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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小怪物

  一個從頭到腳渾身烏黑的怪物像只黑蜘蛛一樣從天花板上貼著滿壁下來了。
  朝他下來的地方定睛一看,一塊塊方塊拼成的天花板角上有個黑黝黝的洞口,洞里吊下一根細繩子。身材矮小的怪物吊著繩子踩在一尊佛像的肩上,不聲不響地落到地板上。
  小怪物臉上蒙著一塊黑布,只露出兩只眼睛。看不出是什么人。不用說,這是小五郎事先安排好的演員之一。這情景使兩位觀眾看得目瞪口呆。
  小怪物蹲在地上的草人旁邊,好像是在檢查單人是否真的死了。少時,知道他沒气了(演員演得惟妙惟肖),便一下把草人挾在腋下,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從口袋里掏出鑰匙打開門,順著走廊走了。
  “來,跟上他,看他去哪儿。”小五郎小聲說著,先起身走了出去,兩個觀眾也莫名其妙地跟在小五郎的身后。
  渾身烏黑的小怪物挾著草人不聲不響地在昏暗的走廊上飛快地行走,這种异樣的情景使人感到難言的恐怖。
  走廊的盡頭有條狹窄的陪梯,小怪物轉眼間順著略梯走了下去。下了階梯,順著狹窄的走廊往后門方向走不多遠,有一間庫房。小怪物拉開房門,溜進了庫房。
  小五郎三人也先后進了那間房子,沿著門邊的牆壁站成一排。
  房門敞著,黃昏的薄暮透進屋里,屋里勉強能夠看清人影。
  啊,又是這間庫房。讀者可能還記得吧,几天以前,倭文子和茂藏身的地洞就在這間庫房的地板下面,當時把倭文子藏到地洞里的三谷此刻是何心情?
  這個神机妙算的私家偵探知道這個地洞?這么說,他老早就發現了倭文子母子的去向?怪不得三谷剛才就好像有些沉不住气了。
  果然,小怪物把草人放到一旁,掀開地板,露出一個漆黑的洞口。
  一股异樣的臭气扑鼻而來,是令人作嘔的腐臭。
  恒川立刻明白那是什么味,禁不住為之一惊。
  恒川終于按捺不住,一下抓住小五郎的手腕大聲嚷道:
  “你說,這洞里有什么?這是什么气味?你知道吧?你說呀,到底是什么?”
  “噓……”小五郎鎮定地將手指壓在嘴邊噓了一聲,“不能打斷我的順序,稍等一會儿,三十分鐘以內全部秘密都讓你知道。”
  警部仍堅持要到地洞里察看,恰好這當儿那小怪物把地板上的草人抱過來扔進了地洞。
  然后蓋好地板,檢查一下有沒有失落的東西,又無聲無息地回到二樓的書房。當然,觀眾們也尾隨其回到了書房里。
  先進書房的小怪物在觀眾們進屋后使反鎖上門,將屋里細心地察看了一番,又踩著佛像,攀著繩子,像蜘蛛一樣塞察家審地爬上了天花板,而后,照原樣蓋好天花板的洞口。
  “第一幕到此結束。”小五郎說著打開了牆壁上的電燈開關,屋里豁然明亮起來。第一幕?這么說還有第二幕?
  “小川的尸体就是這樣失蹤的。那個怪物剛做完剛才那些事,恒川先生,你們警察一行就赶到了這里。”
  “那么,刺死小川的那把匕首呢?”恒川問。
  “匕首是剛才那個小怪物從天花板上投下來的。”
  “這我知道,可那把匕首怎么又沒有了?”
  “又回到天花板上去了,那把匕首柄上系著一根結實的細綢帶子。那家伙還是動了一番腦筋的,為了不讓凶器留在現場,他就想出這么個辦法,從天花板上投下飛刀,殺死敵人后就拉著綢帶將飛刀拉上去。門窗緊閉的屋里沒有凶器也沒有罪犯,确有人被刺而死,听起來是有些神乎其神,但謎底一揭開,原來十分簡單。”
  “那么凶手呢?那個渾身烏黑的小怪物是什么人?”警部又問。
  “那個蒙面人是個誰也想不到的人物,我也只是在二三天前才發現的,因為很意外,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
  “就是說,”恒川急不可待地說道,“那家伙是這個案件的真犯?”
  “真犯…在某种意義上是真犯。”小五郎含糊其詞,“在告訴你們他是誰之前,先請你們繼續看戲。下面是今晚這場戲的第二幕。”
  “第二幕?接著剛才的嗎?”
