟大阿哥絕對是同一類人!
  簡單的手勢,子澄總算看懂了。“吃不下也要吃點儿,我看你臉上紅的异常,只怕昨夜染了風寒!”
  貞儀搖頭,我沒事。
  “可是——”
  貞儀干脆躺下,轉過身面著床里側。
  這下,子澄不知怎么才好,歎了口气。“那我把食盒放在桌上,你要餓了就吃,別再不吃東西了!”
  說完話,子澄正要轉身离開,卻听見貞儀悶聲一陣猛咳,他慌忙回到床前,焦急的問:“格格!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貞儀咳的說不出話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似乎一回到熱被窩里,身子反而不對勁!
  子澄心底焦急,卻又沒半點法子!貞儀是閨女,她不肯轉過身來,他總不能掀開被子,查探她的身子!
  情急之下,他想起師父說過,大師兄在太初老人處,除了學得一身絕世武學外,還有學到常人不解的奇門遁術,以及一點醫學藥理!
  “格格,你先忍著點,我去請大師兄來替你瞧瞧,”說著便急匆匆的奔出去!
  貞儀听他要去請桓禎來,身子雖然极度不适,仍然掙扎著轉過身去要阻止,看到的卻是敞得打開的房門!
  原來子澄在情急之下,連門也不及關妥,就連忙奔出去找人。
  貞儀瞪著洞來的房門愣了半晌,終于翻開被子走下床……
  房門居然沒有上鎖!
  現下她手腳又是自由的,雖然她若是就此逃了出去會對不起子澄,可也只有這個机會了!
  若是不逃。她成了兩方面的爭執點,現下雖然一時無事,可只怕再這么一直拖宕下去,遲早要釀出大禍害!
  思及此,貞儀不再遲疑,盡管頭疼的厲害,從剛才到現在不住咳著,可她再也顧不得自個儿的身子,跌跌撞撞的奔出門去……
   
         ★        ★        ★
   
  “元戍兄,你有沒有見到我師兄?”
  子澄找遍了全庄,怎么也找不到桓禎,就連王照和王燕父女也不見了!庄子里的人都不知去了哪里!
  “頭儿?”元戍睜大眼。“你不知道?頭儿他一早就進城去探消息,暗中查探對手有那些部署。”
  “師兄進城了?!”子澄暗叫不好。
  “怎么啦?瞧你神色不對,可是發生了何事?”元戍問。
  “格格病了!”子澄急道:“我愿要找師兄給她瞧瞧,可現下師兄出了城,庄里又沒一個大夫——”
  “那可不得了!”元戍也急起來。“那女人是我們握在手里頭的重要認知,有了差錯,可是會坏了咱們的大事!”
  元戍眼底只有他師妹元秀,其他女子任憑她再美也不能教他心動半分!他和子澄的著眼點雖然不同,可一樣不希望貞儀出事!
  “可師兄現下出了城——”
  “我昨儿听李師兄說,离這儿約莫十里遠的地方的村落有一處藥舖,那儿或者有大夫也說不定!
  咱們只怕有個万儀,不能把人質帶出去,不如去請那大夫過來!”元戍道。
  子澄一听,赶緊道:“那我快去請大夫去!”
  元戍忙攔住他。“子澄兄,你可知道往那村落的路怎么走嗎?”
  子澄一愣,愣在當場,有些不好意思。
  元戍搖搖頭。“還是我陪你走一趟吧!”
  兩人說走就走,赶了十多里路才到那村落,而那小藥舖還當真有個看病的郎中!
  可那大夫不是練武之人,腳程慢了許多,回頭那十多里路走了大半天,等回到庄里天已快黑了。
  “大夫,你快跟我來!”
  子澄急得不得了,不等那大夫稍事休息,便扯起對方的衣袖,拖著人赶到庄后囚著貞儀的石屋。
  沒想到石屋的門大開,屋里一個人也沒有,貞儀早已不知去向!
  “人呢?”元戍問。
  “人……”
  子澄愣在空無一人的床前,想不透生了病的貞儀會到哪儿去……
  “快啊,找人去!”
  元戍一語點醒了子澄,兩個人沖出去找人,留下那大夫一人留在石屋內,摸不清到底發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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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逃出石屋,貞儀回首望著庄前的方向,心口突然一陣莫名的糾結……
  這一走,如果能夠成功,就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吧?
  她心底想著,不自覺揪緊胸口的衣裳,終究壓下那不該有的念頭,掉頭尋找逃生的方向。
  她繞到屋后,看到一片茂密的樹林子,倉促間也無暇思及其他,她半點不猶豫的就向林子內逃去。貞儀心底明白,進入這片樹林深處風險雖大,可也因為地勢險要,唯有逃往此路才有一線生机!
