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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一大早,普克被窗外嘰嘰喳喳的鳥鳴聲吵醒。他習慣性地看了看放在床頭柜上的表,剛過六點鐘,表上的日歷顯示,今天是三月二十四日,星期五。這是普克到A市接辦案件的第三天。
  吃過早飯,普克想了想今天的工作計划。見周至儒的事要等項青安排,可能要等到明后天才可以。而調查朝陽小區二十三棟三單元住戶的事情,就算馬維民一上班就開始安排,也得過一陣子才有結果。這樣看來,起碼眼前的時間,普克是無事可做的。普克本想出去轉一轉,了解一下A市的環境,又擔心馬維民會有電話來,便放棄了外出的想法,從包里拿出本書來看。
  過了一個多小時,房間的電話鈴響起來,普克接起電話,是馬維民。
  “喂,普克嗎?我是馬維民。”
  “馬局長,我是普克。怎么樣,有結果了嗎?”
  “正想跟你講一下情況。我安排一名同志去那個小區所屬的派出所查,當然沒跟他們說是什么事。那個同志去派出所查戶籍,那里面有一個麻煩。這個小區去年初才開始使用,基本上是以商品房的方式出售的。買房子的人身份報雜,房子也不是一下子賣出去的,有些房到現在還空在那儿。而且有的人買了房,不是自己住,又租給別人,這其中有本市人,也有外來人口。因為情況复雜,這一片的戶籍檔案建立不完整,空白很多,所以在派出所還查不清。那個同志剛回來跟我反映了這個情況,我考慮了一下,只有再派人去,找一個借口,直接上門去查。如果單獨查一個單元,會太顯眼,就讓他們把整棟樓都查一遍。不過,因為有些住戶白天都不在家,說不定要等到晚上才能查到。但我讓他們盡快去辦,那個單元一查完,不管多晚,都馬上把結果報給我,到時我會通知你。”
  普克說:“哦,是這樣。馬局長,這么做會不會惊動什么人呢?”
  馬維民沉吟了一下,說:“我也考慮到這一點,但目前沒有其它好辦法,找個合适的理由吧,應該沒什么大問題,具体操作過程你就不必操心了。”
  普克也想不出什么其它辦法,只好就這樣了。電話挂了之后,普克在房間里坐了一會儿,不知為什么,心里有點亂,可又說不出到底是為什么。雖然馬維民說可能要到晚上才能查完,但也說不定很快就能查好,所以普克仍然沒有出去,就在房間里時而看書時而思考。
  結果,調查比馬維民想象的要順利些,下午四點多鐘時,馬維民又打來電話。
  “那個單元的結果拿到了,現在在我手里;不過,我馬上得去開個會儿,大概個把小時左右,會議一結束我就到你那里去。這段時間你不要走遠了。”馬維民急匆匆地說。
  普克又開始等待。
  在普克等待的過程中,另一座建筑物的某套住房里,二十八歲的李小玲也略帶焦急地等著一個人。李小玲身材修長,体態苗條而圓潤,眼角微微向上挑,看起來顯得嫵媚而性感。她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時而看看牆上的石英鐘,時而停下來听听門口的動靜,一副焦慮不安的樣子。
  直到門口傳來輕輕的腳步聲,緊接著是鑰匙插入鎖孔扭動的聲音,李小玲才變得高興起來,三步兩步地奔到門口。
  門一打開,歐陽嚴走進來,關門之前,又回頭向外面左右掃視了一眼。李小玲把門使勁一推,門重重地鎖上了。李小玲一下扑到歐陽嚴怀里,兩條胳膊緊緊環住歐陽嚴的脖子,仰起頭,在歐陽嚴臉上到處亂親。
