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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阿拜·道恩、讓奈博士……接連兩起凶殺案。
  一輛滿載的警車從區檢察官的辦公樓朝荷蘭紀念醫院方向疾馳而去。車里坐著奎恩巡官。他表情抑倡地沉入了思索之中。
  “真太离奇了……不過,第二次凶殺更容易被偵破。這樣,第一件也就水落石出了。也許,兩次凶案毫無聯系?可是,醫院大樓里探警密布,凶犯怎么還能作案?難道他會不留痕跡,不留罪證,仍使我們找不到一個證人嗎?”
  老巡官左右兩側坐著區檢察官和悲痛欲絕的史文遜。總監已接到發生新案的報告,也乘著黑色的小轎車跟蹤而來。
  他咬著指甲,心中充滿絕望、憤怒和激動。
  高速奔馳的車隊發出一陣刺耳的制動聲,在醫院正門前嘎然停住了。要人們跳出汽車,三步并作兩步跑上了台階。
  總監喘吁吁地對巡官說:
  “這件案辦得要快,立刻破,今天就破。否則您只好跟您的圈椅告別,我也得回家。”
  一個警察拉開了門。
  如果阿拜·道恩的被害給醫院帶來一片惊慌,那么這次讓奈博士被殺,醫院簡直就亂作一團了。醫生、護士全看不到了。連門衛埃薩克·柯勃也离開了他的崗位。
  警察和探警遍布走廊,尤其在一樓的大門口更多。
  電梯間門敞著。候診室關閉了。各診室門全鎖著、全体醫護人員都斂聲屏气,他們被警方隔离了。樓里空蕩蕩,顯得很凄涼。
  只有挂著“弗朗西斯·讓奈博士”牌子的辦公室門口,聚著一堆警察。這群人一見走廊里走過來巡官、總監、法醫普魯梯、警官維利和薩姆遜,頃刻間便走散了。
  巡官第一個走進死者的辦公室。史文遜緊邁著碎步也跟著擠了進來。他面色慘白,惊恐得臉都變形了。最后進來的是維利,他輕輕帶上了門。
  在這間陳設朴素的辦公室里,進來的人一眼便看到了讓奈醫生的尸体。他一頭栽倒在舖滿文件的辦公桌上。
  死神降臨時,這位外科醫生正坐在自己的轉椅上。松弛無力的尸首的前胸頂住桌沿,自發蒼蒼的腦袋枕在彎轉的左臂上,右臂直伸向前,攤放在玻璃板上,手中緊握著一支自來水筆。
  史文遜迅速向僵冷的尸体投去了充滿惊懼的一瞥。他輕倚門框,沮喪地低下了頭。
  巡官、總監和薩姆遜站在一起,滿腹疑團地觀察著這間帶來死亡的房間。它几乎呈正方形。只有一個門,在場的人就是從那儿進來的。門通向南走廊,在大樓正門的斜對過儿。
  室內對著門的牆上,左側有一個大窗,窗外是狹長的后院。
  門的左側有一張女速記員用的桌子,上有一台打字机。桌后靠牆,并排擺著四把椅子,坐著埃勒里、敏欽、皮特和帕拉戴茲。遠處角落里放著被害的外科醫生的大寫字台。寫字台斜放著,內側朝向房間的左角落。寫字台后面,除了坐著讓奈尸体的那張轉椅外,別的什么也沒有。右邊靠牆放著一個大書拒,擺滿了一螺螺書,并排放了一把大椅子。
  “法醫,你的結論出來了嗎?”總監冷冷地問。
  普魯梯博士揉捏著他那已經熄滅的雪前說:
  “故伎重演,總監先生,勒死的。”
  “同阿拜·道恩一樣,也是用鐵絲嗎?”
  “是的,請您親自看看吧。”
  奎恩、薩姆遜和總監都慢步向寫字台走過去。
  他們在死者的白發中,發現了一塊很大的暗黑色血跡。
  巡官和總監迅速抬起眼睛。
  “勒死前,頭部受到撞擊,”普魯梯博士解釋道。“用的是很重的東西,究竟是什么,不清楚。請看,顱后部受傷,部位正好在小腦區。”
  “外科醫生被打昏了,這樣,動手勒他的時候,他就無法呼救了,”巡官自言自語道。“后腦受到重擊。博士,你看他在受到打擊時,正處于什么狀況呢?也許他睡著了。那么有人從桌子前邊猛擊了他的腦袋一下?或者他正常地坐著?那么行凶的人就應該站在他的身后了。”
  埃勒里的眼睛一亮,但他什么也沒說。
  “看來比較正确的是后一种情況,巡官先生……”普魯梯的嘴上叼著一支熄滅了的雪前,樣子顯得很可笑。“凶手站在桌子后面。問題在于我們發現的時候,尸体的姿勢已經有了變化。他向后倒在自己的轉椅上。我來給你們擺個樣子看看。”
  普魯梯向寫字台走了一步,謹慎地擠過桌角与牆之間的空隙。他站在寫字台后,小心翼翼然而卻無動于衷地抱住死者的肩頭,把尸体放進轉椅。外科醫生的頭低垂在胸前。
  “看,現在鐵絲露出來了。”
  普魯梯慢慢抬起讓奈那毫無知覺的腦袋。脖子上露出一圈很細的血痕。鐵絲深深陷進死者肉里,几乎看不出來。鐵絲的兩頭在頸后絞在一起,方式同阿拜·道恩脖子上的那恨一模一樣。
  巡官直起腰來。
  “情況怕是這樣:他坐在桌旁,有人進來了,踅到了他身后,猛擊他的頭部,然后再把他勒死。對嗎?”
