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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當初她千方百計的要跟他成親,如今婚禮都舉行過兩次了,他們也做了兩個月的夫妻,她卻還不讓他碰她,簡直是在戲耍他。要是被別人發現他老婆至今仍完璧,他凌飛的臉要往哪里擺?
  雖然是他先提出等他爹百日之后兩人才行周公之禮,但是那時宋遼兩國仍是仇敵,他一心想逃,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玉瑤,因此不想奪其貞操,怕誤了她的一生。現在宋遼交好、天下太平,皇上賜婚,他倆擔負了和親的重任,他對爹的在天之靈可以交代了,偏們玉瑤突發奇想,要齋戒、禁欲百日,以吊念遼兵的亡魂,害他好比天天望著到嘴的鴨子流口水。
  要是他從來沒有碰過她,不識碰她的滋味,那也就罷了,偏偏兩人經歷過“交證物”那樣刻骨銘心的愛撫行為,現在夜夜睡在同一張床上,她那柔軟幽香的身子不斷對他散發誘惑,不斷提醒他那日的銷魂滋味,害他春心搔痒難耐,每每渴盼越過雷池;奈何她嚴格運行禁令,對他的低求索歡全不假辭色,他只好暗自長吁短歎。
  明的成不了事,他几次假裝睡著了,腳往她那邊伸過去,她的腳立即彈開,他再接再厲,閉目囈語著翻身摟抱她,她無處可躲了的話,就毫不客气的把他踢開。
  說起來真是窩囊,他被她踢下床兩次,有一次撞到牙齒流血。人真是犯賤,她愈是不讓他碰,他想碰她的心思就愈強。那個心思如蟻鑽心,日積月累,把他的心蝕了一個洞,他要是不能快點得到她,恐怕很快就會急出白發。
  初回汴京之時,凌飛由五品官跳升二品官,引起群臣嘩然,譏諷嫉妒之言不絕于耳,許多人怀疑他的才德是否足以胜任樞密副使的職位。他比他們更怀疑。因為他雖然對他爹昔日的職務略有所悉,但其實所知非常有限,他只好拼命的認真學習朝政与軍務,不恥向下屬一再討教。那時把精神都放在工作上,對玉瑤的堅持還不是很在意,現在他對他的職務已較為熟悉,心情輕松些了,也不必再夜夜待在樞密院挑燈勤問案犢,多余的精力無處發泄,不覺就漸漸煩躁起來。
  為什么玉瑤對他娘和他姊姊有說有笑的,見了他雖然不像見了仇人般反目,但是燦爛如花的笑容就會收斂成含蓄的淺笑,如同見了來訪的客人,禮貌的保持風度而已。
  他可以了解她將遼國的最后兵敗歸咎于她自己,為了自我懲罰,她不愿与他親近;他也覺得該給她一些時間,讓她自己慢慢去把心結解開。可是,一個男人的耐性是有限的。兩個多月了,夜夜与嬌妻共枕,夜夜都得修心忍性,這种折磨他受夠了,不想再忍受下去了。然而,不忍受他能怎么辦?對她來個霸王硬上弓嗎?她的身手不亞于他,他想便蠻力不見得討得到便宜。即使他能一時迷惑得她失去理智,与他共赴巫山云雨,事后她恐怕會后悔,恨他誘奸,那么他們未來的人生可難過了。
  長公主的宅第尚在興建,玉瑤与凌飛仍住在凌府里,本朝的官俸是歷代最优厚的,每月除了可領錢粟薪炭之外,二品官還賜給五十名仆人的衣糧。所以凌府里人口雖簡單,奴仆亦成群。凌飛的姊姊凌云曾嫁与禁軍的將虞侯,她丈夫去年酒店与人起沖突時不幸被刺死。由于夫家早就沒有翁姑,凌云又無子嗣就搬回娘家住。
  凌云与玉瑤一見如故,兩人時常結伴上街,后面跟著紅鈴等六個隨從,儼然成了一隊娘子軍。玉瑤帶了成箱的黃金白銀嫁來中原,手頭闊綽,見了新奇的東西樣樣都想買。要不是凌云不時攔著,凌府可能可以開雜貨舖了。
  凌飛慶幸玉瑤毫無長公主的架子,和他的家人處得很好。她也很上進,事事都喜歡學習,可是,那些雜事占去她太多時間,每每等她終于進房要睡覺了,他已呵欠連天或甚至已經睡著。他每天黎明之前就起床,練了一會儿刀法就得出門上早朝;而玉瑤是個夜貓子,每晚總有許多事情讓她磨蹭,兩個人能單獨長淡的時間老是湊不上。
  總之,她是有意冷落他,而他拿她無可奈何。
  這天凌飛照常去上朝,結果發現。他日子過糊涂了,旬日是休息日,他大可睡晚一點。回去是睡不著了,對著老婆甜美的睡相干瞪眼.徒然心煩意亂罷了。他到樞密院去,翻閱從全國各地送來的公文。整個樞密院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一個人。
  別人放假都在做什么?在家抱老婆逗孩子?他有個比別人都漂亮的老婆,卻抱不得,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還不到晌午,他就打道回府。進了府第,直趨臥房。見紅鈴她們儿個全站在臥房門口聊天。
  凌飛問:“長公主呢?”
