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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紫色的日影在沙漠上匍匐爬過,空气又干燥又清新。時在初春,除了偶有觀光客穿得整齊外,本地人都不穿外套。
  拉斯維加斯是個典型的西部城市,一條主街貫通全城,大的店舖都在街上。側街上只有營業時間較延長的付現雜貨店或小買賣。主街兩端各有一區,其中一區為兩哩長的旅社,汽車旅館及拖車營地。另一端的一區全為出租房屋或房間。許多女性租屋住在這里—一等候离婚。
  主街上最多的是賭博俱樂部、飲店、旅社、酒店。這里任何形式的賭博都是合法的。我在街上晃了一圈后找了一輛計程車,把華先生給我的地址告訴計程司机。
  房子是個小房子,但十分特殊,不論當初是什么人設計的,他一定放棄了所有傳統的型式,立意使它与本區其他房子不同。
  我付了計程車,走上三層台階,來到門廊,按門鈴。
  應門的年輕巨人有金色頭發,但皮膚成日晒古銅色。他說:“你是洛杉磯來的賴先生?”我點點頭,他就用強壯的手和我握手。
  “請進,華亞賽打過電話來,談起你要來。”
  我跟他進入屋里,煮菜的味道很香。“今天我休假。”他解釋:“我們5 點鐘吃晚飯。試試窗邊那只椅子,最舒服。”
  那椅子是很舒服,事實上是這房間中最舒服的一張椅子。整幢房子布置就是如此,很經濟的家具,但一、二件特別實用,完全沒有貧窮相。反倒顯得主人為某种原因,不惜多花點錢。
  彭家騰是個巨人,但是瘦高得像根竹竿,他行動快速,一眼即知他是戶外型的,他的工作是在沙漠之中。他自己也滿意自己古銅似的健康膚色。
  一扇門打開,進來一位女士,我起立。家騰說:“媽媽,這位是洛杉磯來的賴先生,亞賽來電介紹的那位。”
  她走向我,親切地笑著。
  她還是一位不落伍的女士,一定很注重体態和面容,大概50歲出頭,但看起來40不到。她飲食一定十分節制才能保持不胖又使皮膚彈性不頹,褐發褐眼型的。鼻子長直,鼻翼奇薄猶如透明。
  她說:“賴先生,您好,能替亞賽的朋友效勞是我們最快樂的事。我們也歡迎你利用我們的家,作為你在維加斯的總部。”
  這后半句話明顯是個假客气,如果我跟進,她家就得有人睡陽台上。我很禮貌地回答:“謝謝,我在這里可能只有几個小時,會很忙,但無論如何都要謝謝你的好意。”
  一個女孩送來。好像每個人都站在門邊,一個一個出場,如此彼此不相干扰,每個人可以給來客一個獨特的形象。
  由彭太太主持介紹儀式:“若思,我給你介紹洛杉磯來的賴先生,華先生來電介紹的人。”
  若思一看就知道是彭太太女儿,也有個直而長的鼻子。鼻翼比紙也厚不了太多,發色較母親為深,屬赤褐色。眼珠藍色。和她媽媽有相同的堅強,自信,有目標和自我控制力。這類女人是好獵手,使人想起壁爐前伸出前肢躺著的貓,皮毛那么柔軟,但他們是好獵手。
  我含糊地應對著客套話,彭太太已邀請大家坐下談。
  我們全坐下。
  所有討論過程他們三個人都是全程親自參与的。倒不是他們信不過家騰表達的能力,而是這些人天生就不是相信別人的個性。每人都有未經轉述的第一手資料,每人早已決定參与會議。都是預定計划,依計實施。
  我說:“我只打扰你們數分鐘,我想知道荀海倫。”
  “嚴格說來,我對她什么也不知道。”彭家騰說。
  “那也不錯,最糟的是明明不知道,自以為全知道了。”
  他們都笑了。他說:“我跑去看——”
  “家騰,賴先生一定希望你從開頭開始講。”媽媽發言。
  “是呀。”若思說:“華亞賽給你的電話。”
  他沒有接受她們建議的表示,只當是自然的現象。接下去說:“華亞賽給我一個電話。電話來自洛杉磯。我們二家相識有年。若思一年前在洛杉磯見到費律。他到這家里來過很多次,也招待若思去洛杉磯玩。亞賽你知道是費律的爸爸,他——”家騰匆匆地看他媽媽一眼,沒有見到鼓勵的表示。就改口說:“他也常來,有時特地飛來共度假期。”
  “電話中他說些什么?”我問。
  “他說有一個姓荀的給傅可娜一封信。他要我找到那個姓荀的,問問信里說些什么。因為可娜見信后十分不安。”
  “我什么線索也沒有。花了半天才找到姓荀的。他住在一個公寓里而且來本城也只有二、三周。她說她不認識傅可娜;也不知此事,更沒寫過信。所以我等于什么消息也段有問到。”
  “之后呢?”
  “沒有之后了。”
  “你看她是不是推托或懼怕?”
  “沒有,只是坦白地告訴我她什么也不知道。看起來一點也沒發生興趣。”
  “你認識可娜嗎?”我問。
  他移動眼光,這次不是轉向媽媽而是向若思。他說:“我見過她,費律介紹的。”
  “你當然知道費律和可娜預備結婚。”
  家騰沒回答,若思說:“是的,我們知道。”
  我說:“華先生給我荀小姐的地址,一定是你告訴他的吧?”
  “是的。”
  “你知道她還住在那里嗎?”
  “我想是的,我只見她那一次。她不像想搬家的樣子。”
  “亞賽——華先生什么時候來本城的?”彭太太問。
  “今天下午和我同一架飛机來的。”
  “喔。”
  若思問:“你知道費律會來嗎?”
