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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黑手党


  帕特里希姬長時間地陷入了沉思之中。最終,她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那么,黑手党在攻擊亞森·羅平……”
  她抬起頭來,直視著奧拉斯·韋爾蒙:
  “黑手党……”她重复道,“是的,您的結論應該是對的。”
  “肯定的,”他說,“而這個黑手党,原來是美國的組織,并不局限于它的領導人們規定的進行正大光明的行動的目的,即与坏人坏事斗爭。他們想馬上就有錢。那么,与此同時,他們像過去那些貪財的雇佣兵一樣,受雇于那些想要复仇的,或者要躲避報复行動的個人,或者受雇于決定想要某個政敵、有關的高級官員、敵對的將軍、很有魄力的政府首腦等倒台的政界的搗亂集團。”
  “那么,人們如此談論的黑手党竟然是這樣的?”
  “是的。”
  “您已經獲得了證据?”
  “您也能獲得的。警方和全世界都能夠通過這些謀反分子的身份證辨認出來。您已經發現并對外公布了,它們都有一個大寫的字母‘M’,對吧?”
  “是的。”
  “‘M’是黑手党的第一個字母;另外,‘M’和‘A’兩個字母是馬克·阿萊米的名字的兩個打頭的字母;‘F’、‘F’則是弗雷德里克·弗爾德的兩個打頭字母。此外,我還得知為馬克·阿萊米充當秘書的人——‘野人’,您是這樣稱呼他的——現在已經成為這個團伙的首領,他叫瑪菲亞諾。正是從這個帕爾姆的西西里人的名字里,頭領們找出的‘黑手党’這個字的……黑手党,過去是西西里的作惡者的團伙,他們以政治假相掩蓋他們的罪行……這是黑手党悲慘的過去……”
  “在巴黎,人們近一段時間常常談論的黑手党是否就是他們呢?”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同一類的字眼產生的是好的效果。我認為,它以各种方式指出坏的思想。有一個世界性的黑手党,差不多所有分散在各國的團伙都附屬于它,它組成一個可怕的聯合体,專門從事偷盜和暗殺。不管怎么說,我們知道,在紐約,有一個核心組織和一個一直輻射到歐洲的行動中心,它是馬克·阿萊米和弗雷德里克·弗爾德的杰作。他們并不知道其罪惡底細,而且想把它辦成一個樂善好施的力量。根据我的情報,這個行動中心分成兩個小組:戰士,行動人員。由西西里人瑪菲亞諾指揮。還有一個管理財務委員會,類似于董事會的,是由兩個朋友創辦的,收受各項費用,而更主要的是分派利潤。總之,在這一類的團伙中,規章制度是非常嚴格的,也是嚴格地絕對遵守按照等級分配利潤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份,依照他的職級和他在各等級中的序號來确定。過去在海盜團伙中就是這么做的。對于不廉洁、懦弱的唯一的懲罰是:死。而且犯事的人是沒有能逃脫的。對他們來說,沒有完全的藏身之地,也沒有能喬裝改扮躲過去的。遲早有一天,人們會發現他的尸体,是被刻著‘M’字母的匕首刺死的……黑手党!”
  在作出回答之前,帕特里希婭又一次地沉默了,她又陷入了沉思。
  “那么,”她終于開口了,“我們意見一致了。您在各方面都有道理。但是,既然我沒有能從波爾·希奈爾這個名字中,找出它的全部含義,我又怎么能夠知道‘M’字母是什么意思以及這個可怕的組織有這么多值得怀疑的地方呢?您一定是掌握了特別的情報。”
  “那當然啦!”奧拉斯·韋爾蒙承認道。
  “那么是以什么方法呢?是否有一個成員叛變了?”
  “正是!而且是亞森·羅平的一個過去的同伙。”
  “那么,是您的一個同伙,承認吧!”
  “只要使您高興,不過眼下這并沒有任何意義。羅平的一個老同伙,現在成了紐約的一個歹徒,而且被馬克·阿萊米雇用了。可是當他得知他們謀划反對亞森·羅平時,他就向我報告了。于是我馬上乘船去了紐約,我在馬克·阿萊米周圍進行活動,并把一份重要的資料賣給了他。之后,我申請加入了該組織。”
  “您也是黑手党的成員!”
  “這很簡單,甚至還身居高位呢。這是我的卡片:波爾·希奈爾十一號。”
  “這真奇妙。”年輕女人喃喃著,既惊喜又非常欽佩,“這真不可思議,難以想象的机智和大膽。”
  “那么,”他繼續道,“現在您總該明白了吧?”
