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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里恩環視著這塊荒涼雜亂、崎嶇不平的野地:“如果你不知道确切的地方,在這种荒郊野外,你究竟怎么能找到它呢?”
  “就像住在木屋里的人那樣去找唄。”漢克說,“冬天大雪覆蓋了路面,他們回家的時候,得有個東西作指引。”
  “你想說什么意思?”
  漢克指著沿路的樹林:“看到那些小標記了嗎?”
  “哦,你是說樹上的那些刻痕?”
  “對。哦,你看,沿著這條路你可以看到一條長長的刻痕,下面還有兩個短痕。它們快長滿了,沒有明确的尋找日標的人是不會發現它們的。而對于熟悉森林生活的人來說,這已經夠清楚了。”
  “你認為這兩人在通向他們木屋的小路上留下了刻痕?”
  “一定是的。”
  “還有多遠?”
  漢克咧嘴笑了:“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在尋找刻痕。”
  他在鞍上轉過身去,把右腳又插進馬鐙里。“好吧,”他說,“我們走。”
  沿路上到處都有小片的野生草地,馬里恩可以看到一片令人生畏的廣袤地帶——1英里連著1英里的雜亂的山峰、布滿著陰影的万丈峽谷,高聳入云的鋸齒狀山頂上覆蓋著皚皚白雪。
  漢克·盧卡斯回頭看著她,咧嘴笑了:“很美吧,是不是?”
  “我想是的。”
  突然間他勒住了馬。
  “什么?”
  “一只麋鹿。”他說。
  “在哪儿?我沒看見。”
  “在那儿,等一會儿,它正准備要沖馬叫喚呢。”
  從陰暗處傳來一聲響亮的長笛似的忽哨聲。開始是低鳴,然后升高了調子,接著是兩聲低一些的叫聲,最后沒音了。
  “哦,太神奇了!”馬里恩惊呼道。
  “第一次听麋鹿的叫喚?”
  她的眼睛閃爍著,點了點頭。
  “它不喜歡這些馬,”盧卡斯說,“它以為它們是一些雄麋,是對手。這一帶很荒涼,它不怎么認得人。瞧,就在那樹蔭底下。”
  她看見了,一只龐大的長著鹿角的動物站在樹蔭里。突然它用足刨著地,低下頭,發出一串短促而尖銳的咆哮聲以示挑釁。
  “看來它准備進攻了。”馬里恩警覺地說。
  “是的。”漢克咧嘴笑了,“但是在對我們造成任何傷害之前,它會聞到我們的气味,發現我們不是麋鹿,然后匆忙逃走。”他突然轉向她:“我發現你并不想拍下它。到目前為止,我還沒看見你拍下什么東西。如果你到這儿不是來拍照,那又是為什么呢?”
  她說:“如果我告訴你,你能夠保守秘密嗎?”
  “我會的。”
  那只麋鹿往前快走了兩步,然后突然辨識了他們的气味,嗅了嗅,迅速轉身逃走了,就像一大片快速掠過的云彩的影子,它碩大的身軀很快就在樹林里消失了。
  馬里恩說話的時候顯得急促而緊張:“我進山是找我哥哥,我想他就是和弗蘭克·阿德里安在一起的那個人。這是我想和那兩人一道走的原因。”
  漢克把馬調了個頭,面對著她。“好的,”他平靜地說,“你和我說說他吧。”
  “我不太清楚,”她說,“去年夏天,我接到了哈里的最后一封信。他那時在特溫福爾斯。報紙上登了一則廣告說,有一個男人因為進山養病,需要一個十分熟悉宿營、捕獵以及采礦的同伴。這個人除了愿意平分發現的任何礦藏或皮貸的利潤之外,還愿意提供抵押品。哈里寫信對我說他回复了廣告,得到了這份工作,他很喜歡他的同伴,而且他們准備進入薩蒙河支流地區。那是我得到的關于他的最后的消息。”
  “他常寫信給你嗎?”
  “每兩三個月一封吧,”她說,“但我們很親密。”
  “他給了你什么地址沒有?”漢克問。
  “給了,就是縣府所在地。”
  “你往那儿給他寫信了嗎?”
  “是的。”
  “有什么結果?”
  “信被退了回來。我沒想過哈里會走遠,而且他不會走了這么久卻不寫一封信的,除非有什么不測。我一直怀疑那廣告有詐。”
  “我明白了,”漢克說,“你哥哥叫哈里·錢德勒?”
  “哈里·本頓,”她說。“我叫馬里恩·錢德勒·本頓。在知道更多的情況之前,我不想用我的姓。我想如果哈里遇上了什么麻煩,我或許可以幫幫他。他很沖動而且有些任性。”
  漢克敏銳地看著她:“他以前遇上過麻煩嗎?”
