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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到了星期六的下午相當晚,我才在舊金山找到我想要的消息。我在找的女人曾經在一個海灘的夜游場所做過女侍應生。她确曾住過畢克莫旅社,不過用的是娘家原名賽亞美。到了星期天我找到了以前開那家游樂場所的“押到底”老雷。他得到這個別號,因為每次玩骰子游戲,他都大叫“押到底”,不被吃掉本金決不回收的。
  老雷是標准的過气英勇人物。近年來添加了太多的肥肉,兩鬢也都是白發了,目前他最愛好的是抽抽雪茄,喝點老酒,談談當年之勇了。
  “你是年輕后輩,”他說:“你不知道舊金山是全世界第一大都市,什么巴黎,什么……都不能比。”
  老雷坐在酒吧一角上,我用白莎給我的零用金供他喝酒。我想我要用計程車費來報帳,不過他已經有一點語焉不清了。
  他又說:“并不是由于這儿大開四門歡迎所有人進來。是由于它容納得下所有人送來。那是舊金山真正的精神。各人不管別人的事,因為他有自己的事要照拂。那是城市的態度,居民的態度。碼頭上都是船。和東方有很大的貿易。什么人也不會關心小眉小眼的事。大家都往大處著眼。
  “現在的世界一切不同了,舊金山已不像從前。大街上天天警笛亂鳴,警車橫沖直撞,別以為真有動亂,警察不過是在抓流鶯而且。”
  “你走進大的旅社,只要有門路,總有几間房間里面有扑克賭局。他們可不是賭小的天然金塊,他們賭籌碼,他即使贏了,總有人變成給你一張欠條。”
  “你走到碼頭,一點也沒有以前的气氛,原來的景物,原本的浪漫……都不見了——”
  我說:“老雷,你的杯子空了——晦,酒保……來。”
  酒保把他酒杯添滿:老雷試飲一下:“頂不錯的東西。”
  “你在碼頭區開過一個人魚酒吧是嗎?”我問。
  “當然,當然,那是好日子。你說你叫什么名字來著?”
  “唐諾,賴唐諾。”
  “喔,沒有錯。這樣,賴,我告訴你,假如世界上每一人都像我一樣,創造就業机會,給人工作,給人薪水,每個人就有錢出去玩。為了要玩就更努力工作。因為他有工作,就不會去設計別人,找不法的錢用。那些日子,正當可賺的錢滿腳踝。每個肯工作的人都賺錢。現在不同羅!金錢不能流通。好像一錢如命,找錢用的人亂跑終日也找不到人有錢。知道有人有錢時,他們不去借——去搶。我現在想起人魚酒吧時代……”
  “你記性真好,”我說:“呀,我現在想起來了,有人說過,有個人魚酒吧替你工作過的女人得到了100万的遺產?”
  他惊奇地直起他的背。“100万?替我工作過的一個女人?”
  “嗯,嗯。她是個女侍應生,就在人魚酒吧。好像姓賽。”
  “姓賽的!”他把兩眼盯直地說:“老天,我有一個替我工作的女孩姓賽,但是她沒有什么100 万,也沒一毛遺產。至少我從來也沒有听到過。姓賽的……賽。沒信,那亞美是姓賽的,沒錯,賽亞美。”
  “也許是在离開你之后才取到的遺產。”我說。
  “那有可能。”他說。
  “她現在在那里呢?你知道嗎?”
  “不知道。”
  “有什么地方我可以找到她嗎?”
  “不知道。這些女孩到處跑,聚聚又散散。那個時候,整個城市以我這里女孩子最漂亮。拿今天來看,女孩子的腿都不美。也許腿型适合了時代,但是稱不上美腿。這种現代化的腿不值男孩為她付錢。腿不但要美,還要有气質。我記得在我們那時候——”
  “以前為你服務過的女人,你還有有聯絡的嗎?”我問。
  “沒有了。”他說:“以前也實在太多了。來來去去。不過不久之前我還遇到過一個女孩子,叫做瑪蒂的,她在1920年和我在一起。那時候她才是小娃儿。18、19歲吧,奇怪的是,一直到今天她也不見得有一點老的樣子。”
  “她在那里呢?”