  歐陽嚴一只胳膊下夾著個公文包,另一只手臂摟住李小玲纖細的腰,脖子卻向后梗著,將自己的臉東躲西躲,笑著說:“哎哎哎,待會儿還得回公司呢,別弄得我一臉口紅印儿。”李小玲嘴里“唔唔”地說:“才不管呢,誰讓你這么晚才來,罰你。”
  說著,還是松開了歐陽嚴,雙手仍然環著歐陽嚴的脖子,把他的頭推開一步,看到已經在歐陽嚴臉上留下了亂七八糟的痕跡,不禁吃吃地笑起來:“已經晚了,滿臉的口紅印儿,只好待會儿重新洗臉了。”
  歐陽嚴無可奈何地笑了,把李小玲一摟,重重地吻了一下,說:“真是拿你沒辦法,來,讓我把外套脫了。”
  李小玲笑著接過歐陽嚴手里的公文包,幫他脫了外面的西裝,又去解他的領帶,歐陽嚴擋住她的手,說:“不行,待會儿真的還得回公司,這几天特別忙,要不然中午答應你來的怎么會不來呢。”
  李小玲一噘嘴,仍然去解歐陽嚴的領帶:“我就不信忙成那樣,你不來,誰知又被什么女人纏住了。”
  歐陽嚴低頭看看,領帶已經被解開一半了,只好隨李小玲去:“也好,讓我在床上躺一會儿,今天真累得夠嗆。”
  李小玲等歐陽嚴躺下,也在他身邊躺下,一只手慢慢解開歐陽嚴的衣扣,伸到襯衣里去,輕輕柔柔地上下撫摸著歐陽嚴的胸膛。
  歐陽嚴閉了眼睛,一動不動地躺著。等李小玲的手又向下滑時,他伸手輕輕拍拍李小玲的身体,疲倦地說:“小玲,這兩天确實太累,而且你知道今晚我還有事儿,等星期天再來,听話,啊?”
  李小玲停了手,委屈地說:“你不說那事儿還好,一提,人家心里更難受。我這算是什么嘛,自己的男人不跟自己上床,每星期去陪別的女人,我也太賤了吧。”
  歐陽嚴歎了口气:“你就別鬧了,你以為我歐陽嚴就那么賤,那么想跟那個老女人干那事儿?不都是為了咱們以后在一起嗎?”
  李小玲說:“三年前就這么說,現在還這么說,你別把我當成小孩子哄。我這是何苦呢,又不是找不到男人嫁,偏要跟你這么偷偷摸摸,不見天日的。還得眼看著你去哄別的女人開心!”
  歐陽嚴笑著說:“何苦?不是因為你愛我嗎?”
  李小玲賭气地說:“就算愛你,這种日子過了三年,也該到頭了。你以為离開你,我就找不到又有錢又對我好的男人?”
  歐陽嚴說:“找得到找得到,我知道我的小玲有魅力,不過,你知道現在外面的男人有多坏,你可找不到像我這么愛你的了。”
  李小玲笑了,捏了捏歐陽嚴的鼻子:“你這個家伙,就是讓人愛也不是,恨也不是。要不是看你那么愛我,我真是不想等下去了。你現在又不是真的沒錢,過日子夠用不就行了?錢多了,還想要更多,永遠沒個完的。”
  歐陽嚴說:“我都四十五歲的人了,再不抓住机會搏一下,以后只怕再也沒机會了。還不是想讓你以后過上好日子,不用為錢操心。你說現在錢夠用,像你這樣的開銷,房子要好要大,裝修要高檔,化妝品要進口,服裝要名牌,哪一樣不用錢?你以為靠我當個總經理賺點薪水就夠了?”
  李小玲說:“你在公司里不是還有股份嗎?”
  歐陽嚴說:“要不是我這么干,哪有什么股份?還不是慢慢掙來的?耐心一點儿,現在挺關鍵的,再努力一兩年,說不定利基就是我的天下了。”
  李小玲扑到歐陽嚴身上,用手指在歐陽嚴臉上輕輕地划著:“那你到時候會不會又把我甩了,去找更年輕的女人?”
  歐陽嚴笑了一下,說:“小玲,你跟我在一起三年,真是不懂我?男人有錢,想找女人玩玩是很容易,但誰不清楚她們是為了什么?這种關系是不能持久的,年紀慢慢大了,更是厭了。不過你呢,我就知道不是為了我的錢,你剛開始跟我時,我也沒什么錢。我知道你對我是真心的,我也奇怪,對你就感覺和別的女人不一樣,想跟你以后好好過過安穩日子。你說,咱們倆是不是前世修來的緣分?”