  “沒听說。”
  彭太太确定地說:“晚餐后亞賽會來這里的。”
  她說“晚餐”時巧妙地加重了一點語气。
  “荀海倫怎樣一個人?”我問家騰。
  他說:“她是典型的。”而后笑笑。
  “什么典型?”
  “你在本城所見的典型。”
  “怎么個典型法?”
  他猶豫著好像想找出文字來形容。
  若思說:“酸葡萄。”
  家騰說:“我和她談話時進來了一個男士,他不像是她丈夫,但——”
  “她和他住一起。”若思提出:“你是不是想這樣講?”
  “正是。”
  “家騰,賴先生要的就是事實。”
  “他正在得到事實呀。”家騰有點窘態地說。
  我看看我的表說:“真多謝了,我再去見她試試看。”
  我站起來。
  他們三位都站了起來,我沒興趣也沒時間客套。
  家騰讓我出門。
  “你知道亞賽要在這里多久嗎?”他問。
  “不知道。”
  “你沒听說費律要不要來?”
  “沒听說。”
  “有什么我可幫忙的,請告訴我。再見。”
  “謝謝,再見。”下午四點半我步上階梯按荀海倫公寓的門鈴。我連按好多次,再試隔壁公寓的門鈴。一位太太那么快就把她頭鑽出來,顯示她在門里注意著我。她在自己家里一定可以听見海倫家的鈴聲。
  “對不起。”我說:“我在找荀海倫。”
  “她住隔壁公寓。”
  “我知道,但她好像不在家。”
  “是不在。”
  那女人大概40歲,閃爍的黑眼珠晃視不定,看看我的臉,轉過去又轉回來,看看路上又看看我。
  “知道我什么地方能找到她嗎?”
  “見到她你能認識她嗎?”
  “不認識,我來調查她所得稅。”
  “所得稅?”她半轉上身向屋內叫著:“老頭!你听到了嗎?那個女人也付所得稅!”
  一個男人的聲音在里面說:“嗯哼。”
  那女人潤一下嘴唇,深呼吸一下說:“上帝知道我最不喜歡管鄰居的閒事了,自掃門前雪是我的座右銘。對我言來只要她肯安安靜靜地住在隔壁,我什么也不管。前几天我還對我丈夫說過這句話,上帝知道那女人怎么每天把晚上當作白天,讓男朋友到公寓來相會,還留著過夜。天知道那姓荀的是干什么的,反正她是沒工作的。早上11點12點也不起床,晚上從未在2 點前上過床。當然我不是在背后說人坏話,天知道那女人看起來有多正經,十分靜嫻。但——”
  “我哪里可找到她?”
  “你看,”她繼續說:“我絕不是一個亂嚼舌根的人。我知道我是玩不起吃角子老虎的。他們說每只老虎都設定好等于是騙你的錢。已經連著三天了。每次走過都看見那女人在仙掌斑俱樂部猛拉吃角子老虎。”
  “她沒有工作,我也怀疑她有過工作。但女孩子過這种生活!而且是這樣外表正經的女孩子。現在你來對我說所得稅,哈哈哈,她要付多少所得稅?”
  我听到她后面有腳步聲。一個男人肩部圓圓的,襯衫自胸前張開,一面走一面把眼鏡推向頭上,像貓頭鷹似的看著我。“他要什么?”他問那女人。
  他手中拿著報紙,報紙翻在体育版,他有振黑色的小胡子,腳上套的是舒服的拖鞋。
  “他要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姓荀的女孩。”
  “你告訴他就結了。”
  “我是在告訴他呀。”
  他把她推向一側:“試試仙掌斑俱樂部。”
  “在哪里?”
  “在大街,是賭場。吃角子老虎特別多。你一定找得到。進來,老太婆,管你自己的事,讓別人管別人的。”
  他把女人拉進去,把門關起。
  找到仙掌班不困難。俱樂部分成酒吧和賭場兩大部份,都有大的門開向大街上。中間用玻璃隔開。賭場側正前有個幸運輪,較后為輪盤賭,骰子桌,及用扑克牌玩的各种賭台,如21點,百家樂等。后面是賓果及凱諾。右側是整行整行的吃角子老虎,一個個背靠背,面對面列著,好几百台。
  顧客尚不多,一個兩個分散著。這時是游客最少的時候,但混合的种類仍只有內華達州的城市才有。
  在這里有觀光客,職業賭徒、公路流浪漢、招待顧客的人、高級妓女等等。酒吧里有兩位是探礦人,幸運輪前有三個人可能是水壩的工程師,數位賽車選手在門口逛。
  有些旅客來自西岸,多少對內華達情況了解。有些是首次光臨,對這里全面公開的賭及對外地人的歡迎,十分好奇。
  我把1元換成5分的硬幣。走向一個吃角子老虎開始喂老虎。第一個轉盤停下的時候總是一只檸檬瞪在我眼前。
  同一行的中途,一個婦女在玩每次要投2毛5的机器,她大概30歲,皮膚加沙漠落日,她不像苟海倫。我已只剩最后一個硬幣了,我得到兩個櫻桃。机器付了我兩個硬幣,這時來了個女郎。
  我對机器用較高的聲音說話,目的要女郎能听得到:“吃!吃!你有本領盡管吃,看你吃我多少。”
  她轉頭,看我一下,一聲也不哼經過我身邊,丟了一個一角的硬幣到一個10分的机器里。她得到了三個橙子,一角的硬幣小瀑布似地落入付款杯中,響起一陣叮鐺聲。
  我本認為她是苟海倫,但是她愣在机器前,一副“這下怎么辦?”的味道。我立即知道她是新手,她另玩一角錢。
  一個很有气派的家伙,有肌肉的頸子上配了一個快速盼顧,泰然自若的頭,走進來停在一個2毛5分机器之前。我看著他的手投幣,拉杆,輕松熟練,毫不拖泥帶水。
  10分机器前的小姐大叫說:“喔,我拉斷了什么了!”