  “對,而且,這第二幕是請你們看的關鍵一場戲。”
  “哦,好吧。”警部急著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只好答應往下看小五郎的戲。
  “第二幕重演小川正一尸体失蹤后二三天內發生的事,這些犯罪是相當秘密的,警察和煙柳家的人都不知道。”
  “不是齊藤被殺事件么?”警部惊叫起來。
  “不是的,在小川事件和齊藤事件之間,這間屋里還發生過一起無人知道的殺人事件。”
  這段開場白非常成功,兩位觀眾大為興奮,催促著第二幕快點開演。
  “現在,電燈再關一會儿。在開演之前先說一下,馬上要在這里真實地再現一起凶殺事件,當然,這只是表演,因此,無論發生什么事,都不要出聲也不要動手動腳。那么……
  “小五郎結束了開場白,叭地關掉電燈,屋里頓時一團漆黑。窗外已是夜晚的景色,美麗的繁星布滿了夜空。
  這么暗表演怎能看得見?觀眾們心里納悶,忽然一束光線直射到對面牆壁上,那排佛像像幻燈畫一樣出現在眼前。
  小五郎事先准備了手電筒,是手電筒的光束照到對面牆壁上的。
  光束徐徐掠過佛像群,离開牆壁,在房門上停了下來。
  定睛一看,光束中,門拉手在慢慢地轉動著,有人在門外開門。
  拉手一停止轉動,門便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打開了。
  猛烈的好奇心和极度的緊張使恒川警部也透不過气來。握著電筒的手直發抖,牆壁上的光束也不住地搖晃。
  搖晃著的光圈里,從門外閃過了一個人。
  一看那人,盡管小五郎事先作過交待,兩個觀眾仍大吃一惊。
  那人頭戴黑呢帽,身披黑斗篷,臉上戴著一副大墨鏡,嘴上戴著大口罩,打扮同沒有嘴唇的怪物一模一樣。
  怪物在光束中慢慢地往前走。隨著怪物向前走動,小五郎的手電筒也像舞台上聚光燈追蹤演員的表演一樣,一點一點地往前移動。觀眾們覺得像是在觀看移動拍攝的電影。
  怪物一邊走,一邊眼睛盯著小怪物藏身的天花板。他好像知道通往天花板的路。
  不一會儿,怪物走到正面牆壁的中間,在一尊如來佛座像前停住步,眼睛仍盯著天花板,身子蹲了下來。他要干什么?
  這當儿,天花板角上昨嘈響了一下,緊接著呼地一聲,一把飛刀像閃電一樣直向怪物刺來。
  啊!第二次殺人!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戴口罩的怪物倏地一閃身,躲過了飛刀,轉過身抓住飛刀后面系著的綢帶把它拽了下來。
  隨著一聲惊叫,天花板上哆哆哆地響起了匆忙的腳步聲。失去武器的小怪物惊叫著逃走了。
  戴口罩的怪物將屋子中間的一張桌子拉到天花板洞口處,上面放上兩把椅子,而后踏上椅子輕巧地爬上了天花板。
  不用說,這期間電筒的光束一直隨著演員的表演不停地移動。
  電筒徒然照著天花板的一角,演員們都在天花板上面,好像一時不會下來。舞台暫時空著。
  表演看不見,聲音卻能听見。天花板上好像老鼠打架一樣及作一團。兩個怪物在天花板上拼命追逐著。
  不一會儿,追逐聲更然而止,逃命的小怪物被抓住了?
  兩個觀眾屏住气息,豎耳靜听。天花板上究竟是怎么回事?未免太靜了吧,誰胜了?
