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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飛机在沙漠上慢慢下降,掠過眩目強光,黃沙中點綴著一叢叢窄葉灌木和山艾樹。飛机的陰影自机上向下望清清楚楚。而后飛机著地,自跑道滑行到人口眾多的建筑物大廈。
  “終于到了。”我對白莎說。
  坐我外側的人惊奇地問:“你們也在這里下机?”
  “是的”
  “我也是。”他說。
  白莎向他笑笑:“那很好,說不定我們還會見面。”
  我們一起下机,在帶我們進城的車子里,那人問:“你們在這里留久嗎?”
  “尚未決定。”
  “公事?”
  “是的。”
  白莎坐在司机右側,那人湊向前把嘴唇接近他耳朵說:“拉斯維加斯你熟悉嗎?”
  “不熟悉。”
  我們沉默了一下,那人說:“薩儿薩加夫旅社是一個暫住的好地方。名字有點怪。你知道了它是把拉斯及維加斯分別倒過來拼就十分好記。這儿真是一個奇怪的城市,雷諾城名聲很大,但它有的這里都有,我覺得這里還更好。”
  “兩地我都去過。”
  “那我就不必介紹了。”
  柯白莎在座中轉動著:“沙漠气候真令人舒服。”
  那人做個稍稍鞠躬狀:“沙漠气候使你好看得很,你是健康的象征。”
  “那是我的化妝。”白莎說。
  “你閃耀的眼光,雜貨店里是買不到的呀!你假如有化妝,那不過是錦上添花。像你這樣平滑細嫩的皮膚也不一定需要化妝。”
  白莎不知有多少年沒有听過這种贊美了,我看著她真怕她會漏出“去你的”來。但她恰微笑著,把臉轉向車前,微笑竟溶成了痴笑。
  薩儿薩加夫旅社,柯白莎登記著柯太太。那人說:“巧得很,我到這里的目的是接見一位柯先生的代表。”
  柯白莎看著他,突然說:“你是花先生?”
  “華先生。”我禮貌地修正著,
  他惊奇地愣著。“但是——一我——”他轉問我:“你是賴?”
  我點點頭。
  “那么所謂柯氏是柯太太,不是柯先生?”
  白沙說:“我的偵探社用柯氏名義省得不必要解釋。”
  華先生說:“我們上樓談。去你的房,柯太太?”
  “好,”她說:“10分鐘之后。”
  他的房在我們下面一層。當他先离開電梯時,白莎說:“他挺不錯的。”
  “嗯哼。”
  “蠻文雅,挺突出的。”
  “嗯哼。你怎么沒吃巧克力條?”
  “現在不吃,我有點頭痛,暫時留著。你快去你房,10分鐘內到我房間來,我不要讓華先生等候。”
  “我會到。”
  我盥洗一下。9 分半鐘的時候到達白莎房門口。舉手敲門的時候華先生也到了。
  白莎讓我們進門,我嗅到面霜的香味。“請進,華先生,”她說:“請進隨便坐。唐諾,你坐那邊椅子。”
  我們坐下,華先生疑問地看看我說:“你不像我想像中要見的那种人。”
  柯白莎自樟腦丸中找出羞答答的笑容,挂到臉上,搔首弄姿地說:“我也使你出乎意料吧?”
  “當然,我簡直不能想像,你這樣嬌秀,优雅的女人會做這种職業。有時須要卑鄙污穢,就太委屈你了。”
  “倒也不見得。”白莎用矜持的語气委婉而言:“有時也非常有興趣。當然卑鄙污穢的工作都由唐諾去做,你找我有什么事要辦呢?”
  “我要你們尋找一位年輕女郎。”
  “唐諾對這种事最在行,他才完成一件類似的案子。”
  “這件事比較不一樣。”
  白莎小心地問:“你是她父親嗎?”
  “不是,是我的儿子非常關心—一過份關心的人。”
  我們等他繼續,他把腳架在膝蓋上,把雪茄的尾部剪掉,問道:“允許我抽煙嗎?”
  “盡管請,”白莎說:“我喜歡男人抽雪茄,像個男子漢。”
  他點著雪茄,小心地把火柴放進煙灰缸。開始說:“我的獨子叫華費律。我負責一個廣告事業,我要費律跟我組織股份公司,我在他結婚時要給他一半股權。”
  “那很好。”
  “費律不太喜歡受辦公室束縛,也許我太溺愛了,但他鬧起戀愛來倒十分認真,他就是對那女郎太痴了。她是一家飛机工厂經理的秘書,她是非常能干可信的。費律受她影響很大,他突然決定拋棄一切享受,要努力工作,真是一個太大的改變。”
  “你一定非常高興他這种變化。”
  “你希望他們結婚嗎?”