  “電影院賣票。真的很有格調。我仔細看她很久,我說;‘我看你很臉熟。你媽媽的名字是不是瑪蒂?’她看我一下,她說:‘我是瑪蒂。’當時我差點暈了。她結婚,她告訴我她有個10歲的孩子。當然那些戲院的售票票房燈光,都做得讓售票小姐看來美麗一些。但是我告訴你,老兄呀——你說你姓什么來著?”
  “賴,賴唐諾。”
  “沒錯。我告訴你,賴。那個女孩看來一點點也沒有老。就一像當初在我那里工作時一樣。再說大腿吧——那才是真真的格調。老兄,要是我現在有瑪蒂那种女人10個,再開一個當初那种人魚酒吧——唉,也不會有用,時代不同了。這里不是玩這一手的地方了。現在的人只會算計別人的財物。大家都不肯到這种地方來花錢了。”
  “你說的那家電影院在哪里?”我問。
  “喔,就在市場街,雙峰旅社下去2、3家。”
  “她長成什么樣的?”我問。
  “就像圖畫一樣美麗。”他說:“她的頭發本來沒有那么紅。原本是近褐色的。她的皮膚有如水蜜桃加奶油。眼珠清藍清藍的。老天,那女孩看起來一副天真相。至于大腿嘛,老兄,你說你姓什么來著?”
  “賴,賴唐諾。”
  “是的,是的。我老了。老是忘記。不過你也姓得真怪。我現在記名字不像以前記得那么清楚。不過你這個人沒有什么特點。記得以前,所有和我交往的人都有不同的特點。我……”
  我看看手表。“我要赶火車。”我說:“能見到你真高興。我离開的話你不會介意吧?一海,來人,給我帳單……老雷,你喝你自己的。你把酒喝完它。我抱歉我得走了。本來么,像你說的,人就是聚聚散散。”
  他還在羅羅哆哆,我赶緊和他握手,匆匆出門。臨出門回頭一看,他又已經拖住了一個人,手中拿著我買給他的最后一杯酒,在說當初這個城市是如何的好。
  電影院這時候是空閒時間。我把一張20元鈔票推進拱形的窗口,把自己嘴巴盡可能接近窗口上小圓孔。
  里面的女人高高坐在高腳凳上,左手分放一只零錢机,用故意裂開大大的嘴,笑著問我:“几張?先生。”我看她大概不到30歲的樣子。
  我說:“一張也不要。”
  她愣了一下,笑容自臉上消失。“你是說一張?”她問。
  “我說一張也不要。”
  她把手自鈔票上收回,臉又繃緊一些,“什么意思?”
  “我要買足值20元的消息。”我說。
  “哪一方面的?”
  “有關以前你在漁人酒吧里工作時候的。”
  她說:“我從來沒有在什么酒吧工作過。”
  我說:“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消息。”
  “看來你和老雷是認識的。”她說:“老雷看來就是大嘴巴。我從來也沒有在他的地方工作過,他以為我有,任誰到這里來,我總是敷衍著的。”
  我用手指把20元的鈔票輕輕地向前送又拉回來,一次又一次。“20元對你有用處嗎?”
  “當然有用——你要什么消息?”
  “絕不會對你有傷害的。”我說:“有一個人,叫賽亞美。記得她嗎?”
  她把長長修剪過的手指伸過來,把尖尖有甲油染得紅紅的指甲尖點在那20元鈔票上。她說:“記得。”
  “記得有多清楚?”
  “我對那時的她相當了解。”
  “那時她住哪里?”
  “當時住過畢克莫旅社。她和馬富璐同住一個房間。姓馬的女人當時是私酒集團的聯絡人。她們兩個人感情最好。”
  “賽亞美現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已太久不見了。”
  “賽亞美有沒有和你提起過她的過去?”
  她點點頭。
  “怎么樣?”
  “不知那里的一個小城;她個人的進步快過那小城。她丈夫吃不住她,要和她离婚。她棋高一著,把所有財產都取了過來,遠走高飛了。她身邊可有不少錢。不過怎么來怎么去,又貼給什么男人了。”
  “和那個男人結了婚嗎?”
  “我看不見得。”
  “而你不知道她現在在哪里?”
  “不知道。”
  “馬富璐如何?還有來往嗎?”
  “3年之前見過她一次。在街上見到她——在洛杉磯。”
  “她在做什么?”
  “什么夜總會的女待應生。”
  “你有沒有問她有關賽亞美的事?”