  攀然,死一般的沉寂中隱約听到一絲細微的聲音。是誰被勒死了,那是臨終前的呻吟聲。
  然后,過了十來秒鐘,天花板上吃起了腳步聲。不多時,洞口里吊下一根細繩子,繩頭上挂著一個癱軟的身軀。
  尸体擦著椅子、桌子,靜靜地躺在地毯上。果然不錯,個子小的家伙打贖了。繩子挂著的尸体就是那丑陋的小怪物。
  全身烏黑的小怪物頭上勒著一根紅帶子,看上去像是一道傷口。他是被紅帶子勒死的。
  少時,又吊下一根細繩子,戴口罩的怪物順著繩索家舅舅舅地進入了沉靜的畫面之中。
  他在尸体分蹲著看了一會見,認定小怪物确實已死,便解開捆著尸体的繩索藏在天花板上,像原來那樣蓋好天花板的洞口,而后又把椅子、桌子搬回原處,仔細消除作案痕跡。
  觀眾們以為下面地要處理尸体了,可是并不然。只見戴口罩的怪物走近剛才停下察看的如來佛座像前,一使勁把這座金屬佛像搬倒了。
  隨著一聲明郁的聲響,如來佛像离開底座倒在地上,与底座接頭處露出了一個窟窿。
  觀眾們仔細一看,底座上有一只小手提保險箱。
  如來佛座像中藏著的手提箱里一定有許多財寶。
  戴口罩的怪物打開箱蓋,將箱里的東西往口袋里裝。不,只是做出裝東西的動作。
  取出里面的東西,怪物將保險箱原樣放好,而后把座像安放到原來的底座上。
  放好座像,怪物抱起小怪物的尸体出了屋子。三人又尾隨后面。
  恒川倒沒有怎么樣,三谷卻臉色蒼白,他并不是覺得表演精彩,而是被嚇坏了。
  “三谷先生,不舒服嗎?”小五郎忽然發覺三谷神色不對,用電筒照著三谷的臉。
  “不,沒什么,淨是些神乎其神的,我有點儿……”三谷說著笑了,臉色慘白如紙,額上汗珠直冒。
  “當心點儿喲,一會儿就全明白了。”小五郎關心地提醒道,說著提起青年的手,拉著他往前走去。
  怪物要去的仍是那間倉庫。
  地掀開地洞的蓋板,將抱來的尸体扔進了洞里。當然,他只是表演了一個扔下去的動作。
   
地洞

  小怪物從洞口處跑開,站到了庫房的角上。
  戴口罩的怪物也走到牆角,同剛才的對手并排站在一起。
  “還有第三幕嗎?”恒川一面朝漆黑的地洞里張望,一邊抽動鼻子問道。
  “嗜,還有第三幕。不過,如果看煩了。我就口述給你們听。”
  “好啊。”警部當即表示贊成,“可是我想先檢查一下這個地洞。”他實在憋不住了。
  “好吧,那個角上有只梯子,乘梯子下去看看吧。”
  得到“舞台監督”的允許,警部急不可耐地拿過電筒,放下梯子,下到了地洞里。
  下去一看,手電筒最先照到的是剛才扔下去的草人。
  警部拉起草人,扔到地洞上邊。
  草人下面是三谷藏倭文子時扔下去的兩床棉被。
  棉被下面是什么?
  從剛才的戲里,恒川已知道下面是兩具尸体,一個是小川正一,而另一個呢?刺殺小川的凶手究竟是誰?
  警部踩在梯子的底層,打著手電筒朝里看。
  “啊?”警部不由得大叫一聲。
  “怎么了?”小五郎在上面問。
  洞里有尸体這是意料中的事,可是万万沒想到尸体竟是這般模樣。
  在晚秋季節的十天時間,尸体還沒有腐爛變形,可是兩具尸体的形象卻更為恐怖。
  梯子腳壓在一個人的肚子上,被壓的地方凹下去三寸多。
  “這是小川。”從服裝上可以推測出來。
  警部朝另一具尸体瞟了一眼。這一具像气球似的尸体并不是未知的人物,而是這次事件中難忘的主角。
  警部在品川灣曾見過這家伙一面,那時候是戴著蜡面具,而此刻腳下這怪物沒戴假面具,真的沒有嘴唇,鼻子豁著,臉上光禿禿的。而這一切都比生前脹大一倍,一幅難以言表的丑相。
  恒川感到一陣暈眩,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視覺。
  “這家伙是什么人?”恒川好容易鎮定下來,向上面的小五郎問道。
  他清楚地知道“沒有嘴唇的人”的存在,然而卻絲毫不知道他是何許人。
  “他住在書房的天花板上,就是地殺死了小川正一。”小五郎在黑暗中答道。
  “照這么說,我們四處搜查的罪犯就藏在天花板上?”恒川似乎難以置信,“那么,這家伙是什么人?為什么偏要藏到天花板上?”一大堆疑問他不知先問哪個是好。
  “他就是倭文子的丈夫煙柳在藏。”
  “這,這是真的?煙柳庄藏不是兩個月前病死在監獄里了嗎?”