  “在里頭。”紅鈴回答。
  “她到現在還在睡?”凌飛挑眉問。
  “不,長公主早就起床了。”
  凌飛邁步想進房間,藍玉攔在他面前說:“駙馬爺,您現在不能進去。”
  “為什么?”他疑心頓起。玉瑤瞞著他在做什么?他給她很多自由。极少過問她平日做些什么。也許他太尊重她了,哪天她要是偷人養漢子,他大概會是全汴京最后一個知道的呆子。
  紅鈴微笑著拉開藍玉。“別人不能進去,駙馬爺當然可以進去。”她轉身,輕輕的推開房。“駙馬爺,請進吧。”紅鈴笑得很促狹。“您最好步履輕一點,免得嚇著了長公主。”
  凌飛困惑地踏進房去,紅鈴隨即將他身后的房門關上。
  臥房內的小廳見不到玉瑤的人影,只听得到她在里間哼曲的聲音。她去哪里學來這市井的小調?看來他平日太專注于工作,太疏忽她了。他往里頭走,听到水聲,心中好不納悶。下一瞬間,他看到玉瑤坐在一個大木桶里,木桶擺在房間內,床和衣柜之間的角落。她的裸肩露出在桶外,右手拿著一條毛巾,正往左臂上擦。
  凌飛渾身的血液霎時往腦門沖。成親逾兩個月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妻子的裸肩,如果他可靠近一點,也許可以窺見更多春光。她抬起頭,看到他,震惊的張開嘴巴似乎想叫,但是沒有叫出聲,整個人往木桶里縮,只露出頭來,連脖子都看不見了。
  “你……你怎么會這么早就回來?”她的臉如喝了酒般,變得酡紅。
  看到兩個月來對他冷淡相待的妻子,忽焉失去冷靜,緊張得連話都講不好,剎那前還呼吸急促的凌飛反倒沉穩了下來。紅鈴會讓他進來,可見她并不知道他和玉瑤至今尚未圓房。既然玉瑤沒讓任何人知道他們還沒做真正的夫妻,她就不太可能赶他出去,令紅鈴她們起疑。這么說來,現在正是他得遂心愿的大好時机。
  他微笑道:“今天放旬假。你怎么不在浴間洗澡,而在房間里洗?”
  “浴間就在廚房旁邊,外頭老是有仆人進進出出,還不時傳來廚房殺雞宰魚的味道,我不喜歡。兩個月來我每隔兩天就在房間里洗一次澡。”
  “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我這個丈夫簡直是個假的。”他向前邁一步。
  “喂!你要干嘛?你不要過來。”她緊張的輕叫。
  凌飛微笑更甚。“我如果過去呢?”