  “沒。”
  “你有沒有什么特別想法,使我可以找到賽亞美?她會得到一大票的錢——假如她有辦法證明她和以前的丈夫從來沒有真正地离成婚的話。”
  她把眼睛眯成兩條縫。“我想他根本就沒有离什么婚。她只是离家出走。她的丈夫先和情婦出走的。是亞美告訴我的。我想男人是自作自受。她損失不大,那城是個小城,反正也困不住她。”
  “她有沒有說起后來她丈夫在那里?又在做什么事?”
  “沒有,她應該是不知道她丈夫去向的。他和他情婦是私奔的。”
  我說:“好吧,一切謝了。”我把手指自鈔票上移走。
  她說:“朋友,我告訴你,我的事你要保密。我結婚已經12年了。我丈夫在結婚的時候以為我純洁得才在幼稚園混呢。”
  “我知道。”我說:“向你保證。”
  “謝了。”她說:“你幫個忙。你是很慷慨,但是假如被別人看到我藏20元起來,別人以為我揩油呢。幫忙幫到底,你向前靠几步。把窗口遮起來,好嗎?”
  我听話向前半步。我的雙肩正好把窄的窗口遮住。我看到她把鈔票自上抹下去,用手一折,塞進絲襪里去。
  “謝了。”她說。
  我說:“老雷說的沒有錯。”
  “什么?”
  “他說他要是再有瑪蒂這樣美腿的人為他工作,他可以東山再起。”
  我看到她臉紅了。但是她大笑,高興。想說什么,她又停下來。這時候一個買票的過來,她臉上立即露出笑容,藍眼也張大了,自我肩頭看向我后面。
  我自窗口讓位。
  從我住的旅社,我打電話給橡景的皇家旅社;找到柜會職員。“林太太定的眼鏡現在怎么樣了?”我問:“到了沒有?不是說你會送給我的嗎?”
  “喔,賴先生,”他說:“我也正在納悶。后來一直沒有送來。我以為你們自己已經把它取回去了。”
  我說;“謝了。我只要知道這—點就好了。”我挂上電話。
  到了早上,我雇了一個女孩,用電話打給舊金山每一位眼科醫生,配鏡師,眼鏡公司,問他們有沒有代一位橡景皇家旅社林吉梅太太或是賽亞美女土配過眼鏡。我叫那女孩不論有無消息,一定要打電話給我偵探社報告結果。我爬上一班夜行巴土,躺在座位上一路睡到圣卡洛塔。睡得很補。
  當時我是把公司車停在离巴土站兩條街的一個停車場里的。我把取車票交給車場值班。他拿到票走進了辦公室。
  “車子什么時候停進來的?”他問。
  我告訴他。
  “要等1、2分鐘。”他說。
  我看到他走到一間玻璃隔間之后,在電話上撥了一個號碼。他出來時,我說:“對不起老兄,能不能快一點,我有點急事要辦。”
  “馬上來。”他說。
  他看一眼我的票子,跑步离開。我站在停車場門口等。
  1、2分鐘后他出來說:“你的車子不懂為什么發動不起來。是不是舊的電池沒有電了?”
  我說:“不會。我想我電池不會沒有電。假如沒有電,也一定是停車場的人停進去之后沒有關燈。”
  他說:“沒關系。我們負一切責任。万一真有這种事我們會借一個電池給你,把你的充電,有空再來換回去,不過你得填張表格。”
  我說:“你買一只新電池給我好了,我以后不會再到這里來,我也不喜歡填什么表格。”
  他說:“請等一下。”自顧走回停車場里面去。
  我跟在他后面。
  公司車在后面的一角。值班人爬進去,撥弄著要發動引擎。
  我說:“老兄,等一下,我听起來不像是沒有電。不過你不斷的打火。真會把電地打沒電的。”
  “馬達發動不起來。”
  我說:“告訴我停車費是多少。讓我來發動這部車好了。你把阻風器拉一拉,可能有用。”
  他順從地笑一笑,又開始打火,這次打著了。
  我說:“多少錢?我這里付你。”
  他說:“我要看一下登記簿。”
  “別管什么勞什子簿子了。”我說:“這是兩塊錢。應該夠了吧。簿子上怎么記我不管。我要走了。”
  他自口袋中拿出1 塊抹布,開始替我擦方向盤。“你的擋風玻璃也需要擦一下了。”他說。
  我說:“別管擋風玻璃了。你給我快點出來,我可以上路。”
  他試一下油門,自車門向后望望。我說:“到底你要不要這兩塊錢?”
