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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又一個受害者


  “不,”羅杰爾說,“我不那么認為。他可以接受治療的其他地方多得很,真正重要的是要取得亨利的同意。”
  “你認為取得他同意很難嗎?”弗蘭基問。
  “我擔心也許有困難。那天晚上你听他說過。從另一方面來說,如果我們在他處于悔恨時恰好碰上他,情況就大不一樣。啊,西爾維亞來了。”
  巴辛頓一弗倫奇夫人從屋里出來,四下看了看,看到羅杰爾和弗蘭基后,就穿過草坪朝他倆走來。
  他們看出她憂心如焚,緊張万分。
  “羅杰爾,”西爾維亞說,“我一直到處找你。”當弗蘭基做出要离開他們的動作時,她隨即說道:“不,親愛的,別走,瞞來瞞去有什么用呢?總之,我看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你對這件事已經怀疑多時了,對嗎?”
  弗蘭基點點頭。
  “我一直蒙在鼓里呀,”西爾維亞抱怨道,“你倆都明白了我從來沒有起疑心的事。我感到納悶的是,亨利對我們大家的態度為什么變成這樣坏。他的變化弄得我很不愉快,但我根本沒有怀疑原因何在。”
  她稍停片刻,接著語調略有改變地繼續說:“尼科爾森醫生一告訴了我真相,我就直接去找亨利。我剛剛才离開他。”她停住口,咽下抽泣聲。
  “羅杰爾,事情有起色。亨利同意了。明天他就去格朗吉邸宅,把自己托付給尼科爾森醫生。”
  “啊!不行……”羅杰爾与弗蘭基齊聲叫道。西爾維亞吃惊地注視著他倆。
  羅杰爾局促不安地說道:“你是知道的,西爾維亞,我一直在仔細思索這件事,反正,我認為去格朗吉邸宅根本不是個好辦法。”
  “你以為他靠自己能与毒癮抗爭嗎?”西爾維亞的問話中充滿疑意。
  “不,我不這么以為。但有別的地方,那些地方不那么完善,地點也不那么近。我深信呆在這個地區會是一种錯誤。”
  “我也相信這种說法。”弗蘭基出面給他解圍。
  “唉:我不同意。”西爾維亞說,“他去別的地方,我受不了。再說,尼科爾森醫生為人厚道,善解人意。亨利在他手下治療,我會感到高興。”
  “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尼科爾森醫生呢,西爾維亞。”羅杰爾說。
  “我已經改變看法了。”她說得很直率,“今天下午,沒人能比他更親切、更厚道的了。我對他怀有的那些愚蠢的偏見已經完全消失了。”
  談話冷場了一會,局面很是尷尬。羅杰爾和西爾維亞都不知道下步該說什么。
  “可怜的亨利,”西爾維亞說,“他垮了。由于我知道了他的事,他非常不安。為了我和湯米,他答應一定与可怕的毒瘤抗爭,但他說我沒有毒癮的概念。雖然尼科爾森醫生解釋得很充分,但我還是缺乏這种概念。尼科爾森醫生是這樣說的:毒癮成了一种擺脫不了的迷戀,它使人們對自己的行為不負責任。唉,羅杰爾,毒癮太可怕了:尼科爾森醫生真的厚道,我信得過他。”
  “我仍然認為最好還是……”羅杰爾剛開口就被打斷了。
  西爾維亞怒气沖沖地對他說:“我弄不懂你,羅杰爾。你為什么改變了主意呢?半小時前你還滿口贊同亨利去格朗吉邸宅的呀。”
  “唔……我已經……我已經把這事再細想了一下,因為西爾維亞再次打斷他的話:“不管怎么說,我打定主意了。亨利就去格朗吉邱宅,不去別的地方。”
  他們默默面對著她,后來羅杰爾說:“好吧,我看我去給尼科爾森醫生打個電話。他現在在家。我想……同他談點事。”
  還沒等西爾維亞回答,他就轉身快步進屋去了。兩個女人站在那儿目送他進去。
  “我弄不懂羅杰爾,”西爾維亞態度很不耐煩,“大約一刻鐘以前,他還積极地催我安排亨利去格朗吉邸宅。”她的語調明顯帶有怒气。
  “不過呢,”弗蘭基說,“我倒贊同他的看法。我相信在什么地方看到過這樣一句話:人們總是應該到遠离家園的地方去接受治療。”
  “我看這只不過是胡說。”西爾維亞說。
  弗蘭基感到進退兩難。西爾維亞出乎意料的固執使事情變得很難,她似乎變得跟尼科爾森醫生原先表現的那么激烈,而她原先又是反感這种激烈的。很難知道該用何种論證來說服她。弗蘭基考慮把全部真情告訴西爾維亞,但西爾維亞會相信嗎?就連羅杰爾對尼科爾森醫生有罪的推測都不置可否。那么,才發現西爾維亞偏袒尼科爾森醫生,告訴她大概更沒有效果。她甚至可能會把听到的全告訴醫生。這事肯定很難辦。
  暮色聚集,一架飛机在空中低飛,飛机發動机的巨大轟鳴彌漫蒼穹。西爾維亞和弗蘭基抬頭凝望著飛机,為飛机的出現感到慶幸,因為她倆簡直不知道下步該說點什么。這就使得弗蘭基有時間集中思緒,而西爾維亞也有時間從勃然大怒中鎮定下來。
  飛机在林子上方消失,轟鳴聲漸漸在遠處消失。西爾維亞突然轉身面對弗蘭基。
  “事情太糟了,”她神色沮喪地說,“你們都似乎想把亨利送得离我遠遠的。”
  “不,不,”弗蘭基說,“根本不是這么回事。”
  她盤算了一會儿才說:“我只是認為,他應該受到最好的治療。而且,我真的認為尼科爾森醫生有點……晤,有點騙人。”
  “我不相信,”西爾維亞說,“我認為他是聰明人,正是亨利所需要的那种人。”
  她以一种挑戰的神情看著弗蘭基。弗蘭基為尼科爾森醫生在如此短的時間里就取得對西爾維亞的控制感到惊异,西爾維亞過去對醫生的所有不信任似乎無影無蹤了。
  弗蘭基不知道接著說什么或做什么才好,又陷入沉默之中。這時,羅杰爾又從屋里出來,看上去有點气喘吁吁的樣子。
  “尼科爾森還是不在家,”他說,“我留了個口訊。”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這么急著見尼科爾森醫生。”西爾維亞說,“你提議的這個計划都安排好了,而且亨利已經同意了。”
  “在這件事上,我想我有几句話要說,西爾維亞,”羅杰爾聲音很輕柔,“我畢竟是亨利的弟弟嘛。”
  “方案是你本人提議的。”西爾維亞仍很固執。
  “對,但我后來听說了有關尼科爾森的一些事。”
  “什么事?唉:我不相信你。”西爾維亞緊咬嘴唇,轉身沖進屋去。
  羅杰爾注視著弗蘭基。
  “問題有點為難了。”他說。
  “的确非常為難。”
  “西爾維亞一旦下了決心,她可以像魔鬼一樣頑固。”
  “我們下一步怎么辦?”
