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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穿大衣的男人


  陳在那里站了很長一段時間,手中拿著信封的一角。他的表情平靜而沉著,很難看出他心中在想什么。當著這么一大屋子的人的面,有人耍了他,使這位夏威夷著名警探大失顏面。
  陳查理當著七個人丟了面子。雖然他已經在夏威夷住了好長時間,但他東方人的性格仍使他一陣狂怒,這憤怒的程度讓他自己都大吃一惊。
  他馬上盡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知道怒火是毀坏理智的毒藥,要想解決當前的難題,他需要發揮自己所有的能力。在這個案件中他所面對的對手不僅窮凶极惡,而且聰明机智。這樣更好,查理告訴自己,最終擊敗這樣一個對手會更令他感到滿足,因為他會最終取胜,對此他毫不怀疑。那個先殺死了丹尼·梅若,然后為了這個秘密,又殺死了希拉·芬的神秘人物最終會受到正義的審判,不然陳探長就永遠不會得到安宁。
  特納弗羅盯著他,臉上隱藏不住憤怒。“真遺憾,”他冷冷地說,“但現在這儿是由警察負責。”
  陳點頭說:“你的嘲諷絕對沒錯,在我過去的生活中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但我向你保證,”他慢慢地環視著這一小群人說,“打我的那個人會付出代价的,我可沒有心情讓另外一邊臉再挨一下。”
  他拿出手帕去擦那已經不幸地挨了一下的臉頰,他不需要看那白色亞麻手帕上染的血跡也知道打他的人的手上戴著一枚戒指。他挨打的是右頰——那么打他的應該是左手。在范荷恩的左手上,他看到了一枚大方戒指,在威爾吉·貝羅的左手上有一枚鑽石戒指。他繼續暗中觀察,布拉德肖、瑪蒂諾。特納弗羅和杰伊斯手上都沒戴戒指。
  特納弗羅舉起雙臂說:“如果你要搜查屋中的每個人,你可以從我開始。”
  查理微微一笑,“我沒有那么笨,給我重重一擊的那個人不可能把罪證留在身上。另外,”他邊走邊不經意地說,“這事反正也不重要。”
  特納弗羅垂下雙臂,從他的表情可以明顯看出他完全反對查理不進行他認為是非常關鍵的一個步驟。但是陳沒有理他,他快速地檢查著從燈通往高出地面几寸的插座的導線。被拔出的插頭就在他的腳前,插頭上伸出的兩條鐵片無聲地顯示出要拔出它們是輕而易舉的事。只要在導線的任何一處踩上一腳,然后再朝牆的相反方向稍挪一下就可以了。簡單,是簡單,但這人的心思一定很敏捷。查理插回了插銷,燈又亮了。
  他回到屋子中間說:“我們不會把時間浪費在不會有結果的找信上,我建議把注意力放在大家身上,并請你們說出在八點零二分時你們都在做什么。”他深深地看著他們,又說:“我不知從誰開始好。貝羅先生,您我比較熟悉,我還是從您開始吧,您可否說出當時您和您的妻子是以什么身份來這儿的呢?”
  百万富翁以一种好像是在劣等的种族中生活了很長時間的白人所具有的傲慢目光看著他。“我為什么要說?”他不在乎地問道。
  “這里發生了謀殺案,”查理嚴肅地說,“我知道您在島上的尊貴身份,但這并不意味著您可以不回答問題,您可否委屈一下回答問題呢?”
  “我們被邀請來這儿吃晚飯,”貝羅說,“我們是——我們曾是芬小姐的老朋友。”
  “您是在好萊塢認識她的嗎?”
  “是的。”
  “貝羅夫人在同您結婚之前,也是電影演員嗎?”
  “她是,又怎么樣?”貝羅發火了。
  “你為什么不能禮貌地說話,威爾吉,”他的妻子埋怨說,“是的,探長,我當時在電影界的名字叫麗達·蒙田,如果非說不可的話,我當時還挺有名气呢。”
  陳鞠躬道:“當然會那樣。請問我可以知道你們結婚多長時間了嗎?”
  “三年前的這個月,”她親切地告訴他。
  “您大概結婚前住在好萊塢吧?”
  “哦,是的。”
  “您能否記起來——貝羅先生在結婚前的一段時間是否也在好萊塢?”
  “是的,他在好萊塢呆了几個月,求我放棄我的事業嫁給他。”她的丈夫哼了一聲。“你現在可能不記得了,威爾吉,但你當時确實是那么做的。”
  “真可惡,”貝羅憤怒地喊道,“這跟希拉·芬被殺有何關系?我想,探長,你是在濫用職權,你最好小心點儿——我是個有影響的人——”
  “真抱歉,”陳撫慰地說,“我不再問過去的事了。你什么時間到這儿的?”