  “當然要,不過你等一下,我給你一張收据。”
  “我不要什么收据。我要車。我要走。”
  他自車座里出來,站在車旁。我說:“你擋在這里,我怎么上車?”
  “抱歉。”他說。但是沒有行動。
  一輛車子高速自入口處闖進來。我看向值班的臉,他說:“OK,”自己移向一邊。
  那輛車直向后面沖來,一打橫,把車道全阻住了。我看清楚這是一輛警車。車門打開,出來的是海約翰。他架起雙肘,一副公事派頭,向我們走過來。值班的說:“我去給你打收据。”立即想离開現場。
  海約翰站到我前面。“你不听話,一定要自己把頭伸出來挨宰,嗯。”
  我對值班的說。“你別走。這件事我需要一個證人。”
  值班的說。“我抱歉。我不能离開前面太久——那里有收銀机,還有其他的事。”
  他一溜煙的离開現場,連一下也不回顧。
  海約翰向前一步,我退進車后角上。“你自己找的、”他說。
  我把手伸進上裝左脅去。
  他突然停下來,他說:“你要干什么?”
  “拿筆記本,”我說:“拿鋼筆。”
  “我有對你說過健康很重要,”他說:“你總是不听話。”
  “有沒有听到過綁票犯什么罪?”我問。
  他大笑,他說:“當然我听過。我還听過不少其他的犯罪處分方法。想不想給你一間牢房睡睡?”
  “你關我起來,我自己有辦法出來,我出來之后就有你好受的。”
  他說:“你以為你出得來。”
  “這我知道。”我說:“別以為我沒有准備敢來你的地方。”
  他仔細看著我,右手伸向褲后。他說:“我認為這是一輛贓車。再說兩天前在公路上一個人被車撞死,開車的逃掉了。我認為這輛車和證人說的車很相像。”
  “想點別的罪名出來。”我說。
  “一個像你身材的人最近常在街上非禮女人。”
  他慢慢向前,突然他把搶拍出指向我。
  我慢慢把放在上在內的手退出來。他大笑道:“我只是防制你做傻事而已。”
  他向前2步,伸手拍摸著我的上衣。他又笑了。“唬人,嗯?”
  他把我轉過來。确定我身上沒有武器。把搶收回口袋,把我轉回來,抓住我領帶。“你知道我們這里怎樣對付自以為是的人嗎?”他問。
  “把他放在刑事組,”我說:“叫他去欺侮老百姓,有一天出了事,就叫他自己面對大陪審團。”
  “千万別被自己聰明誤了。”他說:“我才不會被叫到大陪審團去呢。”
  他用右掌掌根托著我鼻子。左手抓住領口的領結。把我壓在牆上。他說;“撞人逃逸案,我是有一個目擊證人的。證人說的車子樣子簡直就是你的車子沒錯。你准備怎么斷。”
  他用整只毛手壓我鼻子。
  我含糊地說:“把你的手拿開!”我自己也覺得聲音不像我自己的聲音。
  他大笑,壓得更緊一點。我在掉淚。
  我用盡全力揮出右拳。我的手比他的手短了2寸。一拳出去也离開他前胸2寸。他把左手放掉,就用左手把我銬起。他放開右手,用右手抓住我上衣后領,把我轉得背向車場的外方,他自己站我對面。
  他說:“你開你的車,走在我車子的前面,直接開向警察局去。千万別要什么花樣,不然就要你好看。我告訴你,我已經正式逮捕你了。”
  我說:“可以,我們一起去警察局。你給我听著。那個橡景旅社的職員看到你把我弄下樓來的。別以為我是傻子。在我离開橡景之前,我找過聯邦調查局。他們自我房間里門把上。和我車子駕駛盤上采到了指紋。他們尚不知道這是什么人的指紋。我可以告訴他們的。”
  我看得出我嚇住了他。他站著沒有動。他把抓住我領子的手放下,他看著我臉道:“你也真會嚇人,你裝著要掏槍的姿態不錯。其實憑那种姿態,我可以一槍打死你的。”
  我說:“那才是嚇唬小孩子。這不過是一种心理測驗,我認為你心虛,現在證明你心虛。”
  他臉都發紫了。兩只手把拳握緊。想一想還是沒有采取行動。他說:“我再給你一次机會,這里實在不是你的地段。你回你自己地方去,不要在這里鬼混,再在圣卡洛塔混,保證你混進車里去。沒有你的好處。”
  我說:“我的嘴巴也會講話的。我講了話,就坐不了牢。”
  他把我推進我公司車。“滾吧,聰明人,”他說:“快點走。直接回洛杉磯。下次你再要在這個市區里出現,准給你好看,懂了嗎?”
