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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金蟬脫殼


  突然之間,霧中火光如流星,點點拋起半空,直朝游艇上落下來。
  那是一只只裝滿油的玻璃瓶,瓶口以布條塞緊,再用火點燃。
  瓶一落在游艇上即告砸碎,汽油四濺,著火立刻燃燒起來!
  右舷首先著火,接著是船尾,只听得惊呼聲連起:
  “著火啦!……”
  “這邊也燒起來了……”
  “快來人救火呀!……”
  全船頓時惊亂成一片,對方的人則趁亂爬上來好几個,向奮力阻擋他們的水手展開了肉博!
  趙一鳴見狀大惊失色,急命分出一些人手來救火,他們親自指揮那几名大漢,沖過去加入了混戰。
  他這時根本就忘了楊少康,只顧攻擊那几個上了船的家伙,以免被他們控制右舷,接應“金老鼠”登船,那就更難應付了。
  但激戰了二三十分鐘,直到目前為止,仍然未見“金老鼠”露面,這倒是頗出趙一鳴意料之外的。
  因為根据以前几次出事目擊者的報告,“金老鼠”都是一馬當先,搶先登船大顯身手,這次怎么會改變了作風,始終未見他現身出來?
  几處火勢剛扑滅,燃燒的汽油瓶又連續飛擲過來,落在船上即告爆炸,引起一片猛烈的火勢。使得搶救的几名水手顧此失彼,弄得手忙腳亂。
  趙一鳴和几名大漢已加入了混戰,展開了短兵相接的肉搏,他們一個個奮不顧身,果然把上了船的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
  可是甲板上的火勢已蔓延開來,几名搶救的水手又被亂槍擊倒了兩個,本來人手就不夠,這一來更無法扑滅火勢了。
  眼看火勢已無法控制,趙一鳴不禁方寸大亂,一個失神,被一個身穿潛水衣的大漢扑上來舉刀就刺,使他欲避不及,一刀刺進了胸側!
  趙一鳴把牙一咬,負傷飛踹一腳,把那大漢踹了開去。
  但另一大漢卻從他背后扑來,就在舉刀當頭刺下的千鈞一發之際,不知從何處射來一槍,擊中那大漢,解救了趙一鳴的危急。
  “啊!”慘叫一聲,那大漢倒身在甲板上。
  趙一鳴一回頭,才發現倒在地下的那大漢,手里握著把鋒利無比的水手刀。
  他不禁暗呼一聲:“好險!”他還以為自己命大,那大漢是被亂槍擊中的呢!
  胸側挨的這一刀傷勢不輕,而這家伙不愧是條硬漢,居然把牙一咬,踉蹌退至船頭,以背靠著駕駛室的門,硬挺著繼續舉槍射擊。
  趙一鳴是全船的負責人,他心知自己的責任重大,絕不能倒下,否則勢必成了群龍無首的局面。
  因此他雖自振作精神,仍然勉強支持,以便親自指揮作戰,決心要負隅頑抗到底,絕不讓對方攻占這艘游艇的企圖得逞!
  現在船上的情勢仍由他們控制,只是火熱越來越大,而且眼看已蔓延開來,使得全船惊亂成一片,既要迎戰對方,又要全力救火,确實忙得焦頭爛額。
  就在這時候,對方突然停止了攻擊,只听得喊話筒傳來一聲招呼:
  “退吧!”
  便見登上船的几名大漢,忙不迭沖向船邊,爭先恐后地紛紛躍身入海。
  趙一鳴以為對方已知難而退,暗覺松了口气,急命全船全力扑滅火勢。
  正當他們忙于救火之際,對方又以喊話筒大聲說:
  “在下‘金老鼠’,今夜多有冒犯,請在薛老板面前代為致意,并且謝謝他的五百公斤黃金!哈哈……”
  狂笑聲中,馬達聲突然大作,霧中的几艘快艇已飛駛而去。
  趙一鳴听了對方的話,不由地暗自一怔,一時似乎有些莫明其妙起來。
  但他忽然意識到什么,情知不妙,踉踉蹌蹌地急向船頭沖去,急命那几個大漢赶來,輕聲吩咐:
  “快看看前面的錨!”