  “七點半,”他說,“晚飯要在八點半,但我夫人在電話上接到邀請,像往常一樣——”他怒視一眼他的妻子——“她把事情搞糟了。”
  “七點半,”陳沒等麗達說話就快速插嘴說,“請說一下從那時到現在你們都做了些什么?”
  “你這是什么意思?”貝羅粗魯地問,“你不是認為我殺了希拉·芬吧?天啊,我得到警察局找人談談這事,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哦,你到底是誰,威爾吉?”他妻子不耐煩地插嘴說,“為什么不告訴探長他想知道的事而把此事了結呢?”她轉過頭對陳說:“我們在大約七點半到的,同芬小姐聊了一會儿之后,我們就到外面的海灘上去看他們游泳,我想我們去外面的時間大約是差一刻八點吧。”
  “你們在那儿呆了多長時間?”
  “就我個人來說,我一直呆在那儿直到杰西普八點半來叫我們。大約在那之前十分鐘,范荷恩先生加入了我們,而我丈夫卻离開那儿朝房子這邊來了。”
  “那么,在八點過二分時,你和你的丈夫是一起在沙灘上啦?你是否听到喊聲或其他不安的聲響?”
  “沒有。兩個姑娘在水中倒叫喊了一陣——你明白,人們進到水中就是這樣,我想你不是指這個吧?”
  “不是,”陳說,“非常感謝您,暫時沒有問題問您了。”
  奧尼爾慢慢地走進屋里。那件她盼著要在晚會上穿的新的粉紅色晚禮服已被放了回去,她換上了一件普通的灰色雪紗綢裙子。她的臉色依舊非常蒼白,但她似乎已緩過勁儿來了,神情鎮定。陳問她道:
  “晚上好。我到這儿來心情一直非常難過,直到看見您,我才覺得有點儿高興。您可以告訴我您的身份嗎?”
  布拉德肖走上前來,他向陳介紹了朱莉,并說明朱莉在此的身份。
  “我向你表示最深切的同情。”查理說,“但為了例行公事,在這個不幸的夜晚,我仍然要問您的行蹤。”
  “這我都可以告訴你,”布拉德肖對他說,“這叫一石二鳥——哦,對不住,我是指講了她的行蹤,您就知道我的了。當時我要和奧尼爾小姐去游泳,我們最后一次見到芬小姐是當我們換好泳衣來到這個房間時——那大約是在七點四十分。她當時正同貝羅先生和太太以及杰伊斯先生在這儿。”
  “然后你們馬上就去了海灘?”
  “是的,并且馬上就下水了。簡直太妙了——很抱歉我又插入了一段本地海灘的小廣告。我的意思是,我和奧尼爾小姐從最后看見芬小姐到八點半杰西普敲鑼找我們這段時間里一直在一起。在那之后不久我們就一起發現了不幸的事件。”
  “你們一直呆在水中嗎?”
  “哦,不,我們時不時地回到岸上來。貝羅太太正如她所說的,從一開始就在那儿。最后貝羅先生走了,范荷恩先生卻來了。”
  “那么在八點零二分時,你和朱莉小姐不是在水中就是回到岸上嘍?”
  “是這樣——當然我們沒辦法知道時間。時間過得非常快,當杰西普來叫的時候,我們都感到很吃惊。”
  陳對姑娘說:“芬小姐今晚肩膀上戴著一束很漂亮的蘭花吧?”
  朱莉點頭說:“是的。”
  “那么蘭花肯定是用飾針固定的了?”
  “當然了。”
  “那么你是否注意過那個飾針呢?”
  “不,我沒有。但我記得她說她要回房間去拿一枚,或許她的女仆能告訴你。”
  “你是否知道是誰送的蘭花呢?”
  “我知道,”朱莉回答說,“卡片上沒有名字,但希拉認出了筆跡,她說是她的前夫,叫鮑勃什么的送的——他是在夏威夷劇院演戲的演員。”
  “是鮑勃·菲佛,”麗達·貝羅解釋說,“他是皇家劇團的演員。他們是在芬小姐很年輕的時候結婚的,我相信她一直很喜歡他,甚至在他們离婚之后。”
  阿倫·杰伊斯站了起來,從煙盒中拿出了一支小雪前點燃,在屋中不安地來回走著要找個扔火柴的地方。
  “一個被遺棄的丈夫,”查理思考著說,“對,我料到會有這种情況,必須立即通知這個人,讓他盡快來這儿。”
  “這事儿讓我來辦,查理。”吉米·布拉德肖說。
  “非常感謝,”陳說。小伙子离開后,他面對其他人說:“我們要重新開始不太禮貌的問話。范荷恩先生,您大概是一位演員吧?”
