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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宓善樓警官舒服地坐在柯白莎辦公室。用挑剔的眼神注意著白莎。白莎有點心虛,不敢對他直視。

  “那個眼睛看不見的高朗尼,”警官問:“你知道他在哪里嗎?”

  “不知道,當然不知道。”

  “是你的客戶?”

  “過去是,我告訴你過,我替他做了件小案子。”

  “滿意。”

  “希望如此。”

  “也許他有其他的事想做,是不是會回來找你呢?”

  “我希望他會。”

  “和一個盲人打交道真是困難万分。”善樓說:“你要他怎么樣,不見得能辦得到。”

  “你什么意思?”

  “你看,對一個正常明眼人,全市的報紙亮著頭條新聞警察在找他,假如他仍不肯出面,我們想他一定是有什么牽連,對一個盲人就不同了,他看不到新聞。要知道,可能有机會高朗尼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更不知道警察在找他。”

  “可能正是如此。”白莎說得稍稍快了一點,她想到這一點,話已經溜出了口。

  宓警官繼續說他的,不讓白莎有改變語气的机會。“我說可能有机會——大概是二十分之一的机會。”

  “你說只有二十分之一机會他會知道你們在找他?”

  “不是,只有二十分之一机會他會不知道我們在找他。”

  “我不懂。”白莎說。

  “好,我們這樣來看,我們已經把市區內人行道上的乞丐統統清掉了。以前的時候,我們老在街上見到這种人——拿只洋鐵罐頭或是一只吉它。真是一大堆,我們統繞把他們赶跑了,除了半打左右的人,他們過去替警方做些線民的工作,或是曾有點政治牽連的。這些人有允許的個別特定工作地點,他們死了,也不會再有別人可以接管這地區來工作。我們正在使這個城市見不到乞丐,至少我們在努力著。”

  “又怎么樣?”白莎問。

  “你知道這些盲人怎么樣去工作的嗎?”

  “我不知道。”白莎道:“我從來沒有想到過去了解一下。”

  “他們有一個漂亮的小俱樂部。”据警官說:“是一個合作社性質的,他們共同出錢買一輛汽車,雇一個司机。司机在早上依一定的路線接他們,帶他們上街,把他們放在固定的位置,晚上又去接他們,他們一起到司机家里,司机的太太給他們准備好一頓熱的美食,他們邊吃邊談,然后司机一個個送他們回去。”

  “是的。”白莎想了一下說:“我現在知道了,其實假如我停下來想,也應該想得出只有這樣才合理,他又不能開車,從他住的地方到上班的地方那么遠,不像是可以轉街車來回的。自己有車,有司机及管家當然不可能。警官,到底什么人給他整理房子呢?”

  “司机的太太,她輪流去各人的房子,每周一次做清洁工作。其余的這些家伙自行處理,你真不會相信,這些人雖然瞎了眼,但是能做多少工作。”

  “司机是什么人?”白莎問。

  “一個姓丁,丁約翰。他和他太太信用很好,很有愛心的,什么都實話實說。”

  “說了些什么?”

  “這些老兄禮拜天不工作,每個星期天,他們下午3 點在姓丁的家中聚會,他們听音樂,坐著聊天,互相交換意見,姓丁的在7 點鐘開出晚餐來,飯后送他們回家。

  “上一個星期天中午,丁約翰接到一個高朗尼打來的電話。他好像很緊張,很困扰,說話特別快,他說他一整天不在家,不能參加他們的小聚會,叫他不要去接他。”

  “丁約翰為了要接另外二個盲人,必須經過他的房子正前面,所以他停車在門口看看。那時是3 點差10分。屋里沒有人,高朗尼把大門打開几英寸,為的是讓他養馴了的蝙蝠飛進飛出。”

  “他有進去看一下嗎?”白莎問。

  “他說他只是向間內偷窺了一下,他說有些事怪怪的,高朗尼養馴了的寵物——那只蝙蝠在房里飛來飛去。這是不尋常的,編幅是晚上才飛的,除非受到騷扰,白天是不會飛的,這只蝙蝠為什么下午3點鐘要飛呢?”

  “它一定是受到騷扰了。”白莎說。

  “正是如此。”善樓同意說:“但是什么事騷扰了它呢?”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事呢?”

  “一定是那個裝設獵槍陷講的人騷扰了它。這樣的話,又牽出了另一件有意思的事。”

  “什么?”

