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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海先生說:“這地方真特別。”
  “所有新奧爾良法人區的夜總會,都是這個調調儿。”
  一個侍者過來:“是不是要張桌子?”
  我點點頭。
  我們跟他到一個指定的桌子,坐下。
  海先生問道:“溫瑪麗在這里工作嗎?”
  “是的,那邊那個穿乳銀色緞子的就是。”
  “曲線真好呀!”海先生感歎著說。
  “嗯哼。”
  “我不知道我們能不能……你說,我們怎么能和她談談。”
  “她會過來的。”
  “你怎會确定呢?”
  “我有預感。”
  溫瑪麗在這一行已太久了,只要有人在她背后緊盯著看她,她會立即自動轉過來。
  她向我們遠遠的笑了一下,走了過來。
  “哈囉。”她對我說。
  我站起來說:“哈囉,瑪麗,這是我的朋友海先生。”
  “噢,海先生,你好。”她把手伸向他。
  海先生那么高的身材,也站了起來,向下看著溫瑪麗,但臉上的表情到有點像小孩在看地攤上的糖果。
  “要不要在這里坐一下?”我問道。
  “謝謝。”她說。
  我們幫助她坐定,男侍已經在等候叫酒了。
  “威士忌加水。”她說。
  “琴酒加可樂。”我說。
  海先生把兩片嘴唇合在一起,停了一會儿說:“我來想想看,你這里有沒有真正好的法國白蘭地?”
  我代替男侍回答:“沒有。”我說:“既然你到了新奧爾良,你應該來一點新奧爾良的飲料。琴酒加七喜;琴酒加可樂;甜酒和可樂或者波旁和七喜。”
  “琴酒加可樂?”他的問話好像我建議他來一杯“巴拉松加辣椒”似的。他又說:“他們把這兩种東西混在一起?”
  “給他來一杯。”我對男侍說。
  男侍离開后,溫瑪麗對我說:“上一次,你為什么逃開我?”
  “什么人說的?”
  “一只小鳥說的,再說我自己也有眼睛。”
  “你眼睛真美。”
  她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唐諾。”
  “下次不可以引起了小姐注意,又溜走了。”
  海先生問:“你和溫小姐說過話?”
  “沒有,我很希望,但是不知怎么緣分沒有到這一地步。”
  她說:“沒有膽,怎么會得到小姐的心。不要怕,唐諾。”
  男侍拿來飲料,海先生付了錢。他拿起酒杯,一臉大不以為然地小心試著,只啜了一點點。
  我看到他臉上惊奇的表情,于是又飲了較大的一口,他說:“老天,賴,這酒還真不錯。”
  “我告訴你,蠻好的。”
  “奇怪,我很喜歡,飲起來很欣快。比常用的蘇格蘭威士忌加蘇打要好得多,他有一切优點而且不甜得發膩。”
  溫瑪麗飲著她的“冰紅茶”說:“我的威士忌加水也不錯,每天喝太多酒的話即使可樂和七喜也會發胖。”
  海先生同情心大發,看著她說:“你每天喝很多酒嗎?”
  “有的時候,沒辦法避免。”
  我問她:“來支煙?”
  “請。”
  我給她一支紙煙。海先生自己有雪茄,我們點上煙。
  “你們從哪里來?”她問。
  我說:“我朋友來自紐約。”
  “一定是很大的城市,我從未到過紐約,我想我會怕去紐約。”
  “為什么?”海先生問。
  “噢,自己也不知道。我怕大城市,我會迷路。”
  海先生盡可能使自己成為發言中心,他說:“我想在紐約混比較容易,芝加哥及圣路易才比較困難。”
  “對我說來,都太大了。”
  “万一你到紐約去,一定要讓我知道,我帶你觀光。”
  “還是觀‘光’?”她問完了,自己也笑了。
  “有意思。”
  “會不會迷路?”
  “不會。”海先生慢吞吞地看了我一下,嘴角開始向兩側拉開:“只要你跟住我,迷路也不會太遠。”
  “真的?”她用恰到好處的升高語調問著,主要還是靈活的眼睛,使簡單的兩個字有獨特的效力。
  海先生笑得很高興,好像才打了一針高單位維他命。他說:“我喜歡這种飲料,賴,我很喜歡。我真高興你建議我喝這個,我也喜歡新奧爾良式的夜總會,很輕松,很親切,標准法人區的味道。有一种特有的,隨意的气氛,別地方是沒有的。”
  我向溫瑪麗笑道:“你猜,我們三個人目前誰最愉快?”