  “大概?”范荷恩笑著說,“難道您就用這個詞來形容我十年的努力嗎?這可真算得上譽美之辭。”
  “那么,您已經在好萊塢呆了十年了?”
  “十年半——迷失在可愛的門肯先生所說的好萊塢的下水道之中。”
  “在那之前呢?”
  “哦,在那之前我過著一种非常浪漫的生活——你問我的廣告宣傳員好了。”
  “我想和道事實。”查理說。
  “如果這樣,我只好告訴你了。從技工學校畢業之后,我天真而無知地來到好萊塢,我本打算建橋,但我的英俊相貌改變了我的生活。”
  “您此前還同希拉·芬小姐合演過別的影片嗎?”
  “沒有,”范荷恩較嚴肅地說,“在出演這部片子之前,我几乎不認識她。”
  “我大概不必問八點零二分時你在哪儿吧?”
  “是的,你不用問了,”演員同意道,“我那時同你在一間屋子里。你應該記得我當時看了看表,說八點了,我要往這邊溜達了。在八點過二分時,你還能看見我呢。”
  “你立刻就到這房子來了嗎?”
  “是的——我走來的,因為要鍛煉身体——這是我保持体型的方法。我在大約八點十五分時到這儿——我沒走太快。杰西普把我領進屋,我們聊了一會儿,在大約八點二十分我到了海灘上貝羅夫人那儿。這你都知道了。”
  吉米·布拉德肖回來了。“我在劇場找到了菲佛先生,”他說,“我的消息差點讓這位可怜的家伙昏過去,他說他演完第二場馬上就來。”
  “非常感謝你,”陳點頭說,“你真是熱心腸。”他轉過身對瑪蒂諾說:“我想,你就是人們所說的電影導演吧?”
  “是的,是有人這么稱呼我。”瑪蒂諾嚴肅地回答。
  “您做這行有很長時間了嗎?”
  “不太長,我以前是個演員,在英國演劇,后來對電影發生了興趣,就去了好萊塢。”
  “能說一下你到好萊塢的時間嗎?”
  “當然,我是在兩年前的三月到的。”
  “那是你第一次到好萊塢?”
  “是的,當然。”
  查理點頭說:“我也不必問你今晚八點零二分時在何處了。”
  “自然,當時我同你,還有其他的朋友在一起。我相信,我告訴過你,剛過八點時我离開你,和杰伊斯先生到平台上去了。
  我盡力地安慰他,但他甩開我向海灘方向走去了。我征海灘上散了大約二十五分鐘的步,欣賞景色。再見到你時,我剛樓上取下帽子,准備到這儿來。”
  阿倫·杰伊斯在邊上的一個角落不安地吸著煙,查理朝他望過去說:“杰伊斯先生。”
  英國人站起身看了看表,朝他走過來。“什么事?”他說。
  查理嚴肅地看著他說:“我認為你是為今晚的不幸而悲傷的人中的一個吧?”
  “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据說你愛希拉·芬。”
  “据說——据誰說?”他怒視著特納弗羅。
  “這不重要,”陳說,“你向她求過婚嗎?”
  “是的。”
  “那么你愛她嘍?”
  “听著——你一定要公開地問這些事嗎?”
  “非常抱歉,我感覺自己确實有點儿粗心。布拉德肖先生告訴我今晚七點三十分時你在這個房間里。”
  “是的,我來赴晚宴。”
  “并且,你同芬小姐私下談了一會儿?”
  “是的,但談話的內容同你毫不相關。”
  查理笑著說:“天哪!我已經知道了這么多与我毫不相關的事。你問她最后是否決定嫁給你,她拒絕了你,你怀疑是特納弗羅先生從中搞鬼,你憤怒地返回旅館,要和這位特納弗羅先生爭吵。所以,在八點零二分時,你正在旅館休息室發著火,這對你來說,親愛的先生,可是一件幸運的事。”
  “我看,”杰伊斯說,“你已把謀殺的時間确定在了八點零二分?”
  “是的,”陳回答說。
  杰伊斯把雪前扔進了煙灰缸,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感謝上帝,你還有別的問題嗎?”
  “你在大約七點四十五分离開這個房間時,是最后一次見到芬小姐嗎?”
  “是的,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到她。”
  “那么在八點五分至八點三十五分之間,你沒有回到這儿嗎?”
  “我沒有。”
  “你曾去過好萊塢嗎,杰伊斯先生?”