  “我認為陷講是由一個盲人所設的。”

  “為什么有這种想法?”

  “是為了這陷阱的架設方法。第一,根本沒有考慮到掩飾。那三角架和獵槍架好后大得猶如一只大象,任何進去第一眼就看到了。第二,說到那支槍,架那支槍的人,并沒有像看得見的人那樣瞄准一下。他沿了槍管拉一條線,把線拉直,看開火的時候子彈會射向哪里。當然這也是方法之一,不過是麻煩一點的方法,有眼睛的人不太用的。

  “一般言來,當一個人被謀殺后,我們清查他的關系,看看他常和哪些人在一起。當謀殺的動机不是搶劫時,90%的案子是認識他的人干的。高先生的朋友,90%是盲人。”

  “現在你看,這些盲人朋友大概45分在丁家集合,歡度他們每周一次的餐會,直到9 點鐘。所以,假如這個陷阱是這些盲人中一個人設置的,他一定在參加餐會之前要做好,這就是蝙蝠會飛出來的原因。”

  “窗帘是垂著的嗎?”

  “是的,這也是盲人特征之一,他們希望窗帘是閉著的。”

  “為什么?”

  “我怎么知道,丁約翰特別注意過高朗尼很多歡,他喜歡把窗帘閉得密不透亮。”

  “你說是姓高的主動打電話給丁約翰。”

  “是的。”

  “公用電話打的?”白莎問。

  “是的。”

  “他怎么撥號的?”

  “那沒什么稀奇,你不知道他們盲人感触有多靈,只要他們知道號碼,他們撥號和你我一樣快,再不然他們可以請接線生幫他們忙。”

  宓善樓的眼光冷冷地固定在柯白莎的臉上,他說:“我現在有兩种推理,分頭在求證。第一是孟吉瑞想要從盲人那里得到些什么,他去找他,看到門是開著的——當然,門是為蝙蝠開的——孟吉瑞就自動走過去看看。”

  “另外一個推理呢?”白莎不作批評地問。

  “另外一個推理是高朗尼和孟吉瑞一起出去;由孟吉瑞帶他出去吃飯,吃完飯孟吉瑞送他回家,扶了盲人的手臂在前面帶路,也許用他自帶的手電在照亮。吉瑞把門打開,站進去——砰”

  白莎神經地嚇了一跳。

  “對不起,只是形容當時情況而已。”警官笑出了聲。

  “听起來理由挺充足的。”白莎道:“每一角度都包括了。”

  “第二項推理,”善樓說:“我覺得更為合理——除了我不知道孟吉瑞到底想要盲人什么東西,或是什么消息。你覺得呢?”

  柯白莎猶豫著。

  “多半是和高朗尼聘請你為他工作有關的一件消息。”宓善樓快快地捉住這机會說,他看到白莎沒有開口,又說道:“我想是和一個女孩子有關的消息。”

  “那一類的女孩子?”白莎赶快問。

  “這,”善樓承認道:“你就難倒我了,應該是多情种子那一類的,純洁、簡單,再不然她是個掘金主義者——”

  “就算純洁簡單好了。”白莎道:“其他都不像。”

  善樓露齒地笑著。

  “好吧,”白莎道:“又如何?”

  “又如何?”善樓重复她的話道:“現在我們談入正題了。高朗尼有點什么消息,孟吉瑞是急著想到的。”

  卜愛茜把頭伸進辦公室,“柯太太,你能听個電話嗎?”

  柯白莎看向她,看到她眼中有重大的暗示,對警官說:“對不起。”拿起電話。

  接線小姐說:“圣般諾德長途電話,你是柯太太嗎?你愿意付這個長途電話費嗎?”

  “怎么想得出來的?”柯白莎回答道:“他們臉皮也真厚,我的回答很簡單,很容易懂,我從來不接由我付款的電話。”

  她正要把話机摔回机座,听到在外面辦公室也在听另一個話机的卜愛茜聲音插進來說:“柯太太,我知道那是一個高先生打來的電話。”

  這時話机已經离開白莎耳朵几個英寸了,柯白莎看看窗善樓,看他有沒有听到電話里傳出來的話,宓警官沒有改變他的表情。

  白莎說:“既然如此,記我帳好了,把電話接過來。”

  她听到喀的一聲,几乎立即那盲人不會誤認的聲音說道:“哈羅,柯太大嗎?”