  那几名大漢立即過去,合力將墜錨的粗鏈一拖,似已覺出了重量不大對勁。
  一名大漢情知有异,赶緊沖向船頭,把身子伸出船外,朝下去一看,鐵鏈的末端已被鋸斷,墜著的錨卻不知去向!
  這一惊非同小可,他忙不迭撐起身來,气急敗坏地大叫:
  “不好了,那只錨不見啦!”
  趙一鳴大吃一惊,惊怒交加地喝問:
  “什么?!那只錨……”話猶來了,心里一急,只覺兩腿發軟,再也支持不住,忽然癱倒了下去。
  楊少康不知躲在什么地方,這時才現身出來,赶到趙一鳴身邊,蹲下身問:
  “趙兄,你的傷勢怎么樣?”
  趙一鳴哭喪著臉說:
  “傷再重我也不在乎,可是丟了那只錨……”
  楊少康詫异他說:
  “一只錨能值多少錢。丟了就丟了,難道薛老板還會要你賠不成?”
  趙一鳴苦笑著說:
  “能賠得起就好了,就因為把我人賣了,也賠償不起呀!”
  楊少康似有所悟地問:
  “難道那只錨是?……”
  趙一鳴終于點點頭說:
  “楊兄猜得不錯!那只錨就是我們這次准備的‘貨’!”
  “哦?”楊少康惊詫地追問:“你是說那只錨是偽裝的?!”
  趙一鳴已無法隱瞞,只得說出那只錨是以五百公斤黃金鑄成的,表面加以特殊偽裝,看上去与真的鐵錨無异,倘非仔細查看几乎可以亂真。
  今天下午,當“海安號”正忙于啟航准備,故意用作轉移目標之際。這游艇上的所有人也同時被調開,只派了一名大漢留守,好讓趙一鳴帶了几名手下,趁机將那只偽裝的鐵錨弄上船。換下了原有的真鐵錨。
  這完全是范強的主意,認為這樣一來,絕對万無一失,結果……
  沒等他說完,楊少康已表示怀疑地問:
  “這就奇怪了,他們怎么知道的呢?”
  “我也想不通,”趙一鳴垂頭喪气他說:
  “這一著确實出乎我意料之外,想不到他們故意發動猛烈攻擊,只是在聲東擊西,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好趁亂派人從海里摸到船頭,向那只錨下手啊!”
  楊少康焦灼地急問:
  “趙兄現在打算怎么辦?”
  趙一鳴奮力撐身而起,踉踉蹌蹌沖向駕駛室,吩咐掌舵的船員:
  “快掉頭去追!”
  船員哪敢怠慢,赶緊掉轉船頭,全速循著逐浪遠去的馬達聲,向一片煙霧茫茫中急追。
  兩名水手奉命趴在駕駛室頂上,扶住掣亮的船首探照燈,左右搖動向前照射。
  可是海上濃霧彌漫,白茫茫的一片,探照燈射出的強烈光線,形同一道乳白色的光柱,僅能射出十几碼外。
  而那些快艇所發出的馬達聲,距离卻已越來越遠,并且分散了開來。
  楊少康又走到趙一鳴身邊,望著眼前的一片濃霧說:
  “趙兄,我們這种速度,恐怕追不上他們吧?”
  趙一鳴忿聲說:
  “追不上也得追,至少得弄清楚,看他們是不是回香港!”
  楊少康輕喟一聲說:
  “不是我故意泄趙兄的气,追不上也罷了,即使能追得上,或者他們自己停下來等我們,東西既然已到了他們的手里,要想奪回來是太難了……”
  趙一鳴突然把心一橫說:
  “那就干脆拼個你死我活,反正東西丟了,我也沒臉活著回去!”
