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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梅森扔下枕頭,向后跳了几步,把手捂在艾德娜·哈默嘴上。
  “別出聲,”他說,壓抑著她已經要發出的尖叫,“用你的腦子。在報警之前我們來搞清我們面對的是什么吧。”
  “但是那把刀!”隨著他把手從她嘴上放下來,她尖聲叫著,“它全是血-血-血-血乎乎的!你可以看出發-發-發-發生了什么事。噢,我真害-害-害-害怕死了!”
  “別這樣,”梅森告訴她,“發歇斯底里不會有幫助的。我們快行動起來,搞清我們的處境吧。來呀。”
  他大步走到外面的走廊里,向自己的房間走去,拉了拉門,發現門鎖著,“砰砰”地敲了敲,過了一會儿,听到沉重的腳步聲,隨著門閂的“卡嗒”一聲響,凱爾頓醫生一臉的肥皂沫,右手拿著一把刮臉刷,說道:“如果你是來叫我的,我已經起來了。烤熏豬肉的气味從窗戶滲了進來……”
  “那,”梅森告訴他說,“不是我們來的目的。把臉上的肥皂沫擦掉,過來吧。你不需要穿襯衫,就這樣來就行。”
  凱爾頓醫生死死地看了梅森一會儿,然后走向洗臉池,往臉上潑水,用毛巾擦掉了肥皂沫,一邊把臉和雙手擦干,一邊陪著他們跨過走廊走向彼得·肯特的房間。梅森拿起枕頭。凱爾頓醫生傾過身,凝視著那正在無聲地發出滔滔譴責的血乎乎的刀刃。
  凱爾頓低聲打了個口哨。
  “會是麥多克斯,”艾德娜·哈默說,她的聲音歇斯底里,“你們知道彼得舅舅對他怀有什么感情。他昨晚怀著那种想法上了床……噢,赶快,我們馬上到他房間去吧!也許他沒有死——只是受了傷。如果彼得舅舅在黑暗中摸索……也許他……”她住了口,突然气喘吁吁地吸了一口气。
  梅森點點頭,向門口轉過身。
  “領路。”他命令道。
  她領他們順著走廊走,下了一段樓梯,走進宅子對面廂房的走廊。她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抬手剛要去敲門,突然說道:“噢,不,我忘了,麥多克斯和菲爾舅舅換了房間。麥多克斯在這儿。”
  “菲爾舅舅是誰?”凱爾頓醫生問。
  “菲利普·里斯,彼得舅舅的异父兄弟,他是個怪人。他認為他的床那儿有過堂風,昨晚要求麥多克斯和他換了房間。”
  她向另一扇門走去,輕輕敲了敲,沒有回答,于是憂慮地看了佩里·梅森一眼,慢慢地伸手去抓門把手。
  “等一下,”梅森說,“也許最好由我來做這件事。”
  他輕輕地把她推到一邊,扭動門把手,打開了那扇門。
  這個房間是在走廊的北側。法式房門正對著天井上方一個大約18英寸的水泥門廊。帷帘遮著這些窗戶,清晨的光線滲進了房間,模模糊糊地顯示出一個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人。
  梅森走上前去,對凱爾頓醫生說:“小心,什么都別碰,醫生。”
  艾德娜·哈默疑慮地往前走了一兩步,爾后迅速地走到佩里·梅森身邊,緊緊握住他的胳膊。
  梅森向床俯下身去。
  突然,他下面那個人形動了几下。梅森向后跳了几步。弗蘭克·麥多克斯在床上坐起來,圓睜著眼睛盯著他們,隨后,他的惊奇變成了憤怒,他斥問道:“這究竟是什么意思?”
  梅森說:“我們來叫你吃早飯。”
  “你們真是厚顏無恥,”麥多克斯說,“這樣侵犯我的隱私,進入我的房間。你們究竟想干什么?如果你們翻了我的私人文件的話,我就讓人逮捕你們。我早該想到,肯特會使用任何欺詐的手法的。他裝成一個心胸寬大、堂堂正正的人,但剝開偽裝,你們會發現他是個多可惡的卑鄙小人的。”
  梅森低聲說:“弗格太太呢,麥多克斯——她也是卑鄙小人嗎?”
  麥多克斯突然顯露出惊愕的神情。
  過了一會儿他說:“這么說你知道她的事?”
  “對。”
  “你們就是為這個來見我的?”
  “相反,”梅森說,“我們來叫你吃早飯。來,走吧。”
  “等一下。”
  麥多克斯把雙腳從被子里伸出來,摸索著找拖鞋,“關于弗格這件事。梅森,不要听到什么就信什么,那件事有另一面呢。”
  “對,”梅森說,“一片熱的烤面包片也有兩面。此刻我對兩面都很感興趣,我們回頭再討論弗格的事吧。”
  他領路离開房間,開著門,直到其他人都走到走廊里,然后“砰”地一下關上了門。
  “弗格案是什么?”艾德娜·哈默問。
  “我藏著的一張王牌,但在他開始大惊小怪的時候我就不得不把它打出來了,現在他會是一條老實的狗了。”
  “但它是什么呢?”她問,“如果它与彼得舅舅有關,我……”
  “趁我們在這儿,”梅森說,“我認為我們可以徹底檢查一下。”
  “你是什么意思?”
  “讓我們來确保別人也都沒有——不舒服吧。誰睡在這儿?”
  “鄧肯先生。”
  梅森用指關節敲門,一种嗡嗡的聲音怀疑地響起:“是誰?”
  梅森對凱爾頓醫生微笑著說:“注意這一法律訓練,吉姆。在我敲你的門時,你就把它打開了。在我敲一個律師的門時,他想知道是誰。”
  “也許他不大适于在女士面前露面吧。”凱爾頓醫生指出。但這時鄧肯一下子打開了門,他已經完全穿戴好了,甚至連領帶和圍巾別針都系好了,看到了門外的人,他顯出一副好戰的神情。
  “嗯,”他問,“你們想干什么?”