  “是的。”

  “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在哪里,不要在電話上提我的名字,知道嗎?”

  “是的。”

  “我知道警察在找我。”

  “是的。”

  “找得很緊?”

  “沒有錯。”

  “你能不能溜出來看我,不使任何人發現知道?”

  “那會有些困難。”

  “對我十分重要呀。”

  “把地址給我。”

  “圣般諾德,美杉大旅社。”

  “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你知道我看不到,我還沒机會見到管登記的人,我可能是被用自己名字登記的。”

  “那不太妙。”白莎說。

  “我可以把房間號碼告訴你。”

  “什么?”

  “420。”

  “那就夠了,你在那里等我好了。”

  “你好像挺忙的?”善樓說。

  “忙個鬼!”白莎厭煩地說:“不斷有人打電話進來要你付錢,那就是准備用紅筆做帳的時候了。”

  “那倒也是真的。”善樓微笑同意道:“柯太太,我們相信孟吉瑞和高朗尼昨天晚上是在一起的,你能告訴我們為什么嗎?”

  “我沒有辦法呀!我的手是被綁著的。”

  “你到底是因為不知道,還是因為倫理上你不能背叛你的客戶。”

  白莎猶豫了一陣子,說道:“我想我已經老老實實的回答了所有你的問題,每個問題我現在能說的都說了,我想該談的都已經談過了。”

  警官點點頭,但是一點离開的意思也沒有。他只是坐在那里,看著她。

  “孟吉瑞有沒有開車?”白莎突然問道。

  “有的,他把它停在兩條街之外,我們直到今天早上才發現,車子登記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假如孟吉瑞開車送姓高的回家,假如你的推理是事實,孟吉瑞找高朗尼要些東西,他扶住他的手臂,他在前面帶路,他先走進房里,是他牽動了鋼絲,獵槍開火。然后姓高的怎么樣?他能跑到那里去呢?”

  “我們局里有很多人認為是你把他帶到什么地方去了,柯太太。”

  “我把他帶走!”白莎惊奇地大叫起來。

  “是的。”

  “那些人有成見,都是斜白眼,你替我告訴他們。”

  “我听到了。”

  “不要忘了告訴他們。”

  “你沒有開車把他帶走?”

  “沒有。”

  “你叫輛計程車到姓高的平房去,那是不是你送走他后,故意第二次再去他家?”

  “當然不是。”

  “姓高的是你的客戶,他有困難的時候理論上當然先找你,你當然要保護她,是嗎?”

  “我覺得你很無聊。”

  “我?無聊?”

  “至少你不去做應該做的事,老往彎路上想。”

  “再問你一件事,你去姓高的房子,會不會是約好孟吉瑞和姓高的一起在那里見面的?你到了那里,發現姓高的怕得發抖,告訴你孟吉瑞被槍殺了。你有沒有安排那盲人從后面出去,在一個約定好的地方等著?”

  “老天,絕對沒有。”

  善樓把兩只大手掌壓住椅子的把手,把自己撐起來,站在地上,向下看向白莎,說道:“你要是想搞什么鬼,那就太不幸了。我現在還不知道你有沒有出什么錯,但是我會盯著你找的。一旦給我找出來,是你站在我和破案之間的話,你知道我是六親不認的。”

  “當然,當然。”白莎說。

  “我想今天的訪問可以告一段落了。”善樓說。

  “你真体貼。”白莎一面說,一面把他送到門口。

  柯白莎等在外辦公室的門里面,等她听到電梯鐵柵門關上,開電梯的小童把電梯開下去,于是她走回去告訴卜愛茜。“給我接我停車的車庫,快!”

  卜愛茜能干的手指把電話撥好,交給白莎道:“好了,柯太太。”

  柯白莎把話机拿起。“這是柯太太,有沒有人立即可以把我車開出來?”

  “有,有,不過离開你辦公室只有一條街遠呀。”

  “我知道,”白莎不耐煩地說:“但是我不是要你把車開到我辦公室大樓交給我。”

  “喔。”

  白莎道:“我要用走路走到第7 街,在第7街我乘街車沿第7街向西。我現在就离開辦公室,我要你派個人開我車沿第7 街慢慢向西,我會在大馬路和費加洛路之間找個地方下車。我會在一個安全區上站著等候我的車,我的車一來,我要坐在后座。你的人可以開我几條街,等我說可以的時候我會放你的人乘街車回來的,你弄清楚了嗎?”