  可越往密林內深入,竟發現這片樹林似乎怎么也走不完!
  前頭的路越來越險,樹与樹之間盤根糾結,凸起的樹根不止一次的絆倒她,地上的殘枝更是划破她的衣裳,戳痛她的腿脛……
  行路變得异常困難,到后來已經几乎無路可走,完全是在一片亂林內開路……
  看著天就要黑了,一旦天全黑就再也看不到林路,屆時气溫驟降,她的處境堪虞!
  貞儀困難的在密林中尋路,突然腳下不知踩著什么,猛地跌進一道穴洞口,她失聲惊叫同時,已翻落不下數十尺……
   
         ★        ★        ★
   
  “人不見了!”王燕大叫。
  待到桓禎一行人自城內返回,已是深夜,子澄和元戍還是找不到人。只得把貞儀逃走的事告知桓禎。
  “二師哥,大師哥信任才把人交給你,你怎么把人給弄丟了!?”王燕火上添油的道。
  子澄臉孔脹得通紅,一方面覺得有虧職守,二方面仍然不住擔心貞儀的病勢。
  “頭儿,子澄是發現人質生了病,為了替她找大夫,一時心急,這才讓人質逃脫……”
  “人走失了多久?”桓禎截斷子澄的話,盯住子澄,冷冷的問。
  子澄垂眼瞪著地上,喪气的道:“打從辰時送早飯過去,到現在——”
  “什么,都過去這么久了,人不早跑的不見蹤影了?!”王燕按捺不住,又來插嘴。
  子澄叫王燕一陣搶白,臉色更是難看。“師兄,我——”
  “先到石屋在說!”桓禎霍的起身,大步走出正廳。
  眾人一起跟到石屋,王燕道:“大師哥,這石屋四周都是密林,她能往哪儿逃去?”
  桓禎神色暗冷,眉頭深鎖。“大伙儿就往密林搜去!”
  元戍道:“可是我和子澄已經在密林里搜了一日,半點收獲也妹!她會不會是跑向別的地方……”
  “不可能!她要躲過追捕,只有往密林走!”桓禎漆黑的眼盯著密林深處,冷峻的面容上一無表情,只有兩拳握的死緊。
  必須盡快找到人,否則她只有死路一條!
  子澄臉上變了色,他也想到了結果。“師兄,你意思是——”
  “大師哥的意思,當然是說那笨格格在自尋死路!”王燕幸災樂禍的道。
  不管其他人的目的為何,她可是存著看好戲的心態!她這趟跟著大伙儿干這樁丟命的事,主要是為了能追隨在大師哥左右,可不是為了她爹想反什么清,复什么明來著!
  當然,這回要是能找到貞儀的尸体,那更是如她所愿——誰叫那女人才來兩日,就老是勾引她大師哥的目光!她恨不能親手置她于死地!
  “王師姐,”元戍皺著眉頭道:“現下說這些也沒用,我瞧咱們還是快些找人去要緊!”王燕待林元秀并不客气,以至他對王燕向來也沒多大好感。
  元戍話未說完,子澄已經沖進林內找人。
  大伙儿跟在子澄之后,也陸續進入林子中去。
  “桓禎師兄!”林元秀悄悄走進桓禎,輕輕喚他的名。“這林子漆黑的怕人,我可否同你一路,一道進林子去找人?”
  昨夜桓禎當真只送她到房門口,雖無進一步舉動,但她相信桓禎對她也有意思的!
  “有什么可怕的?!”跟在桓禎身邊的王燕忍不住翻白眼,先一步諷道:“你要是害怕,大可找你自個儿的師兄元戍去!做什么找我大師哥陪你?”
  林元秀被王燕這一搶白,說的臉上一陣赧紅,可她也不甘示弱,立刻反擊道:“王師姐,這一整日就瞧見你緊跟著桓禎師兄,怎么你也怕黑嗎?”
  王燕反唇相譏:“我是怕黑,我就是要我大師哥陪我!”
  林元秀冷笑道:“可這一整日在城里,天可不黑呢,王師姐是怕什么來著?”
  王燕可不會那么容易被扳倒,她媚眼直直瞪向林元秀,得意的笑道:“不怕什么!可大師哥和我是一家人,我跟著大師哥是天經地義的事!”
  林元秀一時無話可說,雖然气不過,也只能在心底詛咒王燕!