  “我會叫紅鈴她們進來把你扔出去。”
  “哦?她們憑什么把我扔出去?我們夫妻在房中行樂,她們不會那么不識趣吧?她們如果覺得我不該進來,就不會放我進來。”
  玉瑤咬牙切齒。“該死的紅鈴,她居然放你進來。”
  “据她所知,我們在新帳中交證物之前就已行房了,她當然會放我進來。”他又向前邁一步。
  “你……你……”玉瑤緊張得牙齒差點咬到舌頭。“你不要再過來,不然……不然……”
  “不然怎么樣?”凌飛好久不曾覺得這么愉快過。原來逗弄女人是這么有趣的事。“你會站起來把我推出去嗎?”他又向前邊一步,現在他看得見木桶里的水了。
  玉瑤啞口無言,一顆芳心顫抖不已。他今天是怎么了?他從來不曾這樣戲耍她。要不是她身無寸縷,早就把他從窗子扔出去了。
  “凌飛,”現在她居弱勢,只好低聲下气。“你答應過我,耍在你爹百日之后才行房,讓我完成悼念遼兵亡魂的心愿。”
  “我是答應過你,可是,現在我并沒有逼你行房,我只是想做個好丈夫,幫你擦擦背而已。”
  “我不需要你幫我擦背。”
  她的話阻止不了他,他走到木桶過了,手還伸水中拿毛巾。玉瑤手腳發軟,根本抓不住毛巾,眼睜睜的任毛巾被他搶走。她整個人更往木桶里縮,嘴巴都快吃到水了。她不敢抬頭去看他的眼睛,但也猜得到他的眼睛必定放肆的往水里瞧。她既羞又惱的用雙手護住胸部,無法相信凌飛竟敢如此大膽。兩個多月前,他們初識的時候,他罵她是番婆子,宁死也不肯跟她成親,三番兩次拒絕她的情意。哪里想得到現在情勢逆轉,她礙于良心不安,不肯跟他圓房,刻意与他疏遠,他反倒三番兩次的挑逗她,眸中對她傳送的情意日漸深濃。
  他的手指沒有直接碰触她,只是拿著毛巾輕擦她的背,但那已經夠她恐慌的了。接下來他會怎么做?她好怕他一對她發動攻擊,她就會不戰而降,隨他為所欲為。
  不行呀!她這么快就向他屈服的話,對不起母后,對不起那些因為她私心作祟而被宋軍殺害的契丹同胞。她必須沉著冷靜的應付他的挑逗,她必須控制自己過快的心跳,她必須重新把他當作敵人。
  凌飛貪婪的凝視水面下她白淨的身子。他所看得到的并不多,卻已令他亢奮難捺。好想把她拉起來,好想把她看個徹底。他是她丈夫呀!他有權看她的,不是嗎?
  他一不做二不休,脫下官服,扔到床上。
  “你……”你在做什么?“玉瑤的聲音几乎顫抖起來。如果他強行要跟她行房,她該怎么辦?
  他笑著卷起袖子。“古人有為妻畫眉之樂,殊不知幫妻子沐浴,才真的是一件賞心樂事。”
  “我又不是不會自己洗澡的三歲小孩,你出去。”
  “這是我的房間,我現在還不想出去。”他跪到木桶邊,重新拿起剛剛擱在桶緣上的毛巾,手深入桶內,為她擦拭背部的每一寸肌膚。
  玉瑤愈來愈恐慌,從來不曾這么無助過。她赤身困在木桶內,桶內的水根本保護不了她。凌飛的手隨時可能向她的敏感部位侵犯,她徒有一身的武藝,此時卻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生怕她只要騰出一只手去推他,她的身体就會曝光,益發激起他的獸欲。同時她也愈來愈興奮,暗暗渴望能重拾交“證物”那晚被他愛撫的歡愉。就是這种矛盾的心理,使得她彷惶無措,心跳得好厲害。
  “玉瑤。”他的聲音在她耳邊輕柔的響起。他的頭离她好近,就在她頸后。“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他手中的毛巾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他的雙手自她背后伸出來包圍她,按在她護胸的雙手上,握住她的雙手輕揉她的雙乳。
  她簡直不能呼吸了,低吟道:“凌飛,求求你……”
  “求我什么?”他极其溫柔地問。
  “求你不要……”
  他的臉更靠近她.臉頰摩搓她臉頰。“你可知道這兩個多月來我有多難受?看著你、睡在你身旁,卻不能碰你,那是非人的折磨呀。”
  下一瞬,她的唇被他俘虜了。他溫熱的舌一探進她口中,她就癱了、軟了、暈了,理智、意志全崩潰。噢!兩個多月來她何嘗不想接近他,何嘗不想与他鴛鴦戲水、鳳凰于飛,可是她不能呀!她忘不了母后那因消沉頹喪而突顯的皺紋,她忘不了她被凌飛俘虜時遍地遼兵的死尸,即使她每個禮拜都到普濟禪寺為他們做法會,希望能超渡他們的亡魂,也依舊無法減輕心中的罪惡。
  想到這里,她悲痛的推開他,用力之大使他的背撞到牆上。她飛快的白木桶中爬出來,再一溜煙跳上床,放下床幃。慶幸自己已事先把所要更換的衣服放在床上。
  坐在地上的凌飛慢慢的做深呼吸,讓自己的情欲冷卻下來。這一撞還是值得,雖然只是惊鴻一瞥,他畢竟還是看到了他妻子曲線玲瓏的曼妙嬌軀。看到又如何呢?他如果扑上床去.包准會被她踢下來。日子為什么過得這么慢?他爹的百日忌怎么還不赶快來到?
