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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室里的妖魔


  那以后,半個多月過去了,呂班一伙依然下落不明。傾心于俠盜呂班而棄家出走的大鳥不二子小姐究竟在何處藏身,也仍然是個謎。
  在東京的孩子們的中間,開始流行一种奇怪的游戲。
  “來!咱們裝成黃金假面人做游戲。”從前孩子們一味模仿劍客玩打打殺殺的游戲,現在紛紛戴上金色面具捉迷藏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的,玩具商店里公開有售紙糊的金色面具了。孩子們一人買一副戴在頭上,假扮成怪盜黃金假面人,玩抓鬼捉迷藏的游戲。
  大街小巷里,頓時充斥著可怕的金色假面具。
  這种不可思議的時髦,給東京人帶來了一种難以用語言來描述的心理不安。在日暮黃昏的街頭上,乍一眼看見一個小不點儿的金色假面人,大人們也難免會倒吸一口气。
  恐怖心理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在社會中蔓延。
  有人聲稱在空空無人的夜班火車上看見了黃金假面怪人。据說那輛火車上除了黃金假面人以外沒有人任何乘客。車上就連售票員和司机也沒有。
  有人說在夜晚無人胡同里被一頭金色怪物跟蹤。這怪物走起來路來一點腳步聲也沒有。
  還有人說黃金假面怪人曾經在東京丸之內摩天大樓的空無人住的客房窗口上露出過那張臉。
  人們對黃金假面人,即是异邦的凶盜竊案阿爾賽恩·呂班一事已經略有怕聞。他們知道,即便是俠盜呂班,也不可掉以輕心。因為在日本,這家伙巳不再是俠盜。他根本無所謂忌諱流血事件。他甚至不惜親手殺人害命。
  呂班的性格發生了變化。這只馴服的猛獸,又重新回憶起茹毛飲血的過去。在人們的眼里,這位過去風度翩翩的紳士,風流倜儻的俠義之盜呂班如今變成了不可捉摸的可怕的歹徒。口吐鮮血的黃金面具的印象徹底改變了人們對俠盜竊案呂班的看法。
  又一樁恐怖案件暴發了。它又一次證實人們的感覺。
  一天夜晚,座落花流水在東京麴町M街的一位名叫川村云山的私人宅邸里,主人川村云山的的獨生女儿絹枝小姐和几名佣人在家里冷冷清清地熬著漫漫的長夜。
  川村云山先生是遐邇聞名的東京美術學校的名譽教授。該人是日本雕刻藝術方面的一大元老。夫人几年前不幸作古謝世,眼下只有獨生女儿絹枝一個親人。父女二人生活得十分冷清寂寞。
  主人川村云山兩天有事到關西去了,預定明天回家。正巧在這天夜里,家中出了怪事。
  “絹枝,我不在家時,你還是和從前一樣一定要睡在我的那張床上!”父親云山臨行前對女儿千叮嚀万囑咐。
  川村云山在日本式正房旁邊蓋了一幢西洋式畫室。他的臥室就設在畫室里面。寬敞的畫室与寢室只有一扇門之隔。畫室里陳放著不少他精心雕刻的佛像杰作。每當他外出時,總是讓女儿睡在他的床上。順便看守著那些寶貝玩藝。
  “這間畫室,有几种東西比我的生命還寶貝,雇來的人我信不過。這些東西,我不在家時,非得你親自守著不可!”平時云山對女儿總是這么說。
  “那十分貴重的東西,是父親您自己雕刻的佛像?”絹枝問。
  “是的,不過還有一件性命難換的珍品。反正對你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總而言之,我不在家時,不管是客人也罷,家中的佣人也罷,誰也不許進入畫室!如果半夜有賊什么的鑽了進來,馬上按枕頭邊上的警鈴,讓家里的佣人來把賊赶出去。”云山不厭其煩地提醒女儿注意。
  “真是個疑心重的父親!”
  話雖沒說出口,可絹枝還是在心里暗自覺得父親有些過分謹小慎微。然而,父命不能違悖。每次云山外出旅行,女儿絹枝還是不得不忍受孤寂,獨自一人住進這遠离佣人們的那幢小洋房。
  這天夜里,不知怎地,絹枝輾轉反側,久久難以成寢。
  雖然她知道明天父親就會回來,自己再也不用在這張冷清的床上忍受寂寞的煎熬,可畢竟天明尚早。臥室四周有如海底一般沉靜。家中的其他人都呼呼睡熟了。一想到空蕩蕩的小洋房里就她一人形影相吊,她頓時覺得發怵。
  几點啦?絹枝翻了個身,瞧了瞧枕頭邊上的座鐘。午夜一點過了。
  “咦?那是什么?那地方怎么會有封信?”
  絹枝心里暗自納罕,瞧了一眼放在座鐘前的一封尚未拆開的信。
  絹枝躺著伸手將信拿過來一看,信封上只寫有“小姐啟”三個字。信封背面沒有寫信人的署名。
  “是什么人放在這儿的?”
  絹枝想也沒想便拆開信讀了起來。

    “從您讀這封信開始,無論發生什么事情您都絕不可大聲喊
  叫,也不許動彈!如果違背命令,您就會沒命的!”