  她用眼光向我求救。但那家伙比較近,他比我快諭:“怎么啦?”
  她說:“我丟了一毛錢進机器。我一定拉斷了什么東西,硬幣都出來了,你看地上都是。”
  他輕松地笑著移近她。我特別注意到他寬厚但柔活的雙肩,直而有力的背,蜂腰,窄股。
  “你沒有拉斷什么——一至少還沒有。你運气好,得了一個頭彩——杰克寶。”
  他看看我眨眨眼。“希望她能教我怎么玩。”我說。
  她不确定地笑著。
  那年輕家伙爬到地上撿起10來個一角硬幣,說:“再看看有沒有遺漏的。”
  我看以地一角有個反光,我把那一毛撿起來交給她說:“不要忘了這上個,對能是個幸運錢。”
  她謝謝我,向我飛一個笑容說:“我來看這是不是幸運錢。”
  我感覺到有人在注視我所以轉身。一位穿了綠圍裙專司穿插在人群中兌換硬幣的侍者,用充滿疑問的眼色在觀察我們這一群人。
  女郎把那一毛錢投入机器,拉老虎的臂。早先見到較俗麗的女士步行經過我們,她眼光接触綠裙侍者時故意咳嗽一下。這是很明顯的暗號。
  侍者走向我們。當時机器轉盤——克力——-一克力—一克力,接下來鈴聲大吃,大量的硬幣落入付款杯,她的雙手,及地毯上。
  侍者在我們后面一架机器上忙著。
  年輕人說:“就是這樣。”他輕松地笑著:“再來!妹子。你今天手气太好,賭神收徒弟。也許是老板今天運气不好,我也來試試運气。”
  他丟了個二毛五進机器,拉杆,問我道:“你運气好嗎?”我說:“我的老虎吃飽快該吐點出來了,再不吐肚子要炸了。”一面放入5分,拉動拉杆。
  三個轉盤快速轉動著,克力第一個盤停下,半秒鐘后第二個也停下,我見到黑黑二條“吧”。
  第三個盤跳動一下停下,机器內部響了一下,閘門大開,5 分的硬幣隨鈴聲落入林中,落入我手,落到地上。
  我抓了二把,錢還在出來,我快速把它人上衣側袋,把付錢口的硬幣也抓出來放口袋中,貪心地用手探探內部,開始要檢掉在地毯上的。
  侍者說:“也許我可以幫你忙。”
  他側向我,突然出手,他的手指緊抓我的手腕。
  “干什么?怎么回事?”我一面問,一面掙扎。
  他說:“算啦,別來這套,經理要見你。”
  “你說什么呀?”
  “你要乖乖地去?還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努力希望掙脫,但未能得逞。我說:“我拉了錢再說,這些都是我的。”
  “別動。”他說。
  他用手沿我衣袖而上,摸索著我的前臂。
  我掙脫一條手臂。一拳打過去,他架過我的出手,向前一步抓住我外套后的翻領,向下一拉使外套在兩臂之間縛住了我自己的兩臂,無法動彈。兩邊倒袋里過重的硬幣晃蕩著,我一動就會叮叮襠襠。
  在我后面,我听到一個机器在付錢的聲音。過不了多久別一聲克力,那只二毛五的吃角子老虎也開始吐錢了。
  侍者扭住我外套,用他体重推著我走向那吐錢机器。
  “朋友,”他說:“讓我看看你外套袖子。”
  “我的?”年輕家伙說。
  “你的。”
  我說:“這人在搞什么?是不是瘋了?”
  玩二毛五的年輕家伙移動著,每次移動一二寸,重心很穩。
  女郎說:“我不玩了。”走向出口。
  侍者說:“等一下!妹子。”一把抓過去。
  她躲開了,人群開始圍過來。
  侍者說:“你們三個坏蛋都不要走,法律在等著你們。”
  “跟我沒關系。”我說。
  他移動右肩,我看到模糊一動,什么東西打到我下頷的一側。一下子把我打飛到地上。
  我眼光無法集中,我兩手同時揮動盲目攻擊,左手不知那一拳敲到侍者的臉上,接下右手湊巧揍在他太陽穴。一只騾子一腳踢中我!我背退到一部机器,10層大廈倒下來全壓在我身上。
  我努力睜開复視的雙眼,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我見侍者擊出一個右直快拳,未向年輕寬肩家伙,那家伙把肩一側,快拳自他肩部滑過。他背部一直,回擊一拳,接下來听到的是屠夫把半只豬摔上大砧板的聲音。侍者頭部應拳而起,腳部离地,有似火箭發動,但立即平躺地上,整排吃角子老虎都在搖動。
  警笛聲在響。有一個大個子抓住我手臂,他重重地把我拉离地面,我仍在掙扎。
  漸漸耳朵的机能恢复一點,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說:“——其中的一人,我們已注意他們兩個禮拜,他們把這里快搶空了,老辦法。”
  “跟我走。”警官在發言。一只大手抓住我衣領推著。
  我要開口解釋,但就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那女郎和打昏侍者的家伙已經溜走。那侍者躺地上,頭半靠著一部机器的底座,眼皮向上翻,眼中服白多過眼珠。場面很亂,看熱鬧的眾多。
  抓住我上衣的手太緊了,我深呼吸一下,神志較清,我開口說話,聲音好像不是我自己的.听起來也遠遠的。
  “我是洛杉磯人。我來拉斯維加斯只兩個小時。我從鹽湖城的飛机來的。以前沒來過這里。我花一塊錢玩5分的机器,最后一個硬幣得了個杰克寶。”
  場面靜下一點,我也更清醒一點。抓住我的人向一個才出現的人看了一眼,那人是這所在的經理。經理說:“光講有什么用。每個坏蛋都准備一套說詞,”他雖如此說,但听得出他也有一點不能絕對确定。
  穿綠圍裙躺地下的侍者哼著翻了半個身。用肘部把自己撐起,看著眼前我們這一群。
  經理彎腰面對他說:“路易,我們千万不可弄錯了,你懂嗎?你還好嗎?”