  恒川爬出地洞,用電筒照著小五郎的臉。
  “你感到意外很自然。他复生了,不過不是自然的复生,一切都是他的同伙干的。”小五郎表情嚴肅地說。
  “發現這一秘密的是文代,她巧妙地從Y監獄的一個獄醫那儿打听到這一情況。”小五郎繼續說道,“詳情以后還有机會細說,下面還有第三幕,我就簡要地說說吧。是這么回事,是監獄醫務室的獄醫和看守以及二三個病因串通一气,讓煙柳詐死越獄的。他是重病號,但并沒死,只不過是處于同尸体毫無區別的假死狀態。你們知道嗎?南洋有一种植物可以提煉制成一种劇毒藥叫箭毒,大概就是用了那种藥。總之,在其同伙的密謀下,煙柳庄藏活著出了監獄。為了瞞人眼目,他們還把他埋藏了。他是在墳墓中醒來的,醒來后,就終目看守他盜來的財寶,最后成了守財鬼。”
  “又不是在小說里,日本監獄里會有這种事,令人難以置信。”警部忍不住說道。
  “煙柳是個大富豪,錢多得很,允諾保證几個人的生活算得了什么。而對能保證他的終身安樂的金錢,那些人又怎不眼花繚亂?在墳墓里醒來的煙柳擔心以原來的容貌出現又會再次被捕,便忍著巨大的痛苦,用硫酸燒毀自己的面孔,給健全的四肢裝上假肢,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即沒有嘴唇又嚴重殘廢的怪物,出現在世上。
  “毀容后的煙柳在藏,只是害怕死刑,惦記著他盜來的寶石,并沒有想到愛妻嬌子,而回到了自家門前,他才意識到自己這副可怕的面容,無法去見自己的妻子。當然,他也沒有勇气坦白自己詐死越獄的罪過。
  “越獄以來兩個月中,他藏在深川的一個同伙家中——他同伙的名字我們已經知道,有時趁夜里溜回家偷著自己的妻子,檢查藏寶石的地方,以此自我安慰。倭文子到鹽原溫泉,他也跟到鹽原,住在一家旅館,從浴室的窗戶里偷看自己的妻子洗澡。
  “剛才在戲里也看到,他盜來的寶石都藏在書房的佛像里。他還取下天花板的一塊方格极作為出入口,在天花板上摘了一個晴空,以備不時之需。
  “他在深川的同伙家中潛藏了兩個月,最近實在是放心不下了,而且,他發覺有一個同伙已發現藏寶石的地方,正企圖把寶石弄到手。此外,在煙柳看來,三谷先生經常出入這個家也是一种不安全因素。因此他像小偷一樣溜回自己的家,藏在書房天花板上的暗室里,日夜在上面守護著寶石。
  “他的細心并非徒然。他怀疑的那個同伙有一天忽然溜進書房想盜取佛像中的寶石。煙柳在天花板上等的就是他,事先准備的柄上系著綢布帶的匕首這回派上了用場。剛才第一幕表演的就是當時的情景。”
  “那么,來盜寶石的同伙是…。”恒川!禁不住揚言道。
  “嗜,就是小川正一。當然這是化名。”
   
第三幕

  “煙柳庄藏不是好東西,這我們知道,可沒想到他會殺人。不過,令人費解的是,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這次案犯是煙柳,那么他為什么還要誘拐茂,以此索取贖金呢?我覺得他在心理上有很大的矛盾。”恒川說道。
  “是啊,為了使你們明白這一點,今晚上給你們實地表演了第二幕。你們已經看到,煙柳被另一個人殺害了,你們知道他是誰?”