  “我看絕不是你。”
  “何以見得?”
  “你沒有說你不愉快呀?”
  “我是屬于堅強、靜默一派的。”
  露莎走過我們前面。溫瑪麗像看狗一樣全神注視著她。露莎沒有給我任何表示,瑪麗不再看她。突然露莎向我送來一個數分之一秒的親近的笑容,立即又把臉變成毫無表情,死板板的。
  我把香煙尾在煙灰缸中弄熄,把手伸進外套口袋,把紙包中的香煙都抖落在口袋內,只剩一支在紙包中。
  海先生又在說:“這是我一生喝過最好的一种飲料。”
  溫瑪麗喝干她的“冰茶”說:“你一口气喝上三、四杯,才真會感到它好喝。你不會醉,但情緒越來越高。”
  “真的?”
  她點點頭。
  “我還是喜歡慢慢喝。”
  我說:“識相一點,瑪麗是要我們再買酒。”
  她向我說:“你怎么知道。”
  “我會算,我通靈。”
  “我相信你。”她把手從桌面上伸過來,握住我的手。
  真真通靈的是那男侍,沒有人招他,但他來到桌前。
  “給我們再加。”我說。
  我把香煙紙包從口袋中取出,伸向瑪麗。“再來一支怎么樣?”
  “謝謝。”
  她拿了那一支,我用左手食指在紙包中掏了又掏。
  “我是不是拿了你最后一支?”她問。
  我把香煙紙包搖了一下,笑笑,把紙包捏皺,說道:“沒關系,我再去弄一包。”
  “叫小弟送來好了。”
  “不要,沒關系。那邊不是有販賣机嗎?”
  我替她點了煙,把火柴熄掉,站起來走向香煙自動販賣机,快到的時候,又假裝沒有足夠硬幣,拿了張紙幣走向酒吧去換硬幣。弄到了香煙,我走向彈球机,玩了一盤彈球。一面玩彈球,一面抽空伸手到口袋中,把落在口袋中的香煙捏成一團,順手拋在彈球机邊上的痰盂里。
  第二盤完了時,我得到免費再玩的獎勵。
  我回望我們的桌子,溫瑪麗在注視我,海先生上身前傾,不斷在把廢話灌向瑪麗的耳朵,3杯新飲料已在桌上。
  我向他們搖搖手,大聲地說:“机器不要我回來。”轉頭又再玩彈球。
  露莎走過來站在香煙販賣机前,伸手到皮包中摸硬幣,對著販賣机她說:“頭不要抬起來。”
  我低頭繼續玩彈球。
  “不要接近我,我會被開除的。她對你很有興趣,你溜走,她很不高興。但是……不要過分了。”
  “為什么?”
  “你會后悔。”
  “謝謝你。”
  她拿到香煙,自然地走開。我把頭轉向另一邊,找到一面玻璃,自反射中望著我們的桌子。溫瑪麗眼都不眨的在看露莎,有如一條蛇昂頭在注視移動中的麻雀。
  我繼續打彈球,免費的玩過了之后,開始喂硬幣。
  海先生愈來愈進入情況,情緒很激昂,雙手亂動著加強語气,兩眼猛看溫瑪麗的臉,偶然移開看別的地方,目的是橫掃她裸露的肩部。
  我走近我們的桌子。
  海莫萊正在說:“……真是令人入迷。”
  溫瑪麗對他仍是原樣,她說:“我很同意你的看法,最近我時常感到成熟的男人,比和我相同年齡的男人,要有意思得多。漸漸的,我對年輕的男人不感興趣了。每次見到年輕的男人,只要他們開口多了,我就厭倦。莫萊,這是什么原因,是不是我有什么不正常?”
  海莫萊微笑著湊近她,他早已把我忘得干干淨淨,他不轉身,也沒有注意我已回來。
  “說呀!”瑪麗繼續:“我為什么會有這种改變,你一定要告訴我。”
  我清清我的喉嚨,他們兩個都沒有抬頭。
  他說:“親愛的,那是因為你頭腦很先進,你對平凡、瑣屑的青春發育期會話,已經失去興趣。不要看你年輕、美麗,但是你的成熟已……”
  我退后兩步,大聲咳嗽,走向桌子。
  溫瑪麗說:“我們以為你失蹤了。”
  “我去買香煙呀。”
  “給我一支。”她說。
  我開香煙紙包的時候,海莫萊還是繼續看著她。
  “彈球打得好玩嗎?”瑪麗問。
  “還不錯,贏了一、二次。”
  “換現鈔了?”