  “最初我希望費律在事業有成后再結婚。他已28歲,除了玩樂旅行什么也沒做過,我沒辦法使他做正常工作。”
  “原來如此,那女孩又怎樣了。”
  “婚禮舉行前兩天,正确日子是10號,她失蹤了。”
  “有沒有留言或線索。”
  “什么也沒有,她就是失蹤了,而且怎么也找不到。”
  “假如你覺得結婚早了一點,這不正好嗎?”白莎問道:“她既是失蹤,一定有她原因——也許是自愿的,或者是不想當媳婦了。”
  華先生雙手一攤,肩一聳:“這些我都想過。”
  “還有什么困難?”
  “我才告訴過你,費律受她影響很大。老實說我還有點反對這件婚事,但是她失蹤的情況。使我非設法找到她不可——為的是費律。費律為此不能入睡,也不吃東西。整天呆呆愣愣,体重下降,失魂落魄。”
  白莎說:“好,唐諾會找到她。”
  他轉向我。
  “把你知道的全告訴我。”我說。
  “我說過,可娜替侖道夫飛机公司一位經理做秘書,她和另一位女郎合租公寓居住。她失蹤那天早上,她有點情緒不定,心神分散,和她同室的女友希望知道原因,可娜說沒什么。”
  “18日上午8 點10分她出發上班,她准時到班,經理說她一切正常除了比平時文靜一點。她早已通知經理一旦公司找到接替人,她立即离職。她和費律決定結婚后把蜜月稍為延后,可娜是十分优秀的秘書,那經理曾一再希望她給了婚仍能留任。我一再地重复,目的使你們了解她對工作的責任感,即使她逃跑是因為費律的原因,她也絕不會棄公司于不顧。”
  “她速記經理的口述到10點,而后她開始將速記的改變為打字。她所做速記中有一封信十分重要而且是密件,和某种新式飛机有關,還有一些公司間備忘錄,也是机密。”
  “那經理在口述信件后离開辦公室參加簡報。簡報為時20分鐘。回辦公室時發現可娜不在辦公桌后面,信紙卷在打字机之上,她已開始打了几個字,而且在一句的中間停住。那經理以為她去洗手間。回到自己辦公室,繼續工作。15分鐘后他想到另一必須辦理的信件。按鈴請可娜。由于沒有回音,他來到外間,發現一切都和15分鐘前相同。
  “又再過15分鐘,他請另一位秘書到洗手間找尋可娜但沒找到。從此可娜失蹤再也沒人見到過她。可娜隨身皮包放在桌上,里面有她全部財產大概50元零鈔。她沒有銀行存款。她的唇膏、粉盒、胞胎、鑰匙和一切用品都在皮包里。”
  “有沒有通知警方?”我問。
  “有,但警方沒有盡力找尋。”
  “還有什么其他線索?”我問。
  “有一件。”
  “什么線索?”
  “依据她同室好友,可娜全身散發愉快之情直到失蹤前24小時。所以我試圖追究到底最后24小時發生了什么變故。唯一能發現的是出事前一天她曾收到一封信。這封信來自拉斯維加斯一位姓荀的。”
  “怎么會知道的?”
  “房間太太每天分信到各公寓,她未出嫁時姓苟。二姓只差一筆。房東太太強調她除了确定信是寄給她的房客,和她自己不至分錯外,不喜歡多管別人信件來自何方何人這些閒事。”
  華先生笑笑說:“她說姓苟的不多,當她見到拉斯維加斯荀寄時,以為是她親戚寄的,然后知道是‘荀’不是‘苟’。”
  “拉斯維加斯什么地址她記得嗎?”
  “她記不得。”
  “發信人是男是女她知道嗎?”
  “不知道,信上只有拉斯維加斯荀寄,這當然不算是個有用的線索。但也是目前唯一的線索。”
  “那本速記本怎么樣?”我問:“就是有重要机密信件速記的那本速記本。”
  “就放在她辦公桌上。”他說:“這些若有遺失,也許可請聯邦調分局介入。但她的失蹤任何方面看來,和她工作并無關聯,而完全是私人原因。”
  “你認為拉斯維加斯有位姓荀的,可能知道她失蹤的原因。”白莎問。
  華先生說:“是的,柯太太,荀也是很少的姓,在本地有一位荀海倫,在這里已好几個禮拜了。”
  “你有去找過她?”我問。
  “你怎么會想到我去找過她?”他小心地問著。
  我說:“你既知道她在這里,你當然希望自己去找線索,何需聘私家偵探來調查。只有一個可能,你試過但失敗了。”
  他沒有立即回答,他把雪茄自口中取出,對它看了几秒鐘,移動了一下坐的位置說:“老實說是事實。我在這里有些朋友,姓彭。彭太太是多年好友,她女儿若思非常可愛——我一直希望費律能了解她有多可愛。”
  “他不了解?”