  “是的,清楚了,柯太太。”

  “這正是我喜歡的服務。”白莎說:“我現在要离開了。”

  “你的車在3分鐘后會照你指示离開這里的。”

  “5分鐘好了。”白莎說:“我要确定我們不會錯過了。”

  柯白莎挂起電話, 抓起她的帽子, 用一只手向自己頭上蓋下去,對愛茜說:“5 點鐘你自己下班,有人問我哪里去就照直說不知道,我要去見一個證人。”她根本沒有等候卜愛茜點她的頭表示了解,自己匆匆來到電梯,走上陽光普照的街道,來到第7街口乘上街車,在大馬路口下車,站在安全區前,等著,一面注意來車。

  她也曾一路注意,沒有人對她特別關心,也沒有汽車在附近放乘客下車或在附近靠邊停車,根本沒有汽車引起她起疑。

  她等了大概兩分鐘,看到車庫的人開了她自己的汽車在車陣中慢慢馳來。

  她做個手勢,他把車靠過來停住,白莎把后車門打開,自己坐進后車座,說道:“加油,走。”

  汽車突然加速,把她的背摔上汽車坐墊的靠背。

  “在費加洛路向右轉,”白莎說:“在韋爾夏左轉,再直走4、5條街左轉,停在當中的路邊。”

  車庫來的人依白莎指示開車,白莎打開皮包開始擦粉,她把小鏡子放在一個合适的角度,又改變這個角度使她可以充分觀察在她身后的所有車輛。

  當車子左轉离開韋爾夏路后,白莎下車,她說:“可以了,我自己來開,你可以走回第7街坐街車回去,這是車錢。”

  她給1毛錢,看看他不滿意的臉色,加了一個2毛5分的硬幣。

  “謝謝你,柯太太。”

  白莎含含糊糊的咕嚕了一下以示回答,把自己坐進駕駛盤后面,把裙子拉得高高的使膝部的動作方便一些。把后望鏡調整一下,坐著足足等了5 分鐘。然后她在路當中把車子回轉,又回到了韋爾夏路上,她右轉上費加治路,左轉,在兩個街心里做了兩次‘8 ’字型轉彎,再開車到聯合車站。她把車停妥,走進車站,東看看西看看,出來,進車,開車到梅西街。

  當她開上直通圣般諾德的大路時,她心中已經篤定,沒有車在跟蹤她。

  在各商店快要關門的時候,她到達了波摩那,她買了一只便宜結實的行李箱,選購了一件合乎高瘦女人穿的套裝,一頂寬邊帽子和一件深色,沒有腰身的大衣。她把衣帽裝人行李箱中,帶著箱子又上車。

  進圣般諾德后她又再一次确定沒有人在跟蹤她,然后停車在要找的旅社門口。她鳴車上的喇叭把門童叫出來,把行李箱交給他,登記從洛杉磯來的柯太太,要一間不靠街的便宜房間,不要旅社給她的214 號房,說是不喜歡這號碼,最后同意了381 號房間。她告訴旅社可能她要用電話退房,所以她要把房租用現款先付,万一沒帶走的行李,要暫時保管,以便有机會時再來領取。她付了一天房租,取了收据,由仆役提了行李箱帶她進住的房間。

  仆役猛力表演了打開窗子,把台燈打開,告訴白莎電視机怎么開法,又去洗手間确定一下該有的毛巾都有了。

  白莎站在床邊看他的表演,當一切就緒,她拋了一毛錢在他的手掌里,猶豫了一下又加一個5分的鎳幣。

  “還有什么要我服務嗎?”他問。

  “沒有了。”白莎說:“我要洗個澡然后睡一下,請告訴他們所有電話都不要接進來。”

  白莎把請勿打扰的牌子挂到走廊側的門把手上,把燈熄了,把門鎖上,提了她的行李箱,找到樓梯,爬到4樓,找到420室。420 室也有一塊請勿打扰牌子挂在門上。

  她輕輕地敲門。

  “什么人?”高朗尼的聲音問。

  “柯太太。”

  她听到他手杖的敲擊聲,然后是門閂的打開聲。高郎尼打開房門,他看起來老了不少,佝樓了一些,縮小了一號。

  “進來。”

  白莎進入房間,房間里有久未通風的气味,高朗尼在后面把門上,又上了閂。

  白莎道:“老天,這里快悶死了,窗又關緊,窗帘又都密不通風,你干什么呀?”

