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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三天


  山谷療養院的管理員葉列娜·雅可夫列芙娜在值全天班之后應該休息三天。這個療養院所接待的人有按計划來的,也有單獨來的。這里的療養證有從上到下售出的,也有現買現賣的;從時間上看有24天的,7天的,甚至還有3天的(多是那些利用周未進行保健活動的人)。這里的生活秩序總是顯得亂糟糟的。因此在值班管理員之間以及其他工作人員之間非得經常保持聯系不可。當葉列娜·雅可夫列芙娜第二次接到問及卡敏斯卡婭的電話時,一點都沒感到惊奇。
  為提供單人房間索取賄賂的把戲,她已玩弄很久了,可一次都沒有敗露,以至她放松了曾惕。當然,對卡敏斯卡婭的處理上有些疏漏,但醒悟過來時已經晚了。她自己怎么把10天前市內務處來電話為這位莫斯科小姐訂單人房間的事給忘了呢?還忘得一干二淨。昨天,當值班員鮑羅芙科娃打電話問為什么513號房不再加入時,葉列娜·雅可夫列芙娜按習慣撒謊說,是有電話提出這种要求的。對療養院來說,類似這种級別的電話歷來都是常有的事,最平常不過了。他們也從不登記,從不核實。可是,放下听筒之后,她突然想起來還真的有一個電話,而且由城市內務處打來的。哎呀,真糟糕!
  葉列娜。雅可夫列芙娜仔細一想,也無所謂,沒什么可怕的。為什么卡敏斯卡婭自己不提有關她的電話的事呢?肯定是因為難以啟齒,或是為某些事不愿意對打電話的人欠下什么,于是便宁肯自己花錢。看她的穿著,這筆錢不是小數。她大概是這樣的人:第一,既然她連后門都不想使用,決不屬于那种非同小可的人物;第二,她雖不富有,但很高傲。葉列娜·雅可夫列芙娜多年在療養院工作,學會了第一眼就能辨清人們的要求和癖好的本領。像卡敏斯卡婭這樣的人是不會上告和揮舞權力大棒的。況且……既然她不好意思利用后門,就更不可能承認行賄了。一旦她的警察局的后台問起為什么她住在雙人間的話,她肯定會回答反正都一樣,甚至還會說一個人在雙人房間更寬敞。
  葉列娜·雅可夫列芙娜思前想后便得出結論:沒有什么被揭露的危險。然而,從客觀上看實際情況并不正常。為什么把卡敏斯卡婭安排到雙人間?万一出什么事,管理員決定把責任推到電話上來保護自己。而且電話不是市內務處打來的,而是俄國莫斯科內務部來的。莫斯科內務部可是個非同小可的机构。既然他們要求把卡敏斯卡婭一個人安排在雙人間,就是說這是一种需要。誰還敢問呢?
  第二天,當有人又給她打電話時,她便直截了當地聲稱,關于卡敏斯卡婭的問題,莫斯科內務部曾有電話吩咐。
  尤里·費多羅維奇·馬爾采夫在電話里耐心細致地解釋自己的導演构思。
  “片中必須有一個七八歲男孩的形象,否則一切都沒有意義。”
  “情節是那樣的嗎?”
  “是的,是的,這正是情節的一部分。你要明白,在我們的第一方案里,男孩是個被影射的人物,母親和情節‘代替’他出場,就像侍從代替國王一樣。現在我需要他出場。”
  “但這不大可行,您清楚。我們不能強迫孩子參与這种事。”
  “想辦法嘛!也許可以用蒙太奇手法?嗯,我不知道,你們總歸是專家呀!”
  “那么,沒有男孩的形象無論如何不行嗎?”
  “不行,他体現全部思想。”
  “好吧!我們考慮考慮。您想過這需要多少錢嗎?”
  “這是我的事,我做決定。同時不要忘記,衣服應當和照片上的一樣。”
  尤里·費多羅維奇放下听筒,邊思考邊翻閱記事本,接著又撥動電話。當有人答話時,他簡明地說了一句:
  “馬爾采夫,我同意。”
  緊接著電話又響了。
  “媽媽,你好,你感覺如何?”