  他突然停了下來,好像在演戲似地提高了嗓門:
  “總之,小姐,女男爵,在認為她的畫像有點發橙黃色,現在又變成了淺金黃色的之后,拒絕接受它。畫家想對她起訴。事情就是這樣的。”
  帕特里希婭惊奇地望著他。他接著又把聲音壓得很低地說:
  “冷靜一點……不,我沒有發瘋,但是有人在窺視我們。”
  “這個故事真有趣。”帕特里希婭笑著,大聲說道。
  “是吧?”韋爾蒙說。
  然后又悄悄地說道:
  “您看到這三四個穿晚禮服的家伙了吧?是的,在那儿,他們混在客人之中,但是都很顯眼。我說不出這是形跡可疑呢,還是鬼鬼祟祟,還是從一里地之外就能嗅出的這個團伙的陰森恐怖……您一點也不記得他們了吧?”
  “記得,”年輕女人抑制著自己過度興奮的感情說,“他們使我記起了在紐約的凶殺夜見到的那些人,就在自由廣場的拱廊下面。”
  “完全正确。”
  “是您在盯著他們!”
  “确實如此。”奧拉斯十分鎮定地說,“想一想,這個集團由十一個人組成。如果它最終只剩下四個或者三個人的話,在分配利潤時,這三四個人就可以把獵物全部拿到手了。所以這個團伙才一點點地自己拼命地收縮。很快,由于不斷地淘汰,最后只剩下一個了,這應該發生在九月底的結帳和解体之時。注意,看一下右邊……您認識這個長胳膊長腿的大個子吧?”
  “天呀,不認識。”
  “您剛才就是跟他一塊儿跳舞的,這是不對的。您本應該拒絕的……啊!……他走開了……阿馬爾蒂·帝·阿馬爾托伯爵,瑪菲亞諾男爵。”
  “那么是‘野人’了?一個同伙?就是您認為是頭領的那個人?”
  “是的……是馬克·阿萊米的親密無間的顧問,一個包攬一切的人。就是躲在暗處,讓您不得安宁的那個人……是他殺了馬克·阿萊米和弗雷德里克·弗爾德的……”
  “而他也在巴黎的旅館里被別人襲擊了,這是我親眼看到的!”
  “襲擊,但不是殺害。他醫好了傷,而且在您那篇揭露他一開始扮演的角色的文章發表之前從醫院里消失了,因為他可能會因此而遭逮捕。”
  年輕女人盡管很勇敢,但也還是顫抖了。
  “噢!我不知道這些……噢!我害怕這個人!請您千万要小心!”
  “您也一樣,帕特里希啞,小心一點。既然他已經盯上了您,他就不會輕易放過您的。這可實在危險。”
  她試圖控制住自己的不安情緒。
  “可是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跟我一樣。”
  “可是我并不是他們團伙的成員呀。”
  “這是真的!只是,您是敵人。您從紐約動身十分鐘后,同樣的電訊已經傳到了在歐洲的每一位成員的手中:帕特里希姬·約翰斯頓,秘書,為了給‘M一號’和‘二號’人物報仇登船了。從這時起,您就被監視和被宣判了。今晚死神在窺視著您……我們一同离開這里。跟我在一起,您就沒有什么好害怕的了,而且您到我家去過夜。”
  “好。”她順從地說,“可是,請相信,我像擔心我的安全一樣,在擔心著您的安全。您不是告訴過我,他們已經知道了羅平的所有住址了嗎?……”
  “我給他們的單子是在馬克·阿萊米死之前的。我現在的住址沒有寫在上面。”
  他站起身來。
  “來吧,帕特里希婭。把您的腦袋靠到我的肩上,請允許我用我充滿敬意的手臂摟抱著您的腰……對,就要這樣……我們一塊儿走,不要像想逃跑的、想防備什么的和互相援救的戰戰兢兢的坏蛋那樣,要像戀人那樣相互溫情地偎依著,陶醉在激情之中。來吧,帕特里希婭,來吧!”