  “我們來叫你吃早飯。”梅森告訴他。
  “這是肯特先生的一种新的創新嗎?”鄧肯一邊問,一邊調整一下眼鏡,抬起頭來,以便能通過雙光眼鏡的下半部分打量他們。
  “你可以這樣考慮。”梅森回答,轉身离開了房門。
  “這個房間,”他問艾德娜,“我想,是你的菲爾舅舅睡覺的地方吧。”
  他指著她最初曾在前面停下來的那扇房門。
  “對,以前都是麥多克斯睡在那儿,昨晚菲爾舅舅和他換了。”
  “好吧,”他說,“我們來叫你的菲爾舅舅吧。”
  他拍拍門板。沒有回答,他拍的聲音更大了一些。一直站在自己門口的鄧肯大步走到走廊里說:“這個很棒的主意是什么?”
  梅森臉上現出疑惑不解的表情,用指關節大聲捶著門,轉動門把手,打開門,走進那個房間。
  梅森向床邊邁了一步,轉回身,把別人都擋在了門口,對凱爾頓醫生說:“把那個姑娘從這儿帶走。”
  “怎么了?”艾德娜·哈默問,隨后,她明白了他沉默的含義,尖叫起來。
  鄧肯自以為是地奮力擠進房間說:“這儿有什么麻煩?發生什么事了?”
  麥多克斯穿著睡衣拖鞋,一直拖著腳在走廊里走著,這時也加入到門口的這些人之中。
  凱爾頓醫生握住艾德娜·哈默的胳膊,把她從房間里推出去,對另外兩個人說:“請不要進去。”
  鄧肯的大肚子擋住了門口,凱爾頓醫生也身軀肥碩,但是腹部并沒有那么大,他推揉著鄧肯:“讓這位女性出去。”他說。
  鄧肯推搡著:“我有權知道這儿正在發生什么事。”他說。
  “讓這位女性出去。”凱爾頓醫生重复了一句。
  鄧肯清清嗓子,繼續推揉著。凱爾頓醫生微微低下肩膀,做好進攻准備,猛地一沖,使鄧肯往后踉蹌了几步。
  艾德娜·哈默一邊用手帕捂著臉抽泣著,一邊离開了這個房間。鄧肯恢复了平衡,推搡著沖進門,嘴里說著:“你看到他怎么對你我了吧,麥多克斯,我們得把這事弄清楚。”
  梅森抬高嗓門對凱爾頓醫生叫道:“我認為你最好回來,吉姆,我們會需要一個醫務人員的,而且我需要一個證人來确保這兩個卑鄙的人不進行陷害。”
  鄧肯提出了抗議:“我代表我的委托人,我十分憤怒……噢,我的上帝……噢,我的上帝呀,這個人被謀殺了!”
  凱爾頓醫生向床邊走去,低頭看著那被血跡污染的床單,看著那綠灰色的五官,那半睜半閉直盯盯的呆滯的眼睛。他把手指放在那脖子的兩側,向梅森轉過身去說:“是驗尸官——還有警方——的事了。”
  “現在,我們都必須离開這個房間。”佩里·梅森抬高嗓音命令道,“發生了一起謀殺案,警方會需要保持現場的。請大家都离開這個房間,而且不要碰任何東西。”
  鄧肯怀疑地怒視著說:“這既适用于我們,也适用于你。”
  “當然了。”
  “那你出去吧,不要認為你可以像赶羊一樣把我赶來赶去。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權威,來負責這件事。”
  “我提議,”梅森告訴他,“我們都离開這個房間。如果你想呆下來,也沒關系。”
  他把那個大腹便便的律師推開,說道:“來呀,吉姆,我們已經警告他們了。如果他們想繼續呆在這儿,就讓他們自己向警方解釋吧。”
  鄧肯突然起了疑心,抓住了麥多克斯的胳膊,“出來,弗蘭克,”他說,“出來,他想陷害我們。”
  “他們本來就知道有人被謀殺了,他們以為我是那個人呢。”麥多克斯說。
  “出來,出來,”鄧肯堅持說,“我們到外面談去。我掌握了一些情報,但我只會把它告訴警方。別讓那個梅森在任何事上使你落入圈套,弗蘭克。”
  他們手忙腳亂地离開了房間。
  “我要求,”在走廊里鄧肯說,“馬上報警。”
  佩里·梅森正在向電話走去。
  “你要求的并不比我更強烈。”他反唇相譏。
  他拿起電話,撥通了警察總部,對執班警官說:“在彼得·肯特的住所發生了一樁謀殺案。地址是好萊塢湖景平台3824號……我是佩里·梅森,……你們到這儿后我會說明情況的。我已經把那個房間關閉了。很好,如果我能找到鑰匙,我會把它鎖上的。”
  梅森轉身离開電話,凱爾頓醫生把他拽到一邊。
  “這件事有一個角度你需要考慮一下,佩里。”
  “那是什么?”
  “如果,”凱爾頓醫生指出,“你的委托人彼得·肯特打算好進行一次蓄意謀殺的話,他編造這夢游的事是奠定了一個非常好的基礎。”
  “是什么使你認為他計划好了這一謀殺呢,吉姆?”
  “他假裝的顫抖發作。”
  梅森突然面對著凱爾頓醫生。
  “你听著,吉姆,”他說,“如果你不想把你上午的預約都耽誤的話,你最好离開這儿。我得呆在這儿。你沒有理由再呆在這儿了。”
  凱爾頓醫生點點頭,他露出獲得解脫的表情。
  “你可以,”梅森說,“開我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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