  “沒有啦?”我問。
  “沒事了。”他走向他警車,把警車后退,一路退出去。到了街心,一個急轉彎,自管走了。
  我把自鼻子里掉落下來的血用手帕擦掉,把車開到停車場辦公室門口,看到值班的正假裝模東摸西忙得不得了。我調整一下領帶說道:“我改變主意了,我來拿收据。”
  他看起來神經得很。“沒關系,不拿也可以走。”
  “但是我要一張。”
  他猶豫了一下,打了張收据,簽了一個字。我看一下收据,小心地放進口袋。“謝了。”我說:“我要的是你的簽字。說不定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面的。”
  我一心一意向市外跑,一面极小心不要超速。速度表始終保持每小時15里。車子也只用2擋在走,一路走出市界。
  回到洛杉磯,白莎仍在她的辦公室里。她說:“老天,你都死在那里呀?”
  “忙著工作。”
  “你千万別再犯這种錯誤。”
  “什么?”
  “溜在外面,我找也找不到。”
  “我在忙,本來也不希望你來打扰。有什么事?”
  她說:“天都快塌下來了。我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你的鼻子怎么搞的?都腫起來了。”
  我說:“給一個人壓的。”
  白莎正經地看著我,她說:“你是一個小不點,不過你亂竄亂竄竄得夠快。是個可以造就的人。我認識一個日本人會教人空手道。你要想靠這一行吃飯,學點技擊可能有用的。”
  “同意。”我說;“天為什么要塌下來?”
  她說:“我和鄧麗恩談過了。”
  “又怎么樣?”
  “她和副地方檢察官每天有一次會談。”
  “報紙上都沒有談起她呀。”
  “沒有,顯然是還沒有准備好——不過也快了。”
  “有什么特別的?”
  “他們已經給她洗腦,洗得她現在完全确定那個她見到的男人,是從哈愛蓮房間里出來的。”
  “不過,這個男人并不是從那房間出來的,是嗎?”我問。
  “就是么。你去對她說。你我都知道,她并沒有看到那個男人是從那間房間出來的。她看到他時,他其實在走道上。她根本不知道他從哪一間房出來。”
  “不過她現在知道了,是嗎?”
  柯白莎說:“是的,她以為她知道。”
  “就這點小事呀。”我問
  “不止,當麗恩在和副地檢會談的時候,有一個電話轉進來,那是圣卡洛塔警察總局來的長途電話。顯然他們雙方已經認為這件案子有圣卡洛塔的地緣關系。現在地方檢察官已經在籌組一個雙邊會報了。”
  我點上一支煙,柯白莎坐在她辦公桌后看著我。她說:“你該懂得吧,唐諾。他們漸漸准備把我們的人推出到表面來了。麗恩會指認他,一切就完蛋。我們快要沒有辦法補救了。我們要動作快了。”
  “我的動作已經快了。”我說。
  “知道了些什么?”
  “不多。我有信或者電報嗎?”
  “有、有一封從舊金山來的電報、電報說你指定的時間之內,沒有一家舊金山的眼科醫師或是眼鏡店,曾經收到來自橡景的購單。我想你應該懂這是怎么一回事吧。”
  “我懂。”我說。
  “怎么回事?說給我听听。”
  我說:“不過是拼圖游戲中的一塊散片。整個圖還沒有成形。”
  “到底怎么回事?”
  “林太太把眼鏡打破了——說起來是一個仆役把它打破的。她埋怨旅社。旅社決心賠她一副。她用電話定貨。”
  “怎么樣?”
  “眼鏡沒有寄到,她就突然离開了。我告訴旅社職員眼鏡到了請他轉寄給我,我們來付錢。”
  “我們來付錢!”
  “是的。”
  “好人,這什么意思?”
