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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佩德羅·阿爾瓦羅的姐姐和姐夫住在小薩爾瓦多市中心西郊的一個小鎮,就在麥克阿瑟公園旁邊。
  阿洛在一張新的書簽上給我留言:就在一周之前,佩德羅進過局子。當時,他喝得醉醺醺的,無證駕駛著他姐姐的車飛奔,被執勤的警察抓住了。
  佩德羅在監獄里清醒地熬過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被帶入法院。盡管他万般哀求,但還是被判了監禁,佩德羅得在監獄里整整度過15個日日夜夜。那個法官——出于最好的原因,給佩德羅判了個緩期執行,以便他先處理好一些私人事務。佩德羅答應在3月1日回到監獄。只是,他的命沒那么長。
  我不知道那個法官是否意識到,他的好心讓佩德羅丟掉了性命。
  我乘地鐵到了麥克阿瑟公園,走上第六大街,穿過蘭格熟食店。午飯時間早已過去,晚飯又還要几個小時——但這家熟食店里面燈光通明,有人在四處走動。它看起來像個避難所,窗玻璃呈金黃色,給人以抵抗這黑漆漆的白天的溫暖感。我一邊走,一邊不斷地往回看,這樣我才能記住到熟食店的路。不管是天晴還是下雨,麥克阿瑟公園都不是個适合一個人散步的地方。
  街道實際上被棄置了。不時有几個人躲在臨時做的雨披下飛奔而過,每個人都急切地想找個避雨的地方。雨點敲打著我的傘,發出有節奏的“嗒、嗒”聲。但雨點的重量比先前輕多了。天空里,黑沉沉的云塊中夾雜著几塊像補丁一樣的白云,看起來天要放晴了。
  佩德羅的姐姐住在一幢20年代的有著使館風格的水泥小屋里,有兩間在樓上,兩間在樓下。一大片有著相同風格的建筑物集中在這個街區:拱形的門洞,窄窄的窗子,有著低矮的護牆的平屋頂,頂上還有著一排紅色的泥瓦片,表明建造者想模仿西班牙風格。她家在小街的114號。前院不足4英尺寬,上面還綴滿補丁,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用水泥粘合的了。野草透過縫隙長出來,生机勃勃。
  我走上一段狹窄而黑暗的樓梯,然后敲響了右邊的門。
  “就來。”我听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夾雜著平底鍋的卡噠聲和潑水的聲音,“請稍等。”
  我瞧了瞧手中的便條——最后一次電話交談時我從阿洛那儿得到的——确定了他給我的那個名字,然后我叫著:“魯伊斯夫人?”
  她一定把一個平底鍋掉在地上了,發出“嗡嗡”的聲音。門被打開了。她用大大的棕色的眼睛看著我,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她身材矮小,但圓滾滾的,有著強健的肌肉和美麗的咖啡色的皮膚。她的頭發又長又直,就像馬尾巴一樣。驗尸官說佩德羅有5英尺3英寸高,那么,跟他姐姐相比,他就像一座高高的鐵塔。
  “邁克斯亞·魯伊斯?”我問道。
  “咦?”她充滿警惕地望著我。雖然門都已經打開,但听到我叫她的名字,她把門又關上了一些。
  “我能和你談談佩德羅·阿爾瓦羅嗎?”
  “佩德羅。”淚水一下子充滿了她的眼眶,“你是警察?”
  “不是。”我把自己的證件遞給她,“我只是想和你談談。”
  魯伊斯夫人的大眼睛變得出奇的大。我听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說:“你就是全美國最受歡迎的電視節目主持人?你想找到那些殺人凶手嗎?”
  “就算這樣吧!”她拉開了門閂讓我進去。這樣我就沒必要費盡心思琢磨怎么解釋我來這儿的原因了。
  她家的起居室不可思議地寬敞。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這儿曾經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地方。高速公路建成之前,有一大批雅皮士從這儿坐火車去市中心。他們之中有年輕的律師、正在走上坡路的演員和中等收入的政府机關人員。這些人把家庭安置在這樣的房子里。
  通往里屋的三個門上面有著精細的雕刻,歷經七十年的滄桑歲月,它們已几近消失。但我仍然可以看得出它們潛在的价值——如果這幢房子能搬到一個別的更好的地區的話。
  屋頂是漏的。我先前透過關著的門听到的卡噠聲和潑水聲就是這樣制造出來的——魯伊斯夫人把她家的儿個鍍鋅鐵皮桶倒空了,然后放在屋頂四五個漏洞底下。那破舊的平屋頂根本抵擋不住百年不遇的暴雨的襲擊。
  我們談著話,屋頂漏下的水滴在鐵桶里,發出不變的有節奏的叮當聲,似乎在為我們的談話作標點。屋子里冰冷、潮濕,發出一股霉气。前一陣子有過一段持續很久的旱情,那么,這霉气一定是其他地方的漏水而不是這場雨造成的。
  我夸獎魯伊斯夫人的英語很棒,她告訴我那是她在貝爾蒙特高中當第二語言學的。每天晚上,做完打掃房子的工作以后,她就去上課。馬上我就發現,如果我用俚語,她就不能明白我的意思。但如果不用,我們的交談還是很順利的。
  “佩德羅是我最小的弟弟。”她告訴我,“我們家有十個小孩子。五個大的是我爸和我媽生的,五個小的是我媽死后我爸和他的第二個妻子生的。因為佩德羅是最小的,所以對他有些溺愛。”
  “警察是怎么告訴你他死了的?”