  難怪古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他將來如果僥幸有儿子,一定要叫儿子娶個不會對丈夫拳打腳踢的弱女子。
  他拉開衣柜,拿出一件外衣穿上,便悻悻的往外走。
  推開房門之前,听到紅鈴她們碎聲地在外頭吱吱喳喳。他換上個表情,微笑著開門走出去。要讓別人以為他和玉瑤閨房和樂、鶼蝶情深一點都不難,經過交“證物”那一事之后,他已經相信不管什么都可以造假。
  他到明義家去。兩個至交有好一陣子沒見面了,天南地北的聊個不停。明義還派小廝去找王濤等曾為了救凌飛而被遼軍俘虜的好友來聚會。酒酣耳熱后,明義的葷笑話開始出籠。“咱們干脆叫官妓來助興。”
  “好啊!好啊!”兩、三個人同時附和。
  “凌飛新婚燕爾,他老婆又是武藝高強的遼國長公主,要是被他老婆發現他召妓,恐怕不妙吧!”王濤說。
  眾人的目光都向凌飛集中。他一時倒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凌飛,”明義拍拍凌飛的肩膀。“你以前是只童子雞,從不參加我們嫖妓的娛樂活動,只顧讀你的兵法。結果你一成親就不見人影,想必是日夜都离不開你標致明媚的老婆。”
  王濤等人都笑了。
  凌飛尷尬的說:“沒那回事。我是因為對新職不熟悉,花了很多時間去了解全國的軍政。我還年輕,蒙皇上厚愛,一下子跳開至樞密副使,朝中很多人都嫉妒我,等著看我出錯.好落井下石,所以我必須兢兢業業的認真工作,因而沒有時間來与你們聚會。”
  “我就說你不是那种當上高官就忘記舊友的人。”王禱說。
  凌飛向大家作揖。“諸位曾舍命救我,大恩大德,凌飛沒齒難忘。”
  “好了,好了,”明義輕推一下凌飛。“那种文縐縐的話,我听了會頭皮發麻。你的官銜最大,就由你具名,叫几個上流的官妓來讓我們快活快活吧。”
  “明義,你別害凌飛。”王濤說。“他老婆要是知道他召妓,也許會打得他屁股開花,牙齒碎了一地。”大家都哈哈大笑。
  凌飛脹紅了臉,心想那倒不無可能,剛剛他只不過親她一下。她就推他去撞牆。唉!這种丟臉的事,千万不能讓別人知道。
  “凌飛哪會那么沒用。”明義說。“誰都知道他老婆愛死他了,打從一見到他就認定非他不嫁。不惜為他背叛遼國。她一定每天纏著他,榨干他的精力,讓他沒有余力去多看別的女人一眼。”
  大伙儿嘻嘻哈哈的笑聲,表示同意明義的話。凌飛連耳根都紅了,如果讓他們知道他老婆仍是完璧,他們想必會更加取笑他。
  “凌飛,你別以為你討了老婆,就領略個中滋味了。”明義說。“妓女們的花樣繁多,她們逗弄人的技巧絕對超乎你的想像。你找個來試試,才會真正明白什么叫蝕骨銷魂。”
  接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听得凌飛的頭都昏了。
  “慢著,慢著,”凌飛說。“官妓不是只能以唱曲、舞蹈來娛樂官員、軍士,不能与官員私通的嗎?”