  年輕女人順從著。他們相互偎依著,邁著穩健的步子,并肩走了。
  他們朝大門口走去,但是在他們穿過花園的一段黑暗的、沒有一個人的地方時,一個男人的瘦削的、很高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奧拉斯·韋爾蒙的手离開帕特里希婭的腰部,并且像一道閃電般地把手電筒的光束照到這個驀然而至的男人的臉上。他的另一只空閒的手做好了扼對方喉嚨的准備。
  奧拉斯冷冷地笑了起來。
  “是的,真的是你,阿馬爾蒂·帝·阿馬爾托,德·瑪菲亞諾男爵。”他嘲笑著說,“你就是‘野人’。閃開一點,給我們留出一條路來。你沒有一副好嘴臉讓我喜歡在樹林邊遇到你,你知道的……甚至我還想到處躲著你。我可不想讓你像殺死你的老板,好人馬克·阿萊米先生,那樣殺死我,還不用說律師弗雷德里克·弗爾德!……那么,說吧,你要不要一個好的建議?讓帕特里希婭·約翰斯頓安靜好吧。”
  強盜向后退了一下,回答道:
  “紐約方面已經告訴我們,她對我們來說是個危險的女人……”
  “那好,我在巴黎告訴你,她是不傷害人的。再多說一點儿,我愛她。那么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你別打算染指,瑪菲亞諾……否則的話……”
  這個人大吼了起來:
  “你……早晚總有一天……”
  “最好是晚,我的小家伙。為了你的利益……你休想反對我……恰恰相反。”
  “你是亞森·羅平。”
  “沒有比這再對的了。赶緊滾吧!快點讓路!去管瑪罪亞諾的黑手党吧,少來管我們。這更謹慎,听我的……”
  強盜猶豫了片刻,然后突然消失在黑暗之中,好像他一下子扎進了水里似的。
  奧拉斯和帕特里希姬离開花園,穿過了寬敞無人的大廳。當帕特里希啞去存衣處取大衣時,奧拉斯才去向昂格爾曼伯爵夫人告辭。
  “您新征服的人太美了。”伯爵夫人以气惱多于玩笑的語气咕噥著。
  “确實很漂亮。”奧拉斯認真地說,“但這不是一位被征服者,這是一位大西洋外來的朋友,她不熟悉巴黎,讓我把她送回她的家。”
  “僅此而已!可怜的朋友,您真不走運!”
  “只要耐心等待,一切都會來的。”奧拉斯說教式地答道。
  她兩眼緊盯著他的眼睛。
  “那您永遠等我啦?”她囁嚅地問道。
  “直到永遠。”奧拉斯回答道。
  伯爵夫人轉過臉去了。帕特里希婭赶上了他們。
  奧拉斯重又挽起年輕的美國女人的手臂,然后兩個人一同走出了昂格爾曼的豪華宮邸。
  他們在人行道上走了几步,奧拉斯對他的同伴說:
  “我再向您重复一遍,別在您的家里過夜,帕特里希婭。”
  “那么到您家啦?”
  “到我家。這些家伙很殘忍,您會害怕的。他們是從來不后退的。”
  “您相信您的用人們嗎?”年輕女人問。
  “我只有一個老保姆,我的老奶媽,她對我心誠到死。”
  “忠貞的維克圖瓦爾?”
  “是的。我可以為她而自豪,就像為我自己自豪一樣。來吧!”
  他帶著她一直來到他的汽車旁,他們上了汽車。一刻鐘過后,奧拉斯把車子停在了奧特耶,西貢大街二十三號,他住在前有院子后有花園的一棟樓房里。
  他打開朝街的柵欄門,按鈴通知維克圖瓦爾。當他們進來時,老奶媽可是并沒有在門前台階上露面。
  奧拉斯皺起了眉頭。
  “這真怪。”他警覺地說,“維克圖瓦爾怎么可能不亮前門廳的燈呢?怎么不露面呢?我不在家時,她是從來不睡的。”
  他打開燈,然后馬上俯身查看樓梯上的地毯。
  “有人來過,這是他們的腳印!我們上樓去好嗎?”
  帕特里希婭跟在他后面,匆匆地跑到了三樓,然后打開了一扇房門。在這間臥房里,維克圖瓦爾平躺在沙發床上。她被捆綁著,口里乓塞了東西,眼睛上蒙著布條。
  他朝她扑過去,在帕特里希婭的幫助下給她松了綁。維克圖瓦爾已經昏過去了,但是她很快就蘇醒過來。
  “沒什么吧?沒受傷吧?”韋爾蒙問道。
  勇敢的女人遲疑著。
  “沒有,沒有一點儿……”
  “發生什么事啦?他們襲擊了你。你看清楚他們了嗎?他們是從哪儿來的?”
  “我猜,是從餐廳那儿來的。我當時在這儿,昏昏欲睡。門被打開了,他們往我頭上扔了什么東西……”
  奧拉斯已經匆匆跑到樓下去了。在一個大房間的另一頭,有一個配膳室。在這間配膳室的壁櫥里藏有一條樓梯,它通往地下的一扇門,它控制著院子下面的一條通道。這扇門現在已經打開了。
  “強盜!”奧拉斯大吼著,“他們在監視我!他們發現了一切!嘿!嘿!這是些旗鼓相當的對手!跟他們打交道可就別想輕松。”
  他回來,坐到餐廳里的一張對著窗戶的桌子前,帕特里希婭跟著他,把還有點頭昏的維克圖瓦爾留在了樓上。年輕的美國女人坐到了桌子的另一面。
  他們呆了很長時間,沒說一句話。兩個人都在認真地思索。最后,帕特里希婭說道:
  “這個黑手党的人怎么想要搶劫亞森·羅平呢?偌大的一份家產不可能像提手袋一樣地被拿走的!”