  “是的,你知道,他——喔,他是很沖動的。”
  “為什么你不告訴科利斯·啊德里安這些呢?”
  “因為万一他有了麻煩,”馬里恩說,“如果人們不知道我是誰,我可以多幫他一些。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告訴你,是因為你知道了我來這里不是拍照,所以我想讓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這樣我就不會再去打探了?”漢克咧著嘴問道。
  “差不多吧。”
  “你這位哥哥是家里的逆子吧?”
  “是的。”
  “但是你仍喜歡他?”
  “是的。”
  “愿意告訴我上次他遇上的麻煩嗎?”
  “不。”
  漢克用馬刺輕輕地触碰了一下馬。“好吧,”他說,“我們走吧。”
  他們又騎了半英里,正穿過大獵物區。有兩次,他們看見鹿群在站著觀望他們。一次他們還听到森林里突然傳來一陣陣聲響,原來是一只龐大的雄麋鹿見他們過來時在讓母麋鹿逃竄,然后那只雄麋鹿自己還轉過身來挑釁地沖他們叫著。
  “通常在麋鹿活動地帶,不會有太多的鹿在附近活動。”漢克說,“但這里似乎有不少,我——這是什么?”他突然停了下來。
  “我什么也沒看見。”
  漢克指著一棵樹。
  “哦,是的,現在我看見了。是一個刻痕,和這條路上的刻痕不一樣。看樣子刻它的人不希望它太顯眼嘛。”
  漢克指著其它一些樹,上面的刻痕几乎已經看不出來了,“想去看看嗎?”他問道。
  她點點頭。
  漢克掉轉馬頭順著山脊而下,沿著不明顯的小路前行。
  “你不留下一些記號之類的,以便讓馱隊赶上我們嗎?”
  “他們會看到我們的足跡的。”漢克說。
  他們繞著走過了几大片稀疏的樹林,在繞行的途中兩次迷了路,但最終還是又找到了路。然后他們突然發現了一小片空曠地帶和一座小木屋,事前毫無預兆。
  漢克翻身下馬,把韁繩擲在地上。
  馬里恩看了這小木屋一會儿,然后從馬鞍上跳下來。“這就是照片上的小木屋,”她說,“照片是從那邊拍攝的。”
  “我們四下看看吧。”
  他們穿過門前的那一小塊空地,漢克推開了木屋的門。
  馬里恩站在他身邊,仔細打量著這間小屋。
  里面有一個粗鐵打制的柴爐,兩張倚牆而設的床,一個做工粗糙的板凳,一排釘在牆上的盒子組成了碗柜,里面有一些碟子和刀叉。一個煎鍋挂在釘子上,還有一個很大的長柄炖鍋,底朝上蓋在爐子上。小木屋是泥地面,但它比馬里恩看過的任何丟棄的木屋都干淨。然而,屋里還是有种特別的霉味,這表明距离上次爐子里有火或是床上有人睡覺的時候已經有很久了。
  桌子上有一盞半滿的煤油燈。
  “嗯,”漢克說,“我想就是這儿了。你說你哥哥是一個老資格的野營手?”
  “是的。他有過很多設阱捕獵和勘探礦藏的經歷。他不怎么喜歡文明世界。”
  漢克點點頭。他脫下帽子,撓著鬢角的頭發。
  “怎么啦?”她問道,“什么事?”
  “沒什么,”漢克說,“我想一切都正常。我們還是回到原路上去吧。我們就在這儿附近宿營。”
  “我們可以在這片空地宿營,用這間小木屋,不行嗎?”
  “最好別這樣,”漢克馬上說,“我們回原路吧,然后——嘿,這是什么?”