  “規定是那么規定,但誰管它呀!只要給那些藝妓一點錢,她就會眉開眼笑的跟你上床,把你伺候得快活似神仙。”
  凌飛還在猶豫,明義已叫仆人以凌飛的官銜去召官妓。凌飛把心一橫,決定荒唐一下。玉瑤不讓他碰,總有別的女人愿意讓他碰。再說,他現在如果推辭,好友們一定以為他懼內,他在他們面前必將顏面盡失。
  一群鶯鶯燕燕很快就來了,其中有三個人攜帶樂器。剛開始她們還規規矩矩的唱曲、跳舞,等明義請她們坐下來同飲同食,她們就蜂擁到凌飛身邊。
  “凌大人.听說是您召喚,我們姊妹們都爭相要來一睹您的風采。”
  “是呀,您不僅是本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二品官,而且一如傳說中的俊帥英挺。”這個姑娘還當眾摸了一下凌飛的臉蛋,令他為她的大膽咋舌。
  “小心哪,”明義說。“他老婆是遼國的長公主,武藝過人,她要是知道你偷摸她丈夫的臉,說不定會剁掉你的手指。”
  “別嚇人好不好?”那個姑娘手撫著胸口退后一步。
  “我不怕。”大家尋聲望去,看到說話的人是個鳳眼、瑤鼻,長得相當標致的年輕姑娘。
  “蓉蓉,你素來有膽識,可是你要知道,番邦女子可不比我們漢族女人,她們很野蠻,不講理的。”摸過凌飛的那個姑娘說。“听說她在戰場上殺人如麻。”
  凌飛听人家那么說玉瑤,不悅的皺皺起眉來。他想為玉瑤辯護,才張開嘴巴,蓉蓉就搶先說話。“就算她有三頭六臂,也沒什么好怕的。凌大人會保護我,不會任契丹人欺負我漢族的弱女子,是不是?”蓉蓉邊說邊擠向凌飛,說到最后一句,她已到了凌飛身邊,對他拋個媚眼,還用手肘輕輕撞他一下。凌飛又皺眉。他們明明只是召妓來娛樂,怎么會扯上漢族与外族的問題?
  “別讓凌大人為難了。”王濤說。“大家坐下來喝酒吧。”
  蓉蓉傍著凌飛坐,他的另一邊坐著一個叫瑩瑩的姑娘。兩個藝妓都對凌飛十分仰慕,要他講他如何壓制蕭太后的气焰,致使遼國愿意和談的事情給他們听。
  “沒什么好說的。”凌飛很不習慣被兩名陌生女子夾在中間。她們爭相想贏得他的青睞,不時拉扯他的手,要求与他對飲,或是在話語間不斷對他暗示她們可以隨他為所欲為。他明明想荒唐一下,卻反倒局促不安。
  他看到明義涎著臉,把手伸進一個藝妓的衣服內輕薄人家。那個藝妓嘴巴上說明義坏,其實她的兩手已勾上明義的脖子。王濤的腿上則坐了另一個藝妓,兩個人旁若無人的額頭頂著額頭,正在竊竊私語。
  凌飛整個晚上多半在喝悶酒,無法像明義他們放開來享受女人的伺候。他本來就不是好色之徒。現在他更明白,能讓他動心的人只有玉瑤一個。蓉蓉和瑩瑩給他斟酒他就喝,不知不覺的喝多了,腦子混混沌沌的不太清楚,視線好像也有點模糊。今天他差一點就可以得到玉瑤,如果他當時不气餒,不离開房間,而掀開床幃上床去,他是不是就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玉瑤的玉体?他是不是就可以抱住她,和她狂愛交歡?
