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二章


  三人隔日一早便准備上路,可是問題來了,他們只有二匹馬,本想再為丁柔准備一匹馬,可是丁柔表明不會騎馬,所以其中必須有二人共騎一匹馬。
  “我可先言明,我只抱女人不抱男人,若想与我共騎,免了吧!”歐陽羽綸赶緊聲明!
  丁柔睨了歐陽羽綸一眼,心里叨念著:我不就是女人嗎?大色狼!
  柳云風二話不說,走過來一把抱過丁柔上馬。“出發了。”
  丁柔沒料到云風爺居然就這么將她抱上馬,在接触的瞬間,粉頰霎時變得嫣紅。
  她的气息急促,心儿也怦怦直跳。
  可惜柳云風及歐陽羽綸均錯過了這個畫面,三人上馬后便往南下之路前進。
  一路上,柳云風极少開口,只有丁柔与歐陽羽綸偶爾對話一二句。并不是因為柳云風不喜歡有丁柔相伴,而是他一直陷在自個儿的沉思里。
  打從他抱丁柔上馬時,他便吃了一惊!丁柔的骨架輕盈,不似男人的身子骨;
  推敲了會儿,他歸咎于因丁柔家中清貧,調理不當以致發育不良。但不知為了何因,這個想法令他感到非常不舒服,他蹙眉盯著眼前弱小的身子,若有所思。
  丁柔于前座緊抱著包袱蜷縮著,刻意拉開与柳云風的距离。与男子如此親密地坐騎,令她感到十分不自在,雖然她一向大而化之,但畢竟仍是個女儿家。
  來到城郊,馬匹放慢腳步,陣陣微風徐徐吹來,竟帶著柔柔的幽香,柳云風正納悶這陣陣柔香從何而來──原本走在前頭的歐陽羽綸倏地停下馬,掉回頭朝他走來,他也赶緊拉起韁繩停下馬匹,因而撞上了前頭的丁柔。瞬間,鼻息間充斥著柔和的香气,他這才明白,原來剛剛的香味是由這位小兄弟身上傳來的!
  柳云風不覺皺起眉頭,一個男孩子身上帶著香气,這是何等怪异?但最糟糕的是,他竟然非常眷戀這种淡淡的柔香。這令他沒來由的心煩意亂!
  歐陽羽綸眼觀四方,“云風你瞧,這一處風景不錯,咱們今天別走了,就在這扎營吧!”說完便向自個儿到前面湖泊旁取水喝。
  柳云風抱丁柔下馬,抬頭看看眼前的山光水色,确實是一個扎營的好地方。
  丁柔四處看了一下。這儿除了眼前一潭湖水外,四處皆無住家,無垠荒草延伸至另一頭的山腳下,既無隱密的樹林作屏障,也無任何可遮蔽的地方。
  “就住在這儿?沒搞錯吧!爺不是很有錢?再走不遠就有落腳的地方了,不必這么委屈自己吧?”丁柔煩惱的是,他怎么和二個大男人露宿野外?
  在湖泊旁洗臉的歐陽羽綸一听丁柔這么說,走過來嘲笑著,“你以為好不容易跟上兩位有錢的爺,從此可以享清福,卻沒料到才第二天就必須露宿荒郊,覺得很失望,是不是?”
  丁柔听出他話中的諷刺,頓覺气憤,反駁道:“我哪怕露宿荒郊,什么苦我小丁沒吃過!這點小事我才不看在眼里,我是怕爺養尊處优慣了,受不得夜晚的風涼雨露重!”她驕傲地抬著頭,加強她話中的真實性。
  “哦!真是這樣嗎?”歐陽羽綸仍逗著丁柔。說實話這小子真是討喜,就連生气的模樣,也令人覺得非常可愛,忍不住想逗著他玩。
  柳云風走到丁柔身旁,看他只著一件薄衫,不覺蹙緊眉頭。“這一路上露宿郊外的机會常有,你身上這件衣服到了夜晚恐太單薄,你可另有准備防寒衣物?”
  丁柔耳里听著柳云風的關怀,心頭有种幸福的感覺在滋長,好生感激地看著他。
  這位爺,真是一個大好人!