  “他們也是好友。我曾希望朋友變親戚,假如沒有傅小姐的出現,一切都會成事實。”
  “彭氏家庭還有什么人?”
  “彭家騰,是波德水壩發電厂的一位年輕職員,業余飛行員,他有一架飛机四分之一的主權。”
  “喜歡家只有三個人?”
  “對,只有三個人。”
  “你請他們其中的一個人,找過海倫。”
  “是的,家騰做了些調查的工作。我給他長途電話,請他在此找一個姓荀的人。万一找到,去問她与可娜有什么關系。不久他找到一個荀海倫。”
  “他見到她了?”
  “是的,見到了荀海倫,但對全案毫無益處。”
  “詳情如何?”白莎問。
  “荀小姐告訴他,她沒有寫什么信,她也不認識任何叫可娜的女孩;當然更不知她在哪里。并希望不要因此再打扰她,她說從未听說過傅可娜這個名字。”
  “她說的是實情嗎?”白莎問。
  華先生說:“無從得知,家騰相信她。那女孩本身神秘兮兮不可捉摸,所以我要請專家來試試。”
  “警方如何?”白莎問:“你說他們不太有興趣?”
  他動動肩部:“在他們看來,不過另一件人口失蹤而已。他們依常規調查了一陣子,如此而已。他們有成見,認為大多數這种年齡女郎的失蹤,不是怀孕就是私奔。他們認為可娜原有情人,決定嫁給費律因為他是金龜婿,但最后還是愛情重于面包。”
  “費律真是金龜婿嗎?”白莎問。
  “有些媽媽們會這樣想。”
  “你希望唐諾自姓荀的女孩著手?”
  “我要他查明可娜出了什么事,為何失蹤,現在何處?”
  “你希望他查出什么結果呢?”
  “我希望唐諾能證明可娜的失蹤是出于自由意志。我希望可娜失蹤的原因會使我儿子對她死心。更能轉變加強對彭若思的興趣。老實說,可娜失蹤造成了太多宣傳,使我覺得即使她回來也不可能是個好媳婦。她是個好女孩沒錯,但華家容不得這類事的發生。”
  白莎說:“唐諾會使荀海倫什么都說出來,女孩都喜歡唐諾,她們真心喜歡他。”
  華先生很贊許地望著柯白莎,他說:“我真的非常高興能找到你們的幫助。雖然我絕不會想到一個偵探社是由一位女士來主持的。更別說是由一位誘人的女士主持的。”
  我說:“你有傅可娜的照片嗎?”
  他點點頭。
  “我要她照片,要她外表的資料,要你介紹我可以認識彭家騰。你可以用電話告訴他我會去找他,請他合作。”
  華先生想了一下說:“是的,我想這辦法很好。”
  “我還要荀海倫的地址。”我說。
  “我會寫給你。”
  “照片在身邊嗎?”
  他自口袋取出兩張照片遞給我。一張是照相館照的,照片中女孩淺色頭發,鼻尖稍稍上翹,眼睛透出聰明能干。另一張是快照,焦距不太准,女郎穿了游泳衣在玩球。她笑得開心,牙齒洁白整齊,背景稍黑,眼部在陰影中無法見到表情。但照片也捕捉到她熱情,真摯的一面。這類女孩比較不肯安定下來,她喜歡變化,喜歡改變環境,一生中容易發生錯誤,但她總是樂觀向前的。
  我把照片放入口袋:“不要忘了給彭家電話,告訴他們我會去看家騰的。”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不必,我自己去好一點。”
  “隨你。”
  白莎說:“唐諾工作十分迅速。”
  華先生說:“我想我是找對人了。”他兩眼平靜地注視白莎。
  白莎把眼皮下垂,我從未在她臉上見過這种表情,是嬌羞的表情。
  “這一切服務我要付多少錢呢?”
  談到錢白莎的臉立即改變,好像突然把面具一下拿掉。
  “25元一天,開支另加。”
  “是不是稍貴了一點。”
  “以我們的服務素質言來不貴。”
  “我知道個私家偵探——”
  “你不是請一個私家偵探,你請的是一個偵探社。唐諾管外勤在第一線作戰,而我在辦公室則万分關心。”
  “照這個花費數字,”華先生說:“你應該保證有結果。”
  白莎眼瞪著他說:“你以為我開的是保險公司?”
  “總也要有個限制。”華先生說。
  白莎說:“我答應盡量把開支節省。”
  “接待開支怎么算?”
  “沒有接待問題,吃飯自理,預付定金200元。”
  華先生一面簽支票,一面說:“兩周之內,無論你們找到她,或找到證据足證她是自愿离開的,我另給獎金500元。如果找到她我甚至肯發1000元。”
  白莎看著我:“唐諾,你听見了?”
  我點點頭。
  “那你還在這里干什么?快出去辦事。我雖被禁閉在療養院6 個月,但我還不需要你來幫忙簽一張收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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