  “不知道,只看到那家伙戴著墨鏡和口罩。”警部只好照剛才的表演回答了小五郎,代表沒有嘴唇的人的小怪物被戴口罩的家伙殺死了。
  “那么,我就讓你們看看他。你把墨鏡和口罩摘下來。”小五郎朝剛才那個披黑斗篷的演員吩咐道。那演員一直站在角上一堆破爛家具分。
  恒川和三谷一齊朝堆著破爛家具的牆角望去。陰郁的燈光映照出一大一小兩個黑怪物。
  身被黑斗篷,斗戴黑呢帽的怪物听了小五郎的話立刻仰起臉,摘下了大墨鏡。
  “呀,沒有嘴唇的人!”恒川失聲叫道。
  對仁川來說,這家伙應該說是第三個沒有嘴唇的人了,第一個是在品川灣燒死的戴著蜡制面具的園田黑虹,第二個是此刻躺在地洞里的煙柳在藏,第三個此刻就站在眼前。
  “這么說,是沒有嘴唇的人殺死了沒有嘴唇的人?”他疑惑地望著小五郎的臉。
  “是的,是沒有嘴唇的人殺死了沒有嘴唇的煙柳庄藏。就是說,這個案子里有兩個沒有嘴唇的人,他們怀著各自的目的,犯下了不同的罪惡。我們迄今一直將二者混為一談,所以總是不能揭開真相。”
  “如此相像的兩個殘廢人牽涉于同一案件,這真是太仍然了。”恒川覺得小五郎的話是在哄小孩,怎么也不相信。
  “不是偶然,如果兩個人都真是殘廢人,倒可以說是太偶然了,而實際上有一個是假的…喂,把那東西給我。”小五郎前半句對著恒川,后半句對者披斗篷的演員道。
  于是,披斗篷的演員迅速摘下帽子,兩只手分別放在自己下額和耳局部用力一扯。那是一張非常精細的蜡制面具。
  面具下面露出來的是——小五郎的女助手文代小姐那張漂亮的笑臉。
  “小林,你也摘下面具吧。”文代向在戲里被她殺死的小怪物輕聲說道。
  于是,小怪物應聲解下蒙在臉上的黑紗,快活地自言自語道:“啊呀,憋死我了。”
  “暗,果然是你們倆,演得真好,听到你們在天花板上的慘叫,我真嚇得魂不附体哩。”
  恒川一面贊揚小演員,一面從文代手里接過面具,打量了一會儿又惊奇地說道:‘“哦,小五郎先生,你找到為園田黑虹做蜡面的人了嗎?”兩天前在小五郎的公寓里看到的倭文子母子的蜡偶人,此刻像幻影一樣浮現在恒川的腦際。
  “你猜得不錯,我找到了那位蜡工匠。而且,是同那兩個偶人,”說到這里,不知為什么,偷偷地瞟了瞟三谷,“是同那兩個偶人一起制作的。我有現成的模子。哦,你問我有沒有向他了解最早的訂購者,是呀?我問他了,有趣的是,最早向他訂購面具的并不是園田黑虹。”
  “是誰?知道名字嗎?”警部禁不住追問。
  “當然是用化名訂購的,知道名字也沒用。有關訂購者的体形和相貌我也問了,但回答得很含糊。”
  “這樣的蜡面,在你之前有人訂做過嗎?就是說,他做過三副沒有嘴唇的面具嗎?”恒川終于追問到要害處。
  “不,除我以外,他只做過一副。我也注意到這一點,又向其他蜡工匠打听了一番,他們都沒有做過這种蜡面。”
  “這么說,我在品川灣從園田臉上扒下來的面具就是罪犯訂做的那一副曖?”恒川I不解地問。
  “對,那位小說家雖非罪犯卻帶著罪犯的面具,這是真正的罪犯耍的騙人的花招,哦,這些等以后再講吧。”小五郎說著轉向文代和小林,“你們累了吧,去換換衣服好好休息一下。”
  恒川忽然發現,小五郎和文代像對暗號一樣地交換著眼色。
  文代和小林放好地洞的蓋板,离開了庫房。
  文代他們走后,小五郎說道:“下面就是第三幕。剛才我說過以后再說,第三幕口述就能明白了,所以,有關地洞里的尸体以后再講,現在我們先离開這不吉利的鬼地方。”說著催促恒川、三谷出了庫房。
  關土庫房門,他們又回到客廳。途中,遇上了奶媽阿波和一群佣人,她們早就在焦急不安地等著他們。原來,小五郎吩咐過,不准她們到二樓和庫房里去。
  小五郎和恒川警部剛坐到客廳的椅子上,神情緊張的奶奶阿波就端茶上來了。
  “阿波,你可以留在這間屋里,其他人暫時不要讓他們進來。”小五郎道。
  于是,阿波向佣人傳達了小五郎的話,而后又急急忙忙地回到了客廳。
  “太太和孩子們得救了嗎?太太還要去坐牢嗎?”忠實的阿波最關心的就是這了。
  “不,放心吧,由于小五郎精心偵查,已查明凶手是別人了。”仁川安慰她道。
  “可是,太太究竟藏到哪儿去了?要是回不來的話。··。,·”
  “沒關系,她們的去向我們都已掌握。’”小五郎一本正經地答道。
  听了小五郎的話,阿波舒了一口气。
  “哦,你知道倭文子的下落?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們在哪儿?”