  丁柔以感激外加崇拜的眼神看著柳云風說:“謝謝云風爺關心,我小丁身子是鐵打的,很耐凍!況且四川這地方也冷不到哪去,你不用為我費心。我看既然今晚決定在此過夜,這晚飯可不能省吧?我這就去為兩位爺准備!”丁柔愈說愈順,竟忘了在這荒郊野地要去哪找吃的?只見她說完話便急匆匆地跑開。
  歐陽羽綸咧嘴一笑,飛身擋在丁柔面前。“請問你想到哪張羅吃的?你又不會騎馬,想必也不擅長打獵,在這荒郊野地,你要打哪找來吃的?”
  丁柔呆愣了一下,接著泄气地拍著額頭,“難不成今晚除了受凍外,還得挨餓?”
  柳云風一躍上馬,拉過韁繩,對丁柔交代:“羽綸這人什么都好,就是愛捉弄人這點不好!你必須赶緊适應他的脾性,免得老被他逗著玩。我們這就去張羅吃的東西,你先去准備柴火,愈多愈好,今晚還用得上。”
  歐陽羽綸哈哈一笑,便与云風策馬而去。
  丁柔拾著地上的枯枝,心里想著云風爺,臉上淨是小女人的嬌柔。
  真正的君子,應該就是像雪風爺那般吧?內斂卓絕、气度非凡、見義勇為、風度翩翩,哇!云風爺真是太棒了!
  她想起今天一整天与云風爺共騎的情景。雖然她已盡可能地与爺保持距离,可是仍可強烈感覺到由云風爺手背傳來的熱度。那是屬于男人才有的力量,是她這個假男子永遠也學不來的。
  由云風爺身上傳來的特有麝香,提醒著她兩人的近距离;可她愈是刻意回避,愈是能感覺到背后那股龐大的力量。一整天她的心就這么懸著,胸口莫名地發燙,心儿怦怦地鼓動著,真怕一不小心,給云風爺听見了她咚咚作響的心跳聲。她只得用力地將包袱按于心口上,籍以壓下胸臆間的鼓動。
  從小她就未曾与男人如此接近過,雖然爹將她當男儿看待,但畢竟周遭全是女孩,對于男人的認知也是由市井之中得來。她從來就不知道,原來男人的臂膀竟是這般魁梧有力。想著想著,她整張臉又漲紅了起來。
  丁柔沉醉在小女人的嬌羞中,以致不知柳云風与歐陽羽綸走近她身旁。
  歐陽羽綸自丁柔背后一拍,丁柔險些飛了出去!還好柳云風眼快,伸手擋住她,然后他睨了羽綸一眼。
  歐陽羽綸委屈的向丁柔抱怨:“怎么自從与你見面開始,我就常吃云風的眼瞪子。都怪你不好,堂堂一介男子活像個娘們似的,連撿個柴也能撿得臉紅气喘!瞧,我這才輕輕拍你一下,你也能飛了出去。看樣子不訓練訓練你怎么成,將來如何保家衛國!”
  “啊!”丁柔听他這一說,開始擔心起往后的日子,看來男人還真是不好當!
  柳云風也深覺羽綸的話有道理,轉身對丁柔說:“你身子骨真是太差了,是該磨練磨練,對你有好處。”
  “啊……”丁柔的嘴張得更大了。這回連救星都這么說,看來真是死定了!
   
         ☆        ☆        ☆
   
  三個人圍坐火堆旁,吃著丁柔烹調的食物。歐陽羽綸贊不絕口:“小丁呀!你真該生為女人,瞧你男人的本事沒一樣做得好,女人的事你倒精通!”
  說者無心,听者有意。丁柔听他這么一說,一口還未咽下的飯差點噴了出來!
  情急之中赶忙咽下,反倒哽在喉頭,不上不下難過得直咳個不停!
  坐在丁柔左旁的柳云風放下竹筷,迅捷地以兩指點了丁柔頸后的穴道。經他一點,丁柔竟不咳了,食道也順暢了。她揉揉頸項,抬眼看向柳云風,眼底淨是崇拜。
  歐陽羽綸關心地問:“小丁,你沒事吧?”
  丁柔以手順順胸口,匆促地答了一句:“我沒事了。”就轉向柳云風,一臉興奮地道:“爺,你好厲害哦!這是什么功夫?你可要教教我,居然可以用二根手指頭就止了咳,真是了得!”