  他們重新坐在花園的椅子上,認真考慮這件事。羅杰爾贊同弗蘭基的想法:把全部情況告訴西爾維亞是個錯誤。依他的意見,最好的辦法是就此事同醫生交涉。
  “但你确切打算說什么呢?”
  “我知道對她不能多說,但我可以作大量的暗示。不管怎么說,這件事上我贊同你,亨利不可以去格朗吉邸宅。即便我們真把事情授開了,也得阻止亨利去那儿。”
  “如果我們那樣就露馬腳了。”弗蘭基提醒道。
  “我明白。這就是為什么我們先得試試別的方法。該死的西爾維亞,她為什么一下子變得這么固執。”
  “這表明了那個男人的力量。”弗蘭基說。
  “不錯。你要知道,這樣更使我相信那些事,不管有證据還是沒證据,總之你對他的看法也許是對的。什么聲音?”
  他倆一躍而起。
  “像是槍聲,”弗蘭基說,“從屋里傳來的。”
  他們相互看了看,連忙朝樓房跑去。他們從客廳的落地玻璃門進去,走進大廳。西爾維亞站在那儿,臉色蒼白。
  “你們听見了?”她說,“是槍聲……從亨利的書房傳來的。”
  她身子一晃,羅杰爾伸臂扶住她使她站穩。弗蘭基走到書房門前,扭動門把。
  “門鎖上了。”弗蘭基說。
  “到窗戶去。”羅杰爾說。
  他把處于半昏迷狀態的西爾維亞安頓在身邊的沙發椅上,又沖出客廳。弗蘭基緊隨其后。他們繞著房子走了一圈才到書房宙前。窗戶緊閉,他們把臉貼近玻璃往里面窺視。
  太陽正在下沉,光線不太亮,但他們還是看得清楚。
  亨利·巴辛頓一弗倫奇手腳張開地扑在書桌上,太陽穴上有一處明顯易見的槍傷,一枝左輪手槍掉在地板上,是從他手中掉下去的。
  “他開槍自殺了。”弗蘭基說,“多可怕呀:”“往后站一點,”羅杰爾說,“我來打碎窗戶。”
  他用外衣把手包上,猛擊窗格,玻璃頓時被砸得粉碎。
  羅杰爾仔細地揀出碎片,然后同弗蘭基跳了進去。正在此時,西爾維亞和尼科爾森醫生沿著陽台匆匆而來。
  “醫生來了,”西爾維亞說,“他剛到。亨利出什么事了?”
  接著她一看到亨利扑在桌上的身軀,馬上發出一聲哭叫。
  羅杰爾再次迅速跳出宙戶,尼科爾森醫生用雙臂用力抱住西爾維亞。
  “把她弄走,”醫生簡捷地說,“照顧一下她。如果她要白蘭地,就給她一點。你能幫的就是別讓她看到什么。”
  他說完越窗而人,同弗蘭基在一起。
  他緩緩搖頭:“這是場悲劇,可怜的家伙。他覺得自己不能臨危不懼。太糟了,太糟了。”
  他俯下身軀,接著又立起身來。
  “沒法了。肯定當場就死了。我怀疑他是不是先寫下了什么。自殺的人常這樣做。”
  弗蘭基向前走到他們旁邊。一張紙上潦草地寫著几行字,顯然剛寫不久,紙擱在亨利的肘旁。寫的內容足以使人清楚:
  我認為這是最好的出路。我現在正与之搏斗的那种致命惡習,已經牢牢控制了我。為了西爾維亞和湯米,我希望能干得最好。上帝保佑你們娘倆,我親愛的。原諒我……
  弗蘭基覺得喉頭哽住了。
  “我們不可触動任何東西,”尼科爾森醫生說,“當然還要驗尸的。我們得給警察打電話。”
  按尼科爾森的示意,弗蘭基朝書房門走去,然而她止住了腳步。
  “鑰匙不在鎖上。”她說。
  “沒有嗎?也許在他口袋里。”
  他俯身仔細搜尋,從死者的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把鑰匙。
  他將鑰匙插進門鎖中擰了一下,門打開了。他們一起出書房到了大廳。尼科爾森醫生徑直朝電話走去。
  弗蘭基雙膝在發抖,突然感到一陣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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