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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費利西安……馬蒂亞斯……拉斐爾……


  “他已經死啦?”貝爾納丹問道。
  “我看像是死了。”
  羅平單腿跪在地上,撩起庫塞爾外衣的兩邊,里面襯衣上的一條細細的口子還在淌著血。庫塞爾的前胸挨了一刀。他已經不動了,臉色蜡黃。
  “看吧。”羅平說。
  他指了指他的一處老傷痕,就在脖子的下面。
  “啊,這,可是……”
  他把襯衣拉得更開一些。另外兩處傷疤出現了:一處在左肩;另一處在肋骨上方。
  “這是子彈打傷的。”貝爾納丹說。
  羅平憶起了小店主的話:“大家都以為他已經死了。”
  “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嗎,老板?”
  “噢!這并不太難。”羅平說,“他跟他的同謀有個約會……”
  “什么同謀?”
  “蒙代伊……不過你還無法明白……”
  羅平十分惱火,沒有做更多的解釋,可是形勢對他來說已經十分明确了。紅棕色頭發的人從韋基帶回了蒙代伊需要的情況。另一方面,蒙代伊已經馬上就要達到目的了,因為再過几個小時,他就是城堡的主人了,他也就不再需要這個打手了。所以,他毫不留情地把庫塞爾干掉了。現在,他相信自己可以不受制裁了。沒有什么要挾和敲詐好害怕的,不可能被揭發,也不用擔心笨拙的舉動了。
  突然一個想法閃了一下,羅平搜了死者的口袋,從里面找到一個裝了几張紙的舊錢包,其中就有一疊兩折的五十法郎的鈔票。羅平走到窗前,仔細地審視著。他還記得那一張鈔票的號碼。就是那一張,就是紅棕色頭發的人在蒙代伊寫字台里取走的那一張。可是,既然這張鈔票如此值錢,為什么蒙代伊沒有把它取走呢?這又是一個謎。不管怎樣,羅平還是把它放進了背心上的小口袋里。
  “老板!”
  貝爾納丹的聲音有點發抖。羅平轉過身來。
  “怎么回事?”
  “老板……他還沒有死。”
  “什么?”
  羅平猛地在尸体旁蹲了下來,此時庫塞爾也恰好睜開一只眼睛。他又勉強地睜開另外一只,然后輕輕地出了一口气。一個帶血的气泡在他的嘴邊破了。
  “最后一口气啦。”羅平低聲說道,“給我拿條濕毛巾來。”
  他摸了摸傷者的手。那手已經冰涼了。很顯然,庫塞爾活不了啦。
  “庫塞爾。”羅平輕輕地叫著,“您听見我在說話嗎?如果您听得到,就眨一眨眼。”
  眼瞼合了起來,然后又十分吃力地睜開。只是紅棕色頭發的人的眼神里多少有了點光。貝爾納丹回來了,帶了一件浸濕的衣裳,羅平用它來擦臨終的人的額頭。
  “是蒙代伊把您打的吧?他現在不再需要您啦。”
  眼瞼又動了几下。然后嘴巴在試著往外吐字,盡管很艱難,但最后還是喘息著說出了一個字:
  “圖。”
  “什么圖?”羅平十分性急地問道,“是哪儿的圖?”
  羅平馬上明白自己的問題太難回答了,于是馬上改變了提問的方式。
  “蒙代伊來這儿搶圖紙啦?”
  眼瞼呆著,一動不動。
  “不是?不是這樣?……這些圖紙在哪里?在蒙代伊的家里嗎?”
  眼瞼又張合了几下。
  “它們藏在他家中……好啦,庫塞爾,再努力一下子……為了复仇!那些圖藏在了什么地方?在他的辦公室里?”
  垂死的人的臉上表現出的只是一种可怕的痛苦的神情。
  “這多不人道,老板。”貝爾納丹小聲說。
  但是羅平向他投去凶狠的一瞥,貝爾納丹赶緊轉過臉去。
  “在客廳里?”羅平繼續問,“不是?那在什么地方?”
  一陣呻吟聲從庫塞爾的喉嚨中發出。羅平用耳朵緊緊靠著在做最后努力、要表達出某個意思的嘴巴。
  “你在說什么?……F……是嗎?……“F”字母,像……像費利西安?……然后又是什么?……M……像馬蒂亞斯?……還有R……像拉斐爾?……然后呢?……見鬼,庫塞爾,你不能停下來呀……還沒完呢。”
  傷者的腦袋歪向了一邊。羅平站起身來。
  “完啦。”他說。
  羅平雙手按在髓關節處,盯著尸体在看。
  “‘F’,像費利西安……‘M’,像馬蒂亞斯……‘R’,像拉斐爾……這并不明确。”
  “他是隨便說的。”
  “噫!不!他當時還沒有發譫妄。”
  羅平掏出表來看了一下,馬上跳了起來。
  “快走,媽的!兩點五十五分……公證員處的約會是五點鐘。”
  “哪一個公證員?”
