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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羅杰爾答問


  弗蘭基運气不錯,因為她在离屋不遠處就与羅杰爾相遇。
  “你好,”羅杰爾說,“你從倫敦回來得真早。”
  “我哪有心情多待在倫敦。”弗蘭基說。
  “你進屋了嗎?”他的面容變得很嚴肅,“我發現,尼科爾森一直在對西爾維亞談可怜的老亨利的實情。可怜的女人,她難于接受這事。好像她根本沒起過疑心。”
  “我知道了,”弗蘭基說,“我進去時,他倆在書房里。西爾維亞看上去极為不安。”
  “其實呢,弗蘭基,”羅杰爾說,“亨利絕對可以治好。毒癮好像還沒有牢牢控制他。他吸毒的時間并不長。人世間對他的每一點鼓勵都會使他渴望戒毒——西爾維亞、湯米和他的家庭。必須讓他認清現狀。尼科爾森正好就是把這事辦好的人。几天前他同我談過。他取得了一些惊人的成功,甚至對那些多年耽迷于令人惡心的毒品的人也成功了。
  只要亨利同意去格朗吉邸宅……”
  弗蘭基打斷了他的話。
  “算了,”她說,“有件事我想問問你。就一個問題,希望你不要以為我扯得太遠。”
  “什么事?”羅杰爾注意力集中了。
  “你不介意的話,跟我說你是不是從那個人的衣袋里拿走了一張照片?就是在馬奇博爾特的懸崖摔下去的那個人。”
  她仔細地觀察著他,注視他的細微表情。她對觀察結果深感滿意。
  稍帶煩惱,略顯窘迫,但無一絲內疚或沮喪的表情。
  “唉,你究竟怎么猜到這事的?”他說,“要不,是莫伊拉告訴你的?但當時她并不知道呀?”
  “這么說,你拿走了照片。”
  “我想我得承認有這事。”
  “為什么?”
  羅杰爾似乎又左右為難。
  “好吧,那就說說我這樣做的原因吧。我當時在場,守護一具陌生的死尸。死者衣袋里露出了東西,我就看了一下。
  巧得要命,是一張我認識的女人的照片,這女人已經結婚,而且依我猜婚姻不太幸福。下一步會發生什么事呢?詢問,大肆宣揚,也許這不幸的姑娘的大名會出現在所有的報上。
  我一時沖動,拿了照片,把它撕了。我敢說這种做法不對,但莫伊拉·尼科爾森是個善良的小家伙,我不想讓她陷入困境。”
  弗蘭基深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是這樣,”她說,“為何你認識……”
  “認識什么?”羅杰爾困惑不解。
  “我知道現在不能告訴你、”弗蘭基說,“可能以后會。這事相當复雜。我完全能理解你為什么把照片拿走,但有什么障礙使你沒說認出那個人呢?難道你不該告訴警察那人是誰嗎?”
  “認出他?”羅杰爾說,他顯得莫明其妙,“我怎么會認出他呢?我不認識他。”
  “但你在這儿見過他,僅僅在此事發生大約一個星期之前。”
  “親愛的姑娘,你瘋了嗎?”
  “艾倫·卡斯泰爾斯,你确實見過他嗎?”
  “噢,對!同里文頓一家一起到這儿來的那個人。但死者并不是艾倫·卡斯泰爾斯。”
  “他就是!”
  他倆相互凝視著。接著,弗蘭基疑意又起地說:“可以肯定,你一定認出他來了!”
  “我沒看見他的臉。”羅杰爾說。
  “什么?”
  “沒看見。他臉上蓋著一塊手帕。”
  弗蘭基死死地盯著他,她突然想起博比首次敘述慘案時曾經提到過用塊手帕蓋住死者面部的事。
  “你沒想到看一看嗎?”弗蘭基繼續問。
  “沒有。為什么要看呢?”
  “當然要看,”弗蘭基心中暗想,“如果我在一個死人的衣袋里發現我認識的人的照片,我完全會看看死者的臉。”
  “可怜的小東西,”弗蘭基說,“我真為她感到可惜。”
  “你指誰,莫伊拉·尼科爾森?你為什么對她如此怜惜呢?”
  “因為她受惊了。”弗蘭基緩緩說道。
  “她總是仿佛嚇得半死不活的樣子,她有什么害怕的呢?”