  英國人苦笑道:“我沒去過——而且以后也不太可能去。”
  “沒有問題了,先生。”陳點頭說。
  “謝謝,我得說再見了,我正好要在午夜乘‘大洋號’出發。”
  查理突然吃惊地看著他問:“你今夜就要离開夏威夷嗎?”
  “是的。”
  警探聳了聳肩說:“很抱歉讓你失望,但你不能走。”
  “為什么?”杰伊斯問道。
  “因為你与此案有密切關系。”
  “但是你說過你已确定了謀殺時間——而那時我就在你旁邊,這是一個完美的不在現場證据。”
  “完美的不在現場證据有時會突然變得不完美,”查理對他說,“很抱歉不能讓你繼續航行,我們將密切監視‘大洋號’,与此案有關的人目前都不准乘它或其他船只离開本島。”
  一抹憤怒的紅暈涌上了英國人的臉頰。“你以什么理由把我留在這儿?”
  “作為本案重要證人,”陳回答說,“如果必要,我會不惜一切代价獲取上級批准。”
  “那我至少可以回旅館吧?”杰伊斯問道。
  “在我允許時。”查理溫和地兌“同時,我希望您能找把椅子舒服地坐下。”
  杰伊斯怒視著他,然后退到了后面。門鈴響起,杰西普領著兩個人走了進來,一個是佩帶副警長徽章的高瘦美國人,另一個是表情焦躁的日本人。
  “啊,你好,驗尸官先生,”陳對兼做驗尸官的副警長說。“卡西莫,你跟往常一樣慢吞吞的,你難道是坐馬車來的?”
  副警聳說道:“他們派他去找我,他花了一段時間才找到我。現場在哪儿,查理?”
  “過一會儿,我帶你去現場。”查理說。
  “也許我該搜查一下房間?”卡西莫問道。
  陳悲哀地看著他說:“那會顯得警局今晚太缺警探了,不,卡西莫先生,至少在有人告訴你要搜什么東西之后再搜吧!”他又對副警長說:“請跟我來。”
  這時,戴安娜·狄克遜小姐走迸屋,她穿一件白色晚禮服,她的濃妝艷抹充分說明了她這么晚才出現的原因。陳感興趣地看著她。
  “這位女士,我怎么從來沒听人提起過你。”他說。
  “你是——”戴安娜盯著他說。
  “別害怕,”查理笑著說,“我是檀香山警方的陳探長,而你現在身處夏威夷。”
  “哦,我明白了。”她說。
  “請問您的名字?”
  她說了自己的姓名。
  “你大概是這儿的客人吧?”
  “是的,芬小姐熱情地邀請了我。你知道,我剛跟她一起從南海到這儿——我在她最后的影片中飾演角色。”
  “一位女演員,”陳點頭說,“這么多的名人、美女,都有點儿快把我弄蒙了。不管怎樣,我還得振作精神問問題——今晚您都在做什么?”
  “我一直在游泳。”她對他說。
  “你最后見到芬小姐是在什么時候?”
  “當我上樓去換泳裝時——我不知那是几點。布拉德肖先生剛進來,朱莉小姐和他還有我上樓去換衣服,芬小姐留下來站在大廳里,那時,我听到了門鈴響。”
  “你跟這兩個年輕人一同下樓去游泳的嗎?”
  “哦,不——我換衣服花了很長時間,我換好時已經八點了——我离開屋子前看了一眼梳妝台上的鐘,我并不知道已經那么晚了——所以我赶緊跑下樓——”
  “你沒有看到芬小姐?”
  “不,我沒有,我下樓時這屋子里沒人。我穿過門廊走到草坪上——”
  “那時剛過八點?”
  “是的——應該是八點過三四分。我跑過草坪時,看到一個男人從避暑屋很快走開——”
  “你看到一個男人离開避暑屋?他是誰?”
  “我不知道,我沒有看到他的臉。我以為他是我們的一位客人,我還向他問好,但他沒回答我。”
  “你能說一下他的樣子嗎?”陳問道。
  “我告訴過你,他的臉被黑影遮著,看不清。但他穿著一件上衣——一件大衣,我當時還想在這樣的晚上穿大衣真是很奇怪。大衣是敞開的,廚房里射出的一道燈光照在胸前的襯衫上。他穿著晚宴服,你知道,在他的白襯衫上——”突然她臉色慘白地虛弱地坐在了离她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哦,上帝啊!”她喊道,“我從來沒有想到這一點。”
  “你又想到了什么?”查理馬上問。
  “他襯衫上的污漬——一條細長的紅色的污漬,”她喘息著說,“那,那肯定是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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