  “別問啦……這是我的事……我們用三十分鐘找到藏東西的地方。我會成功的。”
  他往門口推著貝爾納丹。
  “可是,”貝爾納丹抗爭著,“尸体……總得告訴……”
  “算啦,看門的就是管這些事的。”
  他們走了很長一段路才找到出租汽車。羅平怒气沖沖。
  “戰前,你走不到兩百米就能遇上一輛汽車或者出租馬車。現在可好!……哈!簡直是災難……司机,去拉羅什福高爾街。”
  他坐到了座位上后,把手伸到了貝爾納丹的手臂下。
  “冷靜點,我的小伙子,冷靜點!”
  “可是,是您,老板,您……”
  “我?我從來沒有這么鎮靜過……你知道是什么緣故嗎?……因為我們就會找出它們來啦,那些信件!我不知道庫塞爾想說的是什么圖紙。再說我也根本不在乎它們……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蒙代伊在某個地方有保險柜,可靠的藏東西的地方,他把重要的文件資料放在那里……既然對他來說,信件像圖紙一樣重要,那么毫無疑問,他會把它們放在同一個地方的……”
  “什么信件?”
  “我以后再向你解釋……你總想什么都知道……首先,拿到蒙代伊的信。然后我們再去找圖紙……什么圖紙呢?……能夠讓庫塞爾臨死前仍念念不忘,那就說明它不是一般的東西……解開謎語的鑰匙是這三個開頭的字母……這也許是開啟保險柜的密碼……嘿,嘿,這個蒙代伊呀,真是太狡猾了!選用了他三個被殺害者的開頭字母……不用害怕,庫塞爾。你也是,你只是一個荒淫無恥的下流坯,可是蒙代伊是要為所有人償命的!”
  他放下了与司机相隔的玻璃窗。
  “您可以把我們送到芒特去,跑完這趟之后……您會得到丰厚的小費的……”
  他又把玻璃拉回原處,抓住了貝爾納丹的手。
  “你看,都安排好啦。這個好人對芒特很熟。我們有救了。別擔心啦……費利西安……馬蒂亞斯……拉斐爾……小孩把戲……等我拿到信后,蒙代伊就會向我招供了……看,我們這就到了,這就是特立尼達教堂。”
  他看了一下時問。
  “三點十分。不用太緊張了。”
  出租車在蒙代伊家門前停了下來,羅平跳下了車。
  “您就在那儿等我們。我們不會耽擱太久的。”
  羅平按響了門鈴。房門被老用人打開了。
  “您好!”羅平興沖沖地問候道。
  他推開老人,在貝爾納丹身后關上了房門。
  “怎么……先生們。”用人喃喃著。
  “別惹我們發火。”羅平警告說,“你的主人們走啦。你一個人在家。你不愿意別人損害你。那么你就老老實實地听話。否則,就堵上你的嘴,把你捆起來。明白嗎?”
  “可是沒有什么好偷的啦。”
  “誰告訴你是偷東西啦!我們來只是參觀一下。在前面帶路。”
  可怜的人怕得不得了,貝爾納丹只好抓住他的肩膀扶了他一把。
  “從客廳開始。”羅平命令道。
  他們走了進去。羅平注意力高度集中,長時間地看著家具和圖畫。
  “您不搜查嗎,老板?”
  “我不正在搜查嘛。”
  “我如果是蒙代伊。”他想,“那么,我知道,只要我一轉過背去,貝阿特里斯會到處找的。那么,這里不可能有一件東西沒被摸過、被仔細檢查過。抽屜也都是空的;圖畫也都被触摸過了;牆也被敲過听過了……怎么辦呢?”
  他們走進書房時,羅平想起來,把秘密抽屜打開,它已經空了。然后他們又走進飯廳,走進廚房。
  “我們到房間去。”
  “可是它們還沒整理呢。”用人十分反感地反對著。
  “又是一個理由。”羅平說。
  他在蒙代伊的臥房里轉著,鑲鏡子的大衣柜門大敞著。一件睡衣扔在床邊,洗漱用具亂七八糟地擺在洗臉盆的架子上。羅平什么也沒有碰。他雙手放在口袋里,就這么過了一遍。
  “四封信。”他想,“這不會很厚。這很容易藏起來。可是圖紙呢!這些圖紙,不可能疊得很小的。總得有個地方放呀!”