  歐陽羽綸听見丁柔那崇拜的語气竟吃起味來。“這也沒啥了不起!改明儿我教你便是。”
  “羽綸爺你也會呀!哇!你也好了不起!這可是你自個儿說的,你愿意教我,可不許賴皮!”丁柔滿臉光彩。
  柳云風沉默地夾起菜肴放入口中,對他們二人的談話置若罔聞。
  歐陽羽綸及丁柔還在熱烈地討論著穴道奧妙之處。
  柳雪風突然放了一只雞腿在丁柔碗里,丁柔惊异地抬起頭來看著他,他只淡淡地說了句:“多吃點,你身子骨太瘦了。”
  丁柔低頭看著碗里的雞腿,再抬眼看著俊雅的云風爺。這种被關怀的感動,使她的眼眶迅速盈滿淚水,眼珠子轉呀轉地,竟將豆大的淚珠給轉了下來。
  “云風爺,你是我見過最、最、最好的人了,不但救出了我,還肯為我夾雞腿。
  我爹都不曾像你待我這般好,他唯一為我夾鴨肉的一次,還是在賣了我得到二十兩銀子的那晚,但是還是沒能給我鴨腿吃。云風爺,你怎么會對一個書僮這么好,好得讓我好想哭喔!哇──”說著說著,丁柔竟然俯身在柳云風胸前放聲大哭起來。
  歐陽羽綸赶緊搗住耳朵。這小子的哭聲可真尖銳,真受不了!
  柳云風听到丁柔的口述,心頭竟泛起不忍,對于丁柔無禮的舉動也不介意。他輕拍著丁柔的背,“別哭了,男人怎可這般哭法!”他安慰道。
  因為靠得太近,他又聞到了丁柔身上的馨香──這味道真好!驟然,他為自己腦中閃現的念頭緊皺眉頭,陡然起身推開丁柔,兀自走了開去!
  丁柔猝不及防險些跌倒,止住淚,抬頭看著云風爺走遠的背影,不明所以的望向羽綸爺,“云風爺不喜歡我?”
  歐陽羽綸盯著云風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轉頭安慰他:“沒有的事,云風向來對陌生人有些距离,別多想。”
   
         ☆        ☆        ☆
   
  荒郊野地的夜晚可真冷呀!
  丁柔縮成一團緊靠著火堆,但身体還是不停地打著哆嗦,牙齒也打顫地喀喀作向;她來回摩擦著雙手,想藉以取暖,并不斷地呵著熱气,使雙手得以暫時取得溫暖。
  透過熊熊烈火看著眼前的景致──好一個金色大地!
  四周的草莽隨風搖曳,將火苗金黃的光影折射再折射,形成一片金黃色的波動,如同金色的海浪覆蓋又覆蓋。
  丁柔好不容易等到兩位爺都入睡了才敢起身。她雖不是什么大家合秀,可与兩個大男人同舖而眠也挺別扭。看來今晚是甭睡了,她忍不住疲憊地伸個懶腰,打了一個呵欠。
  “怎么還不睡?不習慣露宿荒郊是嗎?”柳云風無聲無息地來到丁柔身旁。
  陡來的聲音嚇了丁柔一跳,她拍著惊魂未定的心,望向柳云風。“云風爺?你也沒睡?”
  “外頭風大,怎么不到里面休息?”他瞥見丁柔身上的薄衫,蹙緊眉頭。
  “哦!難得有露宿荒郊的机會,我想好好地体會一下這种感覺,順便欣賞這美麗的夜色。”丁柔假意地看著高挂在天空的一輪明月。
  柳云風也抬頭看一眼明月,回頭對丁柔說:“明早還要赶路,還是早點歇息吧!”
  “我再坐會儿就進去,云風爺,你先去休息。”丁柔催促著柳云風赶緊進去。
  說實話她也好困哦!好想小寐一下,云風爺若一直在這待著,可怎么辦好?
  柳云風走上前去添加柴火,然后脫下身上的狐裘為丁柔披上。他在丁柔身旁坐了下來,之后便不再說話。
  倏地,丁柔被溫熱的暖意緊緊包裹住。狐裘還夾帶著云風爺留下的气息,那似曾相識的气味令她迷戀。這是她不曾遇過的溫柔,心中突然充斥著暖烘烘的甜蜜。
  滿心感激地,她抬頭望著柳云風,一句“謝謝”卻如哽在喉,硬是擠不出口。
  眼里泛著淚水,云風爺的身影在眼前逐漸模糊,她用力眨眨眼,想將淚水給逼回去。
  猶記得云風爺不喜歡她流淚的模樣。
  是夜,四周除了虫鳴聲外,再無任何聲向。丁柔從沒有与男人在夜空下獨坐的經驗,心中志怎不安,別別扭扭。她亟欲找個話題來化解這种靜默的气氛。可是愈是著急,愈是吐不出一句話。
  兩人之間的气氛愈來愈詭譎,丁柔几乎可以听見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她心虛地偷覷了柳云風一眼。不知云風爺現在在想些什么?有沒有听到她劇烈的心跳聲?
