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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她的故事


  “什么時候你發覺到的,”溫斯德教授問瑪柏儿:“那兩個女的是拉菲爾先生雇請的私家偵探,是保護你的人?”
  他在椅子上朝前傴著身子,思慮地望著這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她筆直的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他們是在倫敦的一處大廈里,在場的還有四個旁的人。
  一個是公共檢查處檢查長;一個是蘇格蘭警場的助理督察勞埃德爵士;一個是曼斯棟監獄獄長麥克乃爵士;第四個是內政部部長。
  “直到最后那天晚上,”瑪柏儿說:“我才确定。柯克小姐曾到圣瑪麗梅德來過,但我一直認為,她不象她所說的那樣,是一個有園藝知識的人,去那里是要幫一個友人的忙,做花園中的工作的。所以我在想,她真正目的何在。她是想認清我的面孔,顯然這是她到那里的唯一目的。當我在那輛游覽車上認出她時,我不得不判斷,她是不是隨著那旅行團体,擔任守護的角色,或是可能被我稱做為另一方雇請來的敵人。
  就在那最后一天晚上,當柯克小姐阻止我,用清晰的警告,低聲叫我不要喝那杯克勞蒂端到我面前的咖啡時,我才完全确定她的身份。她警告得很聰明。后來,我同她們告別時,她們中的一個人,用雙手握緊我的手,非常友好和親切地握住我的手。把一件東西,塞進我手里。我過后察看,才知道是一只哨子。在我上床時,我把它放在枕頭下。
  我拿了那幢庄園女主人替我倒的那杯熱牛奶,小心地不露行色,帶著一副友好的樣子,同她說聲再見,回到我住的房里。”
  “你沒有喝下那杯牛奶嗎?”
  “自然沒有喝了。”瑪柏儿說:“你想,我會喝嗎?”
  “哦,對不起,”溫斯德說:“你沒有鎖上房門,這倒令我吃惊了。”
  “那么做是完全不對的,”瑪柏儿說:“我是要克勞蒂走進來。想听听她說的話,或看看她會做出的事情。我几乎可以确定,她一定會走進來的。當到了恰當的時候,務必要使她确信,我已喝下了那杯牛奶,失去知覺的睡著了,要她推測我不會再醒轉來。”
  “是你幫助把柯克小姐,躲藏到衣櫥里的嗎?”
  “不是我。當她突然從衣櫥里走出來,也使我嚇一大跳呢!”瑪柏儿想著說:“我猜想,就在我走過那走廊,在浴室里的時候,她溜進了那里面的。”
  “那時候,你已知道她們已在這幢庄園里了?”
  “我想,她們把那哨子塞給我時,必定會呆在附近什么地方的。我不認為,這幢庄園是難以接近的。沒裝上百葉窗、警鈴,或任何那樣的設備。她們中一個人可以借口回轉身來,拿遺忘了的手皮包和圍巾。另一個人可能已想辦法,把一扇窗子插銷拉開了。我想,她們一离開時,又即刻轉身回到這幢庄園。等庄園里的人,全去睡了再跳進屋來。”
  “你真冒了一次大危險,瑪柏儿小姐。”
  “我希望已盡了我最大力量,”瑪柏儿說:“沒有經歷過惊心動魄的危險,一個人是無法通過生命的歷程的。”
  “喔!你要我打听的寄到那個慈善机關的包裹事情,已完全做到了。包裹里面是一件嶄新,色彩鮮艷的男用圓領套頭毛衣,上面是紅黑夾雜的格子紋。怪令人注目的。你對這做何想法呢?”
  “哦,這再明白也沒有了。派拉茲和裘納的說詞,已證明了确實有這么一個人。事情似乎可以确定,這件色彩鮮艷衣裳,是故意要讓人看到的,所以這點很重要,衣裳不會被藏匿,或藏在私人的衣物里面。衣裳必須盡可能消滅。要處理這樣的事情,只有一种做法,既安全又可靠,就是經由平常的郵局,將衣裳很輕易地寄給慈善机關。想想看,替失了業的母親們,收集這些冬天的衣裳,或不論用什么慈善机關的名稱,發現是一件几乎全新的套頭毛衣時,該多么高興吧!我想找出的,就是這包裹寄去的人名、地址。”
  “你便去郵局問他們了?”內政部部長有點震惊地望著她。“你是怎么跟他們說的呢?”