  漢克看著釘在木屋牆上的几個盒子。
  “是什么?我沒看見什么東西。”
  漢克說:“那張紙,看上去像一個信封邊。”
  “哦,是的。現在我瞧見了。”
  漢克走過去,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信封的一角,把它從盒子与木屋圓木牆之間的縫隙里抽了出來。
  馬里恩緊張地笑了一下:“這一定是他放在那儿的一封信,忘郵了。”
  漢克把信封翻了過來,說:“這是寫給‘任何一個發現信的人’的。信封沒封,我們看看吧。”
  漢克打開了信封,取出僅有的一頁紙,紙的正反兩面都寫滿了工整的鋼筆字。他把信舖在桌面上。
  馬里恩,与他并肩站著,和他一道讀著信:
  
  我的名字叫弗蘭克·阿德里安,直到最近几天,我才記起關于我自己的很多事。我娶了科利斯·萊瑟恩·阿德里安,我把她的地址寫在了信的末尾,這樣,見到信的人在必要的情況下可以通知她。
  我患了記憶喪失症。不久前的一次發作使我离開了家。有一段時間,我不知道自己是誰,只記得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在一次汽車事故中,我頭部受了傷,之后記憶出現空白。然而近來我的頭腦清醒過來,現在知道自己是誰了。
  這一段時間我和一個叫哈里·本頓的奇怪的人合伙,他是一個很有森林生活經驗的人,而且長于騎馬旅行和勘探。我們到這間小木屋來做一些勘探,到天冷時則設阱捕獵。
  我曾听說過木屋熱病,那是一种奇怪的病。這种病是兩個人不得不彼此經常呆在一起,直到最后徹底厭煩并被激怒,從而產生了一种精神錯亂。
  我從來沒想過這事會發生在我身上。
  我很正常,可我的同伴,哈里·本頓,漸漸地顯出木屋熱病的症狀。他怀著一种強烈而不正常的故意仇恨我。我想他瘋了。
  几天前,我們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爭執過,但我能看出本頓變得非常狂怒,而且一直耿耿于怀。我打算离開這儿,但我還是一個新手,這會是一次艱苦的行程。我敢肯定,如果本頓發現我背棄了他,他一定會追殺我的。因此我想搶先動身以防他追上我。
  如果最糟的事情發生了,請發現這封信的人通知我的妻子。

  信上的署名是“弗蘭克·阿德里安”,在署名下面是他妻子的地址。
  漢克拾頭看著馬里恩·本頓。
  “哎,多荒謬啊!”她惊呼道,“這人一定不正常。哈里一占也不像他說的那樣。”
  “熱病是一种奇怪的東西。”漢克說,“我曾見過一些很好的人。在他們患上木屋熱病之前他們是极棒的野營伙伴。后來——唉,這是一种精神病。你無法——”
  “哦,胡說八道!哈里和別人一起在這個地區到處野營。他在山里呆的時間和你一樣多。認為哈里會那樣勃然大怒,這大荒唐了。”
  “可是,和一個新手呆在一塊當然是一种痛苦,”漢克指出,“有時,僅僅是和他們爭吵就足以讓你……”
  “可是,漢克,那絕對太愚蠢了。我不知道這人為什么要寫那封信,但是,我知道,它太荒唐了。”
  “好吧,”漢克說,“我們回去吧,去攔住馱隊。我們將在這附近宿營,再看看這木屋。這里的一切似乎都很井井有條。”
  馬里恩點點頭,她太震惊生气了,不想多說話。
  漢克環顧四周,仔細看了一會儿,然后說:“哦,哦,這是什么?”
  “什么?”
  漢克向一面牆走去。牆腳處有一些棕紅色的斑跡,那顯然是什么東西濺到了木牆上,干了之后留下的梨形痕跡。
  馬里恩看著污跡,然后抬眼望著漢克:“漢克,這是……”
  漢克點點頭,說:“我想我們最好离開這地方,去和他們會合。”
  當馬里恩·錢德勒·本頓、科利斯·阿德里安、詹姆斯·德威特和漢克·盧卡斯返回小木屋時已經是下午晚些時候了。在此期間,他們找到了一個宿營地,肯尼和廚師留下來卸馬、扎營。盧卡斯簡短地描述了他們的發現并讓大家看了那封信。馬里恩則向每個人宣告了她是哈里·本頓的妹妹,并嘲笑那封信。
  詹姆斯·德威特對她的聲明并不惊訝。然而,他很快地就站在了阿德里安夫人一邊。
  “你認為弗蘭克·阿德里安寫那封信純屬玩笑嗎?”他說。
  “他是一個新手,”馬里恩說,“他不習慣和任何人住在山中。哈里或許有些不愛說話,而弗蘭克則把這視為木屋熱病。”
  “嗯,如果弗蘭克平安無事,而這一切又只是誤會,”德威特說,“那為什么他的妻子得不到一點他的消息?”
  “因為他有健忘症。他又喪失了記憶。”
  “或許吧,”德威特說,可從他的語气里能听出他一點都不信。“既然我們都已經取下了面具,那我也不妨告訴你,我是主管夫蹤人員部的警探——喏,這是我的證件。”
  “我們走吧,好不好,”科利斯·啊德里安說,“我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我只想找到弗蘭克。我們走。”
  他們一到達小木屋,德威特立即負責起現場,檢查牆上的棕紅色的斑跡。“那些污跡是血,”他說,“現在,我們得小心些,不要弄亂了屋里的任何東西。漢克,告訴我你發現這封信的确切地方。”
  漢克·盧卡斯把信又插回了盒子后面。“就在這儿,”他說,“就像這樣向外伸出一點儿。”
  “就伸出這么多?”
  “是的,差不多就是這樣。”
  “我明白了,讓我們看看爐子吧。”
  漢克說:“這里似乎沒有什么木柴或引火物,但我可以出去弄一些干木柴,只要几分鐘就可以讓屋里暖和起來。”
  “千万別,”德威特說,“我們要讓一切保持原樣,除了可以看看爐架下面的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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