  “羅平在到處賣他擁有的證券票据、股份、首飾及其它東西時耍了花招。所有這些都變成了現金,一大筆很顯眼的錢,而且他自以為已經隱藏好了,但也許它們已經被人家發現了。那么,這之間的爭奪就是他們与他之間的事情了!啊!我保證他們已經掌握了王牌和可以獲胜的辦法。可是不管怎么說,羅平畢竟是羅平呀!……”
  “羅平心里踏實嗎?……”
  “并非總是如此。他們人多勢眾,行動神速,而且是膽大包天,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他們直到今天的所作所為都證明了這一點。此外,他們擁有所必需的資金。從一開始,馬克·阿萊米和弗雷德里克·弗爾德就每人提供了十万法郎。此后,那些人早就使這筆數目翻了几番了。由于進行了一系列小的令人怀疑的行動,這就成了對他們有利的胜券,羅平對總是處于常備不懈的狀態厭倦了。他渴望休息,過宁靜的生活,做一個謙謙君子。他要充分享受生活,享受自己辛勤努力得來的果實。他現在的處境有點像戰爭胜利結束之后,拿破侖的星形勳章開始褪色時的法國元帥們的處境。他厭倦了……”
  奧拉斯·韋爾蒙突然停了下來。他几乎要為自己的疏忽而后悔了。
  “這個羅平,他真的這么富有?”帕特里希姬心不在焉地問道。
  “嘿!很難估算……几十個億吧……七十……八十……九十個億,大概吧。”
  “那還是比較棒的。”
  “不錯。而這些讓他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他完全有權擁有它們。就算一千万是生意上賺的,大概如此吧,還有七八百個百万是其它各類的生意所得,而所有這些都是通過复雜的手法、有力的遠征、冒著風險、受傷流血、恐怖的戰斗和令人沮喪的失敗來体現的。此外還有糟糕的投資、可怕的投机、危机、還不算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增大的需求、支付的膳宿費用。而羅平是從來不吝嗇的!在此情況下,他怎么能不看重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呢!羅平對他人的財產并不眼紅,但是,別人也休想碰他的!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只要有人覬覦他的財產,就會令他不能自控。他也就會自然地變得凶狠無比。”
  “真怪,”帕特里希婭低聲說,“我原以為他不是這樣的。”
  “他是一個人,所有做人應該具備的品性對他來說都不是陌生的。”奧拉斯十分冷靜地回答說。
  “可是我總覺得人不應該把偷盜來的東西全部据為己有呀。”美國女人強調道。
  他聳了聳肩。
  “為什么呢?取比掙還要難得多。而且人所承受的風險也更大!擁有這唯一事實能造就一個冷酷無情的人。而且隨著年齡的增大,這种情緒也就越加嚴重。羅平已經有了差不多一百億……是的,這是他承認的數目。那么,我不建議任何人去覬覦他那隱藏的財富。”
  他的聲音消失了,但隨之而起的是勉強能夠听到的囁嚅聲,同時他還用手掌遮住了自己的口:
  “千万別動,別說一句話,甚至也別哼一聲……您听到我說的了嗎?”
  “完全听明白了。”她以同樣低沉的聲音回答道。
  “這正是我所要求的。”
  “有什么事嗎?”帕特里希姬問道。
  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點燃一支香煙,向椅子背上一靠,然后看著藍色的煙圈打著旋升上了天花板,同時囁嚅地從牙縫里迸出几個字來:
  “無論我說什么,您都不要做出反應,也別發抖……要絕對地不假思索地服從。您准備好了嗎?”
  “好啦。”她低聲應道,同時知道形勢非常嚴峻。
  “在您的對面,有一塊鏡子挂在牆上。只要您把頭抬起几個厘米,這面鏡子就會把我看到的東西全部反饋給您,因為我是面對著窗戶的,您明白嗎?”
  “是的,我看到了鏡子和窗戶……左下方的一塊玻璃,對吧?”
  “正是的。有人在這塊玻璃上鑽了一個洞。您看到了嗎?”
  “是的,而且我還看到了有東西在那里動來動去。”
  “動的是一支槍管,它伸出來,而且外面肯定有人在瞄准我。注意,看一下鏡子上方的陳設武器架。上面少了一支槍,一支乙炔槍,它射擊時沒有聲音。”
  “那么誰在瞄准您呢?”