  “當然,我做得很委婉。我故意裝得有點慌張,解釋我如何寫錯了人名、地址,他們能不能告訴我,這包裹是不是我的一個親切女主人,帶到那里寄出的?那個好心的女局員,她盡了大力,才查出那不是我想寄去的人名、地址。她告訴了我,她說記下的那個人名、地址。她沒有怀疑我的做法,以為我這老太婆有點昏頭昏腦,上了年紀,非常關心我的破衣裳包裹寄去的地方。”
  “唉!”溫斯德說:“我認為你不但是复仇者,也是個好演員呢。瑪柏儿小姐,在什么時候,你首先發覺十年前所發生的事情?”
  “一打頭,”瑪柏儿說:“我發現事情一片模糊,那時,我還在責怪拉菲爾先生,沒有將事情說清楚。可是現在我明白了,他不這么做,是很聰明的。真的,他做得對极了。
  現在我終于明白,為何他是這樣偉大的一個金融家,這么會賺錢。他把計划安排得那么完美,每一次恰給了我足夠的資料,好象在暗中指示我一樣。先是我那兩個守護神,小心地注意我是怎樣一個人。然后我被招待參加觀光旅行,和這些人在同一輛車子上。”
  “如果我可以這樣問的話,你首先怀疑到了旅行中的哪個人了?”
  “只是怀疑。”
  “沒有邪惡感?”
  “唉,你記得的。沒有,我不認為,有任何确定的邪惡气氛。沒有人告訴我在那里誰是我的聯絡人,可是,她使她自己和我認識了。”
  “鄧波儿小姐嗎?”
  “是的。這象探照燈,”瑪柏儿說:“在黑暗里照亮了一切。因為在那時—我還在一片黑暗里呢。有某些事情,必須合乎邏輯,我是說,由于拉菲爾先生的暗示。必定有一個犧牲者,在什么地方,在什么地方有一個凶手。是的,因為那是拉菲爾先生和我自己之間存在著的唯一聯系。當年在西印度群島,曾發生過一件謀殺案。他和我兩人牽連到里面,他知道我,扯進了那件事情里面。所以不可能是任何別的犯罪形式。也不可能是件偶發性的犯罪。這件事情好象指點出,有兩名犧牲者。一定有個人被殺害了,顯然有一個不公正的犧牲者—受到犯罪指控的一名犧牲者,其實他或她并沒有犯罪。我一直在想這些事情,直到我同鄧波儿小姐談過話后,我才了解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非常的熱情,也非常的有抑制力。她是我和拉菲爾先生之間的第一個連接的環。她說到認識的一個女孩子,這女孩子曾一度和拉菲爾先生的儿子訂婚。然后在這里現出了我必須知道的第一道曙光。她也告訴我,這女孩子后來并沒嫁給他。我問她為什么。她說:因為她死了。然后我又問她,她怎么會死?是誰殺害她的。她很有力量和抑制的說—我現在仿佛還能听到她清晰的聲音,象一口大鐘的深沉聲響—她說是‘愛’。過后她又說:愛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一個字眼。但在那時,我還不太明白,她說話的意思。事實上,我最初的想法是,這女孩子由于不幸的愛情事件而自殺了。這是常會發生的事,常常演變成了悲劇。這就是那時候我所知道的大部分事情。事實上,鄧波儿小姐參加的這次旅行,原是一次令人愉快的旅行。她告訴我說,她正要去‘朝山進香’。她要到某個地方去,或到某個人那里。那時候我并不知道,這人會是誰。后來我終于知道了。”
  “是亞契達嗎?”
  “不錯。那時候我不知道有這么一個人,但從那時候起,我覺得這名主要人物—這幕戲劇里的主要角色—并不在這次旅行里面。不是屬于那輛游覽車旅行團中的人員。我怀疑了一段時候,也怀疑了某些人。最后怀疑了裘納小姐和派拉茲先生。”
  “為什么一定要怀疑他們兩人呢?”