  “我知道,但是我怕有人會看到我。”

  柯白莎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到一側,把百葉窗拉上去,把窗戶打開。“這里沒有人看到你的,你的房間是靠外面的。”

  “我抱歉。”高朗尼心平气和地說。“瞎子這一點不太方便,他沒有辦法知道房間是外靠外的,還是靠著內院,正對面另外有個窗正好看得到他。”

  “說的是。”白莎說:“我了解了,你怎么知道發生那么多事了?”

  “電台廣播。”他說,用手微動地指著房間床頭側的一角。“我摸到床頭的無線電,對我言來复雜了一點。看來還有定時裝置和不少特別的開關,要付錢才能用。”

  “是的,”白莎道:“1小時1毛5分錢。”

  “我費不少時間才弄懂,我听音樂和新聞,然后我听到這件事的廣播。”

  “你怎么辦?”

  “打電話找你。”

  “在你找我之前,那么多時間,你一直在這里?”

  “是的。”

  “為什么?”

  “孟吉瑞叫我等的。”

  白莎道:“好了,我們談一談,把發生的一切都告訴我。”

  “沒有什么可以告訴你的。”他說:“要由你來告訴我。”

  “那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好了。”

  “我——有一個司机。不是一個人雇用的,還有几個別人,一起——”

  “是,這我都知道。”白莎說:“從見到姓孟的開始說。”

  “第一次遇到他,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拋了5個1元的銀幣進我的罐子去。一次拋一個。連續地拋。而——”

  “這一節免了,”白莎說:“這一節我知道。”

  “我當然會記住他。我記得他的腳步聲,他身上還有种特別的味道,是一种特別的煙草,有很辛辣的气味。”

  “好吧,你記得他,第二次見他是什么時候?”

  “昨天。”

  “什么時間?”

  “大概中午的時間。”

  “發生什么了?”

  “他差不多12點的時候到我住的房子來,他說:‘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但是我要問你一些問題。要是回答正确可能對你很有意義。’他以為我不認識他,不知道那是拋5 元硬幣給我的人。我也不拆穿,人們不要我知道,我就裝糊涂。所以我只是笑笑道:‘好吧,什么問題?’。”

  “于是他問我有關你的一切,他要知道我雇用你后,你為我查出些什么來。當然,我不會告訴他太多。我的答話也就含糊了一些,我和他,除了那一次他拋5 元錢送我罐子之外,可以說完全是陌生人。我不准備給他很多私人的資料。我告訴他,他應該來向你請教。”

  “之后呢?”白莎問。

  “之后他告訴我,曾經送給我一件禮物的年輕女人,想要見我。不幸的是,她不能到我這里來,但是我可以去,她會真正高興我能去看她。他說我們可以一起用晚餐,在見了她之后,他可以送我回來。”

  “之后呢?”

  “也許你不會了解,我們盲人過的日子是非常單調,沒有變化的。最難受的就是寂寞。我們生活在一個大都市中,車水馬龍在你的身邊,從人潮中听慣了認識了不少人,但是他們從不和我們說話。即使說話也只是同情立場。甚至你會希望他們不說還好些。”

  白莎點點頭,隨即又想起他看不到點頭。她說:“我懂,你說了,我懂你的心情。說下去,我要你盡快說下去。”

  “當然,我也希望趁他說話的机會,打破一些常規,過一次正常人的社交活動。”

  白莎想了一想,突然遭:“上次你來看我,你身上有不少鈔票,做乞丐有那么多油水嗎?”