  侍者嘀咕一些听不懂的話。
  “路易,仔細看,我們不能開玩笑,這人是不是他們一伙的,是不是其中一個?”經理搭著我說。
  侍者無力地說:“是他,他是主腦。他們玩的是‘頂杯和鋼絲’,我以前也見過他們,其他人先來摸底做手腳。”
  “走,”警官說:“我們有你瞧的!”
  我已完全清醒了。我說:“你們要倒霉,要破財的。”
  “可以呀,讓該破財的破財。我帶你乘車游車河,你說你下午的飛机才來這里。我帶你見識見識。”
  警官又抓住我衣領,把我推向大門。
  經理說:“等等,皮爾。”又向我問:“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賴唐諾。在洛杉磯有正當職業。”
  “什么職業?”
  “我不能告訴你。”
  他笑了。
  我對警官說:“我右后褲袋中有只皮夾,其中有張卡,請你看一下,但不要說出來。”
  警官從皮夾中取出我私家偵探服務證明卡,他清醒了一下,把卡片給經理看,經理的臉變了色。
  “你說你下午班机自鹽湖城來?”
  “是的。”
  他說:“帶他這邊來,皮爾。”
  人潮讓開,經理來到最近的電話旁取起電話。找到他要的對方:“有沒有一位賴唐諾,今天下午鹽湖城班机來此?—一有呀?20多歲,普通面貌,卷發,120 多磅,大約5尺5,真有?—一謝謝。”
  挂上電話,他對警官說:“皮爾,帶他上樓好一點。”
  他打開一扇門,我們進入一間空調极好的辦公室。一排大窗看得到游客在漸增中主街的全景。我們3人都坐下,經理拿起電話說:“把路易馬上找上來。”
  他挂上電話,几乎立即可以听到樓梯響們打開,那侍者——看起來仍有點虛弱—一進入辦公室。
  “過來,”經理吩咐;“仔細看看這小子。”
  那侍者仔細看著我:“他是最后來搬空我們的新人。他一定是這一幫的頭,剛才他在項机器的杯。”
  “怎么知道他在頂杯?”
  “我看他站立的樣子,看他靠著机器的樣子就知道。”
  “你沒有見到那只頂杯?”
  “嗯——沒有,他三人是一伙的。他和女孩在交談。”
  “另外兩個呢?”
  侍者眨著眼想轉動頭部,但立即停住,轉動頭部一定使他非常疼痛。
  “逃走了。”
  那經理不耐地說:“搞什么鬼?我雇你因為你說可以遏制這种鬼名堂。你說你懂得每一种手腳,認識每一個人。”
  侍者頭腦清醒了一下說:“那跑掉的家伙是得過冠軍的職業拳師,我開始沒認出來,直到他打出那一拳。那是他獨特的出手方式,我太熟悉了,他是薛堅尼!他一段時間很有希望,而后有人設計陷害他。他實在非常好,非常好。”他望了一下經理,望了一下警官,又望向我說:“這個家伙是他們的頭,我以前沒見過他。”
  “這時候講已太遲了。”經理說:“你為什么不抓住他們的頂杯,使他們無話可講?”
  侍者沒說話。
  我說:“原來你就是要找什么頂杯,所以我抓住我手腕,摸我上臂,拉下我上衣。”
  經理的臉越漲越黑,侍者沒出聲。
  過了一下,經理厭惡地說:“路易,你滾出去!”
  路易一聲不吭走了出去。
  經理轉向我說:“真是太不幸了。”
  “對你真是太不幸了。”
  “對我們兩人中間有一個人。”他承認說:“我已經陷進去脫不了身。但我也不能罷休,先告訴我你的故事。”
  “我有什么故事?”
  “你是什么人?來這里干什么?我怎么能知道你不是他們一伙的。”
  “什么一伙的?”
  “下午所有的表演。你要對付我,早晚在法庭上你還是要說出你的故事,倒不如現在我們先來听听。”
  我說:“我是個私家偵探。我因業務來這里。我受雇于柯氏私家偵探社。柯白莎和我們雇主現在住在薩儿薩加夫旅社。你可以用電話聯絡。柯白莎最近住療養院療養,今天才出院。洛杉磯辦公室一直由我在主持。我來此找一個人。我找的那個人不在家。我玩吃角子老虎消磨時間。”他們想插話,我沒讓他們有机會,繼續說:“我玩了一塊錢什么也沒得到。最后的五分得了兩個櫻桃。我用這兩個硬幣得了一個杰克寶。我一生從未見過那兩個人中任何一個。什么坏人,幫派我都不知道。我現在告訴你們這些,為的是不要你在陪審團前面說我不肯合作。現在這盤棋輪到你走。請。”
  經理注視我相當久一段時間,拿起電話說:“我就來將你的軍。”
  “不要客气,請便。”
  他接通薩儿薩加夫旅社。“你們有位柯白莎住客?”他問:“是的,從洛杉磯來,請讓我和她說話。”
  他把電話突然交給警官說:“皮爾,你來比較官方化。”
  “嗯哼。”警官點點頭。
  他厚大的手包住了電話把手。湊到右耳上。看到他臉色,知道白莎已在答話。
  “這是拉斯維加斯警察局施警官施偉廉,你有沒有一個部下名字叫唐諾?——喔,這樣——他姓什么?——外表形容一下給我听。”
  他一面听一面看我對照,偶而有噴飯的樣子,一定是白莎這缺德嘴,口沒遮攔地在發表對我獨特的看法。
  “你在洛杉磯開一家偵探社?謝謝你,非常感激,柯太太—一沒有,他沒做什么特別的事,我只是查對一下,真沒事——好,請稍候不要挂斷。”
  他把左手握住發話的一端,對經理說:“都沒錯,她要和他講話。”
  經理做了個手勢:“給他講。”
  警官把電話听筒交給我。塑膠上熱烘烘,濕淥淥的。
  我說:“哈羅。”
  白莎說;“這下你又做了什么了?”
