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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本絲和湯美都毫無興趣的銅燈,想不到竟然大受歡迎,杜本絲覺得很高興。
  “勃拉司福太太,真謝謝你,帶來了這么好的東西,真別致。一定是去外國旅行時找到的吧!”
  “是的,我們在埃及買的。”杜本絲說。
  那是八年到十年前的事了,她現在已記不清是在什么地方買的。也許是大馬士革,也可能是巴格達或德黑蘭。不過,杜本絲覺得,目前埃及正成為大家談論的重心,說在埃及買的似乎更有趣。而且,這銅燈看來頗有埃及風格。即使在別的國家購買,也可能是模仿埃及那個時代的東西。
  “老實說,”杜本絲說,“放在我們家賺大了一點。所以我想--”
  “嗯,這的确必須抽簽。”黎特儿小姐說。
  黎特儿小姐是義賣會的負責人。在這一帶,她有個綽號叫“教區的唧簡”,主要是因為教區發生任何事,她沒有一件不知道。她的姓(Little)很容易引起誤會,其實她是一個身軀堂堂的高大的女人。教名是陶樂西,人們通常叫她陶蒂。
  “勃拉司福太太,希望你到義賣會來,好嗎?”
  杜本絲答應說,她會來。
  “我可以享受購買的樂趣。”杜本絲爽直說。
  “啊,我真高興你這樣想。”
  “我覺得非常好。”杜本絲說,“這种舊物義賣。因為——唔,的确很好。我的意思是說,一個人多余的物品對別人也許正是寶貝。”
  “啊,我們一定要把這句話告訴牧師。”布萊絲·李德蕾小姐說。她是一個瘦小而年紀相當大的婦人。她接著又說:“他听了一定非常高興。”
  “例如這個紙糊的水桶。”杜本絲說著提起那水桶。
  “啊,有人會買嗎?”
  “如果明天我來還沒有賣出去,我去買。”
  “可是,最近已經有非常漂亮的塑膠洗衣桶了。”
  “我不太喜歡塑膠。”杜本絲說,“這种紙糊的桶子實在非常好,即使一下子放進許多陶器,也不會破。啊,還有古老的開罐器。這种附有牛頭的,最近已經見不到了”。
  “可是,用這种開罐器可真費事。電動開罐器不是更方便嗎?”
  這种交談持續了一陣子。然后,杜本絲問有沒有自己可以幫忙的事。
  “啊,勃拉司福太太,那就麻煩你布置美術品販賣場。我想你一定很有藝術感。”
  “我可一點儿沒有藝術感。不過,讓我布置販賣場,倒是一件樂事。如果弄錯了,請告訴我一聲。”
  “人手不夠,有你幫忙真是好极了。我們很高興見到你。你的新居快整理好了吧?”
  “應該已經就緒才對。”杜本絲說,“可是看來還要花好長一段時間。電工、木工真是難纏,他們動不動就回家。”
  對于杜本絲指責電气行和瓦斯公司表示贊同的人,展開了一場小小的論戰。
  “最糟的是瓦斯公司的人。”黎特儿小姐堅定地說。“因為他們都來自下史坦福。而電工只有來自威爾朋克的才好。”
  牧師向幫忙的人說了些鼓勵的話,才改變了話題。牧師也表示他非常高興能見到新來的教區居民勃拉司福太太。
  “我們都很了解你。”牧師說,“啊,這是真的,也很了解你的先生。改天,我想听听你們兩位最有趣的故事。你們的生活一定非常有趣。我想你們大概不愿意談,我也就不提了,關于上次大戰的事,你們賢伉儷可真活躍。”
  “啊,請告訴我們,牧師。”一個擺果醬瓶的女人一面离開販賣場,一面說。
  “我是在絕對秘密下獲知的。”牧師說,“昨天我看到你在墓地那邊散步,勃拉司福太太。”
  “是的。”杜本絲說,”我先參觀了教堂,這里有一兩扇窗戶非常吸引人。”
  “不錯,那是十四世紀的,北邊側廊的那扇窗戶。不過,大部分當然都是維多利亞時代的。”
  “在墓地散步的時候,”杜本絲說,“我發覺帕金森家的墳墓倒真不少。”
  “不錯,确是如此。這一帶以前有個姓帕金森的大家族。當然,我一個也記不得了。拉普頓太太,你記得吧?”