  “哦!”她抓住她那古板的罩衫的頸部,“太可怕了。那些女孩說想和佩德羅做朋友。但她們想要的只是他的錢。他會把錢給她們的。可是她們為什么非要殺死他呢?”
  “佩德羅的錢是從哪儿來的呢?他身上至少有兩百美元。”
  “他是個園藝工,為一些大公司工作。在工作之余和周末,他為一些人家割草,那些人大部分是住公寓房的。佩德羅工作很賣勁并且像個瘋子似的攢錢。在墨西哥,他有妻子和孩子。每周他都給她們寄錢。而且,他想攢足夠的錢把她們接到北方來。”
  “對于一個這樣拼命攢錢的人來說,他花錢真是很大方。他給那些女孩子買啤酒、車票。”
  “警察告訴我他這樣做的。”魯伊斯夫人從沙發上站起來,去看桶里的水滿了沒有。“佩德羅有點儿孤獨。他自己在那邊的科林斯姆旁邊有一間屋子。每天晚上下班后,他一個人回到那里,想念著他的妻子和孩子。我不知道他對那些女孩做了些什么。但是你也知道,男人們不能過分孤獨,不然他們會讓自己陷入困境的。他不應該把他的妻子留在瓜達拉哈拉。我想告訴他,但是他說他知道怎么照顧自己。”
  “他喝了酒后就惹了麻煩。”
  “是的,就是這樣。他喝了一瓶啤酒,然后他又喝了六瓶,也許是十二瓶。他都不能停下來了。第一瓶酒讓他想起他的家,可第二瓶卻讓他把什么都忘了。”
  “忘了?你認為這就是他帶那些女孩回家的原因嗎?她們都很小,你知道,還只是孩子。”
  “這儿是孩子。”她拍了拍她的腦袋,然后又抓著一只丰滿的乳房,“但這儿可不是孩子。警察說那些女孩子都不是吃素的。”
  “哪個警察告訴你的?”
  “一個又高又大的家伙。”她把一只胳膊舉到她能舉的最高處,比划著,“又高大又英俊。”
  “他長得很漂亮。有著墨西哥煎玉米卷一樣的眼睛,像冰糖一般明亮。洛杉磯警署應該為擁有這樣一群穿深藍色制服的体格強壯的警察而自豪。”我推測她是在說那些穿著制服的年輕人有多幸福。但是,她又拿出錢包,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我。
  “麥克·弗林特?”當我看到名片上的名字時,我惊訝地叫出聲來,把她也嚇呆了,我說:“你認為他很有魅力?”
  她咧開嘴笑了,還一邊夸著:“他太好了。”
  我把名片還給她。實際上,麥克長得還湊合。但魅力有時候是會讓眼睛產生幻覺的。
  “你打算怎么處置佩德羅?”我問。
  “驗尸官說我們星期六能領回佩德羅的遺体。我們想把他帶回瓜達拉哈拉的家里,但沒有足夠的錢。我們教堂的牧師說星期五晚上將舉行一個特別的彌撒,向人們求助。他說我們會幸運地得到足夠的錢把佩德羅埋在這儿的一個公墓里。”
  她用一只手摸了摸長長的馬尾發:“我看了《今日觀察》上的消息,知道那些公墓所有者的丑惡行徑。他們掠走你所有的錢,只給你一小片土地。尸首還沒腐爛,他們又把墳墓挖開,再一次把墓地賣給別人。我可不想讓佩德羅暴尸野外。”
  “那些人已經被抓起來了。”我說。
  她舉起雙手,示意我錯過了最重要的地方:“我想把佩德羅埋葬在瓜達拉哈拉,媽媽的墓旁邊。在那儿,就沒有人去打扰他了。”
  “希望你能如愿以償。”我說。我問她是否可以在電視里再和我談次話。
  魯伊斯夫人環顧著她家的起居室,似乎在考慮值不值得亮相,然后問道:“你們付錢嗎?”