  熱尼亞·薩赫諾維奇是位招人喜愛的,長著一對明亮眼睛、淡黃色頭發的男子。這位山谷療養院的電器技師在下班之后便開始編排近几天的工作計划。雖然他的行為舉止略顯輕浮,但卻非常講究方式方法,做事有章可循,按部就班,有時竟達到令人討厭的地步。
  就說女人吧!隨著夏季的結束,療養院里的年輕人明顯地增多了。一方面,年輕的女人多了,可以跟她們玩一玩。另一方面,相近年齡的男人也多了,這很可能有利可圖。主要是看如何合理分配力量。
  到今天為止女人已達24人之多,電器技師雖精力充沛,但還沒有顧及她們。按熱尼亞的評价,其中至少有15個是相當不錯的,6個不怎么樣,剩下的3個都是苦命相。不過,他選擇獻殷勤的對象并不只看外表。薩赫諾維奇把所有的候選對象比較一番之后,收卷起面前的名單,最后只确定4個人。
  其一,年輕的、長著棕色頭發、面帶迷人雀斑的女孩,住豪華套間旁邊的雙人間。
  其二,35歲左右的靚麗的黑發女人,耳朵和手上都戴著華麗的鑽石飾物。熱尼亞認為,對付她非常容易。在療養院戴鑽石飾物是愚蠢的表現。
  其三,淡黃發女人,樣子并不好看,年齡也看不准,既不講究穿著,也不化妝,一定是個老姑娘。這些人常常格外敏感,出語尖刻。也好,應當首先去對付她。
  薩赫諾維奇的第四個“獵物”是一個隨同年紀不輕的母親一起來山谷療養院度假的。其實,吸引熱尼亞的倒是那個整日圍著方格中、坐在陽台躺椅上的母親。肯定她也看到了許多感興趣的東西。
  現在再說男人們。要選兩個不是同時來的,但又住在一起的人。為策划這事熱尼亞需要兩個從前互不相識,但在療養院又成為狗肉朋友的男人。他們及時行樂,而后各奔東西,正如常言所說的“人一走,茶就涼”。薩赫諾維奇早就做好了准備,只剩最后決定什么對象了。他想了一會儿,又看看樓層圖,便帶上自己的工具箱徑直向240號房間走去。
  娜斯佳譯完一個自然段,伸手去取表。可能到吃晚飯的時間了。已經很餓了。表不在原處。她移開桌子上的紙,查看了床頭柜,翻遍衣服口袋——都沒有。想到手表可能掉在地上,于是一只手撐著腰,另一只手扶著椅子,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向桌子底下尋找,還是沒有發現。然而卻發現在牆角的桌子腳旁有一個電話插座。看來,山谷療養院并不是樣樣東西都從“僵化”時代留存下來。電話就從各個房間拆去了。那么,表在哪儿呢?多半是她忘在按摩師的辦公室了。是的,很可能在那里。
  娜斯佳先打開通向陽台的門,讓煙霧散去,然后鎖上房門,沿玻璃走廊朝隔壁樓的治療室和浴場走去。按摩師的辦公室已關閉。坐在門前的守衛說,按摩師工作到16點。沒有經過他的允許決不能開門,雖然鑰匙就在他手上。娜斯佳笑了,暗暗在心里把這句話翻譯成蠻橫的官腔:“我,肯定能幫助你,但我有權拒絕,而且我喜歡運用這個權力并以此体驗到自己的權威。如果你像樣地求我,卑躬屈膝,那么我很可能答應你。”這一切都顯露在老頭儿的臉上。娜斯佳轉身走了。這一天她忍受的屈辱已夠多了。
  她又想到表可能丟在浴場的更衣室,便轉過樓角朝另一個人口走去。一位守門的老奶奶相當和气,沒費口舌就放她進去了。在更衣室還是沒找到。當她磨磨蹭蹭地走在走廊上時,听到門背后傳出談話聲。一個是不熟悉的柔和的男中音,另一個是教練卡佳的聲音。
  “真漂亮,非常精致,像是卡斯利鑄造的工藝品。你從哪儿弄到那么美的東西?”卡佳問道。
  “別人送的。”男子回答。
  “我要給丈夫買一個就好了。”
  “我原以為只有我們男人在背叛妻子時才送禮物的,難道你也有罪要贖嗎?我的小鳥!”