  “因為他們年輕,”瑪柏儿說:“年輕人常和自殺、強暴、莫名的嫉妒和悲慘愛情脫离不了關系。一個男的殺害他的女朋友,這是常有的事情。是的,我心里曾這樣想的,但我一再思考后,覺得他們不象有任何的關系。我沒有感到邪惡、失望和悲慘的陰影。后來我利用這种想法,當作是一种指引,在那最后一次,我在那幢古老庄園里,我們喝白葡萄酒的時候。我說出,在鄧波儿小姐死亡這件事上,他們可能最容易被人認為是嫌疑犯。如果我再見到他們時,我會對他們深深表示歉意。為了利用他們,當作是有用的人物,而分散了我對真正想法的集中力。”
  “第二件事就是鄧波儿小姐的死了?”
  “不是。”瑪柏儿說:“第二件事情是,我到達這幢古老庄園,在他們好客和盛情下,我受到她們親切的安排。所以我知道,我必須住在那里,因為在那里,我或許可以得到更多的消息。真對不起,我扯得太遠了。你們會听得不耐煩的。”
  “再說下去,”溫斯德說:“可能你不知道,你談的事情,特別使我有了興趣。因為它和我已知道,或見到的事情,有這么多的關聯。把你的想法,再繼續說下去吧!”
  “是啊,再說下去。”麥克乃說。
  “這只是我的一种感覺,”瑪柏儿說:“是不太合乎邏輯的一种推論。我根据的是一种情感上,或心理上的敏感反應。呃,我只可稱它做气氛。”
  “是的。”溫斯德說:“那幢古老庄園里有一种气氛,遍布著這樣的气氛,在花園、森林、公共場所或一幢別墅里面。”
  “那三個姊妹。當我走進那幢古老庄園里的時候,那就是我想到和感覺到的气氛。我受到格勒尼太太,這么親切的接待。那三個姊妹中,有些什么事情,象不吉祥地涌進我的心里。使我聯想到一部文學小說里的三個姊妹,在馬克白灌木慌地上的那三個女巫。在我看起來,那里好象有种悲傷、根深蒂固般不愉快的气氛,還有一种令人恐懼的气氛,和一种掙扎不息的不同气氛。這我只能解釋是一种正常的气氛。”
  “你最后說的話,使我感興趣了。”穩斯德說。
  “我想,這是因為格勒尼太太的緣故。當那輛游覽車抵達時,是她跑來迎接我,對我說出邀請的。她完全是個正常和愉快的女人。她是一個寡婦,不很幸福,我說她不很幸福,和悲傷或深切的不愉快,一點沒關系。她帶我一同回去,和另兩個姊妹見面。到了第二天早上,替我端送早點的那個女佣人,告訴我,過去發生的一件悲劇。她說有一個女孩子,被她的男朋友殺害了,還有別的几個住在鄰近的女孩子,受到強暴和性的攻擊,而做了犧牲者。我不得不做了第二次的評估。我不再考慮到那輛游覽車里的人了,那和我私自的查訪沒有關系。我在想,在什么地方,仍舊有一名凶手。我不得不問自己,是不是可能在那幢我接受邀請去的庄園里,有名凶手躲藏著呢。那三個奇怪的三姊妹。那三個看起來象是幸福,又象是不幸福,被痛苦怀抱著的可怕的人,她們到底是怎么樣的人呢?克勞蒂首先引起了我的注意。她是個高大、漂亮、健壯,有個性的女人。
  就象鄧波儿小姐有個性一樣。我感覺到,至少需要對那三個姊妹,結次總帳了。象希腊神話里的那三個命運女神。誰可能是凶手?是怎樣的一個凶手呢?她是怎樣殺人的?那時候我感覺到,象瘴气一樣,一种气氛,在緩慢地涌現,我認為,除了邪惡外,沒有任何別的了。那三個姊妹里,可能有一個是邪惡的。她們确實是住在發生過邪惡事情的一种气氛里,而遺留下了的邪惡陰影,仍在威脅著她們。克勞蒂是三姊妹中最大的一個,也是我首先怀疑的人。她的感情濃烈。任誰看到她,都會不由自主地認為,她是希腊神話里的克萊脫納。我最近常受到很慷慨的招待,去觀賞希腊戲劇,在离開我住家不遠,有一所出名的男孩學校,正在演出那出戲劇。