  李小玲和歐陽嚴鼻尖對鼻尖,听著歐陽嚴說了這番話,不由也很感動,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歐陽嚴:“有你這話,我也算值了。”嘴唇貼上去,和歐陽嚴溫柔地接了一會儿吻。
  等停下來,李小玲歎了口气,說:“唉,越是愛你,越是怕想到你跟那女人上床的樣子,气也气死了。”
  歐陽嚴安慰地說:“也別想得那么可怕,我跟她在一起,也不是光做那事儿,好多正經事儿要談呢,要不然我算什么?真成鴨子了。”
  李小玲靠著歐陽嚴躺了一會儿,用胳膊支起身子,看著歐陽嚴說:“哎,我向你保證,絕對嚴守秘密,你就告訴我她是誰嘛。”
  歐陽嚴語气鄭重地說:“其它事儿我都可以讓步,這事儿不是鬧著玩儿的。你們女人的心眼我不知道?現在說得好听,到時醋勁儿一上來,你自己都控制不住。所以,以后別再問我這件事,我絕對不會告訴你的。而且,要是讓我知道一絲絲你打听我們公司的事,咱們就算到頭了,這件事上,我不跟你開玩笑,听見了嗎?”
  李小玲重重地打了歐陽嚴一下,說:“就問一句,便被你說得那么嚴重。你看三年了,你不讓我打听,我不是一點都沒打听過嗎?其實,我要真不听你的話,想打听這件事,只怕也不見得有多難。這一點你承不承認?”
  歐陽嚴松了口气,摸摸李小玲的臉:“承認承認,你又那么聰明。不過,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女人一操心就老了,你就安安心心過日子,再耐心等一段時間,到時我們就可以公開在一起了,好嗎?”
  李小玲笑了,說:“嗯,這种態度還差不多。”
  歐陽嚴看看表,歎了口气,坐起身來:“唉,得回公司了。今晚見她之前,還有個人得見一下,時間真夠緊張的。下星期一定多抽點儿時間來陪你,說話算數。”
  李小玲臉上布滿失望,噘著嘴,慢慢地幫歐陽嚴打領帶,忽然又說:“我不問她是誰,你就跟我說說她長得漂不漂亮,這總可以吧?”
  歐陽嚴笑著道:“你們女人呀,真是不知怎么說好。
  我要說她漂亮吧,你更吃醋了;要說她不漂亮吧,你又會說,跟那么丑的女人上床,真是惡心。不是自找不痛快嗎?你真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她嘛,長得倒是挺漂亮,不過對我來說太老了,畢竟五十多歲的年紀,身上的肉都松了,哪像你似的……“說著,伸手在李小玲胸上摸了一把。
  李小玲咯咯笑起來,打了歐陽嚴一下:“真惡心。”
  歐陽嚴笑著說:“看看看,我說的吧,怎么樣?自找煩惱。”
  李小玲推著歐陽嚴往衛生間走:“赶快洗洗臉吧,蓋了滿臉的章,小心被你的老情人看見了吃醋。”說著,禁不住笑起來。
  等歐陽嚴洗好臉出來,李小玲幫他穿好外套,靠在他胸前,輕輕地說:“不管怎么說,跟她那個的時候……
  還是悠著點哦,別把我給忘記了。“
  歐陽嚴低頭親了親李小玲的臉,說:“哪次都是想著你的。要不然,只怕都……”他沒說完,笑了起來。
  李小玲說:“星期六一定要來,不許再騙我了。”
  歐陽嚴說:“不騙你,一定來。万一真被什么事儿纏住了,肯定會給你打電話的。”
  李小玲戀戀不舍地將歐陽嚴送出了門。
  几乎与此同時,在普克住的賓館房間里,馬維民剛剛赶到,一進房間,就從包里取出一張紙來,遞給普克。
  “他們送給我時,我正赶著去開會,還沒來得及看。
  昨天電話里不便多談,我還不知道你要這些情況干什么呢。‘烏維民走得急,喘著气說。
  普克一邊展開看,一邊說:“昨天我也是怕電話里不便談。是這樣的,項蘭去年曾和一個朋友一起跟蹤過周怡一次,發現周怡很可能是去約會,這個地址就是周怡去的地方,但他們當時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家,只知道是這個單元。”
  普克手里的資料表明,這個七層樓的單元共有十四家住戶,每層兩戶。其中,一戶房屋空置,一戶被主人出租給几個年輕女孩子,這兩家首先可以排除掉。有三家的主人都是七十歲左右的老兩口,家里沒有年輕人或中年人,也可以排除。另外九家,分別列著住戶家庭成員的姓名、年齡、性別及工作單位等具体情況,而其中住在四樓的一家,是一個名叫歐陽嚴的男性,四十五歲,目前獨身,只有一個人住在這套房子里。
  普克馬上注意到歐陽嚴的情況,發現他的身份是利基公司的總經理。
  “利基公司?”普克念出聲來,“馬局長,這個利基公司是不是項青工作的那個利基公司?”