  “送還給它了。”
  “我也老做這种事,有人說這樣很笨,贏了應該換現走路。”她說。
  “也差不了什么。”
  “你不換現,最后還不是送還机器。”
  “換了現,還不是再要花錢玩。”
  她看著我,想一想,做個無奈的姿態。
  海莫萊清清喉嚨:“正如我剛才所說,成熟的人對事情看法,會有深……”
  她搶著說:“喔,小弟又來了,你們看看他的眼。我想他看到我的杯子是空的。只要他看到我的杯子是空的,他就不走,瞪著我,像要催眠我一樣。唐諾,你的酒,你還沒有碰呢。”
  我說:“是呀!我應該把它帶到彈球机那里去喝的。來!慶祝今晚愉快。”
  “但是我沒有酒來慶祝呀。”
  “這很容易補救。”我說。
  海先生說:“我覺得你頭發十分漂亮。”
  “謝謝……喬,我再要杯威士忌加水。”
  男侍,轉向海莫萊。
  “再給他來杯琴酒加可樂,”我說,“加重點味道,否則宴會要散了。”
  侍者看看海先生,又看看我。“是,”他說,“先生你呢?”
  “我暫停,這一杯還沒解決。”
  他說:“你可以再來一杯不增加消費的酒,當你有小姐在座的時候,你……”
  “這里規矩我都知道,”我告訴他,“快替他們兩位去取酒吧,沒看見他們快渴死了。”
  溫瑪麗在笑我們的對白。
  海莫萊伸長頭頸在環視四周。
  溫瑪麗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不在意地說:“左邊走道到底就是。”
  海先生有點窘:“對不起,你說什么?”
  “那地方在左邊。”
  “什么地方?”
  “你要找的地方。”
  海莫萊清清喉嚨,把椅子移后,一本正經地說:“對不起,离開一下。”
  她看看他左轉時,我說:“他有點受不住了。”
  “年齡不饒人,不過他是個好人,對不對,唐諾?”
  她很專心地看著我。
  “嗯哼。”
  “你好像有點心不在焉,不很熱衷。”
  “你希望我怎么樣?站個立正姿勢,還是拿個旗來晃一晃。”
  “不要這樣,我只是說他是個好人。”
  “你也不要這樣,我也說他是個好人。”
  她的眼睛轉向桌面,然后突然地看著我笑著。直接的笑容顯得非常親切:“不要誤會,唐諾,我只是說他做人不坏,但是……你知道的,做人不坏而已。年輕人總是合意年輕人的。而且……”她停了下來。
  “說呀,”我說,“年齡有什么關系?”
  “世界上的事情是一樣的,年老的女人喜歡小白臉,老頭子都喜歡年輕輕浮的女孩子。老頭子要是肯多給老太婆一點安慰,世界上就太平多了。”她繼續看著我說:“至于我當然喜歡年輕人。”
  她把手從桌上伸過來抓著我的手:“你跟那小姐說了什么?”
  “哪位小姐?”
  “你玩彈球机的時候,過來買香煙的露莎小姐。上次你來的時候,給她買過酒的,忘了?”
  我說:“開始我還真不認識了,我想她有點不高興。她和我在一起時,我老看你。她也注意到了,當時就很不高興。”
  “噢。”
  “你和莫萊處得好嗎?”我問。
  “噢,不錯,蠻好,怎么啦。”
  “我是在体味剛才你說的老年人和他們的喜好。”
  她笑著說:“喔,有的地方他不一樣。有點古怪……比較老式的,好像是我的父親,他干什么的?”
  “他是個紐約的律師。”
  “喔,律師,有名嗎?”
  我說:“至少他有錢可亂花,而且他不太懂外面的訣竅。他專業于遺產處理,場面上說來他還是個小孩。”
  她說:“奇怪,我總覺得他內心有什么不對。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在他身上,或是婚姻有什么問題。也許是的,家庭糾紛。”
  “我看不見得有這一類事情,我的了解,他是個有錢的鰥夫。”
  “喔。”
  我說:“他回來了,看他走路的樣子,他差不多了。”
  她笑著說:“再來一杯琴酒加可樂,他連腳也抬不起來了。唐諾,你見過剛才我提起的小姐?”