  他笑道:“老實說,乞丐能剩的不多,這一行根本沒什么干頭。我真正收入早已不靠這一行了。”

  “那你何必每天要坐在那里——”

  “只為了渡日子,覺得自己仍是社會的一份子。我開始這一行的時候根本沒有選擇,我沒有教育背景,沒有資本,也交不上我想交的朋友。”

  “那你現在投資的本錢那里來的。”

  “說來話長。”

  “長話短說好了。”

  “有一個男人一向對我很慷慨。他說我曾給他帶來運气。他給了我几股德州油礦開發——他把那股票投入了我的罐子。我不會看,他說了就算,我把它放在一邊。

  “老實說,過了一陣子我根本忘記了。那男人有一天來看我。說他找過我,我沒回他信。不過。長話短說,他們挖到了油了,很多很多。他對我的股分出了一個价。我沒有賣。我要留著。那玩意儿給我一份固定的紅利。我是個盲人,他們沒有辦法讓我開支票。我只好隨身帶著。身体有殘障,隨身多帶些現鈔自己覺得安全一點。”

  “我懂了,再來說孟吉瑞吧。”

  “我們兩個一起去吃了一頓提早了一點的晚餐。我們談了一會,他說要想見我的女孩在城外。他已經約好時間,我們開車過去要1 小時半到兩個小時。我沒想到有什么不對。我對他很信任,只是坐在車上和他亂聊。”

  “聊些什么?”

  “喔!很多東西——哲學,政治——一很多很多。”

  “有聊起那汽車車禍?”

  “有,有聊到。”

  “聊到我給你做的工作?”

  “一點點,那時他要我對他有信心。”

  “有沒有提到戴瑟芬送你的禮物?”

  “是的,我有提起。”

  “之后如何?”

  “我們來到這里,我連這是什么城市都不知道。他說他要打几個電話,叫我在車里等。他回來的時候好像很失望,說是要想見她要等到很晚,甚至第二天早上。有些事發生,她很抱歉,她要他向我致意。我們又吃了點東西。孟先生把我放在這間房間里,說是他還有點事做,一早會來看我。

  “我自己有盲人用的表,可以把表面打開用手表。問題是只有12個小時,假如我弄混了白天黑夜,我就只知道時間,不知道早上還是下午。我睡到了9 點鐘;我起床,穿衣服,等候、洗澡穿衣花了不少時候。這房間很复雜,我東摸西模很久才知道每件東西的位置和用處。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燈光是亮的還是暗的。我根本沒注意孟吉瑞進來時有沒有開燈。我也不知道窗外對面有沒有別人的窗對著我,我只好把窗帘放下來。過了一下,當時我認為差不多了。我拿起電話請他們接孟吉瑞的房間。他們告訴我沒有姓孟的住這里。我就困扰了。我本來吃得不多,前一夜晚飯吃很多,又吃了宵夜,所以我就不吃早餐。我摸到收音机,把它打開,听一下音樂,睡著了一下,醒回來就開始擔憂了。我左轉右轉,收音机廣播新聞了。我听到孟吉瑞的事情,我不知怎么辦。”

  “你就打電話給我了?”

  “我等了兩個小時后才打。我不知怎么辦,我迷糊了。”

  “你有出過房間?”

  “沒有。非但如此,我都沒有敢叫他們送東西上來吃。我挂了一塊請勿打扰牌子在門上就干坐在這房里。假如收音机沒錯,警方是在找我,那——”

  “現在我們來說主題,”白莎道:“為什么你不要警察找到你。”

  “我要是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高朗尼道:“我就根本不在乎他們來問我。但是,收音机說陷講是為我而設的。姓孟的不過正好走過去做了替死鬼。我先要知道這一點。我先知道什么人在想要我死。”

  “我們會討論這一點的。”白莎道:“他也是個盲人。”

  “你怎么知道?”

  “從陷附設定的方法。宓善樓警官把警方知道的全告訴我了。我們几乎可以确定這是一個盲人干的活。”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認識的人當中,有人會干這种事。”

  “會不會是其他人?”

  “不會,我的朋友知道我家,我們俱樂部并不全是盲人。其中一人少了兩條腿,一只手。我們里面一起有7個人是看不見的。”

  “那么除了你之外還有6個,他們都知道你家嗎?”

  “是的,都去過。也都見過阿福。”

  “阿福,誰是阿福?”

  “我養馴了的寵物,是只蝙蝠。”

  “嗯,養了很久了嗎?”

  “相當久了,我大門不關,為的是它方便。”

  “宓善樓警官認為陷講是針對你而來的而且是由一個盲人所設的。那就是只有6個嫌犯羅。是嗎?”

  “應該是。”

  “那個孟吉瑞,他為什么去你家,你知道嗎?”

  “想不出來,他一定是一离開我這里的這個房間,立即赶去我家的。”

  “正是如此。”白莎道:“這表示一切都是他早就設計好的。”

  “多早設計好的?”