  我對在阿格梅隆中,特別扮演克萊脫納的這個男孩子的演出,印象特別深刻。一出夠出色的演出。在我看來,克勞蒂就好象是能夠冷靜地計划,乘丈夫在沐浴時把他殺害的一個女人。”
  溫斯德忍住了大笑。瑪柏儿說得好嚴肅,她對他眨了一眼。
  “是啊,听起來有點好笑,可是,我能肯定,她就是那樣的人,扮演的就是那個角色。
  不幸得很,她沒有結婚,因此她沒丈夫可殺,然后我想到了格勒尼太太。她似乎是個好心、強健和快樂的女人。天啊,有些人殺了人,還不是可以裝得若無其事,象往日般的迷人。有許多凶手,全是快樂和高興的男人們。這會使人們大感惊訝。他們是那种受尊敬的凶手—他們會因功利的動机而殺人—不帶任何感情,只想達到目的。我并不認為,這很有可能,如果有這樣的事,我會大感意外,可是我不能忽視格勒尼太太,她曾有個丈夫,是個寡婦,守了几年的寡,我覺得她有可能的。然后我想到那個么妹,安瑟亞,她有不安靜的個性—在我看起來似乎很輕率、浮躁,總之,我認為,她在某种感情下,有种恐懼。她對某些事情怕透了。呃,這可能符合的。如果她犯下某种罪行,但心里一直怕那件事會死灰复燃,重新触到傷口;或其他事情和鄧波儿小姐的事情有關系;她可能害怕過去的犯罪,會重演或遭偵破。她有种好奇心的樣子望著你,然后從一個人肩頭上,銳利地望來望去,好象看到有某個使她害怕的什么人站在她后面。所以她也是個可疑的人物,一個心理上有缺陷的凶手。當然這些只不過是猜想而已,不過真有這种可能性。我在游覽車上呆過,也在這庄園里住過,這幢庄園的气氛是我從沒有感到過的。第二天我和安瑟亞走進花園。在那條長滿雜草的小徑一端,有一處以前倒塌的一間溫室形成的土墩,由于戰爭結束后,沒加修理和缺少園丁人手,形成了廢墟。破破落落的,磚頭、泥土、草皮亂成一堆,野草叢生著,隱蔽和遮沒了這幢花園里的丑陋建筑。上面長滿了一种會開花、生長快速的灌木,是一种令人覺得有點可怕的植物。不過它的白色花朵,看起來很美麗可愛。那時我和安瑟亞站在那里,她對倒塌了的這間溫室,似乎非常不快樂。她提起過去在花園里曾种過的各种植物,好象她最記得的事情就是這座花園,她自小時候起,就住在那里了。她渴望有足夠的錢,能清除這處土墩,鏟平這塊地方,重建一間溫室,象以前一樣,种上歐洲种的葡萄和桃子。她感覺到的,是怀念過去的一种怀鄉病。比這還甚,讓我再度感覺到恐怖气氛的事,這個土墩有某些事情,令她嚇怕了。那時我還不知,會是什么事情。然后,第二件事情發生了,那就是鄧波儿小姐的死亡。正如裘納和派拉茲所說的,這件事只有一個可能。那不是一件意外事件,而是一件故意的謀殺。”
  “我想是從那時候起,”瑪柏儿說:“我終于有了個結論。因為在同一個時候我听到了拉菲爾先生的儿子的整個故事。這個犯了過失的孩子,是一名前科犯,做了很多坏事,可是沒什么證据可以證明他可能是凶手。一切證据對他不利。任何人都會猜測,是他殺害了這女孩子,我現在已知道她叫維妮黛漢脫。可是亞契達在這件事上,好象戴上最后一頂王冠。他認識那兩個年輕人。他們到他那里,說要結婚,他便自己擔起責任,決定讓他們結婚。他認為,這也許不是一件聰明的婚姻,但卻被事實證明是正當的一件婚姻,他們兩人彼此相愛。