  “你說露莎?”
  “是。”
  “怎么樣?”
  “找個机會和她說說話,她對你到是很真心的,有點痴。也許你不知道,在這种地方,一個小姐認為合意的客人,走進來找別的小姐,比正經小姐失戀還要難過,心理是很复雜的。找她說話,對她好一點,試試看,好嗎?”
  “真的嗎?我以為她根本已不認識我了。”
  “不認識你!我告訴你她在想念你……喔,莫萊,你回來了。正好回來喝酒,喬又給你滿了一杯,你還好吧。”
  海先生說:“像個百万富翁。”
  溫瑪麗說:“你看,那是露莎,在彈球机旁。露莎是個彈球迷,我相信總有一天她會為彈球破產,沒有客人的時候她總是伴著那架彈球机。”
  溫瑪麗別有用意地鼓勵著我。
  “對不起,离開一下。”我向兩人說。
  我站起來,慢慢地步向彈球机。在我的眼角,我看到溫瑪麗給了露莎一個暗示。
  露莎問我:“你玩了什么花樣?”
  “怎么啦?”
  “她給我暗示,叫我釣住你。”
  “我讓她認為身邊的是個有錢的鰥夫。”
  “到底是不是?”
  “也許是。”
  “你的朋友?”
  “可以這樣說,為什么?”
  “不為什么,只是好奇。”
  她玩完這一局,我替她喂了一個硬幣進机器:“還是你玩。”我說。
  她又開始玩球。喬一本正經地走過來,站在前面。
  “兩杯酒。”我對他說。
  “你要什么。”他問露莎。
  “老玩意儿。喬!這家伙是万事通,對他不必裝腔。給我紅茶,他會給你小費。”
  “你呢?先生。”喬笑著問我。
  “琴酒加七喜。”
  露莎与我就在彈球机邊上喝完了飲料。
  “你要回座位去?”她問。
  “也許。”
  “瑪麗要我跟定你。”
  “有何不可,跟我來見見莫萊。”
  “你沒有不高興嗎?”
  “為什么?”
  “為了瑪麗呀。你不是……你沒有真喜歡她,是嗎?”
  我對她笑了笑:“一起過去,坐下來,輕松一下。”
  她說:“對付瑪麗,你真有一套。”
  “為什么?”
  “几分鐘之前,她以為我要接近你,對我怒目而視。現在,她給我暗示向你進軍。”
  “情況改變了。”
  “唐諾,你很有心机,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反正對你不會有任何損害的。”
  她看著我說:“我敢保證你不會叫女孩子吃虧。”
  我沒回答她這句話,我們走向桌子。
  瑪麗隨便地說:“喔,哈囉,露莎。這是莫萊,我的朋友,海莫萊先生。”說完向海莫萊眨了一下眼睛。
  露莎說:“您好,海先生?”
  海先生站起來,鞠躬。我為露莎推好座椅,大家都坐下。
  溫瑪麗對海先生說:“我不愿意談這件事,我們換個話題談談。”
  “你不愿意談什么話題?”我問。
  海先生說:“瑪麗听到殺死那律師的槍聲,報上不是登了嗎?”
  我說:“噢。”
  “她早上3點鐘回到家的時候,听到的。”
  “2點30分。”瑪麗糾正著。
  海先生蹙起眉頭:“你不是告訴我2點半到3點之間嗎?”
  “沒有,我看過表。2點30分,前后最多差一、二秒。”
  “手表?”海莫萊問。
  “是的。”
  他從桌上伸手過去,扶住了瑪麗的手腕,看到那只鑲了鑽石的手表。
  “真是一只漂亮的手表。”
  “你也說好看呀?”
  “送你的一定十分欣賞你,你能脫下來給我看看嗎?”
  她把它解下,莫萊把它在手中翻來翻去,“真是好看,”他說,“非常,非常好看。”
  我對露莎說:“這里除了喝酒還有什么好玩的?可以跳舞嗎?”
  “這里很少人跳舞,但有一場表演。”
  “什么時候表演。”
  “應該就是這個時候。”
  溫瑪麗笑著道:“露莎,喬在看你空著的杯子呢。”
  海莫萊說:“等一下,讓他也看看我的。”他把杯中剩下的一口干了杯,右手舉起來,兩個手指扭出一響啪的聲音來,說:“喬,喔喬!”