  听了小五郎的話,恒川惊异不已,對小五郎神奇的偵探本領不能不深深地佩服。
  “是啊,要不多會儿我就會讓你們看到倭文于母子是平安無事的,不過在此之前,我要把我的戲演完。”小五郎一邊躡著阿波徹來的紅茶,一邊繼續說,“第三幕是齊藤被殺。當然,凶手不是倭文號,而是殺死煙柳庄藏的那個戴面具的怪物。你已知道天花板上的秘密,不用我說也知道罪犯是怎么干的。”
  恒川對小五郎的推理很是佩服,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可理解。“可是,好像又有些不合邏輯,戴面具的罪犯為什么要費盡心机干這些事呢?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殺死煙柳庄藏奪去了寶石,看來這似乎就是他們的真意,可為什么又無謂地殺死了齊藤?”
  “不,殺死煙柳和齊藤都不是低的真意。前天我就對你說過,那家伙沒達到目的,他真正要殺的是另一個人。”
  “誰?要殺誰?”恒川漣聲問道。
  “煙柳倭文子,還有那孩子茂。”小五郎斷然回答。
  恒川想到剛才還把倭文子當成殺人犯,而轉眼之間又黑白顛倒,倭文子不但無罪,自己倒成了殺人魔鬼的獵物,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這起案件從一開始,殺害倭文子就是案犯的推一目的,其它各种犯罪都只不過是為了達到這一目的的手段。”
  “等等,”鎮川不同意小五郎的說法,“這有點儿奇怪啊,殺死一個柔弱的倭文子,何須費那么大功夫,一開始拐走茂,把她關在青山的空宅時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把她殺死了,干嗎還要兜那么多圈子,讓她背上殺死齊藤的嫌疑…”
  “恒川先生,我認為這件案子嚴重,道理就在這里。”小五第忽然表情嚴肅起來,眼睛盯著警部的臉。‘“這起案件的罪犯不是人,而是一只按著人皮的野獸,一條凶殘的毒蛇。啊,多么殘忍的复仇心,簡直是我們世人無法想象的。
  “罪犯像貓戲耗子一樣捉弄倭文子,忽而拐走她的愛子,忽而將她本人幽禁在地下室,忽而又使她認為自己是殺人凶手,用盡各种手段,一點一點地使她恐怖,使她悲傷,使她痛苦,最后再殺死她。”小五郎臉色鐵青地說道。
  听到小五郎的話恒〕l吹為震惊。
  “如果這是事實,我們必須立刻救出倭文子。她在哪儿?”恒川急不可耐地問。
  “從這儿逃出去并不難。裝齊藤尸体的棺材被她利用了。”
  “哦,棺材?”意想不到的回答使恒川瞠目結舌。
  “除此以外別無他途。這所住宅里到處都是警察和佣人,那天出入住宅的人都是很清楚的,除此以外只有那副棺材。這樣看來,只能認為倭文子和茂是藏在棺材里逃出去的,這是個簡單的算術問題。”
  “可是,那副棺材能裝下三個人嗎?”恒川接著反問。
  “三個人裝不下,不過一個女人和孩子還是能裝下的。”
  “那么齊藤的尸体呢?”
  “放在內廳里擺的棺材里。”
  小五郎叫著恒川和阿波一起往內廳走去。
  果然,內廳里擺著小五郎剛叫殯儀社送來的三副白木棺材。內廳平素不大用,屋里給人一种陰郁的感覺。
  “這兩副是空的,而右面的這一副里面有東西。”
  小五郎說著走近右邊的棺材,將棺材打開了一條縫。
  “啊,真是齊藤。”阿波自言自語說著。
  “晤,我明白了。齊藤的尸体也是藏在地洞里的吧?”警部問。
  “是的。如果地洞里還藏著齊藤的尸体,剛才的戲就不好演了,所以,為了按照事件原來的順序,表演給你看,我讓文代和小林事先將齊藤尸体搬上來了,反正都要裝進棺材里的。”小五郎辯解道。也許他還有另外的原因。
  “這么說,其余這兩副棺材就是為煙柳庄藏和小)11正一准備的學。”恒川也理解了小五郎的意思。
  “今晚的戲就到此結束了,管家的尸体給我們收了場。”小五郎說著笑話。
  “下面該進行真正的拘捕了吧。”恒川像發現獵物的豬大一樣渾身是勁地說道,“倭文子母子的安全令人擔心,而且罪犯有可能要逃走,不能再磨磨路路的了。”警部這下有用武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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