  楊少康勸他說:
  “我認為趙兄不必太意气用事,你已盡力而為,誰也想不到‘金老鼠’會來這一手。以前我還以為對他的傳說有些夸張,今晚才真正領教了,百聞不如一見,這家伙确實是詭計多端,令人防不胜防!”
  趙一鳴仍不服气地說:
  “哼!今晚他是沒露面,否則的話,就算他們仍然能夠到手,至少我也讓‘金老鼠’身上多几個窟窿!”
  “對了!”楊少康忽然問:
  “既然‘金老鼠’那么神通廣大,今晚怎么連面那沒有露一露?”
  趙一鳴冷哼一聲說:
  “他們既然能知道那只錨是偽裝的,自然也會知道我們這几個人是准備要對付他的,大概因為這個緣故,嚇得不敢露面了吧!”
  正在他大言不慚,楊少康暗發冷笑之際,忽見一名水手起來報告:
  “趙大哥,火都扑滅了,右舷甲板上躺著他們好几個人,有一個家伙還沒死……”
  趙一鳴“哦”了一聲,突然如獲至寶振奮他說:
  “好极了,快去把他抬到這里來!”
  “是!”水手恭應一聲,領命而去。
  趙一鳴眼光一閃,眉飛色舞他說:
  “這倒不錯,東西雖然丟了,他們卻替我留下了一個活口!”
  楊少康故意問:
  “那有什么用?”
  趙一鳴已忘了胸側的傷痛,哈哈一笑說:
  “怎么沒有用,只要問出‘金老鼠’的身份和來龍去脈,不但今晚的‘貨’有著落,連以前几次的也可以全部追回呢!哈哈,這不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嗎?”
  兩名水手已將那身受重傷的大漢抬來,放置在趙一鳴面前。
  “把他臉上的防水鏡摘下,讓大家看看他的廬山真面目!”
  一名水手蹲了下去,動手將那大漢戴的防水境摘下,但卻沒有人認得出他是誰。
  這大漢正是從趙一鳴背后扑去,舉刀砍下之際,被人擊中倒下的。
  他這一槍正中胸腹之間,傷及要害,已是奄奄一息,連呻吟聲也很衰弱了。
  趙一鳴唯恐他很快就會斷气,不敢再用刑,赶緊聲色俱厲的喝問:
  “快說!你們的頭子‘金老鼠’,究竟是什么人?!”
  那大漢大概心里有數,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竟然不言不發,來了一個相應不理。
  趙一鳴勃然大怒說:
  “哼!你別以為能一死了之,再不說實話,老子讓你死都不能死得痛快!”
  那大漢把心一橫說:
  “你……你嚇唬不了我,就是把我千刀万剮,我也不在乎……”
  趙一鳴獰笑說:
  “好!有种!我倒有點不信邪,看看你媽的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于是他吩咐駕駛室頂上的兩名水手,將探照燈移向船頭,正對著照射在那垂死的大漢臉上。
  這种“刑”既不傷筋,也不動骨,更不致使皮肉受苦。可是對一個身受重傷的人來說,那种強烈的光線和熱度照射在臉上,卻是痛苦無比。
  剛開始還能忍受,只照射了几分鐘之后,那大漢已漸呈不支之象。尤其被几名水手合手按住,使他掙扎不開,更是備受痛苦。
  但他居然仍不屈服,咬牙切齒地恨聲說:
  “沒關系,大不了是一死,你們有什么手段,盡管使出來好了!我……我姓鄭的要是皺一皺眉頭,就不算是‘金虎幫’的好兄弟……”
  他被這強烈的光和熱照射下,似已開始意志昏迷,以致心神散亂,居然失口說出了‘金虎幫’三個字!