  結果這一看令她張大了嘴,搖頭苦笑。原來柳云風早已閉目養神了。
  時間一刻一刻的過去,丁柔再也支撐不住。她的眼皮愈來愈重,身子愈來愈輕,意識愈來愈模糊;漸漸地、緩緩地,原本正襟危坐的身子慢慢傾斜,最后終于倚在柳云風肩頭睡著了!
  柳云風在确定丁柔熟睡后,微揚唇角,起身將她連同狐裘抱入營帳內!
   
         ☆        ☆        ☆
   
  當一道陽光透過營帳照射進來,丁柔便蘇醒過來。
  意識尚未清醒的她,在手触摸到狐裘軟毛的一瞬間整個人惊醒,一雙眼瞪著身上的狐裘看,剛剛她還以為是被叢林野獸襲擊,嚇出一身冷汗。
  丁柔手指顫抖地輕撫軟毛。狐裘毛細滑柔軟,她將整個臉蛋靠在軟毛上,嗅著云風爺所遺留的麝香。經過昨儿個一夜,狐裘上除了有淡淡的麝香外還夾帶著她的味道,這种融合后的獨特香味,竟令她心儿怦怦直跳。她像一只貪睡的貓儿,摩挲著軟毛,久久不肯起來。
  這是昨夜云風爺為她披上的。擁著狐裘入怀,似能感受到云風爺給的溫暖。像她這种出身的人,哪怕是一輩子也擁有不起這种高貴的物品。可云風爺不嫌棄她的出身低微,竟拿給她避寒,陪了她一整夜。
  想起昨夜,丁柔才惊覺自己身處營帳內。奇怪了,昨夜她明明是在外頭……啊!
  難不成是云風爺抱她進來?頓時她又整個臉蛋通紅,心儿枰枰亂跳!
  丁柔看了一眼四周,早已不見兩位爺,想必他們是到外頭去了,都是自個儿貪睡,竟比主人家晚起。
  “好美呀!”丁柔一步出營帳外,就被眼前的景色所眩。
  清晨的草地受到雨露的潤澤,青翠有如絲絨毯,點點水珠在暖陽的照拂下閃閃發光,与綠水鏡面的湖泊相互輝映。遠有白皚皚的高山依傍,近有飛鳥點綴其中,宛如一處人間仙境。
  “莫怪兩位爺都認為此地是一處扎營的好地方!”丁柔為眼前的景色折服。
  突然她眼睛一亮,看見有只野兔躲在草叢里對著她好奇的觀望。
  “哈!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你偏闖!可別怪我正好拿你當中午的下酒菜。”
  丁柔躡手躡腳地靠近那只野兔。
  野兔見她走近也沒有离開的意思,仍是兩個眼睛骨碌碌地盯著她。
  “乖,別動,別動哦!我會很小心,不會讓你死得太痛苦。放心好了!別動哦!
  我就來了……”丁柔整個人飛扑過去,兔子竟在那一瞬間跳開,讓她如倒栽蔥似的朝地上一趴,吃了滿嘴的泥巴不說,整張臉實在是……慘不忍睹!
  丁柔起身將兩手的污泥往身上一抹,气憤地找尋那只野兔。它居然沒有离開,仍用那雙無辜的眼在一呎外盯著她。
  “你笑我?你敢笑我?待會儿我教你死得很難看。看我不剝了你的皮!”說著又一個飛身──“哎喲!”這回她撞上了一塊石頭,額頭腫起一大塊,還滲出些微血絲。
  撫著頭,她再度站起身,咬牙切齒地瞪視那只野兔。“你嫌我笨是不是?居然還不跑?就這么瞧不起我?好、好、你好,我就誓死捉到你!”又一飛身,這回直朝湖面落下,“救命呀……我不會游水啊!”
  “這回死定了!”丁柔閉上眼睛咬緊牙根,承受著即將溺水的恐懼,准備接受死神的到來。陡然間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樓入寬厚的胸膛,“死神身上的味道怎么這么熟悉?感覺怎么這么溫馨?原來死也不可怕嘛!”丁柔安心地任由來人安穩地將她送達地面。
  當她的雙腳碰触到地面,馬上訝异地張開眼。“咦!我沒死呀?”她不放心地摸摸頭、摸摸手、摸摸身体:“干的?”她傻傻一笑,抬頭正巧撞見柳云風眉頭緊皺地盯著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爺救了我。還好,還好!”