  “沒什么?”
  “亂講。”
  我說:“要找的人有了條線索。”
  “對過話了?”
  “沒有。”
  “這不能拿獎金呀。”
  “我知道,但她不在家。”
  “那你在干什么?”
  我說:“我先去看別人。我再去看那人。她不在家,我隨便找個俱樂部,玩吃角子老虎殺時間。”
  “玩什么?”白莎的叫聲自線中傳來。
  “玩吃角子老虎呀。”
  “為什么玩那玩意儿?”
  “因為我要找的人据說是這地方常客。”
  “賴唐諾,你給我听仔細,”白莎喊道:“找個失蹤的人,未必要玩吃角子老虎。你的毛病一”她突然停止,換了個語气問:“你輸了多少?“
  “19個5分硬幣,連影子也沒見到—一”
  她打斷我說:“你活該。千万別以為可以報公帳,你賭自己的錢,我不管。你真—一”
  “而后,”我說:“最后一個硬幣贏回來了兩個。”
  “你還不是又送回去喂了老虎。”白莎諷刺地說。
  “最后一個,”我說:“贏了個杰克寶。”
  那邊沒有聲音。而后白莎溫和的聲音說:“贏了多少,親愛的?”
  “我還沒算,因為警方突然光臨,他們說我做假。”
  “听我講,唐諾,你常說你是有頭腦的。假如你自己沒有辦法免于坐牢,我就開除你。我想你明白,我們現在接手的案子要快快解決,才能拿獎金。”
  “當然。”我說,一面把電話挂上。
  經理看著施偉廉警官:“皮爾,她說的外型符合嗎?”
  “沒錯,她說他是小不點的龜儿,里面裝的是炸藥。有的是冠軍的膽子但一拳打不死蒼蠅——一還老惹麻煩。”
  經理長長歎口气,無可奈何地說:“好,你說吧,多少錢?”
  “為什么?”我反問。
  “為這一切,全部解決。”
  “我定不出价格來。”
  “你瘋了,你說不定每天只賺10元錢。50元錢怎么樣?——一你一”
  “你听到白莎告訴警官我是怎樣個人了。”
  “100元,一拍兩散。”
  我站起,把衣服拉拉直,衣服兩側口袋中的硬幣使衣服下垂。“你叫什么名字?”我問。
  “畢哈維。賴,我希望你了解,我們沒私人恩怨。當人在吃我們這一行飯—一我們要對付各种—一”
  我伸出右手制住他說:“好,畢先生,沒有私人恩怨。其實也只是業務的一种形式。我會請我的律師和你的律師聯絡。”
  “賴先生,我們來通融一下。有一批騙子,跑遍全國專門在吃角子老虎身上打主意。吃我們這行飯的每人每年損失數千元之多。据說將來吃角子老虎也會電腦化,就算會有這种事,但是目前成本太貴,至少10年內不可能淘汰現有這种机器。換言之我們還要繼續受這些坏蛋气。我們想過各种方法,但不易捉到他們。路易,你見過的那位侍者,一周之前來希望給他一個工作。他說他認識每一個做這种生意的坏蛋。他是以前海軍拳擊冠軍。事實上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現在他弄錯了。我們要協妥協,講講理——”
  “我最講理了。”我說:‘提你們不講理。我在大庭廣眾之前受侮辱,我信譽已受損,更坏的是你們迫使我向雇主解釋這里的情況,她可能—一”
  “喔,別說了。拿500現鈔,簽個字走路,我們兩不來往。”
  我說:“不要沖動,沒有私人恩怨,當它是生意處理。”我走向門口,他故意不理我。
  在門口我轉回頭:“畢哈維,我不是要敲你竹杠,假如我沒有這樣一件重要案子要辦,我也無所謂,但是在那么許多人面前,你問我姓名。”
  “那有什么關系,對你又沒損失。”
  “那個玩一角硬幣的女郎是我跟蹤的目標。我現在還找得到她嗎?”
  這句話見效了,他說:“喔!你回來,坐下來談。”用的是對我更嫌惡的語調。
  我走回去坐下,施警官瞪視著我,我說:“我也不會讓警方置之事外。”
  施警官問:“你指的是什么?”
  “指的是你。”
  “我怎么樣?別想我給你一毛錢。”
  “你反正脫不了身。”
  “我只是依指示行事。”施警官說。
  “什么人的指示?”
  “他的。”他把頭彎一彎指向畢哈維。
  畢哈維說:“賴,多少錢?”
  “10000元或是免費。一我建議免費解決。”
  他們看著我。
  我說:“我可能還要在這里一陣子,我也許需要協助。你們使我一開始即不太順利,你們記帳上,以后可以補償我,這就是我要求于你們的。”
  畢哈維拿出扑克面孔:“你在開我們玩笑?”