  馬維民也被吸引了過來,看了一下,說:“利基公司總經理?這么巧,跟項青一家公司?而且是個獨身。嗯,這個人可能性比較大。”
  普克想了想,說:“我給項青打個電話,看能不能從她那儿了解一些關于歐陽嚴的個人情況。”
  馬維民也贊同普克馬上打電話問項青。
  普克撥了項青的手机號碼,過了一會儿接通了,普克听見電話里的聲音很嘈雜。
  項青問:“哪位?”她的聲音提得很高,像是怕這邊儿听不見似的。
  普克知道人們在通電話時,有一种本能反應。如果自己這一方環境嘈雜,很容易听不到對方說話的聲音,便以為對方也和自己一樣,听不到自己的講話,所以會不由自主提高聲音。其實,環境安靜的那一方很容易听見對方的聲音,當听到對方講話聲音很大時,擔心自己說話的聲音也會像對方那么大,就會不由自主壓低聲音。
  因此,普克主動提高聲音說:“項青,我是普克。你能听見嗎?
  項青听見了,放低了聲音說:“哦,能听見,就是聲音太小。我在地鐵,這里很吵。可不可以過几分鐘再打給我?”
  普克說“好”,便挂了電話,向馬維民解釋說:“她可能在外面,听不清我講話,過一會儿再打。”
  過了十分鐘再打時,項青的聲音恢复了正常:“剛才我跟阿蘭在地鐵里,現在已經出來了。有什么事嗎?”
  普克問:“項青,你們公司的總經理是不是叫歐陽嚴?”
  項青說:“是呀,你怎么知道的?怎么了?”
  普克說:“你對他的情況了解么?”
  項青說:“只限于工作上的來往,算不上很了解。”
  普克想了想,說:“今天你回家吃晚飯嗎?”
  項青說:“今天我和阿蘭都不回去吃晚飯,在外面辦點事,可能要稍微遲一些才回去。怎么,你有事找我?”
  普克遲疑了一下,說:“也不是特別急,這樣吧,等你辦完事以后,給我打個電話,或者直接來我這儿一趟,好么?”
  項青說:“沒問題,就這么定了,一辦完事儿我就過去。”
  兩人挂了電話,普克將情況踉馬維民講了一下。
  普克說:“馬局長,反正得等項青的電話,不如這會儿,我們先把其他几戶人家的情況仔細看看,如果能排除掉最好。”
  馬維民便与普克一起,開始研究那張紙上其他几戶人家的情況,發現這几家至少是一對夫妻帶一個孩子的三口之家,還有兩家是三代人同住一套房子。從年齡上看,男主人要么很年輕,要么就比較老。從職業上看,有教師,有科研人員,有合資企業的職員。將年齡因素、職業因素与家庭成員情況結合起來看,雖不能完全排除可能性,但与歐陽嚴的情況相比,顯然嫌疑小得多。
  兩人談了半天,都覺得餓了,一問才知道,原來兩人都還沒有吃晚飯。到外面吃飯怕項青馬上會來,他們便到樓下餐廳點了几個菜,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邊聊邊吃。如果項青來賓館,普克和馬維民一眼便能看到。吃飯時,他們都不提案子的事,而主要是馬維民給普克介紹一些A市的風土人情,偶爾,普克也談談他到外地旅游的一些趣聞。
  直到吃完飯,項青還沒有來。普克与馬維民回到房間,又等了一會儿,九點過几分的時候,項青來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一進門,項青就一臉歉意地解釋說:“得先把項蘭送回去,這兩天她身体老是有點不舒服。”
  普克因為知道項蘭剛做過手術,但沒有告訴過馬維民,不便多說,只問:“要緊么?需不需要看看醫生?”