  趙一鳴不由地暗自一怔,急問:
  “什么?!你是‘金虎幫’的人?”
  那大漢雖已在垂死邊緣,仍能覺出自己的話說漏了嘴,立即閉口不再出聲。
  趙一鳴仍然毫不放松地追問:
  “那么我問你,‘金老鼠’是不是‘金虎幫’的人?或者是你們冒充‘金老鼠’來下手的?”
  那大漢突發狂笑,不料口一張,一股鮮血噴射而出,使他的笑聲未落,就已气絕而亡!
  趙一鳴立即判斷說:
  “哼!我明白了,難怪‘金老鼠’這次不敢露面,原來剛才那批家伙,全是‘金虎幫’的人!”
  “你說他們是冒充的?”楊少康惊詫地問。
  趙一鳴斷然地說:
  “那還有什么疑問,如果來的真是‘金老鼠’,就絕不會這么差勁,居然連我們的船都不敢上!”
  楊少康仍不明白地問:
  “可是‘金虎幫’跟你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趙一鳴心表明白,知道這是為了報复昨夜他們以胡奇冒充“金老鼠”,率眾去阿公岩海邊下手,所以來個以牙還牙!
  但他不便向楊少康說明,故意說:
  “楊兄還不明白嗎?他們的目的是使我們不能如期交貨,才好讓你名正言順地去找他們合作呵!”
  “那也太卑鄙了!”楊少康表示憤慨他說:
  “既然确定是他們干的,我回香港就打越洋打電,把一切向我們的老板報告!”
  趙一鳴這才如釋重負,有恃無恐地說:
  “這次東西雖然丟了,總算找到了主儿,至少回去好有個交代,我們這就回香港去吧!”
  于是,他決定不再追赶那几艘快艇,吩咐了掌舵的全速回流,便偕同楊少康進入艙廳里去。
  可是有一點令人費解,昨夜胡奇化裝成“金老鼠”,赶往阿公岩的海邊去,勞師動眾地奪回了四箱鉛塊。“金虎幫”又怎會知道,并且事先把黃金換成鉛塊,整了他們個冤枉?
  那么向杜剛逼供,用錄音机錄下的那批人和“金老鼠”究竟是真的,還是冒充的呢?
  這次的主意,完全是由范強出的。
  他當初的計划很周詳,以“海安號”的突然提前啟航,故意引起人家的注意。
  實際上他是故布疑陣,要使人家認為這是為了向日本的買主如期交貨,也就顧不得等到其他待運的貨物裝妥上船了。
  換句話說,就是使人相信,必然有一批准備偷運去日本的黃金,藏在了這艘貨船上。
  而他則利用大家的這种想法,以及注意力和目標集中在這艘船准備提前啟船時間里,私下派人把那只金錨加以偽造,看上去和鐵錨無异,几乎可以亂真。
  他這次為了絕對嚴防再走漏消息,特別謹慎,由他親自挑選了一批心腹死党,擔任這次任務。
  當“海安號”准備啟航中,范強特地把“安琪儿號”上的人員,甚至那兩名年輕的女仆在內,全都臨時調去幫忙,而派了一名大漢在船上留守。
  于是,趙一鳴他們悄然把那只金錨運上了“安琪儿號”,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金錨換上,而將原來的舊鐵錨沉了海里。
  在范強的想法,“海安號”一提前啟航,無論是“金老鼠”想下手,或者“金虎幫”方面打算采取報复行動,都勢必以這艘貨船為目標,悄然跟去,甚至先到公海上去等著。
  事實上,“金虎幫”里的自己人,除了几個首腦人物,和參与其事的人之外,竟也以為船上載運著一批黃金,准備運往日本去,赶在十天之內交貨!