  “沒有,真心真意,公平解決。”
  畢哈維把椅子推后,自桌子后伸出手來說:“太公平了,賴,握手。”
  我握手、當華哈維手縮回去,施偉東的大毛手到了我的前面,我們也握手。他的手又熱又濕,但特別有力。
  “到底我們有什么可以推動你的?”畢先生問。
  我說;培先,我想和路易談談。我要知道他對那玩吃角子老虎的女郎知道多少?”
  畢哈維說:“照我看來路易是繡花枕頭。他從舊金山來這里,告訴我他認識每一個‘吃老虎’的坏人。明顯的,他在海軍是好人也得過獎。問題就在這里,他們訓練好了他的身体,弄坏了他的腦袋。他是個裝滿了酒的練拳沙包袋。”
  我摸摸尚在作痛的臉:“他出手還是夠重的。”
  他們笑了。”
  經理拿起內線電話說:“把路易找上來。”
  施警官說:“我們見過不少像你這种人。因為他們不合作我們也不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你不同,不論你要什么東西,你說,我們就會盡量幫你忙。”
  路易回過來。
  畢經理說;“路易,現在開始他是我們一家人。他要什么給什么。他隨時來一切都免費。對你來說,他就是這里老板。”
  我看到路易眼中充滿了惊奇。
  我站起來說:“謝謝,我先要和路易談談。”
  路易眼光經過我看向經理說:“你說要什么給什么?”
  “店里有的都是他的。”畢經理說。
  路易把眼光又轉向我。
  “走,”我說:“我要看吃龜子老虎机器里面是怎么构造的。我也要看別人怎樣動手腳。”
  談到這里路易又活了。他說:“我可以全教會你。整個西部沒有一個人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了。我認識每一個坏蛋,他們也別想在我前面玩什么花樣。再說我的拳擊還是一流的,我只要出拳就可以了,不少蹦蹦跳跳當我看到他們用頂杯來吃我們的時候,我給他們來個基本教練,一、二,在他們能把證据藏起來之前,我——”
  經理干咳一聲,有意義的,諷刺性的干咳。
  路易立即停止講話。
  “講下去,”我說。一面把他推出門去。我自肩后回望,畢經理向我慢慢地閉了一下右眼,用他的右手食指指向太陽穴自前向后轉著小圓圈。
  “找一個机器讓我玩玩。”我對路易說:“我要把它拆散,現在是5 點15分,我有半小時空閒。”
  “有,在地下室。”路易說。
  “那就去地下室。”
  我們下樓,經過賭場大廳后面的門來到地下室。路易開了燈。“先教你什么?”他問。
  “坏蛋怎么動手腳?”
  他說:“有很多种方法。他們在這里鑽個孔,插一根鋼琴上用的鋼絲過去,每次拉下拉杆后,机器就不會自動鎖住,于是他們猛拉拉杆,直到机器中所有硬幣流干為止。
  “他們也可以另外——在這個地方,鑽個小孔,伸根鋼絲進去,撥動付杰克寶的掣子。另外還有個方法,就是用一個漏斗狀的鋼制頂杯。他們玩,玩到机器不論付什么獎,只要付錢口一開,他們把頂杯頂上去,付錢孔就關不起來,整條強管中的硬幣都流光為止。”
  “錢管是什么東西?”
  “嗯,你對吃角子老虎一竊不通嘛。”
  “完全外行。”
  他看著我;不太好意思地說:“我對你估計錯誤了,剛才那一拳不要難過。”
  “臉有點難看,心里到沒有難過。”
  “伙計,真有你的,我來給你看著机器怎么工作的。”
  路易指向一排工作桌,桌面上放著一台吃角子老虎。只數分鐘他就把背部取下,把机器取出來。
  “你隨便參觀。”他說。
  “它們怎么吃配的?”
  “簡單,你丟錢送去,這里一個掣子就解開,你就可拉這個杆,給這些轉盤動力。看,這里控制時間,轉到第一個掣子,第一個轉盤就停住。爾后第二,第三個轉盤停下。每個吃角子老虎有五個掣子,前面三個控制三只轉盤,第四個掣子鎖住拉杆,第五個管付錢。”
  我看著三個轉盤,每個盤上有各种圖形印著。又看看一條直的銅管。問:“這根管子什么用?”
  “這根管子總是裝滿了硬幣。溢出來的屬于頭彩杰克寶,都掉到這個方盒子中。一個机器最多存三個杰克寶的錢,第一個出來后,硬幣自動會就位的。”
  “一旦轉盤開始轉動。是由背后的掣子來決定什么時候停止。”
  “沒錯,這就是時效,世界上什么都講究時效。高爾夫,棒球、綱球、拳賽——任何事。”
  我研究机器里面的机械。
  路易說:“時效!就是我贏得海軍拳擊冠軍的訣竅。”
  他跳到水泥地的正中,低下頭,撐高左肩,開始向假想敵人沖刺,閃避,迂回,用腳跟轉動,跳動。皮鞋后跟在水泥地上曳足,引起的聲音很特別,我沒阻止他因為我在研究机器。
  “賴,看這里。”路易說。
  我向他看。
  “他用重的左直拳第二次打過來,這樣,看到嗎?”路易擊出他的左拳。“你懂嗎?”他焦急地問。停下腳步回頭看我,左手仍保持出擊姿態。
  “我懂了,我還要問你机器——”
  “好,我就等著他的第三次。我向上一架。怎么樣呢?他出我意外,右拳連接著過來,我就低頭閃過,而他——”
  “省省吧!別再玩了。”
  但路易又開始跳動,在地下室滿場飛著、他晃著肩。低著頭,左直右鉤地弄得地上的灰土上揚,我無法制住地他又回到了拳擊場,我無法拉他离場,只有等他自動停止。”他自動停止正好在我前面。
  “到前面來,我示范給你看,我不會傷到你的,作用右手打我下頷,打呀!不要怕,用力真打。試一試。”
  “我怕真打到了你。”我說。
  “不在乎,”他說:“別怕。”
  “剛才你被打昏過去,好像對你沒什么影響、”
  飛揚的神采一下自他眼中消失,像汽球漏了气。
  “哼!”他說:“那是薛堅尼,我見過他出戰一次。他是好手,非常好。但也不是最好。要是我早一點認出他,我還可能贏他。有時你就忽略了。對付他一疏忽就不行了。他也不過擊中我一下子。我讓你看,伙計,你報本不會打架,你以為打人是用手的,那不夠,你要從你整個体重跟進才能打人打得重。來,我試給你看。”
  “你還先看吃角子老虎。”
  “好,好,伙計,我不是干扰作。我只是要教你打架。”
  “謝謝。”我說。
  “你對机器還想知道什么?”