  “肯定是瑪菲亞諾……‘野人’,或者是他的一個因為靈活而被選中的同謀。千万別動。嘿!帕特里希啞……您不會暈過去吧?”
  “沒有任何問題……可是您呢?”
  “我嗎,這是一种享樂。別出聲,帕特里希婭。點上一支煙,這樣的話,煙就會遮住您那蒼白的臉。外面的人在觀察您,但不要以為被發現了。現在,听我的安排。您呆會儿沉著地站起身來,上到二樓去。我的房間正對著樓梯平台,屋內有一部自動電話。您要通十七:這是盜警處。要他們派五六個人到西貢大街二十三號來,要快。所有這些要壓低聲音。而您不用擔心維克圖瓦爾,她在三樓很安全,您就呆在房間里,放下所有的護窗,插上門閂,不要給任何人開門……任何人!”
  “那您呢?”帕特里希姬話中帶著明顯的不安問道。
  “我,只要不需要再照顧您,我就要干事了。好啦,帕特里希姬。”
  然后他提高嗓門,大聲說道:
  “親愛的朋友,您這一天已經很勞累了。如果要我給您建議的話,那就是請您去睡覺。我的老保姆會告訴您房間的。”
  “您說得很對。”帕特里希姬十分鎮定地回答道,“我已經疲乏不堪了。晚安,親愛的朋友。”
  年輕女人十分自然地站起身來,然后不慌不忙地走出了餐廳。
  奧拉斯·韋爾蒙對自己十分滿意。他在危險面前表現出的自制力、沉著果敢,使他在年輕女人的眼里更加樹立起了自己的,也許由于先前自己的供認而有所降低的威信。
  他發現槍口在蠕動,好像已經把它杠在了肩上。他大叫起來:
  “來吧,瑪菲亞諾!開槍呀,我的小家伙!可千万別打偏了,否則我會把你僅有的一點腦漿擠出來的!”
  他敞開外衣,挺胸向前。
  子彈射了出來,沒有一點響聲。
  韋爾蒙戰抖了一下,把手放到胸前,然后倒在了地板上。
  此時外面響起了歡呼聲。落地長窗猛地一下子打開了。一個男人想跳進房間里來……結果卻渾身抖動著退了出去。韋爾蒙朝他開了一槍,手槍子彈擊中了他的肩頭。
  韋爾蒙毫無損傷地站了起來。
  “傻家伙!”他對這個人說,“你真蠢,你以為你從我的槍械架上取下一支裝了子彈的槍,你又是黑手党里的最佳射手,就足可以了。哎呀,就一切都好啦!我也就死定了!真是蠢得可怜。你以為我也蠢到了把武器裝備好交給襲擊我的人嗎?這總是有可能的,因為我住在一幢獨立住宅嘛!是的,我是把鋼管交到了襲擊者的手中,而子彈,正是它們缺少了最關鍵的東西。”
  “什么?”對方大叫了起來。
  “子彈,槍里面什么也沒有!那么,你是在打空气,傻子!你打的只是空气。殺人不是這么干的,我的老伙計!”
  韋爾蒙一邊說著,一邊從武器架上取下第二支槍,然后朝窗戶走過去。他努力搜尋著逃跑人的身影。他看不到瑪菲亞諾的影子,十分不安地在想:
  “這個鬼東西會到哪儿去呢?他又在搞什么陰謀詭計?”
  突然,他听到在二樓,有一陣尖厲的哨聲,他馬上就辨出了它的聲音。是帕特里希婭在求救。
  “強盜們已經發現了我房間的秘密通道?”他在焦急地想著。
  但是對他來說,焦急意味著行動。他匆匆朝樓梯跑去,三步兩步就登上了樓。
  到了二樓,他站在房門前,從透過牆板傳出的嘈雜聲中,他明白里面發生了戰斗,也就是說,他經常進出的秘密通道的出入口已經被人發現了。
  于是他凶猛地撞擊門。
  房間內,一扇牆已經打開了,瑪菲亞諾在拼命地想把帕特里希婭帶走。在后面,在陰影處,在秘密通道的入口處,站著兩個同謀,他們已經做好准備,必要時會馬上介入的。
  帕特里希婭已經精疲力竭,只能勉強地招架著。她已經把小銀哨子丟在了一邊,十分虛弱地喊著:
  “救命呀!”
  此時此刻,人們听到韋爾蒙正在瘋狂地撞擊著已經松動了的房門。
  “啊!我得救了!他來啦!”年輕女人囁嚅著,她也一下子恢复了力气,拼死命地掙扎起來。
  瑪菲亞諾把她扼得更緊了。
  “得救,還沒有呢!”