  他跪在浴桶旁為她擦背時,他感受到她相當緊張,同時她似乎猶豫不決,仿佛無法決定她是不是該拒絕他。當他吻她時,她半推半就的讓他吻,他相信她至少曾陶醉在他們的熱吻中一下下。可恨她最后還是推開他,而且用力之大,足以將一個瘦弱者的脊椎撞斷。
  是誰在對他甜笑?玉瑤嗎?不對,那不像是玉瑤的眼睛。又有一個女人把他拉過去,她也不是玉瑤,玉瑤的嘴巴沒有那么大。有一只手在摸他的大腿。他把那只手拂開。他只想要玉瑤摸他,別的女人他都敬謝不敏。他的眼皮愈來愈沉重了,他想回去睡在他老婆身邊。
  他喃喃的叫:“明義,我要回去了。”可是好像沒人理他。他耳邊有女人嘟嘟噥噥的聲音,好似在對他催眠,他推開桌上的杯盤,干脆趴到桌上去呼呼大睡。
  凌飛從來沒有這么晚回來過。下人們沒一個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他娘一點也不擔心,逕自去睡了。他姊姊說他這么大的人了,不會搞丟,也回房安歇。玉瑤不想顯露出著急的模樣,叫紅鈴她們都去睡。她關起房內來坐立不安,一下子站在窗前听,是否有他回來的聲音;一下子坐到桌前去,對著挂在牆角的官服發呆。
  今天晌午時她推開他,致使他撞到牆的舉動,是不是激怒他了?所以他以夜歸來表示抗議?平常他在家的時候,她都盡量避開他,但其實她對他的作息了如指掌。她唯恐太接近他,會無法掩飾自己的情意,違背她為遼兵亡魂齋戒的心愿。
  母后對她說過,男人結婚不只是為了傳宗接代,做妻子的如果在床上無法滿足女人的需要,他就會到外頭去尋歡。漢人多半三妻四妾,也是這個道理。凌飛不像是好色之徒。她暗暗觀察過,他府中有几個奴婢姿色不惡,凌飛對她們那視若無睹。而只要她跟他在同一室內。他的眼睛多半都追著她轉,這也是她之所以能放心避著他的原因。可是,人的耐力都是有限的。像今天,她不也一度軟弱的想向激情投降,不再抗拒凌飛的挑逗嗎?凌飛可是失去耐心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他會不會到秦樓楚地去眠花宿柳?
  想到這里,她恨得把手里絞著玩的手絹撕破。她不能忍受凌飛去吻別的女人.她不能忍受他摸過她的手指落到別的女人身上。為什么他就不能再忍忍?再過一個月,她就愿意同他圓房了,他果真不能等到那時候嗎?
  要是他真的找別的女人尋歡,或是要求納妾,她該怎么辦?她不知道,但愿那种事永遠不會發生,否則她可能會瘋掉。她為他做了那么多的犧牲,到頭來他棄她如敝履的話,她也許會气得把他殺掉。
  夜深了,四下一片靜謐,前頭卻傳出聲音。玉瑤顧不得顏面,急忙出房,往前廳奔去,差點撞上凌府的趙總管。
  “長公主,我正要去問您稟報。都虞侯簡明義派人送口信來說,凌大人在他家醉倒了,今夜無法回府。明天清晨大人就要上早朝,恐怕往返不及,所以請讓來人帶去凌大人的官服、官帽。”總管說。
  玉瑤聞言的第一個想法是,她要去簡明義家看凌飛。可是這么晚了,她上別人家去看她夫婿,不曉得會不會引起非議。漢人成文和不成文的規矩多如牛毛,她永遠都搞不清。
  “趙總管,凌大人的官服官帽豈能隨便交与他人。”玉瑤說。“我看這樣吧,勞頓您把凌大人的官服官帽親自送去簡府,并且順便看看凌大入是否無恙。我會在廳堂等你回報。”
  “長公主考慮得极是,老奴遵命。”
  那一夜玉瑤直等到趙總管回來覆命,說凌飛醉得不省人事在簡府里睡覺,她才放心。既然凌飛只是在簡府里喝醉了,沒有做什么對不起她的事,那就由他去吧。她知道他和簡明義的交情,男人除了妻子之外,也需要朋友的。
  凌飛并不貪杯,今晚為何會醉得無法回家?恐怕与她今天拒絕他求歡有關吧?玉瑤重重的歎气。她也希望能早日和凌飛做真正的夫妻,可是,不為遼兵的亡魂守喪百日,她會永遠良心不安的。
  既然她會和凌飛做永遠的夫妻,又何必急于一時呢?再過一個月他們心靈上和肉体上的桎梏就都可以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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