  項青說:“我讓她去醫院看看,她說不用,就想回家睡覺。所以我先送她回家,讓她早點休息。”
  普克等項青坐下,看看馬維民,馬維民點點頭,普克便問項青:“項青,你知道歐陽嚴住在哪儿嗎?”
  項青有點詫异地說:“不知道呀,因為跟他只是工作關系,除了上班時間有點來往,偶爾一起和客戶吃個飯,其它時間大家都木怎么接触。況且,歐陽嚴离婚后,一直還是獨身,接触太多,容易引起是非,所以更要保持距离。怎么了?”
  普克沒有直接回答項青的問題,而是說:“歐陽嚴离過婚?你知道他是什么時候离婚的嗎?”
  項青為難地搖搖頭:“這我可不知道了,他离過婚的事儿還是听公司里的同事私下談起才知道的。我平常不喜歡打听這些事情。”
  普克想了想,說:“歐陽嚴和你母親認識嗎?”
  項青像是馬上明白了普克的意思,不由坐直了身子,眼睛睜得大大的,里面流露出一些惊奇,說。“難道歐陽嚴就是我媽的情人?”
  普克說:“現在還不能确定,不過,看來有這种可能性。”
  項青憂心忡忡地說:“歐陽嚴是認識我媽的。我還是有一次听歐陽嚴自己說起來的,大概有好几年了,他說在一個會議上碰到我媽,說起利基公司,才知道我們的母女關系。后來就沒听他提過我媽,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是否有發展。原來是他,真是沒想到……”
  普克說:“今天我們查了一下上次項蘭跟蹤你母親去的那個地址,發現歐陽嚴住在那個單元,從總体情況分析,他的可能性比較大。但這也只能說是一种推測,具体情況,我們還要想辦法證實。所以,才急著找你來。”
  項青問:“我能為你們做點什么?”
  普克說:“你對歐陽嚴有什么印象?”
  項青說:“歐陽嚴差不多和我同一年到利基公司,但我們不是一個部門,我在企划部,他在銷售部。當時我是普通職員,他是銷售部經理,沒打過什么交道。我印象里,歐陽嚴是個工作能力很強的人,挺有魄力。干了沒兩年,就出了些成績,先是提到公司副總的位置,很快又成了總經理。”
  普克問:“那他在私生活方面有什么傳聞嗎?”
  項青說:“平常在公司,歐陽嚴雖然沒什么老總的架子,但基本還是挺嚴肅的,和下面的女職員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大家對他的私生活也不怎么了解,除了知道他离過婚,其它傳聞,我沒怎么听到過。”
  說到這儿,項青又補充一句:“實事求是說,從一個女性的眼光來看,歐陽嚴算是個蠻有吸引力的男人,有能力,有才華,風度也好,而且儀表堂堂。現在想起來,就算他年齡比我媽小,也是有可能……”
  普克听了,想了一會儿,轉頭問馬維民:“馬局長,現在這個情況,不知您的想法是什么?”
  馬維民沉思了一會儿,說:“現在即使怀疑歐陽嚴与周怡是情人關系,一時半會儿想拿到證据,也是有難度的。而且,即便是有證据,也只能說他們之間的關系不夠道德,而無法證明他們与項伯遠的死有關。可是目前,也只有抓住歐陽嚴這條線索了。可以查查他,但得注意不能被他發覺,他發覺就等于周怡發覺了。”
  普克說:“我的想法跟您相同,現在的問題是,怎么在不惊動他的情況下,對他進行調查?如果您直接派局里的人跟蹤,當然會查得比較細,但又不能保證跟蹤的人發現情況后,能夠完全對周怡保守秘密。”
  馬維民說:“這就是我的顧慮。”
  普克說:“馬局長,我有一個想法,您看是否能行得通?反正我的身份基本沒人知道,不如由我出面接近歐陽嚴,這樣查起來會比較安全。當然,要認識歐陽嚴,就得通過項青的幫助了。”說到最后一句,普克轉頭看著項青。
  馬維民和項青都點點頭。
  項青說:“今天是周末,明、后天公司都休息。雖然歐陽嚴有手机,但如果這么突然找他,不容易找到合适的理由。不如等到星期一上班了,我帶你去見他吧。我們可以想一個借口。普克,我記得你說你學過計算机?正好,我們公司剛建立自己的网絡,現在還沒完全掌握操作方法,常出問題。我就說你是我的朋友,懂得网絡管理,來我們公司幫幫忙,你看這樣行嗎?”