  “不,沒錢。但也許有一筆捐助會送到教堂里去的。”
  她笑了笑,答應在我想來的任何時候都能配合我的采訪。道別時,我把一張鈔票塞入她的手掌里——希望這樣做沒傷害她的自尊心。
  走出魯伊斯家的時候,天空只下著毛毛細雨,街道仍然淹沒在水中,但水排得很快。天空里有著更大更亮的白色云塊,告訴人們一种天要放晴的希望。我決定碰碰運气。于是,我把阿洛留在我的電子郵件上的地址掏了出來。
  我有好几种選擇。簽署文件的一個海關官員同意包貢把那一船的复制品帶進美國,讓他住在錫未峽谷。用地鐵上的電話,我撥了地址上的電話號碼。一個老年男子的聲音要我在他的留言机上留言。于是,我留下了姓名和辦公室的電話號碼,并給自己寫了一個便條以提醒我晚上再試試。
  然后我打電話給阮凱,在她的電話上留言說米丹正好好地待在一家市中心的旅館里,我希望他會打電話給她。
  我乘火車回到了市中心,來到鮮花大街,然后坐公共汽車回到了警署大樓。幸運的是,麥克就要下班了。這樣,我們就可以赶在雨再次下大之前回到家里。
  麥克正在單獨審問另一個孩子。他的綽號叫佩恩。我記得蒂娜提過他。他幫助香農抱著佩德羅,這樣,另一個叫斯努普的小孩就可以把佩德羅當成拳擊用的吊袋使用。我想听听佩恩的供述,于是請求塞西爾放我進去。我的攝像机留在樓下的車里。塞西爾說在麥克審問那個小孩之前,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去拿它,但他會去做的。
  麥克的上司從他的辦公室走到大廳里來,他說:“麥克正在審問。你進去大惊小怪地架起攝像机,麥克也許會失去鎮靜的。你進去听可以,但只能這樣。”沒有商量的余地。
  塞西爾把他的頭探入審訊室里,說了几句話,然后打手勢叫我去。我溜了進去,在遠遠的角落里坐下,這樣我能看清兩張臉。麥克朝我這邊瞧了瞧,但什么也沒說。那個孩子用眼睛的余光看了我好几次,但這只是他對我這個新來者的好奇。
  佩恩的身体极瘦,看起來營養不良。他太年輕了,雖然想長一副好看的胡子,但總不能如愿以償。他穿著一件寬松的工作服,一件大號的馬球衫,一雙高幫的籃球鞋。他腦袋兩邊的頭發留得很短,留下一束長發從頭頂垂下來。在他的左耳上邊的短發里剃了個“DM2”字樣。
  麥克看看他面前的一些紙條,問:“那么,澤瑪的媽媽下班回家了。你知道她媽媽的名字嗎?”
  “我認識她。阿澤瑪·波特。你看,和澤瑪的名字一樣,小阿澤瑪·波特。就像你用他爸爸的名字叫一個小孩子一樣。像我叫小羅納德·沃德。”
  “你回來的時候波特夫人在房子里嗎?”
  “是的。香農叫我上去,還叫著,‘給我一把槍’,于是我給了他一把22毫米口徑的手槍。”
  “你是從哪儿得到這把槍的?”
  “從我祖母那儿。”
  “你把槍拿上去之后,發生了什么?”
  “香農在門口等著我,問我,‘帶來了嗎?’我說,帶來了。我把槍給他看,他一把就從我手中奪走。我跟著他進了屋子,因為我想看他到底要干些什么。那是我祖母的槍,你知道。我可不想讓香農惹出什么事,最后又找到我祖母頭上。”
  “你給香農槍的時候,波特夫人在哪儿?”
  “她在門廊上。”
  “她看見你把槍遞給香農了嗎?”
  “她一定看見了。她像個瘋子一樣,不停他說著我們不听話。她想讓我們把屋子里的所有東西都收拾好,不然她就去報警。”
  “走進那間屋子時,你看見了什么?”
  “什么也沒看見。”佩恩年輕的臉上一派天真純洁的樣子。兩只手臂張得寬寬的,像魔術師一樣擺弄著他的手腕,袖子里空無一物。“我只看見一個人的腳被捆住了。然后我走出去到了門廊上,大約五分鐘后,我离開了。”
  “你走的時候,波特夫人在哪儿?”
  “她已經走了。”
  “你去干嘛啦?”
  “走到公園,投了一會儿籃球。”
  “難道你對里面發生的一切不感興趣嗎?”
  “我只對走出那幢房子有興趣。”
  “那天你离開房子后,還看見過香農嗎?”