  門咯吱咯吱地響著,兩個同謀從秘密通道口逃掉了。剩下的這個強盜气得發狂。
  “我至少得有所補償吧。”他大吼著。
  他突然俯下身去,想吻年輕女人的嘴唇。
  可惜的是他只能輕輕地碰一下。她向后仰去,同時用她的指甲對這討厭的接触進行著反抗。她抓破了他的臉。
  “可恨!卑鄙下流的畜牲!”她大罵著,同時,与又把她抓住的男人撕打了起來。
  突然,門扇倒了下來。瑪菲亞諾甚至都沒來得及看一眼,韋爾蒙已經沖到了他的面前。強盜的下頦重重地挨了一拳。他放開了帕特里希婭,踉踉蹌蹌地站不穩了。一陣憤怒的耳光又使他站直了身子,讓他清醒了過來。他想逃走,但是出入口已經關上了。于是他又回到房子中央,取出他的手槍,坐下來,對韋爾蒙——他也始終未放下武器——說道:
  “等一等,韋爾蒙。我們倆人先把我們的武器暫時放一放。兩個像我們這樣的人,如此激烈地打斗,而且不顧死活,總不能事先不商定好條件吧。”
  韋爾蒙聳了聳肩。
  “這可正是你想干的。一段時間以來,就想殺死我而不做任何解釋。總之,我們可以談一談,如果你愿意,但是要光明正大地正派地談!”
  “是這樣的!你今天晚上對我說,就在昂格爾曼家的晚會上,你聲明我們美麗的帕特里希婭是屬于你的。因為你喜歡她……那沒有辦法……你應該知道一點,你在她的身上是沒有絲毫權利的。”
  “我對我得到的,和她所給予我的是有權利的。”
  強盜的眼里閃出了凶光。
  “我反對……”
  “在這种情況下,你去找接待員吧。”韋爾蒙嘲笑著說,“有反對意見去那里正合适。”
  瑪菲亞諾,輪到他聳肩了。
  “你瘋啦!好啦,認真想想吧。你認識她還不到兩個小時。”
  “那你呢?”
  “已經四年了。四年來,我一直在她的身邊……我在窺視她,我在不露面地跟蹤她。她知道我在阿萊米家,對吧,帕特里希婭?有多少次我是在暗中跟著她呀!因為她也知道我愛她,我想要得到她,她是我的一切,一切……”
  “你說得好。”韋爾蒙冷笑著說,“但是,她如果是你的一切的話,而你,你對她卻是沒有絲毫价值的。對吧,帕特里希婭?”
  “比這還要差。”她很反感地說。
  “你看,瑪菲亞諾!好啦,滾吧,讓我安靜地呆在這個自由的位置上吧。”
  “讓你?休想。你對她來說是個陌生人……你看嘛,你知道她的生活點滴事情嗎?你知道她同時被阿萊米父子所愛嗎?”
  “你在撒謊。”
  “你知道她是亨利·阿萊米的情婦嗎?”
  “你在造謠。”
  “這絕對是真的。她還有了他的一個孩子呢。”
  韋爾蒙臉色變得慘白。
  “您撒謊……帕特里希婭……我求您啦。”
  “他說的是事實。”不屑撒謊的女人承認道,“我有一個孩子,一個現在已經十歲的儿子……一個我很愛的儿子,羅多爾夫。他是我的生命,是我的全部希望。”
  “一個她不能分開的儿子。”瑪菲亞諾補充道,“她讓人把他帶到巴黎來了,而且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強盜的話對奧拉斯來說是具有某种含義的,所以后者十分不安地問道:
  “這個孩子在哪儿,帕特里希姬?是否沒有任何危險?”
  她笑得十分肯定。
  “是的,沒有任何危險。”
  “您赶緊到他那儿去,帕特里希婭。”韋爾蒙很嚴肅地說道,“把他帶到盡可能遠的地方去。而且要馬上把他帶走。”
  瑪菲亞諾冷笑了起來。
  “已經太晚了。”
  帕特里希啞臉色慘白,跳了起來,眼睛里流露出凶光。
  “您這是什么意思?我今天早上還看到過他呢。”
  “是的,在吉維爾尼,對吧,在韋爾農附近的一位勇敢的瓦瓦塞爾媽媽家。再回那儿去呀,帕特里希婭,您在那儿再也找不到孩子和瓦瓦塞爾媽媽了。勇敢的女人今天下午把他給我帶走了。”
  帕特里希啞臉色大變。
  “您是一個無賴!一個惡魔!……這個孩子很脆弱,他需要精心的照顧!”