這個女孩子愛這男孩子,象他叫做的真實的愛—象她名字一樣真實的愛。而他認為,那個男孩子,雖然因性方面的事,聲明狼籍,确實是真正在愛這女孩子,多方面對她一片真心,盡力想矯正他一些邪惡的癖性。亞契達卻不抱樂觀。我想,他并不相信,這會是一件完全幸福的婚姻。他的想法是,象他叫做是一件必須的婚姻—必須的是,因為如果你愛得過頭,你就須付出代价,即使這代价令人失望,和相當令人不愉快。但有一件事,我完全确定:被毀損的頭部和臉部,不可能是一個真正愛這女孩子的男孩子做的事。這不是一件性攻擊事件。在這件愛情事件里,愛的根苗是軟弱的。我准備同意亞契達的話。不過我也明白,我得到了真正線索,那是鄧波儿小姐告訴我的。她說,維妮黛的死因是‘愛’—最令人可怕的字眼。”
  “這已很清楚了,”瑪柏儿說:“我想,我已知道了有若干時候了。就是這件小事情不符合,但現在符合了。符合了鄧波儿小姐所說的話,維妮黛死的原因。她最初說了這個字,‘愛’,然后說:‘愛’可能是最可怕的字眼。那時,就很清楚且完全的說明了—克勞蒂對這女孩子,具有壓制性的愛。這女孩子對她英雄式崇拜的愛,對她的依賴,然后當她長大一點的時候,她有了正常的直覺。她需要愛,需要自由自在的愛,需要結婚,生孩子。需要她愛的這男孩子。她知道他不可靠,知道人們說他是坏蛋,可是,這動搖不了任何女孩子對一個男孩子的愛意。不,年輕女孩子常常喜歡坏蛋,她們同坏蛋愛上了,完全确信能夠改變他們。她們体貼人意,愛情始終不渝,可靠的丈夫們得到了收獲,在我年輕時候,一個女孩子會變成‘他們的姊妹’,這從沒有完全令他們滿意。
  維妮黛愛上了密契爾,密契爾准備展開一頁新的生活,要娶這女孩子,真的不再希望愛旁的女孩子。所以他們計划結婚。我想,維妮黛曾寫信給鄧波儿小姐,告訴她說,她將和密契爾結婚。這是秘密安排的,因為我認為,維妮黛的确体會到,她做的事,不會被克勞蒂允許的;而她心中真想逃避掉她過去深深愛著的人,因為那樣的愛,不是正常的愛。當然,克勞蒂是想盡法子阻止他們了。所以,象旁的年輕人一樣,他們私奔了。他們不需要飛去格瑞那格林,他們已到了法定的結婚年齡。因此她向亞契達訴苦,她的老朋友,亞契達牧師便替他們安排好了婚禮的日子,時間、地點,可能甚至她秘密地帶了一些婚禮時穿的衣裳。沒有疑問的,他們在某個地點會晤。他們必須分別的到這會晤地點。我在想,密契爾到了那里,可是她沒有來。他等候她,然后想知道,為什么她沒有來,我認為,也許會傳送給他一個消息,或甚至寄給他一封信。克勞蒂可能用假冒的筆法,說她改變了主意。這便全完蛋了,她走掉了一段時間,以便事過境遷。我說不出。
  但我不認為,他曾想到,或做夢也沒想到這真正的原因—為什么她沒有來,為什么她連信也沒寫給他。他當時并沒認為她是故意的、無情或几乎是瘋狂的,也許是破坏性的。
  克勞蒂不想失去她心愛的女孩子,不想讓維妮黛走掉,不想讓維妮黛跑到她痛恨和厭惡的那名年輕人那里。她用她自己的做法,保有了維妮黛。但我不相信的是—她會把這女孩子勒死,再毀損了她的頭臉。我不認為,她不可能忍心這樣做。她把那間坍倒的溫室的磚頭,再重新布置過,堆上泥土和草皮。這女孩子可能已喝下過多的安眠藥。一杯毒藥—即使不是毒藥。她在那花園里埋掉這女孩子,堆好磚頭,泥土,和草皮—”
  “不會引起另兩個妹妹的猜疑嗎?”