  他在挂衣服的地方停了一會儿,里面有一件無尾常禮服、几套西服,一些領帶和几對鞋子……“費利西安……馬蒂亞斯……拉斐爾……耐心一點!我能找到的。我不可能找不到。”
  他又走進貝阿特里斯的臥室。
  “別進去,老板!”貝爾納丹喊道。
  “什么?因為你認為這是他妻子的房間?……你還這么正直、高尚!這完全可以看作是蒙代伊夫人不會想到要搜查的藏東西的唯一的地方。”
  這里,床已經整理好了。沒有一件亂扔的衣服。在床頭小桌上,還有一張小西爾韋斯特的照片。費利西安、馬蒂亞斯、拉斐爾……沒有聯想到堂兄弟存著的東西。
  “別站到那里看著我,蠢家伙!”羅平气哼哼地喊著,“到下面去等我吧。”
  羅平走出房間,對是否再到上面去遲疑不決,最后他坐在了最高的一級樓梯上。他雙手抱著頭,閉上了眼睛。
  “我沒找准,這是肯定的。我走來走去。我像被關在房里的大胡蜂一樣,從這間屋跑到另一間屋。我忘記庫塞爾要死時,已經沒有力气說話了。可是,一切都在這里。庫塞爾不會再去找麻煩和要小聰明了。當您只有一點點意識時,也就不會再給別人出謎語了。從這一點上,我得出結論……該死,我該得出什么結論呢……我有事實在眼前,但是我無法讀懂它……費利西安……馬蒂亞斯……拉斐爾……是啦,我有了。与堂兄弟沒有絲毫關系。是我自己走錯了路。确實很誘惑人……媽的!庫塞爾說的不是姓名的開頭字母,而是音節,他努力想說出的整個字的開頭部分……”
  他猛地站起身來,跑著下了樓梯。
  “您找到啦,老板?”貝爾納丹問道。
  “當然啦。几點啦?”
  “三點三十五分。”
  “見鬼!我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了。我老了,貝爾納丹。跟我來。”
  他走進廚房,笑了起來。然后他朝挂日歷的那面牆走過去。可是,他并沒有像上次夜間造訪時那樣撕下一張日歷來,而是把日歷掀起來,從釘子上取下來,然后触摸著后面的牆。廚房里的牆面都貼了白瓷磚。他轉動了其中的一塊,于是一個小洞顯露了出來。羅平把手伸進去,取出了折疊得十分整齊的一疊紙。他數了一下。共四份!一共有四份!他高高地把它們舉過頭搖晃著。
  “信,貝爾納丹。別這個樣子。這可是重大的時刻呀,真的。不過也沒有什么好張口結舌的!這是多么簡單的事呀!……F……M……R……我把它們從開頭的字母變換成音節,我就有啦……好啦,小小的努力……我就得到了:蜉蝣……像人們在說某件事情是蜉蝣時……你看,這多蠢呀。只是,蜉蝣,它并沒有什么意思。它說明不了什么,因為庫塞爾無力將整個字說完……而這個字,你現在有了嗎?……日歷,是的……日歷就指出了蒙代伊在牆里做了手腳,然后用日歷把這活動的貼面磚遮掩起來……沒有比這更實際、更簡單、同時又更難找的了……值得欽佩!”
  他又搜了一下洞里面。
  “圖紙已經不在了。拿好這些東西,貝爾納丹。我們的這個人已經不需要這些信了。所以,他把它們留下了。可是圖紙,他肯定還想著要用的,而且會很快就用,我是這么想的。”
  他把瓷磚和日歷安放回原處,把信件裝到口袋里。
  “貝爾納丹,你在這里好好陪著這位先生,直到我回來。我把他交給你。他一個人呆著,他很可能會去報警的。誰知道呢。盯住他,別馬虎大意。我不會要很久的。”
  他一陣風似地跑出房子,跳上了出租車。
  “去芒特!小麥市場廣場。”
  不到一個小時之后,出租汽車停在了一個三角形的小廣場上,廣場四周是帶小院的老式房子和已經消失了的教堂的斷壁殘垣。羅平十分大方地付給了司机錢。
  “不過不要走。我還要用您的車回巴黎去。”
  公證人家門的盾形標志就在附近閃著光。他看了看表。
  “好。我准時赶到。我知道有人會不高興啦,那又怎么樣!”