  拉普頓太太撐著兩根手杖,年紀相當大,表情頗為得意。
  “是的,是的,我記得帕金森太太在世時的事情——啊,帕金森老太太,就是那個住在‘領主府邸”的帕金森太太啊,真是了不起的老太太,真了不起呢。”
  “此外,我還看到一些索瑪斯或查特頓家的墳墓。”
  “哇,你對過去這一帶的情形倒相當清楚。”
  “其實,我還听過一些關于喬丹的事——是安妮或梅麗·喬丹吧?”
  杜本絲環視眾人,喬丹這個名字似乎沒有特別引起注意。
  “說來是有人用過一個叫喬丹的女廚師,就是布拉克威爾太太,原名叫蘇珊·喬丹,只留了半年,有很多缺點。”
  “那是很久以前由事羅?”
  “不,只八年或十年以前的事,不會比這更久。”
  “現在還有姓帕金森的人住在這里嗎?”
  “沒有,他們很久以前就全都离開了。其中一個娶了表妹,搬到肯尼亞去住了。”
  “我不知道,”杜本絲知道拉普頓太太跟當地的儿童醫院有關系,很有禮貌地說,“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需要儿童讀物?不過,全是舊書。我們買下原來房主的家具時,得到了許多。”
  “你真是太好了,勃拉司福太太。當然,我們有一些人家送的好書,全是最近專門為孩子寫的書,讓孩子看舊書,未免太可怜啦。”
  “啊,真的?”杜本絲說,“我很喜歡孩提時代擁有的書,其中也有我祖母還是孩子時候的書,我最喜歡這种書。《金銀島》、莫爾斯華斯夫人的《四個風吹的農場》和斯坦萊·韋曼的一些作品,我決不會忘記。”
  她環視四周,仿佛為了征求大家的同意——隨后,突然看看手表,知道已經很晚,使向大家告辭。
  回到家,杜本絲把車子開進車庫,繞過房子,向前門走去。門開著,她走進去。阿勃特從里頭出來迎接。
  “要不要茶,太太?你一定很累了。”
  “我不覺得。我已經喝過茶,在協會喝過了。點心還不錯,圓面包可真難吃。”
  “圓面包很難做。跟油炸面圈一樣難,哎!阿勒特歎口气說,“艾美做油炸面圈,可真是一把好手。”
  “唉,那种油炸面圈沒人做得來。”
  艾美是阿勃特的妻子,几年前去世了。不過依杜本絲自己的看法。艾美所做的蜂蜜餡餅香醇可口,但油炸面圈決不能說做得很好。
  “油炸面圈的确難做。”杜本絲說,“我自己就做不來。”
  “嗯,那有竅門的。”
  “勃拉司福先生呢?出去啦?”
  “不,在樓上。在那房間,啊,就是那叫做書庫什么的房間。我還是習慣叫屋頂間。”
  “他在那里做什么?”杜本絲微感意外地問道。
  “仍然在看書。我想他仍在整理或收拾。”
  “真沒想到。”杜本絲說,“他對那些書根本不了解。”
  “不錯。”阿勃特說,“紳士都是這樣的,對不對?他們多半喜歡大型的書,是不是?一些難懂的學術書!”
  “我上去看看他在做什么。”杜本絲說,“漢尼拔到哪里去啦?”
  “我想跟主人在一起。”
  就在這時候,漢尼拔出現了。它認為猛吠是优秀看門狗不可或缺的條件,所以在猛吠一陣之后,才正确判斷是自己喜歡的女主人回家,并不是有人來偷湯匙或襲擊主人和女主人。它垂著粉紅色的舌頭,搖著尾巴,從樓梯上跑下來。
  “啊,”杜本絲說,“很高興見到媽媽吧?”
  漢尼拔說很高興看到媽媽,然后猛力扑向杜本絲,差點讓媽媽倒在地上。
  “輕點。”杜本絲說,“輕點,你要殺我嗎?”
  漢尼拔清楚地傳達了它的意思,說它非常喜歡她,想把她“吃掉”。
  “你的主人在哪里?爸爸呢?在樓上是不是?”