  在他的計划中等“海安號”啟航之后,隔兩個小時,“安琪儿號”再出發,游艇的速度快,不致落后太遠,可以按著實際情形的需要,決定保持多遠的距离。
  因為范強要使假戲真做,使人信以為真,所以特地派了几艘小型快艇護航。
  如果“金老鼠”或“金虎幫”的人在海上出現,這几艘快艇都是全部武裝的,可以全力對付任何一方面的人。
  表面上是護航,實際上則是打算把他們赶盡殺絕。
  當然,最好是能生擒“金老鼠”,逼他們把几次得手的黃金全部交出。
  “金龍幫”這几次确實損失慘重,薛元福財迷心竅,為了要謀圖不法的暴利,不惜把“吉利航運公司”僅有的三艘貨船,先后抵押了兩艘,向銀行借了錢來干這种冒險買賣的。
  實際上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因為他一向是走的邪門歪道,不好好把全部精神放在事業上,以致經營不善。這家航運公司表面上很嚇唬人,公司里有著不少男女職員,并且擁有兩處大倉庫,人手更是眾多。
  除了公司里坐在辦公室的職員之外,其他那些人全是屬于“金龍幫”的党羽。
  薛元福大小兩處公館,妻妾三個,這筆開銷就相當可觀,再加上養著那大批党羽,要有多少的收入才足以維持?
  他早已外強中干了,但要在香港維持龐大的勢力,与“金虎幫”分庭抗禮,就不得不打腫臉充胖子,盡一切力量來撐這個場面。
  因此,唯有鋌而走險,謀圖不法的暴利,才能有這么大的出息,否則是根本維持不下去的。
  日本是各國中,金价最高的國家之一,所以形成了一种黃金走私熱。
  哪怕是正當旅客,往往為了利之所在,也居然用盡一切方法,在身邊或行李中,私藏一些超過限制重量的黃金,希望在當地脫手買個高价,賺個旅費或飛机票也是好的。
  正因為如此,日本的政府當局,對于走私黃金查得非常嚴,警方更不遺余力的,為此而作了种种防范措施。
  海關、机場,以及走私船只出沒的海上,隨時隨地都在受著偵查。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大量來自世界各地的黃金,仍然源源不斷地偷運入境,流向日本各大都市。
  “金龍幫”以前干的是販毒,自從黃金走私成了熱門買賣,薛元福也湊上了熱鬧,干起了這行買賣來。
  尤其日本方面派人來香港接頭,找上了門來,雙方當然一拍即合,決定合作大干一番。
  雙方的合作條件是這樣的,由日本的買主方面,先付三分之一的訂金,每次由“金龍幫”負責把一批黃金運往日本,在新瀉附近的海上交貨,買主方面派人去接。
  如果在途中出了事,一切責任由“金龍幫”負責,等到一手交錢一手貨之后,再出了任何麻煩就是買主的事了,与“金龍幫”無關。
  而利潤方面,則是以高于香港的金价折算,每批黃金所獲的暴利中,二一添作五,雙方各占一半。
  薛元福為了有利可圖,縱然擔再大的風險,他也在所不惜的,何況在新瀉附近交貨既不靠碼頭,又不受海關嚴密的檢查,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雙方一談妥,而且對方又一次先付了三分之一的訂金,這筆買賣自然干得過。
  假使對方要貨運到之后,才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那也許還不太靠得住,現在人家是先付一筆巨額訂金,那還有什么話可說的?至少可以相信,他們絕不會耍空頭,或玩什么花槍?!
  可是他連作夢也沒有想到,半路上會殺出個程咬金,突然出現個“金老鼠”,竟使他們接二連三的出事,几個月以來,直到目前為止,尚未能有一次如期交貨。
  雙方既有言在,這個賠償就得由“金龍幫”完全負責。但最气人的是,他們并非碰上了警方的查獲,而是被“金老鼠”來了個黑吃黑!
  這既不能報案,又不便聲張,傳出去非但于事無補,反而會被人譏笑,豈不是成了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更何況“金龍幫”已騎虎難下,還非得繼續跟人合作不可,又怎能把這种損失算在人家頭上。
  薛元福也明白,對方要不是先付了巨額訂金,他們三番兩次保證如期交貨,結果一次也沒有實現,人家早就要另找門路啦!