  “贏錢的机會有多少?”。
  “還是不少的。當然,假使你用100 元捧著机器猛玩,你休息的時候就只剩40元。那60是老板的盈利。在玩的過程中,可能5元錢下去,連5角也沒有出來。但也可能只花了5角而得回5元、就這么會子事。賭吃角子老虎与賭股票不同,要靠運气。他們來玩就是試運气。在飯店里有的時候找回一點硬幣,他們也試試運气有時玩起興來把口袋中的硬幣也拿出來玩。贏一點,最后還是送了回去。有人換了硬幣再玩。就是不服气。心里想著下一次可能就是杰克寶。這是為什么賭場,飯店有那么多老虎。但飯店的都動過手腳增加滾錘。他們目的是不讓你贏。這里不同,每家賭場認為鈴聲和硬幣落下的聲音是最好的宣傳。不過我們絕不是舍錢的慈善事業。開銷那么大,全在賭客身上出產。”
  “動手腳增加滾錘是什么意思?”
  他指給我看一塊重重的金屬夾在轉盤的邊上,用螺絲固定,他說明:“看到第一個轉盤上面那一塊東西嗎?這就叫滾錘。”
  我點點頭。
  “這就是短錘。這個滾錘是夾在第一個轉盤的樓子圖案上。你看第一個轉盤上共有四個檢子,第二個轉盤上也是四個,但第三個轉盤上有六個。這完全是心理欺騙的一种設地使玩的人舒服一點,你看,轉盤停住是分先后的。—-二一三。假如他第一轉盤得了個橙子,第二轉盤也得個橙子,他有時間在第三轉盤停住前想一想,假如第三個轉盤也出來1 個橙子,他以為是精誠所致,是他集中精力的原因,這就是為什么第三轉盤橙子故意多設計兩個的原因。20個圖案中有6 個懂嗎?每個轉盤有20個圖案,20個中有6個,所以只要前2個轉盤已經是橙子,第3 個轉盤得橙子的机會几乎是三分之一,贏錢的決竊在得到前兩個橙子。
  “滾錘就在這時有用。你時常在玩的時候發現的,一個圖案出現在窗口,好像要停下,猶豫了一下,轉過窗口,而下一個圖案重重地停下。當這种現象發生時,你就是被滾錘滾掉了。拿這個机器來說,在第一個轉盤上有3 個橙子,這等于說你第一窗口得橙子的机會是七分之一。你看。我們在這個橙子邊上放一個滾錘。等于只剩下兩個樓子。二十分之二,第一窗口出現橙子的机會只有十分之一了。你也許想七分之一与十分之一沒太大差別。但是不斷經常的玩,差別當然可觀。”
  “坏人怎么動手腳。”
  “他們帶一個小鑽,就在這里鑽一個小孔,你看每個机器外表有很多包頭針。他們把欽好的調用一個假的包頭釘塞住。所以沒有人會看到机器被鑽過洞。店里的人也不會整天去數包頭針的數目,多一個——”
  “而后呢?”我問。
  “做好手腳后他們會回來。通常三個四個人一起來。而且多半帶個漂亮妞在里面。他們假裝灌飽了酒,很愉快的樣子,十分激動,圍住了机器,一個人拿掉包頭針,用一條硬鋼絲插進小孔,鋼絲見上有韻,小孔鑽得地方正确。很容易就可以把掣子构開,不放硬幣就可以一次一次的玩了。無本生意,只贏不輸。除非机器里有一把刮刀或有刮刀但故意不用。”
  “刮刀是什么東西?”
  “刮刀是防止假硬幣用的。你看,每個硬幣正反兩面不是一樣厚薄的。有的机器為防止假幣投入,硬幣不對的一面投進机器,先有把刮刀把它翻過來,才能使掣子推開。但這种裝置易生故障,所以有的店里放意把刮刀停用,免得常有故障机器。”
  “頂杯是另外一套。”他說:“這与付錢裝置有關。一個金屬制長嘴漏斗自付錢口倒推上去。當這些鋼制的小鉤子放松開時要付一定數目的硬幣時,頂杯頂上去,頂住了小鈞子,硬幣就一直掉下來,直到這根管子里的硬幣漏空為止。”
  “你們的机器也裝滾錘?”我問。
  “當然,那是一定的,尤其是在門口那一帶。你懂不懂,要出門的顧客都是玩夠了,暫時不想再玩了,出去前把口袋里四五個硬幣試試運气。他們不太計較有沒有出來,也不計算或然率。剛進門的顧客,玩了几下發現出錢的或然率不多,轉到里面來碰到一部正常的机器,他就以為找到了做廣告的机器了,就舍不得离開。反正門口的机器都是如此。即使會出錢,這些人反正也要走了,等于白送他們。沒有過要走的客人回頭來再換散整鈔重新玩的。所以前門口的最多出點小獎,所有大獎都經滾錘滾掉了。我們不會讓最多玩兩毛錢的人;得到5元大獎的,懂了嗎?”