  “我不知道。假如是一离開洛杉磯,或是在路上決定的,那就只有一個原因。”

  “什么?”

  “你說了什么話,所說的話使他有回去一趟,進你的房子里去的必要。只有兩件事有這個可能。”

  “什么?”

  “花和音樂匣。”

  “喔!我希望我的音樂匣沒被別人亂動。”

  “我想他沒有動。你有沒有告訴孟吉瑞你的寵物阿福?”

  “我記不起了。”

  “那阿福24小時住你家里的嗎?”

  “是的,它很可愛。我每次進去,它一定會飛上來親近我一下。我喜歡寵物,我一直想養只貓或狗。”

  “為什么沒有養?”

  “因為它們不能自己養活自己,而我又不能伺候它們。我出去的時候要把它們領在屋子里,有喂它們吃喝問題,溜狗的放貓的問題,所以我只好養只自己可以養活自己的寵物。屋子后面有個柴棚,那阿福就住在里面。我花不少時間養馴它,現在它住在屋子里。我大門不關的,如此它可以飛進飛出。我在不在家無所謂。它進進出出自謀生活——一自己養自己。”

  白莎突然改變話題:“你告訴孟吉瑞,我替你找到了戴瑟芬是嗎?”

  “是的。”

  “你告訴他,你有她地址?”

  “是的。”

  “你确定告訴過他,你收到花和音樂匣子?”

  “沒錯。”

  “他沒有因這件事有什么激動?”

  “我不知道,說不上來。至少聲音沒有改變。我看不到他表情的,你知道。”

  “但是,一定是什么事引起了他回去的原因。他急著回去拿什么?或是做什么事?就走進了專為你而設的陷阱。”

  “這我就想不出了?”

  “真是可惡到了极點了!”

  “什么?”

  “整個這件事。你一定有什么我需要的消息,但是我們兜攏不到一塊去。”

  “到底是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白莎道:“坏的是你也不知道。是一件你根本不知道重要的事,是一件來這里的時候你說到過的事。”

  “想不出有這樣一件事。”

  “一定是和那件車禍有關的事。”柯白莎說。

  “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就因為如此,你認為你把告訴孟吉端的事都告訴我了。但是沒有。還有一件事很重要,牽涉到很多人和很多錢。”

  “我們怎么辦呢,去向警局出頭,把一切告訴他們?”

  白莎怒气地說:“讓他們把這一切弄上報紙?我不干。”

  “為什么不可以?”

  “因為這里面有我‘5千元錢’的50%在。要是你認為我會把2千5 百元從窗子里摔出去,你就瘋了。”

  “但是,你的這筆錢和我沒有關系,不要把我拖進去了。”

  “我知道這和你沒有關系。這就是難處了。你要坐在這里和我聊天,一直地聊,把你和孟吉瑞之間所聊的一再重复,仔細地想,事無大小都回想說出來。”

  “但是我一定要吃東西了,我又不能出去,我又不——”

  “可以的,”白莎說:“你下去到我房里,我帶了些對你會會身的女人衣服。你跟我出去當我母親。你中過風,走路很慢,靠我手上,你用一根手杖。”

  “不會引人起疑嗎?”

  “至少我們可以試試呀。”

  “我倒希望我能夠——你知道,讓人看到我在這里。”

  “為什么?”

  “這樣的話,万一警察要把謀殺孟吉瑞的事賴到我頭上來的話,我可以證明給他們看,我一直在這里旅館里。”

  柯白莎鼓起嘴唇,吹了輕輕一聲,她說道:“真他奶奶的!”

  “怎么了。”高朗尼問。

  白莎道:“你自己竟完全沒有不在場時間證人。”

  “為什么?我又不能開車回洛杉磯殺掉孟吉瑞,又不能一個人開車回來住在這里。”

  “是不可能,但是你可以殺了人。由別人開車把你送來這里。事先准備好一個這樣的故事。”

  “假如不是活生生的孟先生把我帶來這里,還會有什么人呢?”高朗尼理直气壯地說。

  柯白莎把雙眉皺起,說道:“過去1 分鐘我也在想這個問題,但是我清楚地知道宓善樓會說是什么人把你帶來這里的。”

  “什么人?”高問。

  “我!我自己親自在樓下大廳辦的登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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