  “他會得到這些照顧的,我向您保證。我就是他的母親。”瑪菲亞諾以一种奸詐的嘲諷回答著。
  “我去報告警署!”帕特里希婭發瘋地叫喊著。
  “我完全具有小阿萊米的做父親的權利。司法部門會祝賀我把孩子歸還了他的父親的!”瑪菲亞諾耍弄地說。
  韋爾蒙的可怕的大手重重地砸到了他的肩膀上。
  “在司法部門之前,先是警署,它在等著你并且要和你清帳……”
  “警署還遠得很呢。”強盜說。
  “并非像你所想象的!我已經讓人給盜警處打了電話。他們的汽車五分鐘之內就會赶到這里。注意,听好……汽車的喇叭聲……他們來了……看到形勢了吧,瑪菲亞諾?等著你的將會是兩端有木條鎖的鎖鏈……拘留所……重罪法庭……還有斷頭台……”
  “還要逮捕亞森·羅平!”
  “你是神經病,對于警署來說,亞森·羅平是不可触犯的。”
  強盜想了一下。
  “那么,你有何提議呢?”他問道……
  “說出孩子在哪儿,我就网開一面,讓你從第二個秘密通道逃走,就這樣。快點吧。汽車已經到了門口了。孩子在哪儿?”
  “讓帕特里希婭陪我一起去。由她和我去處理這件事。她知道我所提的條件,她首先妥協,那我馬上就會把儿子還給她。”
  “那我宁肯死。”帕特里希婭低沉地說。
  樓下已經響起了第一陣鈴聲,韋爾蒙大聲吆喝著:
  “他們來啦!”
  他把一個手指按到了細木護壁板的一個凸出部位。
  “只要我按一下,前門廳的門就會打開。那我就按啦,瑪菲亞諾?”
  “盡管按。”瑪菲亞諾說,“那么帕特里希婭就休想知道她的儿子在哪儿。”
  韋爾蒙接了凸出部位。馬上就听到了樓下的嘈雜的人聲和腳步聲。韋爾蒙朝門口走去,迎住他們。動作像閃電般快,瑪菲亞諾朝一扇窗子跑過去,打開它,然后跨過欄杆,消失了。
  “這正是我所希望的。”韋爾蒙冷笑著說,同時又抓起他的槍,它的槍栓上有一個特殊的机關。
  夜色籠罩著花園,中間的花園所占的地方非常寬闊。
  “他,”韋爾蒙繼續說,“還得翻過三堵矮牆才能到第四堵高些的牆邊。他必須借助放在第四堵牆跟前的梯子才能爬上去,然后下到一條杳無人跡的小街上逃走。”
  “如果他沒准備這架梯子呢?”帕特里希婭問道。
  “他已經准備了。從這儿就能看到它的立柱。”
  年輕女人戰栗了。
  “如果讓他跑掉,那么我將永遠見不到我的儿子啦。”
  此時,警員們在下面叫了起來。維克圖瓦爾從她的房間里出來,下了樓。但是奧拉斯已經向他們喊了起來:
  “樓梯,先生們!在二樓,對面的門。”
  他以窗台為依托,端起了槍。
  “別殺掉他。”帕特里希婭懇求道,“那就會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儿子也會丟了。”
  “不用害怕。只是讓他的一條腿變得遲鈍一點。”
  人們听到了扣動扳机的聲音。但是沒有很大的聲響,沒有爆炸聲,最多只是一陣輕輕的呼哨聲。可是,在花園的另一頭,痛苦的喊叫聲響了起來,同時還伴有呻吟。
  韋爾蒙跨過陽台,再幫助帕特里希婭翻過去,然后扶住她,借助梯子的正面固定的扣釘下到了地上。
  三堵矮牆很容易地被跨過去了,在比前面几堵牆高出了許多的第四堵牆的牆腳下,躺著一個人。他在不停地抽動著,韋爾蒙用手電筒照著他。
  “是你,瑪菲亞諾?右腿肚子被打坏了,是吧?沒關系。我的大粒霰彈都是在消毒的高壓鍋里消過毒的,而且我還有一盒繃帶。把你的傷腿伸過來。仁慈的手會給你上繃帶的。”
  帕特里希婭靈巧地把一塊繃帶綁在了那不太嚴重的傷口上,此時的韋爾蒙正在敏捷地掏著瑪菲亞諾的所有口袋。
  “好啦。”他高興地叫道,“我抓住你了,我的坏蛋。我通過帕特里希婭,已經得到了你的成員名片。這里是你在紐約偷的馬克·阿萊米的和弗爾德的東西。”
  然后,他對著他的臉凶狠地說:
  “把孩子還給我們,然后我就把名片還給你。”
  “我的卡片,”瑪菲亞諾咕噥著,“我根本就不在乎。”
  “錯啦,我的孩子!你非常地在乎!這張有你在集團中的順序號碼的卡片,是你的唯一的頭銜標志,它決定了你在分配獲得的獵物中的利益。如果你不能在必要時出示它的話,你就不能算是集團的成員。因此,你就不能參加利益的分配。那你就肯定會陷入困境,我的小兔子!”