  接二連三的出事,損失的好几批黃金,為數已相當可觀。即使是這次能把黃金順利運到,算起來也得不償失。
  但范強的話很對,這次必須如期交貨,才能使對方對他們恢复信心,繼續維持這种合作關系,不致被“金虎幫”取而代之。
  所以這次不單是為了利益,也關系著面子問題。
  至于如何彌補几次的損失,唯一的辦法就是抓住“金老鼠”,逼他全部交還出來。
  因此范強的這個計划,可說是一舉兩得,一方面認為用這個方法把黃金運出,絕對是万無一失的。
  如果“金老鼠”不知厲害,由于食髓知味,仍然想重施故伎,再在海上下手的話。“海安號”船上本身的防衛力量,再加上那几艘護船快艇的武力,對付“金老鼠”就應該不成問題,甚至綽綽有余了。
  范強還強調一點,那就是万一“安琪儿號”受到攻擊,只要它与“海安號”保持适當的距离,那几艘護航的快艇,馬上可以回頭來助陣,不必擔心楊少康的安全。
  “我們干嘛一定要安排他在游艇上?”薛元福听取了范強的整個計划后,當時曾提出了這個問題。
  范強立即加以補充說:
  “他這次是為了我們接連出事,始終未能交貨,特地來香港交涉的。現在他雖然同意再給我們最后一次机會,限我們十天內交貨,否則就要另找門路。但姓宋的妞儿已跟他搭上線,最好是別讓他們再有机會去接触。所以我決定作這樣的安排,故意表示怕他閒得無聊,讓他乘游艇出海去玩玩,由洪家兩姊妹相陪,他一定非常愿意。等船出了海,再由老趙向他說明,這就是我們的意思,并且告訴他黃金已在前面的‘海安號’,表示我們已作了万全的准備和一切防范措施,絕對万一無失。讓他乘游艇跟在后面回日本,好使他在交貨的時候親自在場。這樣一來,反正這次我們能如期交貨,他來香港的任務就已達成,沒有再留在香港的必要了。同時,我們根本不必擔心,怕姓宋的妞儿采用姿色和手段拉攏他啦!”
  听完他這番話,薛元福才完全同意他的計划,吩咐他立即去著手安排一切。
  誰知楊少康會一早被宋玲玲帶過海去,從早上纏住他,又逛街又泡咖啡館,吃了午飯還去海濱浴場,游了几小時的水。
  要不是被姓丁的大漢,經過荔枝角時,無意間發現她的那部紅色敞篷跑車,停下來划了船找到海中的小島上去。告訴她宋為潮有急事,派了人分頭在找她,使她不得不跟楊少康分手,她恐怕尚意猶未盡,還要繼續安排下面的節目呢!
  等楊少康返回香港,已經是傍晚了。
  耽擱了几小時,對范強的整個計划都大受影響,因為那几艘快艇是跟著“海安號”。如果距离拋得太遠,万一“安琪儿號”赶不上,偏偏又遇上了麻煩,快艇就無法首尾兼顧,掉回頭赶來支援了。
  盡管“安琪儿號”上的武力也不弱,趙一鳴還親自帶著一批能打善斗的好手在船上。但假使沒有那几艘快艇助陣,充其量只能自保而沒有反擊的力量。
  而范強的雄心頗大,他是打算無論任何一方面的人攻擊這艘游艇,就決心要還以顏色的。
  偏偏楊少康被宋玲玲纏了一整天,到傍晚才回“國際大飯店”,他們只好馬上匆匆出發。
  結果沒想到剛駛向公海上,果然遇上了攻擊。夜霧茫茫中雙方展開一場激戰,竟被對方聲東擊西,派人潛水至船尾中鋸斷鏈索,弄走了那只偽裝的金錨!