  普克听了,覺得不錯,馬維民也同意這么辦。
  三人又商量了一下細節,馬維民看看表,已經十一點多了。馬維民站起身說:“今天差不多就這樣吧,時間不早,我得回去了。”
  項青似乎猶豫了一下,也站起來,說:“那我也回家吧。”
  普克看著項青說:“項青,我還有點事儿想跟你談,你能再留一會儿嗎?待會儿我送你回家。”
  項青看看馬維民,說:“那好,馬叔叔,您慢走。”
  馬維民先走了。
  項青又在沙發上坐下,普克坐到另一張沙發上,他們中間隔著一張小茶几,茶几上仍然擺著普克剛來那天項青為他准備的蘭花,只是已經凋謝了。這几天普克一直忙著案子,頭腦里裝得滿滿的,已經忽略了這瓶花的存在。這會儿,項青修長的手指正輕輕撥弄著落在茶几上的花瓣,目光里有几分淡淡的惆悵。
  普克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忘了給花換水。要不然,可能還會多開几天。”
  項青歎了口气,輕輕說:“這是它們的命運,注定會凋謝,只是遲早的問題。我也不至于那么感傷,像林黛玉似的為它們落淚。只是,這些日子來,常常想到一些舊事,想到父母間多年的恩怨,自己的未來……父親在世的時候,生性淡泊,凡事不喜歡努力爭取,他信奉老子的人生哲學,但又太悲觀,說人生在世,就是一個脆弱的過程,只有死了,才會真正變得堅強。而現在,他真的堅強了……”
  項青的聲音里有輕微的顫抖,眼睛里也有點點淚花閃動。
  普克想安慰項青,又木知說什么好。等了一會儿,說:“有時候,后人的力量确實很小,給不了死者太多的幫助。也許,只有查出事實真相,才勉強算是一种告慰吧。”
  項青抬眼看了看普克,目光里有一絲絲的柔情,笑著對普克說:“不管怎么樣,我都是真心地感謝你。”
  普克說:“不用客气。我剛才留你下來,就是想和你再談一下昨天我們談過的事。我想見見你外公,明后天的日子,看看能否安排一下?”
  項青想了想,說:“這樣吧,今天太晚了,明天我給外公打個電話,問過他以后,再給你打電話。我想應該沒什么問題,你看好嗎?”
  普克說:“好吧。”
  項青看了一下表,說:“太晚了,你也早點休息吧,這兩天你一直都在忙。我也有點累了,先回家了。”
  普克說:“好,我送你回去。”
  項青沒有拒絕,与普克一起出了賓館,叫了一輛出租車,來到了項青家所在的那片住宅區。普克本想就不下車了,還用這輛車回去,但他看見項青下車后,并沒有走開,而是站在那里,好像在等他下車。他想也許項青還有什么事要說,便付了車錢,也下了車。
  普克問:“項青,還有事儿么?要是沒事儿,我就不進去了。”
  項青有點羞澀地回避著普克的目光,低聲說:“你要是不太困的話,再到我家坐坐,聊聊天……我,很少有談得來的朋友……”
  普克猶豫了一下,看著項青的表情,又不忍拒絕。而且,在普克內心深處,似乎也有一絲模糊不清的感覺,使得他愿意去接近這個溫柔美麗又聰穎細膩的姑娘,也愿意听她用柔和悅耳的聲音娓娓講述她的生活、她的情感。普克沒有欺騙自己的感覺,但他又不敢太深地去追究這种感覺的來源和去向,他只是任事態自然地發展著。
  項責開了樓下的大門,客廳里一片漆黑。項青開了燈,兩人走進去,普克問:“家里沒有人嗎?”
  項青往樓上看了一眼,几間臥室的門都緊閉著,說:“阿蘭應該在樓上房間里睡覺,我媽不知在不在。”
  普克看看表,小聲說:“快十二點了,會不會已經睡了?”