  “那時候,格勒尼太太并不住在那里,她還和她的丈夫住在國外呢。不過安瑟亞在那里。我在想,安瑟亞并不清楚事情的經過。我說不出,她首先怀疑到死亡,但她知道,克勞蒂忙著在堆起一處土墩,用開了花的灌木植物种在上面,把那里形成一個美麗的地方。我在想,也許后來她有點清楚了。然后克勞蒂接受了邪惡,做出了邪惡的事,向邪惡低了頭,對她下一步做的事,便沒有一點疑懼了。她對做出的計划很欣賞。她對一個羞澀、有性感的鄉下小女孩,是有相當影響力的,這小女孩不時向她乞討施舍。這對她而言是容易的事。安排好那一天,帶了這女孩去野餐,或是跑去老遠地方做一次旅行。
  她預先選上了這地點。把她勒死,毀損了她的頭臉,把她埋在翻過的泥土、樹頁和樹枝下面。她做了任何這樣的事情,有誰會怀疑到是她呢?她把維妮黛的手皮包放到那里,一小串維妮黛常戴的項鏈,還可能替她穿上維妮黛的衣裳。她希望這件犯罪,不會在短時間內被人發覺。在這時候,她散布出謠言,說諾娜,被人看到在密契爾的車子里,同密契爾在一起。可能也是她散布謠言,說維妮黛毀了約,因為他對這女孩子不忠誠。她可能說了任何的話,我想她說的每一句話,她全感到高興,一個可怜的喪魂落魄的人。”
  “你為什么說:可怜喪魂落魄的人呢?瑪柏儿小姐?”
  “因為我認為,會有誰受到的任何痛苦,象克勞蒂自始至終所受到的那樣深切—到現在有十年了—始終生活在悲傷里。她不得不活下去。她保有了維妮黛,保有了她在那幢古老庄園的花園里,永遠在那里保有了她。她起初并沒有体會到那有何意義—她万般渴望這女孩子,再能活過來。我不認為,她曾悔恨過。甚至有過那种安慰。她只是受盡苦痛,年复一年的不斷受盡苦痛。現在我才明白了鄧波儿小姐的話—也許比她自己更明白。‘愛’是一件令人非常可怕的事情。邪惡的活著,是最可能的事情。克勞蒂不得一天一天的活下去,一年一年的活下去。安瑟亞卻怕起來了。她對克勞蒂所做的事,知道得更清楚了,她認為,克勞蒂發覺到她已知道了。她害怕克勞蒂可能做出的事。克勞蒂叫她拿了那只包裹到郵局去。她對我說到安瑟亞,說她有精神病,如果她受到困扰或嫉妒,可能會做出任何事情的。我在想,是的,那會在不久的將來,對安瑟亞可能發生的事情,由于犯罪的心理,發生一次安排好的自殺—”
  “而你還對那個女人感到難過嗎?”麥克乃在問。“惡性的邪惡象癌症—一种惡性的腫瘤。帶來了痛苦的受罪。”
  “當然。”瑪柏儿說。
  “我想,你能說說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嗎?”溫斯德問:“在你的守護神帶了你离開后?”
  “你是說克勞蒂嗎?她拿起我的那杯牛奶。當柯克小姐領我走出房間時,她還端著那杯牛奶呢。我猜想她—她喝了下去,不是嗎?”
  “是的,你知道可能發生那樣的事情嗎?”
  “我沒想到。不,不是在那時候。我認為,如果我想到的話,我可能會知道的了。”
  “沒有人能夠阻止她。她喝得這么快,也沒有人知道,那杯牛奶里放了有毒藥呢。”
  “因此她喝下去了。”
  “這使你吃惊了?”
  “不,這對她來說,似乎做得非常的自然,人們不會多么奇怪的。這一次是她想要逃避了—逃避她活下去的所有事情。就象維妮黛想逃避,在那里過的生活一樣。很奇怪,是不是?一報還一報?”
  “你說的樣子,比那個死了的女孩子,還難過呢。”
  “不,”瑪柏儿說:“這种難過不同。我對維妮黛難過,因為她喪失了所有一切,她這么快就要做到的事情—一种有男人愛的生活,熱愛和獻身給這個她看中的男人,她真心想愛的人。她喪失了所有一切,再也無法收回。而克勞蒂卻必須受盡悲傷、凄慘、恐懼和日漸形成和感染到的邪惡。克勞蒂必須和所有這些人一同生活下去。悲傷、受挫折的愛—她再無法得到的愛。她必須和兩個在怀疑和害怕她的妹妹,必須和她保有在那花園里的這女孩子,一起生活下去。”
  “你是說維妮黛嗎?”
  “是的。被埋葬在花園,克勞蒂准備好的那座墳墓里的女孩子。我在想,克勞蒂知道,她在那地方。可能有時候,當她到那里去摘一小枝花時,甚至想能看到她,或認為有時候會看到她呢。她一定感覺到很接近維妮黛。對她來說,沒有比這更糟的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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