  “正是這樣,”普魯梯在收拾自己的背包。“我愿意以任何名義發誓:腦袋上這一下,只可能從他的身后下手。也就是說,凶手站在被害者身后,站在寫字台里面……好,我要走了。攝影師已經來過了,巡官,指紋也采過了。到處都有很多指紋,尤其在寫字台的玻璃上。但大部分指紋都是讓奈本人,或他的女助手——女速記員的。”
  這位法醫鑒定官戴上禮帽,使勁咬著那支已經沾上了唾液的雪前,步履橐橐地走出了辦公室。
  余下的人仔細察看起尸体來。
  “敏欽博士,頭上的傷致命嗎?”
  敏欽咽了口吐沫。
  “普魯梯說得對,”他低聲說。“這一下只是把他打昏了。他是被勒死的,巡官,這是毫無疑問的。”
  奎恩巡官彎腰仔細察看鐵絲。
  “好象是同樣型號的,”他說。“維利,你先鑒定一下。”
  大個子點點頭。
  尸体還象普魯梯擺的那樣,直挺挺豎在椅子里。總監細細觀察了讓奈的面部,暗自低聲咕噥了几句。讓奈的面部毫無惊嚇、詫异或恐懼的表情。他神色安詳,甚至很愉快。眼瞼合得很好。
  “您發現了嗎,總監先生?”埃勒里忽然問。“他的面部表情說明,他完全不曾料到有人要襲擊他。”
  總監回過頭來,用目光打量了一下埃勒里。
  “這正是我在考慮的問題,年輕人。可以說,真是奇怪……你好象是奎恩巡官的儿子?”
  “您猜對了,”埃勒里站起身來,走到寫字台前,仔細察看起讓奈的面部來。
  “普魯梯所說的那件很重的東西失蹤了!”總監繼續說。
  “凶手可能把它帶走了……讓奈,臨死前正在做什么,弄清楚了嗎?”
  他指著死者手中緊握的自來水筆和玻璃桌面上攤放著的稿紙,紙的位置說明讓奈正在工作。一句話沒寫完,他就停了下來。最后一個字母結束的那筆猛地一划,變成了一大灘墨跡。
  “當他遭到這一擊時,他正在寫他的書,”埃勒里說。
  “這是最基本的情況。我們知道,他和敏欽博士正在寫一本醫學的專著,叫做《先天性變態反應》。”
  “他几點鐘死的?”薩姆遜問。
  “普魯梯說,在十點至十點五分之間。約翰·敏欽同意他的判斷。”
  “這些都不足以為我們构成什么線索,”巡官厲聲總結道。“維利。下令把尸体運到太平間去。別忘了仔細檢查一下他的衣服。然后你再回來,我找你還有事。總監先生,請坐。亨利,您也坐下。史文遜……”
  讓奈的義子突然顫抖了一下,眼睛盯著巡官呆住了。
  “我……我可以走了嗎?”他嘶啞地問道。
  “可以,”巡官柔和地回答。“我們暫時還不需要您。
  維利,請安排人把史文遜先生送出去。”
  維利朝門外走去。史文遜拖著沉重的步伐跟在他身后。
  他默默离開了辦公室,一次也沒有回頭。看來,他仿佛惊呆了,嚇坏了。
  埃勒里亢奮地在屋里踱著步。總監坐到椅子上,嘟嘟嚷囔同巡官和薩姆遜小聲交談著。帕拉戴茲縮成一團,在椅子上一聲不吭。他受到的震動极大。敏欽也沉默著,眼睛盯著發亮的漆布地板。
  埃勒里停住腳步,疑惑地望著他。
  “你怎么,一個勁地看這新換的漆布干嘛?”
  “什么?”敏欽用舌頭舔舔干枯的嘴唇,想擠出點笑容。“你怎么知道是新換的呢?”
  “這很清楚,敏欽,它的确是新的呀!”
  “是的,各辦公室里,几個星期前都新換了漆布。”
  埃勒里對回答很滿意,繼續在兩堵牆之間踱來踱去。
  門又開了。進來兩名衛生員,拿著擔架。他們面色蒼自,動作急促。
  他們從轉椅里往外抬尸時,埃勒里站到了窗前。他皺著眉頭,接著又仔細檢查了斜放在辦公室一角的寫字台。他眯眼走到正在忙著抬尸的衛生員身旁。當他們把失去了生命的、不听擺布的軀体放上擔架時,埃勒里突然轉身,對自己的同事們大聲說道:
  “我說,寫字台后面照理該有個窗戶才對!”
  大家都惊訝地抬眼望著他。
  “你的腦袋里淨搞些什么名堂,小子?”奎恩巡官說。
  敏欽苦笑了起來:
  “你也受不了啦,老朋友!那地方從來也不曾有過什么窗戶!”
  埃勒里搖搖頭。
  “這种建筑上的疏忽使我很不安。可怜的讓奈沒能把柏拉圖戒指上刻著的座右銘付諸實現,這使我很遺憾,我記得座右銘好象是這樣的:‘要想戒掉坏毛病,不如干脆別染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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