  漢尼拔懂得她的意思。它跑上樓梯,回頭等待杜本絲赶來。
  “唉,真是的!”杜本絲微微喘著气,走進書庫,看見湯美跨坐在取物梯上,把書擺進拿出。“你到底在干什么?以為你帶漢尼拔出去散步呢。”
  “去散步啦。”湯美說,“到墓地去。”。
  “怎么又帶漢尼拔到墓地去?他們不喜歡狗進去吧。”
  “它一直系著繩子。”湯美說,“而且,不是我帶它去,是它帶我去,它好像很喜歡墓地。”
  “這种事,它最好不要養成習慣。”杜本絲說,“你知道漢尼拔是一种什么樣的狗,它喜歡自己決定日常的行事。一旦到墓地變成他的日課,那我們可就慘了。”
  “它對這种事确是非常聰明。”
  “你說它很聰明,其實是任性。”杜本絲說。
  漢尼拔回頭走向杜本絲,用鼻子廝摩她的腿肚子。
  “它告訴我說,”湯美說,“它是一只非常聰明的狗,比你和我過去都更聰明。”
  “這是什么意思?”杜本絲問。
  “很開心吧?”湯美改變話題。
  “嗯,雖然夠不上開心,”杜本絲說,“不過,大家對我都很親切友好,我想最近不會像現在這樣去打扰她們了。開頭實在很困難,大家看來都很像,穿著同樣衣服,起初簡直分不出誰是誰,除非有些人漂亮或非常丑。不過,這种事在鄉下似乎不怎么引人注意,對不對?”
  “剛才說過,漢尼拔和我都非常聰明。”
  “我想你剛才是說,漢尼拔很聰明。”
  湯美伸手從眼前架子上拿出一本書來。
  “《綁架》,這也是羅勃·路易士·史蒂文生寫的。似乎有人非常喜歡羅勃·路易士·史蒂文生。《黑箭》、《綁架》、《卡特里奧娜》之外,還有兩本,都是寵受孫子的祖母和大方的叔母獎給亞歷山大·帕金森的。”
  “啊,這是怎么回事?”
  “我找到他的墳幕了。”湯美說。
  “找到了什么?”
  “其實是漢尼拔找到的,在進教堂小門邊的角落里。我猜想那是通往圣器室之類的門。雖然磨損得很厲害,又沒有好好照料,不過确是他的墳墓。他死時才十四歲,叫亞歷山大·李察·帕金森。漢尼拔在那一帶嗅來嗅去。我把它赶走。雖然磨損得厲害,我仍然設法看清了墓志銘。”
  “十四歲。”杜本絲說,“可怜的小孩子。”
  “嗯,真可怜,而且——”
  “我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覺得很奇怪,杜本絲,你好像感染了我。這是你最糟糕的地方。你對某些事情一旦熱心起來,總是不自已一個人去做,總要叫別人也對它發生興趣。”
  “我搞不懂你的意思。”
  “我想這不是原因与結果的案子。”
  “什么意思,湯美?”
  “我在想亞歷山大·帕金森啊。他一定很高興這樣做,他費許多工夫,在書中做了一种密碼或秘密信息。‘梅麗·喬丹不是自然死亡。’這是真事嗎?不知是什么人,總之,梅麗·喬丹不是自然死亡!果真如此,接著發生的可能就是亞歷山大·帕金森之死。”
  “難道,你——真的認為——”
  “嗯,人都會想用,我也開始覺得奇怪——才十四歲。沒有一句提到他的死因。墓碑上沒有寫,只有圣經的句子:‘你生前洋溢歡樂’。就是這么一句。可是——看樣子,亞歷山大也許知道有些事情對某些人很不利,所以——所以,他死了。”
  “你說他是被殺害的?只是想象吧?”
  “不過,這可是你掀起來的啊。是想象或者覺得奇怪,豈不是一樣?”
  “我們今后一定仍然會覺得奇怪。”杜本絲說。“而且不可能有所發現,因為那是好多年、好多年以前的事了。”
  兩人互相望著。
  “時間轉動不已,我們以前曾經調查過珍·芬命案。”湯美說。
  他們又互相凝望,兩人的心都回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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