  侍者很快過來,莫萊說:“統統加滿。”手中還在玩著瑪麗的手表。
  喬拿酒來的時候,全場燈光暗了下來。瑪麗說:“節目上場了,你們會喜歡的。”
  一個女郎在埃及背景下出來,穿的是很短的短褲和胸罩,短褲胸罩上印著金色的象形文字。一陣椅子移動聲在場中響起,立即又靜了下來。女郎坐在地下,把頭左右搖動,手和肘在音樂中像蛇一樣扭著。贏得了不少掌聲,一個滿臉歡樂的男士出來,講了不少黃色笑話。一位脫衣舞女郎脫她本來沒有多少的衣裳,消失在一圈藍色燈光下。引起一陣騷動,而后是第一幕的女郎穿了草裙跟了藍色燈光光圈出來,頸中帶了花圈,頭上別了一朵人造的大鞭蓉花。講黃色笑話的男人玩著四弦琴,女郎跳夏威夷的草裙舞。
  燈光再亮時,海莫萊把他一直在把玩的溫瑪麗的手表交回了她。
  “這就是這里的節目?”我問露莎。
  瑪麗說:“不止,現在是休息。二、三分鐘后繼續,這樣大家都可以把杯子加滿。”
  喬替我們把杯子加滿。
  海莫萊朝我笑著,笑容几乎可以登上雜志封面,標題是“成功男人的笑容”。“真不錯,”他大著舌頭說:“最好的女人,最好的飲料,我回紐約配這种酒給每個朋友喝,叫他們都到新奧爾良來。賴,不要喝……醉。差……不多就行了。我……們要多享……受一下。”
  “不錯。”我說。
  溫瑪麗把手表戴回去,一、二秒鐘后她看看我,看看露莎。她用紙巾擦了一下手腕說:“大家都愉快嗎?”
  第二部分的節目又開始了。玩四弦琴的穿了晚禮服和草裙舞者跳了一連串不同的交際舞。脫衣舞女郎又表現了一次扇子舞,燈光再亮時,喬就在我們的身旁。
  “你們這里有几個‘喬’呀?”我問溫瑪麗。
  “只有一個,為什么?”
  “他好像有個雙胞胎哥哥。”
  “你看出來有兩個喬?”海莫萊擔心地問。
  我說:“不是,我只看到一個。一定另外有一個在吧台給我們配酒,要不然一個人怎么照顧得來。”
  喬在我們身邊向下望著,態度很尊敬,很敬業。
  海莫萊開始笑,笑出聲,几乎掉下椅子來。
  瑪麗用手在桌上轉個圈:“老規矩,加滿。”
  突然,我把椅子后推。我說:“我要回家了。”
  露莎說:“喔,唐諾,別掃興,你才來沒多久呀!”
  我抓住她手,把她手放在我手中,讓她感到手中几張折疊著的鈔票:“對不起,我有一點不舒服,最后兩杯酒喝得太快了。”
  海莫萊喧囂的笑著。“你應該喝琴酒加可樂。”他說:“那玩意儿久喝不……醉。好喝,不……會醉。你們年輕人沒有喝酒的經……驗。只會猛喝。瑪……麗,是不是?”
  他下唇垂下,半醉眼神向瑪麗睨視。松松的臉上眼睛下面突出兩個囊袋特別明顯。
  瑪麗用手拍拍他的肩表示回答,用一張紙巾沾起一點茶杯中的冰水在她手腕上擦著。
  我說:“各位對不起了,晚安。”
  莫萊窺視了我一下,不再笑了。想說什么,又改變主意。把頭轉向瑪麗,突又轉向我,他說:“瑪麗,這小子靈活得很,要多注意他。”
  瑪麗說:“不是小子,蠻懂事,像個小鳥。”
  “不對,不對。”莫萊沒有理解瑪麗話中有話,他說:“不是小鳥,是貓頭鷹,他……聰明,我老說他是貓頭鷹。”
  那句話他自以為很幽默,我走出大門,他還在大聲笑,笑得气也喘不過來,笑得眼淚自兩頰流下來。
  我回到旅社,白莎已回抵洛杉磯,她的標准复電如下:“何故亂搗蜂窩,人手不足處理‘無利舊案’,本州重罪3年免究,你算老几?”
  我又下樓去電信局,心平气和打個回電:“謀殺案永不免究,莫萊說我是貓頭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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