  “因為我要知道誰是她的眼科醫師。眼科挂號也要登記姓名地址的。要知道她用電話定貨,當然是常客才會有不附度數的配方。”
  柯白莎看向我,一眨也不眨,蹙起眉頭:“唐諾。”她說:“你不會和我用相同的想法吧”
  “什么想法?”
  “這個電話根本沒有打去舊金山,而是打給圣卡洛塔的蒙醫師了。”
  我說。“很早我就有過這种想法。這就是為什么我想得到寄來的眼鏡,可以看發件地址。”
  白莎贊許地說。“你是個聰明的小王八蛋,唐諾。你明察秋毫。可借你不會打架。眼鏡到底也沒有來是嗎?”
  “沒有來”
  柯白莎說。“只有一個可能,好人。那個收到電話要寄一副眼鏡給她的人知道她要离開了,不會等著用眼鏡了。所以不必寄了。”
  我說:“麗恩在哪里?”
  “我們已經把她住進一個很不錯的小公寓。他們對這件案子已經找到不少東西了。鄧麗恩是他們的關鍵證人。她記起當她推門進那房間時,早先被人自門縫下面塞進門去的晨報仍舊留在地下未被撿起。警察來的時候仍舊在本來位置。那就是說,謀殺他的人進門時她仍在床上睡覺。”
  “還有什么?”
  “殺他的人是個男人。床頭的煙灰缸中有兩個煙頭。只有一個煙頭上有口紅印,所以警方認為殺死她的人在動手之前。還和她一起在床頭聊過天呢。他們認為兩個人有某种生意上的來往。因為不能稱他的心,他就殺了她。”
  “還有什么?”我問。
  “有一張照片,本來是貼在她照發鏡的后面的。被人帶走了。警方認為那照片本來是屬于一個高,黑,年輕男人,不留有小胡子的。女佣人已經盡可能形容他是什么樣子的了。”
  “為什么要拿走?”
  “也許是因為凶手要來有用。我曾經試著研究過,极可能是凶手自己拿走自己的照片。這又使他們增加了一個嫌疑犯。”
  “地檢處知道麗恩在哪里吧?”
  “曖,當然。他們嚴密地在監視著她。現在連她也飄飄然起來,認為自己重要了。”
  “她去看地檢官多久一次?”
  “她每天去一次。”
  “我要和她談話。”
  “她要和你談話。唐諾,連老天也不會知道你這种人怎么會有女人緣。不過我看她們都喜歡你。你也喜歡她們。唐諾,對這個女人你可要小心點。她是炸藥。”
  “你什么意思她是炸藥?”
  “她和那副地方檢察官實在太相好了。只要他給她一點鼓勵,她就什么都會說的。”
  “你是指我們的事?”
  “是。”
  “我認為她會對我們忠心的。”
  “不是對我們,好人,是對你。”她說:“不過你得小心。也許那年輕的副地檢官會和你爭寵的。”
  我說:“我要立即和鄧麗恩說話。她在哪?”
  柯白莎給我一張紙條,上面有一家公寓地址。
  “我們的朋友可以說擔心死了。只不過她對你十分有信心。唐諾,你去和他談談,對她有好處的。”
  “對我也有好處,我現在去看她了。”
  “要我一起去嗎?”
  我說:“我就是不要你去。你最好替我們公司車換几個新輪胎——再不然,替我們公司的輪胎換部新車——當然,舊的輪胎早就該丟掉了。”
  她說:“會,會,我這就去換輪胎,不過唐諾,你千万不要跑來跑去,跑到我白莎不知道你去那里了。我已經盡我能力使這一件案子不要跑掉,但是她對你的信心好像比對我的來很大。”
  我站起來,把香煙在煙灰缸里弄熄。“我出去的時候請你查一下,有一位馬富璐是不是在‘藍洞’做過女招待。你去找到她,看她有沒有背后撐腰的。弄一間可以接近她的房間。”
  “好的,唐諾,你見完麗恩后打個電話給我好嗎?”
  我說:“看吧,這件案子我會費全部精力的。”
  “這我知道,好人。但是時間越來越少了。攤牌已經是隨時的事了。事情一爆出來,我們的王先生就一切都完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呀?”我說,走出門去。
  卜愛茜自打字机方向抬起頭來問:“唐諾,你鼻子怎么了?”
  “我去找整容醫師整容。”我說:“老天,他動作太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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