  “大約黃昏時分,我看見香農和斯努普慢慢地推著一輛手推車走著。他們是往高中那邊走的。我轉過身就回家了。”
  “你看見他們的手推車里裝了什么嗎?”
  “我看見他們在那儿走,于是我想可能出什么事了。”
  “你知道他們推著一個人。”
  “那是我猜的。”
  “你給了香農一把槍。你一定可以想到會發生些什么。難道你不在意嗎?”
  “我在意,但我不想參与進去。”
  “你沒有看見誰開槍殺了那個男人?”
  “不,我沒看見。后來,香農把槍還給了我。他說解決了。我拿出彈夾、旋轉彈膛、擊鐵和打火針,然后拆散了它們。然后,我把這些零件又放回到我祖母放它們的地方。”
  “你為什么這么做?”
  “我不想給我的祖母惹麻煩。香農說了,如果我把槍拆開,所有的事情都由他們承擔。”
  “你是否曾經問過斯努普和香農,他們是怎么處置那個男人的?”
  “后來我們在街對面碰了個頭。香農來了后,我問那個男人怎么樣了。他說,他開槍殺了那個強奸犯。我們從此不必再提防他了。”
  “他告訴你他殺死了那個男人?”
  “是的,他告訴了我。”
  麥克把那些紙條推到一邊,身子探出來离那個小孩更近些:“這個故事我已經听了很多次了。你講的和其他几個人講的不相同。”
  “我說的是真的。我說的每個字都是照那件事原原本本說
  麥克用他的鋼筆指著他說:“你頭發里刻的是什么東西?”
  “那是我,迪伊·麥卡第二。你知道,那是我在幫派里的名字。你也會給你儿子取一個与你差不多的名字。比如小什么什么的,就像我們先前說的那樣。如迪伊·麥卡第一,他比我先進去。在我后面,還有三個,總共有五個迪伊·麥卡。”
  “你是四點幫的人?”
  佩恩打了個手勢。
  “你是惟一的迪伊·麥卡第二,對嗎?”
  “嗯。”
  麥克從桌子上拿起一張圖片:“這是驗尸官給佩德羅·阿爾瓦羅拍的一張照片。刻在他腹部的標志是什么?”
  佩恩的臉變得熬白。他极快地看了看門,似乎他可以很快地竄出去。
  麥克把圖片往我這邊移了移。DM2清清楚楚地刻在佩德羅肋骨下的皮膚上。
  “這是你做的嗎,佩恩?”
  “是的。”這個孩子知道他已無法掩飾,“我砍了他。”
  “你告訴過我,你在那間屋子只待了給香農槍那么長的時間,可与我談話的其他几個人都說你在屋子里待了一大段時間。他們說你幫著香農和斯努普在打佩德羅·阿爾瓦羅。他們還說是你幫著把佩德羅裝入手推車;并把他運到高中的。如果你對我們說實話,這一切就很容易搞清楚,你也可以減輕一點處罰。”
  “我沒有殺他,先生。”汗珠從佩恩的臉上往下滴落,“我發誓,我沒有開槍殺任何人。”
  “當你拿出槍時,你是不是想到過有人會遭槍擊?”
  “香農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那么你想到過有人會遭槍擊嗎?”
  他的頭垂下了,全身疲軟:“我想到過。”
  麥克讓佩恩重新講一遍。這次他說,他在屋子里待了几個小時,抽打佩德羅,讓他喝混合漂白劑水,在他身上刻字,燒他。他惟一不愿改口的是斯努普和香農開槍殺佩德羅的時候,他不在場。
  講完這一切后,麥克問他:“香農現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
  “你最后一次看見他是什么時候?”
  “昨天早上,他听說你們要搜查那幢房子,就拿著波特夫人家廚房里的刀子和我們收拾好的東西跑了。香農是听到了風聲后逃走的。”
  “他會藏到哪儿?”
  “我不知道。”
  “會有收留他的家庭嗎?”
  “香農?”佩恩嘲笑他說,“他沒有家。我不知道他會往哪儿走。”
  “好吧。”麥克用大拇指摩挲著桌上的便條,“你多大了?”
  “17歲。”
  麥克收拾好桌上的便條、表格和驗尸官拍的照片,整整齊齊地裝入文件袋里,然后站起來說:“走吧!”
  佩恩賴在椅子上不走:“為什么有旁听的?我是回家還是去少年犯管教所?”
  “少年犯管教所?你已經17歲了,佩恩。這次你參与的是一起可以判死刑的案子。司法長官會把你帶到司法廳等候提審的。”
  “司法廳?”佩恩馬上變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不,先生他們對我太過分了。我不能去司法廳。我還不到18歲。”
  “你剛好高中畢業。”麥克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拖起來“等著過鐵窗歲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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