  羅平推門進去,走進像是一條走廊的地方,兩邊的牆上貼滿了告示,但是他的目光馬上就尋到了貝阿特里斯。她在那儿,坐在唯一的一條凳子上,樣子從來沒有這么沮喪過。
  “公證人還沒接見你們嗎?”他突然不安地問道。
  “見過了……我丈夫那么焦急,我們提早赶到的。于是,做了……我簽了字。”
  “什么?”
  “做好了……我簽了字。”
  羅平坐到了她的身旁,心慌意亂。
  “可是,您的丈夫……您的見證人……都已經走啦?”
  “是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已經精疲力盡了……”
  “我把給您的信可是帶來了!就在這儿……我答應過您的……”
  她做出高興的動作。當她用戴手套的手去接這些信時,手在發抖。
  “請您放心。”羅平補充道,“我沒有讀它們。”
  “謝謝。噫!謝謝。”她咕噥著。
  “您不應該再呆在這儿了。人們會覺得奇怪的。來吧,我有一輛汽車。我把您送回家去。”
  他向她伸過手去,他們一同上了出租車。
  “去巴黎。去拉羅什福高爾街。”
  他們在路上始終沒說一句話。羅平本來可以失禮地向她講述庫塞爾,談他的死以及他如何千辛万苦地找到這些信的;談貝爾納丹·他正在監視著老用人。貝阿特里斯當然也知道,羅平根本就不是儒爾迪厄律師。但是過多地去談這些也沒有什么用處。就在她陷入苦惱的思索之中時,他本人也在想,他如何運作才能讓蒙代伊把吃下的東西全都吐出來。因為蒙代伊胜利了。現在,對蒙代伊來說,信件已經失去了它們的价值,而且蒙代伊肯定會把它們交還給自己的妻子的。蒙代伊終于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他掠走了遺產。而羅平總是碰上同一個難題:無情地揭發他,證明他是三次凶殺案的唆使者以及他殺死了自己的同謀,而又不損害見阿特里斯的聲譽。可是,也許還有一個辦法……羅平在腦子里反复地想著,所以當出租車到站時,他吃了一惊。貝阿特里斯打開了車門。
  “不,”她說,“別下車……現在,我無法向您表達我的謝意……請給我一點時間……”
  她穿過人行道。羅平給司机塞了一張鈔票。她現在已經在用鑰匙開門了。
  “等我一下。”羅平喊道。
  “他匆匆赶上她,跟她一同走到客廳門口。”
  “我要向您解釋……有個人……”
  貝阿特里斯看到老用人和貝爾納丹并肩坐在長沙發上。
  “呂西安。”他喃喃著。
  羅平把昏倒的貝阿特里斯接在了怀中。
  我又看到我的朋友站在壁爐旁,一只肘放在大理石面上,以十分自然的神態在向我講述一個故事。他如此經常地把我從一個惊奇帶到另一個惊奇,使我都不想到近在咫尺的劇院去了。可是這一次,惊奇竟在我的眼前發生了。因為他大笑了起來。這個男孩子的笑聲,如此憨直、又如此狡黠!沒有听到的人是想象不出羅平的青春的活力、心血來潮、和無憂無慮的力量的。
  “嗯,是的。”他說,“見阿特里斯原來的情人,小西爾韋斯特的父親,在法蘭西喜劇院傳遞戲票,然后又去拉雪茲神甫公墓的人,總之,呂西安·德勃呂納,就是貝爾納丹。而我卻像個傻蛋一樣,我沒有一刻怀疑過事實……那么讓我再重新來過,因為您會認為我要讓我們的貝爾納丹說出秘密!他讓人關了十七年,被發送到一個營地,在那儿他有時間明白他那樣對待貝阿特里斯,純粹是不懂人情世故。懊悔、失望。您毫不費力地想象到長期的監禁讓他反复地思考了自己的羞愧、悔恨、气惱和憤怒。在同一個營地,還有一個很友善的小伙子,我曾經向您提過的:塞巴斯蒂安,他是我的一次奇怪冒險中的戰友。而塞巴斯蒂安成了他的朋友。呂西安被激怒了,心慌意亂地,他認為自己應該去复仇,他抱怨所有的人。他就像您所說的那樣要‘學坏’了。塞巴斯蒂安,冒險說服了他,而且告訴了他怎樣能夠找到我……就這樣,我信任了呂西安·德勃呂納。在跟我一起行動時,他想改名字。我呢,您知道我是無所謂的。當時,我避免去問他的過去。塞巴斯蒂安給我的介紹已經足夠了。如果呂西安,或者什么貝爾納丹這個牲口早些向我說出真實情況,我會省去很多無益的瞎想的。可是沒有。在為我做點小事的同時,他想偷偷地把貝阿特里斯的蹤跡找到。我隨后跟了上來:他們交換的信件,他們的死灰复燃的愛情……所有的童稚的、感人的謹慎……我只強調一點:貝爾納丹內心里還是感謝蒙代伊發現了這些信并把它們保存起來的。”
  “一切都是由此引發的。”我說。
  “确實如此。”羅平說,“貝爾納丹向我保證,他打听過了,在蒙代伊的豪宅里有能夠讓我感興趣的東西……我最終還是同意干了……他本人不敢單獨行動。我希望在假裝找值錢東西時,可以把手伸向這些信;或者是由我來發現它們,而對它們又不重視。我呢,我承認剛開始時有這么一個什么都要別人教的年輕人陪著是很有趣的。遺憾的是,我沒覺察出這個年輕人是個危險的反對勢力。我那天晚上發覺了,只是晚了一點,這也是我的教訓,即當我在達武元帥墓前被別人打蒙之時。”
  “是他呀!”