  歐陽羽綸在一旁看到丁柔的狼狽樣,早已笑不可抑,指著她的頭問:“你在做什么?清晨運動嗎?”
  丁柔睨了歐陽羽綸一眼,沒好气地拍拍身上的污泥。“笑吧、笑吧!你盡管笑,我是好意想捉只野兔給兩位爺下酒,怎么知道……哇──”丁柔惊魂甫定,這會儿委委屈屈的說著,竟不覺傷心地哭了起來!
  “野兔?嗯……哈哈哈……”歐陽羽綸實在是憋不住笑意,雖然他一再接收到云風投來的懾人眼神,但實在太好笑了!野兔?憑他也想赤手空拳捉野兔?
  柳云風搭著丁柔的肩,“沒事了,快去梳洗一下,頭上的傷還得包扎。”
  丁柔轉頭再睨一眼歐陽羽綸,才心甘情愿地去梳洗。
  隨后三人准備起程,歐陽羽綸詢問著柳云風接下來預備怎么走。
  柳云風思考了一下才道:“以地勢來看,咱們現在應該到了云陽附近,我想我們就往南走,到湖南看看。”
  歐陽羽綸但笑不語。云風這家伙表面上從不關心家中事業,可行動上卻常泄露心事,瞧這會儿往南走,不就是最好的證明。按理說此番外出是為逃婚,應該避開十六路才是,但云風所走的路線,雖非經十六路,卻總不會离驛站太遠。他分明是想乘机巡視各分路經營情況,以确實了解家業的營運狀況。
  三人上馬后,一路往南而行。才坐上馬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丁柔竟打起盹來。
  歐陽羽綸朝后頭看了一眼,只見丁柔整個人倚在云風身上睡著了!說也奇怪,分明是兩個大男人,怎么坐在一起也能成為這么美的畫面。若說云風高大俊逸,那么小丁則是俊俏有余,貌胜潘安。瞧他現在頭上纏著繃帶竟也能這般搶眼,鮮少瞧見男人能長成這般模樣!
  歐陽羽綸放慢速度,拉近与柳云風的距离,“這小子昨晚肯定沒睡,哪有一大早就打盹的道理!”
  柳云風体貼地拉攏丁柔身上的披風,轉頭對他道:“他是累坏了,經過昨天一整天的勞碌顛簸,對于初次坐騎的人來說,肯定非常辛苦。昨夜又是初次露宿,難免不習慣,難得的是不曾听他有所抱怨,只是這會儿他怕是再也撐不下去了。”
  歐陽羽綸翻了翻白眼。“喂!我又沒說他打盹不行,你干嘛嘮嘮叨叨說了一堆,一副好生不舍的樣子。你呀!對那些名門閏秀若能有待他一半的好,今儿個就不用浪跡天涯了!”歐陽羽綸不以為然的說著。在他看來,小丁是缺少磨練,憑小丁的机伶,若再加以訓練,想必日后定有一番成就。
  柳云風經他這么一說,心頭竟無由地翻騰起來!想起今早的畫面他還余悸猶存。
  一早他与羽綸到四周探勘地形,沒想到才一會儿的工夫,竟差點失去小丁。
  當時他回到扎營地沒見到小丁,正擔心著他的安危,居然就瞥見他落水的畫面。
  那時他完全憑著直覺飛身接下他。現在想來還是冷汗涔涔。若是當時他晚一步……他緊閉上眼,不愿再多作深想。
  柳云風警覺到歐陽羽綸正投以好奇的眼神,連忙掩飾地斥道:“你少胡扯了,小丁怎可与姑娘家相提并論!”
  歐陽羽綸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小丁雖不是姑娘,可他也不像個男人!
   
         ☆        ☆        ☆
   
  三人于傍晚下榻湖北戴家溝,他們先找了一處客棧休息。剛吃過飯,歐陽羽綸便提議到外頭看看。
  柳云風見小丁一身疲憊不堪,便要他先行休息。于是丁柔上了樓,歐陽羽綸及柳云風則外出了。
  丁柔一到房間,便吩咐店里小廝提几桶熱水上來。机不可失,趁著兩位爺都不在的時間,赶緊梳洗一下!
  柳云風及歐陽羽綸于市集之上觀察當地的民情風貌。正在閒逛時,瞧見一家店,客人絡繹不絕。抬頭一看,牌匾上有“怡情坊”三個大字。柳云風視而不見,走了開去。
  歐陽羽綸又將他拉回來。“咱們進去湊湊熱鬧!”