  我點點頭。
  “后面的机器滾錘較少。到后面來的都是行家常客。他們愛好喂老虎,一如有人愛跳舞或喝酒。他們知道較后的机器會出錢,事實上也真如此。所以他們常來,我們也有固定的收入。”
  “你看,客人送來的時候口袋中有各种硬幣,他們決心到最后的机器去換了錢慢慢玩。所以我們安排在一路上。兩個1毛机器,4、5個5分机器,又2、3個1 毛机器,間或有1、2個2毛5机器,這些都不太出錢的。即使是老內行,等他們走到要玩的机器前,口袋中的硬幣也都送給老板了。前面的机器既然我們占那么大便宜,后面的机器稍稍多吐點也是應該的。也許他中了個杰克主,他會口袋中裝滿了硬幣走出門。但不必擔心,他第2天、第3天,還是會來。他是有癮的,今天你在近門的机器上開到了一個杰克寶。你知道有多困難?這是為什么我以為你是他們一伙的。通常在第一盤上有兩個寶,第二盤,第三盤都只一個寶,但是你玩的那一台我們滾掉了第一盤一個寶。八千分之一的机會給你20下之內拉了出來,你——”
  “那個女的怎么樣?”我問。
  “那個馬子,是個騙子。”
  “你怎么知道?路易。”
  “我怎么會知道?我一來就把她盯牢了。”
  “多久啦?”
  “10天,也許二周。她是個老虎迷。她起先老實地玩。也因為如此我沒特別注意。她也真漂亮。后來她以為我是傻瓜,我估計她沒輸沒贏,她离開后我過去看著机器,什么事也沒有,她的确騙過了我。等我認為她沒問題時,她鑽了兩台机器。前兩天她天天來這里擠這兩台。今天她和她的男朋友是來作最后大收帳的。要不是你在我們動過手腳的机器上得了一個不太可能的杰克寶,我本來是可以捉到他們的。”
  “你哪里人?”
  “新奧爾良人,但我從舊金山來注我看看這里的机器,几乎有一半是被人鑽過扎的。我去見畢哈維告訴他地是個洋盆,大家都在搶他的錢,指給他看證据。他給我這個職位管這件事。我告訴他我認識每一個吃這行飯的。事實上我真的如此。沒有想到薛堅尼會變得這么下流。那個女搭檔也是新手。其他人我真的都認識,這些人在加州更積极。”
  “為什么?”
  “賭博在這里是合法的,其他各州都是不合法的。”
  “這有什么關系呢?”
  “用點腦子,伙計,用點腦子。机器既是非法的,你抓到一個吃机器的人,你只能咒他,罵他,把他赶出去。你不能把他送官。你不能承認自己有賭具。他也沒偷偷錢。法律說你不能設置吃角子老虎。他們硬吃你,你懂了嗎?”
  “我懂了。”
  “你還想知道什么嗎?”
  “你知道那女郎姓名嗎?”
  “不知道。”
  “你看她是不是急于求得點利益。”
  “你問是不是和堅尼合作騙錢?”
  “是的。”
  他仔細想著,不時摸摸腦后的發報,才說:“你真問倒我了。你要知道,拉斯維加斯和其他地方不同。女士來這里等离婚,她們要住滿一定時間才能達到目的。這段時間說來不長,但真住在這里實在很長又非常寂寞。她的思想行為和常態多少有點不同,有男人或外界引誘時,有的人為消遣時間,有的為追求刺激,再說遠离家鄉,這里沒熟人,她們有個錯覺做些稍稍出軌的事不傷大雅。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懂。”
  “所以當你問我她是否急于求利,我真不易确定,除非她真太明顯。而事實上到這里來的女性或多或少都有點急于求利的。”
  “你記不記得以前有人伴她一起來過嗎?”
  “不,我不記得。但等一下,我記起來了。有一個女郎昨天和她一起在這里,一個令人注目的漂亮女郎。”
  “形容一下。”
  “她有紅頭發,我不記得她的眼睛顏色,但她膚白唇紅,行動也雅致。”
  “肥不肥?”
  “不肥,還有點瘦,但不是竹杆樣。很多女人節食節到關節僵直,有竹杆的樣子。”
  “有沒有其他特征?”
  “沒有。”
  “几歲?”
  “二十几。”
  “來過這里几次?”
  “兩個一起來過兩次。晦,我想起來了,那個女孩有兔子樣的鼻子。”
  “你什么意思?”
  “你見過兔子動它的鼻子吧。她有很薄的鼻翼,當她激動的時候,兩側鼻翼會抽動。我記起來了。我确曾注意到這一點,她很漂亮。”
  我握他的手說:“路易,謝謝你。”
  “沒關系。我給你的那一拳,請別難過。”
  我搖搖頭。
  “老實說,”他說:“你真不經打。不是我說你,你一點頸力都沒有,挨打的時候頸部肌肉最重要。你懂嗎?”
  “不懂,”我說:“我現在也沒有時間來研究這些,但有一天我會回來向你請教的。”
  他的眼睛亮了起來:“你不騙人吧?伙計,那該有多好,我自己也應該再訓練一下,我急著想示范給你看,我們自最基本的——二,開始。”他的毛病又來了,上身做著打拳的樣子,雙足在水泥地上跳動起來。
  “不騙你,”我快快地說:“我會回來的。”走向門口,我的表上時間是6 點差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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