  “伯她丈夫。”
  “我也知道,我本人也不愿意面對賈斯珀·尼科爾森。”
  羅杰爾承認道。
  “她認為他試圖謀害她。”弗蘭基出其不意地說。
  “哦,天哪!”他疑慮地看著她。
  “坐下來,”弗蘭基說,“我要告訴你許多事。我得向你證明那位尼科爾森醫生是個險惡的罪犯。”
  “罪犯?”羅杰爾的語調明顯帶著疑意。
  “等你听完整個故事,你就會相信。”
  她清楚詳盡地向他講述了自博比和托馬斯醫生那一天發現死者后發生的一切。她只隱瞞了假車禍這件事,但還是把自己由于渴望弄清神秘事件的真相而逗留在梅羅韋院的事全盤托出了。
  她只能因為由她的听眾表現出來的饒有興致叫苦。羅杰爾似乎完全被她的敘述迷住了。
  “真是這樣嗎?”他追問道,“有關瓊斯中毒以及所有那一切?”
  “千真万确,親愛的。”
  “我為自己的怀疑表示歉意,但事實确實要慢慢接受,是嗎?”
  他沉默片刻,眉頭緊皺。
  “听我說,”他后來說,“整個事听上去簡直難以置信,我認為你的第一個推斷肯定是正确的。那個人,亞歷克斯·普里查德,或者艾倫·卡斯泰爾斯,肯定是被謀殺的。如果他不是被謀殺,那就似乎不會有謀害瓊斯的高潮了。既然你對埃文斯是什么人以及請他來干什么,都沒什么線索,所以‘他們為什么不請埃文斯’這句話是否關鍵,我看無關緊要。
  我們來假設一下,凶手斷定瓊斯掌握了一些情況,不管他本人是否知道,但凶手覺得很危險。所以他們試圖干掉他,如果他們掌握了他的行蹤,大概還會再干。到目前為止這种推斷是合理的。但我不明白你把尼科爾森定為罪犯的理由是什么。”
  “他這個人大陰險,而且他有輛深藍色的塔爾博特車。
  博比中毒那天,他不在這儿。”
  “證据太不充分了。”
  “尼科爾森夫人還告訴博比許多事情。”
  她開始敘說這些事,于是在寂靜的英格蘭風光為背景的場景下,那些像是虛构的、戲劇般的事情又一次被大聲地重述了一遍。
  羅杰爾聳聳肩。
  “她認為尼科爾森向亨利提供毒品,但那純粹是猜測,她沒有一點證据來證明尼科爾森這么做了。她認為尼科爾森想讓亨利作為病人去格朗吉邸宅,哎,醫生有這樣的愿望真是太自然了。一個醫生總想能多收病人。她認為尼科爾森愛上了西爾維亞。晤,說到這事,我當然不能說三道四。”
  “如果她這么認為,她有可能是對的,”弗蘭基打斷他的話,“女人對自己的丈夫了如指掌。”
  “好吧,就算這些都是事實,那也不足以說明這個人是危險的罪犯。許多備受尊敬的公民都愛上了別人的妻子。”
  “她相信他想謀害她。”弗蘭基強調這一點。
  羅杰爾滿怀困惑地看著她。
  “你把她的話當真嗎?”
  “她反正這么認為。”
  羅杰爾點點頭,點燃了一枝煙。
  “問題是,對她的這种想法要多加注意。”他說,“格朗吉邱宅是個令人毛骨依然的地方,里面滿是怪人。住在那儿极容易使一個女人的情緒失衡,如果她是那种膽小如鼠、神經緊張的人更是如此。”
  “這么說,你認為她說的靠不住?”
  “我沒那么說。她也許一門心思地相信尼科爾森正打算謀害她,但她這种想法有事實根据嗎?似乎沒有。”
  弗蘭基相當清晰地記得莫伊拉說的那句話:“這不過是神經質罷了。”不知什么緣故,弗蘭基認為單就莫伊拉說的那些事實而言,表明根本不是神經質,但她不知如何把自己的看法向羅杰爾講清楚。
  此時,羅杰爾正在往下說:“你得留心,如果你可以證明發生懸崖慘案的那天,尼科爾森在馬奇博爾特,事情就大不一樣了。或者如果我們能發現他同卡斯泰爾斯結仇的确切原因。但依我看,你正忽略了真正的嫌疑犯。”
  “真正的嫌疑犯?”
  “你叫他們什么……海曼夫婦?”