  “不對!”瑪菲亞諾爭辯道,“那里的人都認識我。我就說我的卡片被人偷走了。”
  “要有證据!像帕特里希姬或者是我這樣的證据。可是你誰的也得不到。這是希望的徹底毀滅。”
  “你忘了我手中有你們兩個人要的小孩啦。那我就把小孩看起來。”
  “不。你今天早上給我們把他帶來,然后我們交換。有來才有往。”
  “好吧。”傷者在思考了一會儿后說道。
  “你完全明白了。”韋爾蒙強調說,“如果到早上九點鐘孩子還不來,那么就祝你身体健康,我把卡片燒掉。”
  “真蠢!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呢?你把我的腿打傷了。我無法動彈了。”
  “确實如此。讓帕特里希婭重新給你包扎一下。然后你安心地休息,明天晚上,我們再來找你。然后我們三個人一起去解救孩子。同意嗎?”
  “同意!”
  帕特里希姬和韋爾蒙把他弄到大牆邊的一間堆滿花園用的椅子和長凳的小儲藏室里。他們把他放在一張長凳上,重新給他包扎,然后走出儲藏室,用鑰匙把門鎖了起來。
  之后,他們回到了房間里。
  “偷盜!”奧拉斯對帶著警員來的班長說。
  “真狡猾!你們怎么會把他放走了呢……其實我們并沒有耽擱時問。他是從什么地方跑走的?”
  “從花園里,他翻過了最外面的高牆。請你們認真地找一找。”
  當然,警員們的搜尋工作一無所獲。班長又回來問奧拉斯·韋爾蒙:
  “請問,您是什么人,先生?”
  “是你們在警署里稱為‘某個人’的人。”
  警員們惊奇地望了他一會儿,但是沒有做任何評論。
  “那么夫人呢?”班長又問道。
  “帕特里希婭·約翰斯頓小姐,美國記者,路過巴黎。”
  班長帶走了他的人員。
  這一夜,韋爾蒙睡在他房間的前廳里,因為帕特里希婭占用了這個房問。
  第二天一天沒有什么事發生。維克圖瓦爾給他們做了可口的飯菜,他們倆像老朋友一樣地親切交談著。到清晨時分,韋爾蒙給傷口在惡化的囚犯送去了一些吃的和大量的水。然后,他去午休一下,准備迎接可能是動蕩不安的夜晚,因為他并不相信瑪菲亞諾的話。這個家伙會交還小羅多爾夫嗎?
  當天晚上,奧拉斯和帕特里希婭來到了圍牆腳下的儲藏室。奧拉斯打開門,馬上發出了一聲惊叫……在他的手電筒的照射下,他看到儲藏室是空的。小鳥确實飛走了……沒有任何痕跡留下來……鎖頭,曾經用鑰匙鎖好的,好像看不出有被扭動的痕跡。樓梯也擺放在平時呆的地方。
  “這幫家伙真厲害。”奧拉斯气哼哼地說,“他們應該是從与我毗鄰的那幢樓里面穿過的。”
  “誰住在那里?”帕特里希婭問道。
  “沒有人。但是是我用做秘密通道的兩條路線,一條通向底層,一條通到二樓,直到我的房問。您昨天晚上看見的那一條……”
  “在您的房間里?”
  “是的,您很清楚……就是您夜里睡覺的那一問。您沒听到有人從那里經過?”
  “沒有。”
  “您絕對听到了,因為出入口就頂著床。另外,我真蠢……不是這樣的嘛!”
  “您是怎么猜想的?”
  “我什么也不猜。我知道,帕特里希婭,是您放走了瑪菲亞諾。”
  她發抖了,勉強地微笑著。
  “出于什么動机,上帝!”她大聲說。
  “他通過您的儿子控制您。他肯定對你進行了我不知道的恐嚇!這是對母愛的敲詐!”
  接下來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帕特里希婭低著頭,臉色蒼白,好像要哭似的。奧拉斯把手電光射向她,仔細地觀察著她。過了一陣子,他又若有所思地說:
  “他是通過您的儿子控制住您的。”
  她不作回答。他顯得動搖了,打著響指,然后不再多說一個字,哼著小曲走出了儲藏室,臉上流露出譏諷的神情。
  几分鐘過后,在恢复了心情之后,他想跟帕特里希婭再進行一次談話,以便了解她真正的意圖,但是他找遍了花園和房子也沒有見到她。帕特里希婭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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