  項青說:“可能。不過不要緊,我們家房間的隔音效果還不錯,我們在客廳里說話,不會吵到別人的。”
  項青去給普克倒了一杯水,自己也倒了一杯,兩人在沙發上坐下,隨意聊天。主要是聊一些看過的書,喜歡的音樂和電影之類較為輕松的話題。普克發現,其實也正如他所料,項青知識面很廣,顯然讀過大量的書。這种發現令普克心中更增添了几分對項青的認同感。而項青的眼睛里也隱約流露出一种對普克的敬重。
  也不知聊了多久,忽然听見大門響,項青普克不約而同朝門口看去。大門被人推開,周怡走了進來。大約是沒想到客廳里有人,周怡輕輕地“呀”了一聲。普克馬上注意到周怡的气色十分難看,臉上有种明顯的緊張和慌亂。
  普克項青都站了起來。項青說:“媽,才回來呀。”
  周怡沒有說話,看了看普克,普克向她問了一聲好,周怡勉強笑了笑,說:“哦,你們在家,我以為大家都睡了。”雖然臉上帶著笑容,但那种笑容卻顯得有些僵硬,普克心里不禁感到奇怪,猜想著周怡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周怡像是一下子拿不准主意,該繼續跟項青普克說話,還是馬上上樓回自己的房間。她在原地遲疑了几秒鐘,還是向樓上走去,邊走邊回頭說:“你們聊吧,我先上去了。”
  周怡進了房間以后,項青微微皺起眉,小聲說:“奇怪。”
  普克看了項青一眼,沒有說話,低頭看了看手上的表,已經快一點了。
  項青手上沒戴表,扭頭去看客廳台柜上的一只座鐘,輕聲說:“呀,快一點鐘了,沒想到這么快。”
  普克說:“太晚了,項青,我回去了。”
  項青點點頭:“我送你到門口。”
  到了門口,普克和項青道了別,向住宅區大門口走去。普克一路走,一路回想著剛才周怡進門時的表現。顯然,項青當時也覺得有些奇怪,普克當然注意到了周怡神態中的那种慌亂,而且這种慌亂顯然不會是因為沒有料到客廳里有人。那么,周怡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呢?
  經過大門口時,普克看到大門是鎖著的,只開著一個容人進出的小門。傳達室里燈亮著,但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門衛躺在傳達室里的床上,面朝牆壁,不知有沒有睡著。
  普克心念一閃,走到傳達室的窗戶前,敲了敲窗戶,沒有反應,又加重力量敲了几下,門衛一下子惊醒了,從床上坐起來,揉著眼睛往門口走,大概以為有車要進大門。
  普克等他走出來,忙客气地說:“對不起,師傅,打扰一下,我想請問剛才有沒有一輛車進來?最多十分鐘以前吧。”
  門衛看并沒有車要進來,又被人從睡夢里吵醒,大概有些不高興,滿臉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普克一眼,說:“你問這個干什么?你是什么人?”
  普克說:“我是住在這里項家的親戚,我們在等一個朋友,他是開車來的,算算時間該到了,人卻沒來。我怕他是不是已經開車進來了,這里房子多,會不會是找錯了地方。麻煩你了。”
  門衛說:“半個小時以內都沒車進來。”說完,轉身進屋,門一關,又躺到床上了。
  普克走出來,心里暗自琢磨著。周怡這么晚才回家,如果是因公,單位肯定會有車送她。上次項青曾告訴過普克,門衛對不認識的外來車輛一律要登記,但對固定進出的一些車,一般都有印象,常常看看駕車人,打個招呼就放行了。周怡每天上下班都有專車接送,門衛肯定能認識,那么剛才如果是專車送周怡回來,很可能車會直接開進去。如果是乘出租車,登記起來很麻煩,則很可能不會進入。
  但即使周怡坐的是專車,時間太晚,也許會嫌叫醒門衛太麻煩,直接在大門外下車走進去,而沒有將車開人。這种可能性也同樣存在,如果是這樣,剛才沒有車進入,并不能說明周怡是坐什么車回來的,也很難推斷這么晚了,周怡究竟去做什么。
  普克感到有點失望。不知為什么,他總覺得,今天晚上的气氛有些怪异,像是要發生什么大事。而普克卻對這种可能到來的事情無能為力。
  此時,已經是三月二十五日的凌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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