  “凱曼夫婦。”
  “就是。嗨,他們毫無疑問完全參与這件事。首先,對尸体作假證;接著迫切想知道那個可怜的家伙死前是否說過什么話。我認為這是符合邏輯的設想,按你說過的,來自布宜諾斯文利斯的提供職業的信,或許就是他們安排的。”
  “有點叫人煩惱的是,”弗蘭基說,“有人費了特別大的力气來干掉你,因為你知道了某件事,你自己卻又不知道你知道了什么事。真傷腦筋,這些話攪成一團糟。”
  “是的,”羅杰爾表情很冷酷,“那是他們的一個失誤。這一失誤將要使他們花費他們全部的時間去補救。”
  “哎呀!”弗蘭基大叫起來,“我剛想起一件事,直到現在,你听我說,我一直假定莫伊拉·尼科爾森的照片被凱曼夫人的照片調換了。”
  “我可以向你保證,”羅杰爾神色嚴肅,“我決不會把凱曼夫人的肖像貼身珍藏,她簡直令人惡心。”
  “哎,在某一方面她還是挺俏的,”弗蘭基寬容地說,“在魯莽、粗俗、妖冶那些方面。但要點是:卡斯泰爾斯身上一定有她的照片,也有尼科爾森夫人的照片。”
  羅杰爾點點頭,說:“那么你認為……”
  “我認為一張是因為愛情,另一張是因為買賣!卡斯泰爾斯帶著凱曼夫人的照片是有目的的。他也許需要某人來認證這張照片。听我說,接著發生什么了呢?有個人,也許就是凱曼正跟在他后面,看准一個好机會,在迷霧中偷偷溜到他身后猛地推了他一下。卡斯泰爾斯惊叫一聲摔下了懸崖。凱曼盡快溜走了,他不知道近處有什么人。我要說的是,他不知道卡斯泰爾斯身上帶著那張照片。后來呢?照片被發表……”
  “凱曼一家惊惶失措。”羅杰爾補充說。
  “正是這樣。怎么辦呢?這個大膽的家伙馬上解決棘手的問題。誰會認識卡斯泰爾斯呢?在這個地方几乎沒人認識他。凱曼夫人出面,她假惺惺地哭几聲,指認死者是她弟弟。他們還玩了一個小騙局,寄了個郵包用來證明卡斯泰爾斯步行旅游的說法。”
  “弗蘭基,我認為你說得太高明了。”羅杰爾不禁贊歎。
  “我自己也認為挺不錯的。”弗蘭基說,“你說得對,我們應該赶忙去追蹤凱曼夫婦。我看我們早就該這樣干了。”
  這句話不全是真話,因為弗蘭基十分清楚其中的原因,即他們一直在追蹤羅杰爾本人。而且,她覺得在此時披露真相不太明智。
  “對尼科爾森夫人,我們打算干點什么呢?”她突然問羅杰爾。
  “你是說……為她干點什么?”
  “是呀,這個可怜的女人嚇得要死。我确實認為你對她太無情了,羅杰爾。”
  “我不是無情,真的,但那些不能自助的人總是使我生气。”
  “哎!不過說良心話,她能干什么呢?她沒錢,無處可去。”
  羅杰爾出人意料地說道:“如果你處于她的位置,弗蘭基,你會找事干。”
  “啊!”弗蘭基頗為吃惊。
  “是的,你會的。如果你真認為有人正試圖謀害你,你不會乖乖地呆在那儿等著被殺。你無論如何會逃走,求得生存,要不你會先殺別人!你終究會有事干。”
  弗蘭基竭力想自己會做些什么。
  “我肯定會干點事的。”她認真考慮后說。。
  “事實真相是你有膽量而她沒有。”羅杰爾說得很果斷,弗蘭基感覺受了恭維。莫伊拉·尼科爾森真的不是她欣賞的那類女性,而博比對莫伊拉的關注使她感到有點煩惱。她心中暗想:“博比像莫伊拉這類人一樣束手無策。”她回憶起從這事一開始,那張相片就對博比產生了一种古怪的魅力,“哦,行了,”弗蘭基想,“總之,羅杰爾与他們完全不同。”
  很明顯,羅杰爾不喜歡束手無策的人。另一方面,莫伊拉對羅杰爾也沒很多興趣。弗蘭基把他看得很軟弱,而且觀察了他可不可能有膽量殺人。也許他很軟弱,但不可否認他具有魅力。對這种魅力,她在初到梅羅韋院時就感覺到了。
  羅杰爾平靜地說:“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選擇一個男人來做任何事…”
  弗蘭基突然感到心跳加快,同時也感到十分窘迫。她立刻改變話題:“談談你的哥哥吧,你還認為他該去格朗吉邸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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