  奇怪的信!
  絹枝讀完這封內容奇异的信,似乎覺得心髒停止了跳動。她一下子將信扔到地上,身体竟僵直得不能動彈。想大聲喊救命,可嗓子眼被堵住了似地叫不出聲來。
  這樣持續了十分鐘左右,絹枝如同一具活木偶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待緊張和恐懼稍有緩解,她拿定主意正欲按警鈴,一伸手,突然看見臥室一角垂落著的金絲絨幔帘輕輕地動了起來,象是在對絹枝發出警告。
  “帘子后面果然藏有人!”
  想到此,由于极度的恐懼心理作崇,伸出去的手突然變香港听使喚,眼光也被固定在帘子上,想移也難以移開。
  金絲絨帘一動一動的。兩塊帘子的交合處正一點一點地被掀開。
  被慢慢撩起的帘縫里,終天露出一個金光閃閃的物体,又慢慢變成了一張人的面孔。
  黃金假面人!
  絹枝通過讀報和听人風傳,巳對黃金假面怪賊略有所知。可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個黃金假面怪物竟會偷偷潛入只有她孤零零一個人住的臥室。
  難道是夢?也拼命祈禱赶快從惡夢中醒來,可眼前的一切都絕不是夢。
  黃金假面人那雙既無表情又可怕的眯縫小眼正直勾勾地盯著絹枝。人們傳說的那張月亮彎彎的嘴巴正朝現兩邊裂開,仿佛嘴角就要滴下血來。
  絹枝哪里還顧得按鈴報警,她發瘋似地一把拉過毛毯連頭和身子一下蒙住,上下牙齒卡嗒卡嗒地碰敲了起來。她拼命咬緊牙關,冷汗冒了出來,差一點沒當場昏死過去。
  不一會,臥室門那邊的畫室里傳來了奇怪的響動。看樣子鑽進來的盜賊不止黃金假面人一個。也許有好几個賊進來想偷東西。從隔壁叮嚀匡當的響聲听來,好象是在打行李准備搬家。
  明白了。听說黃金假面人對藝術品有著特殊的摯愛。听那聲音,就知道他們一定是在偷父親的雕刻的那些佛像。絹枝心里想。突如其來的盜賊,差點沒把她嚇瘋。
  一直蒙在毛毯里嚇出一身冷汗的絹枝在黑暗中似乎覺得時間過了很久很久,就象過了几個白天和黑夜那樣漫長。
  實際上,這前前后后總共不過三個小時的時間。
  絹枝側耳仔細一听,隔壁畫室已經沒有響動。万簌俱寂之中,她听到了几聲難以相信的晨雞啼鳴。
  她睜開一直緊閉的眼睛,在毛毯里感覺到了黎明的曙光。
  啊,天終于亮了。不會再有危險了,偷東西的賊這會肯定早就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絹枝這才躊躇猶豫地從毛毯中畏畏縮縮地伸手按住了右手邊的警鈴。頭蒙在毛毯里,她也知道警鈴在什么地方。她手一直按著按鈕不放,雖然臥室里听不見鈴響,但可以想象,安裝在正房、廚房的警鈴一定叮呤呤地大聲響個不停。
  “啊,這才得救了。女佣人或者老爺子肯定馬上就會跑來。”絹枝這才覺得恢复了神志。于是,她壯起膽子從毛毯里伸出頭,信四周看了看。
  黎明的曙光,透過安裝有百葉窗的窗戶靜悄悄地照進臥室,和室內的燈光揉和在一起。看上去,仿佛一爭物体都罩了一層白霧。絹枝掃了一眼通向畫室的那扇門。門關得好好的,仿佛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她困惑了,難道果然是個惡夢?她不放心地用目光掃了一下周圍。當她的目光從夢里那塊金絲絨帘上移過的一瞬間,人們听見了她那聲如同來自陰曹地府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
  原來,垂幔后那張一直在監視絹枝的一舉一動的鬼臉仍然在原處沒有离去。它似乎毫無畏懼黎明的曙光,臉上金光一閃一閃。
  此時此刻,在絹枝眼里,黃金假面人正嘿嘿怪笑著朝床邊逼近。他偷了佛像似乎還不滿足,好象還抱有更可怕的欲望。
  “媽呀!……”
  絹枝一聲緊接一聲地慘叫。她一頭又蒙進毛毯里,渾身哆嗦不止。
  一想到這頭怪物馬上就會朝自己身上扑來,絹枝嚇得魂飛魄散。
  她仿佛听見了黃金假面人頭巳靠近的急促呼吸聲。
  心髒愉要嚇破了。
  她終于感覺到了一只巨大的手掌,連毛毯一起,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啊!——媽呀!——”絹枝嘴里又發出一聲難以形容的刺耳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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