  “沒興致。”柳雪風不理會他,轉身想走。
  “別那么掃興,走啦!看看何妨。”歐陽羽綸說著便自個儿走了進去。
  柳云風搖頭苦笑,只得隨他入內。才一進門,便被悠揚琴聲所吸引。抬眼一瞧,見閣樓上有位姑娘正在撫琴。琴聲緩緩宣泄著哀怨,聲聲扣人心弦,令人聞之動容。
  當下,柳云風對煙花之地竟有如此純淨的樂聲惊异不已,早忘了先前的排斥,与羽綸一同入座。
  一位女侍端來一壺茶,兩人皆感惊奇,難道此處不賣酒?歐羽綸正欲開口發問,女侍即巧笑道:“兩位爺是生面孔,應當不是本地人,所以不明白本店規矩,本店只可品茗,不可飲酒,只許听琴,不許扰人。”
  “哦!有這般規矩?倒屬罕見,想必店家是位風雅之人。”柳云風贊賞著。
  女侍与有榮焉地回道:“回稟兩位爺,閣樓上撫琴的正是我家主子!”
  兩人同時望向閣樓,更為惊奇!沒想到店家會是位女流之輩,而且還是位貌若桃花眉如柳的美人!
  只見閣樓上人儿撥動琴弦,輕唱道:“老父田荒秋雨里,舊時高岸今江水;佣耕猶自抱長饑,的知無力輸租米。自從鄉官新上來,黃紙放盡白紙催!賣女得錢都納稅,病骨雖寒聊免縛。去年衣盡到家口,小女臨岐兩分首……”
  歐陽羽綸听得動容,有感而發:“看來又是官租之累的受害人!”
  柳云風也起怜憫之心,歎道:“年年強收租金,壓得百姓直不起身!可悲啊!”
  閣樓上的美人這時也注意到來了兩位生面孔,于是朝柳云風及歐陽羽綸點頭微笑,以琴聲表達歡迎之意。
  “好一個奇女子!”歐陽羽綸贊道。
  這時,陡然自門外走進一個差役,直往閣樓上去。差役對著姑娘大聲吼叫:“不是告訴過你,不可唱這些蠱惑民心的曲儿,怎么老說不听!看來我不封你的館,你是不知收斂!”說著便舉起刀將琴弦划斷!
  歐陽羽綸看不過去,飛身上閣樓,打落差役手中的刀。“從未听說連唱個曲也得受限制。想不到這儿的地方官竟是這般欺民!”
  唱曲的姑娘不慌不忙的站起,朝差役屈膝一笑,再由袖口拿出五兩銀子交到差役手中,“這位官大爺,您別忙著生气!我這就听您的話,不唱便罷。听說鄰家客棧酒菜均屬一流,您不妨先到那儿小酌几杯。切莫扰我客人失了興致!”
  差役看看手中的銀兩,壓下聲音朝她說了些話,便自行离去。
  那姑娘隨即轉身,朝出手相助的歐陽羽綸欠身微笑。此位爺一臉剛毅,滿身正气,一看便知是個俠義之人。“謝謝公子相救!”
  “哪儿的話!我倒沒幫上什么忙。”
  “不!肯為我等出面已屬不易,爺定是位性情中人。不知可容翩翩為爺奉上一杯茶,以聊表謝意?”
  “豈敢、豈敢,姑娘這邊請。”說著便領著她,走向柳云風的座位。
  坐定后,翩翩邊沖著茶邊解釋道:“想必兩位公子是從外地來的,所以對本地不熟悉。這里的地方官是位冬烘先生,所以只得由著差役為所欲為,其實說穿了,他們也不過就是要酒喝,順他便罷!”她莫可奈何地笑笑。
  歐陽羽綸听她這么一說,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原來是自己多事了。
  柳云風問:“這么說,像今天這种情況時常發生了?”
  翩翩點點頭,“不足為奇!這儿的百姓除了要繳租、要還債,更要忍受种种額外的剝削。”
  歐陽羽綸听得義憤填膺。“這太過分了!”
  翩翩笑道:“只怪朝网不振,莫怪地方官昏庸。”
  此話一出,兩人皆對眼前這位姑娘敬佩三分。有此大思維,絕非一般百姓所能領悟,想必是經過一番寒徹骨,方能体會!

  ------------------
  熾天使書城OCR小組   Cat 掃描, Yinny 校正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