  次日一早,薛元福得到這個消息,不禁大為震怒,立即親自赶到第一號倉庫,只見趙一鳴挂了彩,另外還有好几個傷亡。
  他對這些手下的存亡并不關心,最關心的是那只金錨,把出事的詳情一問清楚后。听說最后發現那垂死的大漢,竟是“金虎幫”的人,更是勃然大怒,正好楊少康也在場,他就咬牙切齒地恨聲說:
  “楊兄,現在你總相信了吧!這完全是‘金虎幫’在暗中搗鬼,目地是要整垮我們,好讓貴方另找門路,去跟他們合作!”
  楊少康不便表示任何意見,只好憂形于色他說:
  “這次貨又交不成了,你們打算怎么辦呢?”
  站在一旁的范強說:
  “冤有頭,債有主,我們既然知道了真相,自然不會輕易不了了之。現在我們首先要楊兄了解‘金虎幫’的陰謀,同時主持公道,給我們全力支持。至于被奪舊的金錨,只要我們抓住了真憑實据,不怕他們不交出來!”
  薛元福更怒不可遏地說:
  “這回絕不能輕易甘休,哪怕是非火拼一場,我也在所不惜,否則我們‘金龍幫’就干脆拆伙!”
  楊少康息事宁人地說:
  “董事長還是別太意气用事,這件事既然發生了,總得謀求一條适當的途徑來解決。我倒不是怕事,不讓你們用武力去解決,而是事態如果越鬧越大,對你們有損無益。同時,假使大家抓破了臉皮,以后就算我們能繼續保持合作關系,恐怕他們會從中破坏阻撓的。因為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万一他們使個坏心眼,向警方放點風聲,總是個麻煩事,而且防不胜防。所以我認為,不妨跟他們開誠布公的來次談判,大家當面把話說開,今后各走各的路,來個互不侵犯的君子協定……”
  沒等他說完,薛元福已恨聲說:
  “這是行不通的,他們是存心要搶我們的生意,才故意向我們來這一手。要說互不侵犯,這是多少年來早就有的默契,根本不需要什么協定。事實上我們彼此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這次是他們不顧江湖道義,破坏了默契,我們要不還以顏色,就等于栽在了他們手里啦!”
  楊少康婉轉地說:
  “我是這么想,如果由我出面,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們,像他們用這种不擇手段,即使你們自愿放棄,我也絕不找他們合作!但這樣一來,他們志在必得,如果并未達到目的,想必惱羞成怒,當然不甘讓我們活下去,說不定將用出更惡劣的手段,那不是對我們很有影響?所以我覺得這件事還是用和平解決的方式比較妥當,或者干脆由你們雙方平分秋色,反正我們那邊的胃口大,再多的數量,只要能順利交貨,我們就吃得下……”
  薛元福斷然拒絕說:
  “絕對不行,這樣一來的話,豈不成了被迫讓步,交給了他們‘金虎幫’?我絕不同意!”
  范強忽說:
  “我看這么辦吧,楊兄在海上飽受了一場虛惊,大概也累了,我們先商議一下,等有了決定之后,再告訴楊兄吧!”
  楊少康心知他們這里尚待處理善后,當即表示同意,先行告辭离開了第一號倉庫。臨走時,薛元福目送他回“國際大飯店”去。
  等楊少康一走,薛元福就大發雷霆,連范強和受傷的趙一鳴在內,所有人都被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們被罵得一個個垂頭喪气,但卻敢怒而不敢言,誰也沒膽子跟他頂撞。
  罵完了,范強才指揮處理善后。
  首先是急待處理傷亡,傷的要送到他們熟悉的特約醫院去急救,死的得埋葬,有家屬的得安撫,還有姓洪的兩姐妹要送回去,游艇需要指揮整修……
  忙了個把小時,一切告一段落。
  薛元福把范強單獨叫到了小房間,鐵青著臉說:
  “老范,我准備去向‘金虎幫’興師問罪,討回那只金錨,你看行不行?”