  桓禎卻沒耐煩听完兩個女人的明爭暗斗,已經轉身往樹林內走去。
  王燕和林元秀也只得暫時休戰,急忙跟著桓禎之后進入林內。
  入夜后林內漆黑無比,各人手頭雖拿了一把火炬,視程仍然有限!再者密林內多是老樹古木,粗可圍抱,高可參天,火把子的光亮往往照得到樹這頭,卻照不到樹那頭,更加深了搜索的困難!
  更何況各人都知道這座密林占地廣大,皆不敢貿然深入,就怕一旦走失了再也摸不到方向出來,屆時連自身都不保,還找什么人?
  “大師哥,咱們還要往里頭深入嗎?要是真找不到人,再去抓個格格來不就得了!”王燕見桓禎越走越往深林里去,不禁害怕起來。
  “王師姐,你可是害怕了?”林元秀嘲笑道:“若是怕了也不打緊,王師姐大可現返回庄里去等候消息,有我陪著桓禎師兄去找人就行了!”
  “呸,誰說我害怕來著!?”王燕壯起膽子。“有我大師哥在,就是上刀山,下油鍋我也不怕!”
  “那可好,”林元秀嗤笑。“那咱們就一道陪桓禎師兄找人,待會儿越走越往深林里去,誰也不說要先回庄去!”
  王燕從鼻孔哼气一聲,看了四周黑漆漆的林子一眼,知覺的好似黑影幢幢……她縮了縮膀子,默不作聲。
  兩女跟著桓禎自林區外緣一路深入內地,原本還能看見庄內眾人高舉的火把,散在林間一閃一閃的光點,到后來舉目四顧,周遭一片漆黑,再也見不到任何人的火炬……
  再加上林內隱隱約約傳來的獸皋,連方才取笑王燕的林元秀也開始感到不自在,心底已開始盼望桓禎放棄找人,掉頭往庄里去!
  “唉喲!”突然王燕慘叫一聲,她落在后頭,怕前方的桓禎听不見,于是叫的特別賣力!“大師哥,我的腿扭了,再也走不了了……”
  林元秀皺起眉頭,听到王燕哀哀叫嚷,直覺認為是她在耍花樣。“王師姐,你又怎么了?”
  “你沒听見嗎?我方才說了,我扭了腳了!”王燕跌坐在后方數步遠的距离,她确實是扭了腳,可也沒那么嚴重,她不過是乘著跌倒的机會,把自個儿的傷勢夸大,希望桓禎能扶著她走!
  林元秀嘀咕。“有那么嚴重嗎?!”
  王燕听見,立即怒道:“扭傷腳的可不是你,你說什么風涼話!”
  林元秀撇過頭,一臉訕然。
  桓禎卻轉過頭對林元秀道:“林師妹,勞煩你扶我師妹回庄里,我一個人進森林內找人即可。”
  林元秀一听,哪里肯依。“可是——”
  “大師哥!”王燕原先的冀望落了空,自然也不肯。
  桓禎卻已自顧自的往林內更深處走去!沒有兩女累贅,他腳程驟快,轉眼已去的不見人影。
  桓禎這一路并非盲目找尋,而是留意到地上一些枯枝勾褡的衣物!看得出那布是才扯下的,可見貞儀确實往林內深處走去沒錯!
  他擰緊眉頭——再這么走下去,連他亦無把握找到貞儀格格之后,能走得出這片深林!
  雖然明知如此,他腳下卻未曾遲疑,一直往深林內挺進……
  直到火炬燃盡,他同時也失去貞儀的蹤跡。
  再往前去,地上也沒有被人踐踏過的痕跡。
  桓禎毫不停留,繼續在失去貞儀蹤跡之后,作擴大范圍的環形搜索,奈何火炬已燃盡,即使以他過人的眼力,在這樣深黑的密林中也只能模糊視物,整個過程只能摸索著前進,非但不便,也浪費了許多時間!
  他心底并非不焦急!
  夜已深,林中此起彼落傳來野獸的嚎叫聲,他再不能快點找到她,只怕就再也找不到……
  他不去思索自己如此憂心的理由,縱然這种擔心對他而言超乎尋常,他仍決然漠視——就算是她當真對他有些微的影響力又如何?這不构成他憂心的理由!他要的是他的人質万無一失,他不容許的是他的計划出了絲毫的差錯!
  隨著時間的流逝,桓禎的臉色越來越嚴肅,他全副心思更加專注在尋人上,縱然沒有燈火照明,他腳下的步子卻越來越快,越過一道道糾葛的藤蔓,一道道根結凸起的障礙……
  就在他一心尋人之際,突然腳下一空,還來不及抓住任何支撐物之前,下一刻他整個人滑進一道窄狹的穴洞中,一路滑落而下……
  不知過了多久,极快的下墜速度和著地的震蕩,即使強健如他,亦在落地的剎那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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