  “肯定啦!”羅平一面說,一面以羞愧的神情揉著脖子。“他以為我要去取那束花。另外,也是我的錯。如果我沒有那么喬裝改扮的話,他也就會認出我來了。不過,也許我還是會挨打的,因為他不會允許我拿走寫給他的信的。當人們相愛時,人們是不想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的!”
  我的朋友很久沒說話,靜靜地陷入了回憶之中。我借此机會把他剛講給我的故事印在了我的腦海中,為了不忘記它們,我是從來不做筆記的。那么,不是庫塞爾打昏的他,像他剛開始時想的那樣,而是貝爾納丹。于是我有了一個想法,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告訴他,就是想了解他的那些膽怯的廉恥心。可是,羅平做為羅平,是否表現出對貝阿特里斯比對她的利益更關心呢?貝爾納丹哪儿來的故弄玄虛,由于某种早有的嫉妒他根本就沒有敢把它吐露出來。當我要把這些事謄清之時,我決心不忽略掉這類事情。
  羅平,帶著那种只屬于他本人的預見才能微笑地望著我。
  “您在想貝阿特里斯?”他問道。
  “确實如此。我猜想您的貝爾納丹最終將被迫把實情全部說出來。”
  “那當然啦。他全部供認了……以及我們為什么要到她家里去,他為什么朝她的丈夫開槍。當然,對這些,她全都原諒了。”
  “可是您呢?……她也原諒您是亞森·羅平了嗎?”
  “我肯定她會的。您看出沒有,即便我是凶手,她也准備忘記掉。因為我是為保全她的名譽和她的儿子而戰斗的。”
  “那么蒙代伊呢?”
  “我把他放到了最后。”羅平說,“一個如此奇特的結尾,沒有任何人愿意相信這一點。可是再也沒有比這更真實的啦。不過讓我隨后再談它吧。當貝阿特里斯和貝爾納丹沉浸在抒發情感之中時,我把用人找到了一旁,認真徹底地審問了他。我從他那里得知,蒙代伊早在同他妻子一同去芒特旅行的前一天就准備好了一只包羅万象的箱子……”
  “都是些什么東西?”
  “蜡燭、鋼釬、一把錘子、好几盒火柴……一個搬運行李的工人來到家把這件行李放到了東站的行李寄存處……東站,您現在明白了吧?”
  “您想說他打算去蘭斯,然后去城堡吧?”
  “很明顯。他這么急著要去那里。我只得去拆開這對年輕的情侶。在好好地給了老用人應該得到補償之后,我帶走了貝爾納丹。他會對我有用的。”
  “別把他留在可能受到危害的地方。”貝阿特里斯對我指示道。
  在把手伸給我之前,她猶豫了一下。
  “‘——祝你們好運……儒爾迪厄律師。’她說。于是我明白了,我在她的眼中始終是孤儿寡母的保護者。”
  “在羅平表現出來的活潑詼諧中有一絲傷感。我假裝沒有看出來。”
  “回到蒙代伊身上來吧。我急于想知道他的情況。”
  “我也一樣,我當時也很著急。”他笑著說道,“但是在去韋基之前我還有點准備工作要做。但是,請相信,我的要了解真相的心情与您的一樣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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