  范強不敢再亂出主意,他不置可否他說:
  “只要有真憑實据,證明是他們干的,當然也未嘗不可。不過,我們必須先考慮几個問題,首先,承認是‘金虎幫’的人那家伙已死,‘金虎幫’可以矢口否認,來個死無對證。其次,他們即使承認,但態度強硬,必須要以武力解決的時候,我們是否決定跟他們拼一拼?還有就是我們還不知道‘金虎幫’的窩在哪里,縱然決心去興師問罪,又從何問起?”
  薛元福把臉一沉說:
  “你的意思說,就算我們明知是他們干的,那只金錨也不可要得回來?”
  范強點點頭說:
  “照我看來,他們是絕不會承認的!”
  薛元福忿聲問:
  “難道我們就認定吃這個虧,就這么算了不成?!”
  “那當然絕不可能!”范強說:
  “但我們必須想出個行得通的辦法,否則即使來個兩敗俱傷,恐怕那只金錨也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所以我在想,剛才那姓楊的所提的那個辦法,我們倒不妨考慮考慮……”
  薛元福的火又冒了起來,他怒形于色他說:
  “讓他同時跟我們雙方合作,那我是絕不干的,除非‘金虎幫’答應先賠出我們這接連几次的損失!”
  范強沮然搖著頭說:
  “那等于是与虎謀皮,絕對不可能的。我是這樣想,假使日本方面的買主,愿意同時跟我們雙方合作,而‘金虎幫’又同意的話,至少可以看看‘金老鼠’是不是仍然專跟我作對,而不找他們的麻煩。這樣一來,不但可以知道他們跟‘金老鼠’之間。究竟有沒有什么交情,同時也可以來個以牙還牙,等我們查明他們運出黃金的時候,也給他們一記悶棍,這不等于討回那只金錨了嗎?”
  薛元福想了想說:
  “采取行動的時候,我們是不是又得冒充‘金老鼠’?”
  范強鄭重其事他說:
  “當然!我們要讓‘金虎幫’以及‘金老鼠’也看上了他們,并不完全是厚彼薄此,只要買賣大,他們也照樣不放過。就算他們明知是我們冒充的,反正他們也來過這一手,彼此彼此,到時候也只有像我們一樣的認吃啞巴虧,不好意思張揚開來了!”
  薛元福忽然把眉頭一皺,納罕他說:
  “我實在想不通,如果說‘金虎幫’跟‘金老鼠’之間,真有什么交情的話,他們為什么也冒充‘金老鼠’?”
  范強說:
  “所以我始終都有個看法,就是在決定找‘金虎幫’算賬以前,我們一定得先查明‘金老鼠’的身份,以及他的來龍去脈。這樣才不致下錯一步棋,落個滿盤皆輸!”
  薛元福沉聲他說:
  “關于‘金老鼠’究竟是什么人,你最好盡快替我設法查明,越快越好,否則上几次的損失,我們怎能追得回來?至于姓楊的方面,我們還得防著那妞儿再跟他接触,絕不能讓他跟‘金虎幫’搭上線。總而言之,那就是我們最后被迫放棄這筆買賣,絕不讓他們接上手!”
  范強只好唯唯應命,一切听薛元福的。
  他們又商量了一陣之后,終于決定當急之務,是從各方面去設法查明“金老鼠”的身份。
  同時,在另一方面,范強又在暗自動著腦筋,想用什么方法迫使“金虎幫”交出那只金錨。
  于是就在當天,“金龍幫”出動了大批人馬,秘密展開了行動……
  然而,直到目前為止,盡管他們雙方都已知道對方曾冒充“金老鼠”,甚至以牙還牙,采取了報复行動,而“金老鼠”卻仍然是個神秘難解的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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