  “去你的。”卡佳哈哈大笑地說。
  娜斯佳回到房間之后,想想鄰居老太婆說到療養院道德解放的話并沒有夸大其詞。晚飯她又遲到了。看了看所剩的咖啡、鄰居昨天來訪時留下的餅干,數了數所剩無几的現金,娜斯佳還是決定到酒吧簡單吃一點。反正總得求繼父寄錢來。
  她喜歡這間酒吧。暗淡的燈光、角落里的軟椅、牆上的畫、柜台后面站著的彬彬有禮的年輕人。娜斯佳要了咖啡和兩個餡餅,坐在窗前的小桌旁,思考著她感到譯得不貼切的句子。
  “可以嗎?”
  她面前站著一位手里端著茶杯、樣子討人喜歡的淡黃發年輕人。他穿著牛仔褲、淺色的意大利高領運動衫和皮夾克。酒吧間有許多空位,他顯然想認識她。娜斯佳粲然一笑。
  “您喜歡窗外的景色嗎?”
  她張開不拘禮節的网,好奇地等待著淡黃發男子鑽進去。
  “是啊!從這儿看出去,景色真美。”他把茶杯放到小桌上,坐到旁邊,同時應答了一句早想好的話。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反正我坐在哪儿都一樣。”娜斯佳笑得更加嫵媚動人。她說著端起茶杯、餡餅走到另一張桌子。
  她不想表現得粗俗無禮,但又不想和淡黃發男子結識。她早就發現,許多最普通的詞句反倒能把人置于進退維谷的境地。這使她想起一個游戲。也不知何時定下的規則,所有的人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要參加。當有人問“可以嗎”的時候,應該怎樣回答呢?“不,不行”太粗魯;回答“可以”,就會提供談話的借口;而如果根本不想搭訕,坐在那儿不說話,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同樣無禮。
  吃完餡餅,喝完咖啡,她正想离開,那個淡黃發男子又走到她面前。
  “祝賀您以‘优秀’通過測試。”他煞有介事地說。
  娜斯佳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輕輕揚了揚眉。
  “您以优雅的風度很自然地讓我明白,我被您甩了,而且甩得非常得体。太棒了!往往姑娘們或是撒謊說她們那張桌子有人,雖然整個晚上她們都一個人坐在那儿,或是說些粗魯的言語。阿娜斯塔霞·巴甫洛芙娜,您是絕無僅有的。您就這樣斷然拒絕和我認識了嗎?”
  “怎么說呢?”娜斯佳聳了聳肩說,“您本來對我的了解就夠多了:名字、父稱,甚至說出‘自然’和‘絕無僅有’這些話。您還想知道什么呢?”
  “別生气,阿娜斯塔霞·巴甫洛芙娜,我只不過利用職務之便在登記處看到住513號房間的有魅力的女人叫什么名字。您整天像蜜蜂一樣在打字机上敲打個沒完,看到這些我連气都喘不過來。好吧,如果冒犯您了,就請懲罰吧,我悔過。”
  淡黃發男子帶著懊悔的表情鞠躬道歉。
  “年輕人,我有眼睛,而人類發明了鏡子。感謝這個發明。于是我就有可能看見你,也看見我自己。您年輕、漂亮、精力充沛。我比您大,身体纖弱,而最主要的是——完全沒有女性的魅力。我穿著朴素,您任何時候從我身上都体驗不到一個女人的樂趣,這無可爭辯。此外完全可以看出,您聰敏而有思想。我的舉動您理解得很准确,而且善于用言語表達出來。由此我不能不得出結論,您對我有所希求。”
  娜斯佳停頓片刻,好讓淡黃發男子有机會插話。此情此景已不可使她感到好笑,相反倒感到气憤。這個美男子到底想要她做什么呢?她在頭腦中迅速地搜尋著休假前所處理的各种案件。很可能這是一個從莫斯科跟蹤而來的“尾巴”,或者是當地警察局派來的什么人來了解對她安置的情況。也可能是刑偵處的頭目謝爾蓋·米哈依洛維奇突然醒悟過來,想起沒有完成向戈爾杰耶夫應允的保證。這不大可能。當然,生活中什么事不會發生呢?
  “那么,您還想對我說什么嗎?好吧!一切順利!”
  她熄滅香煙,站起身來。
  “您的微笑可真迷人!”年輕人憂傷地說。
  娜斯佳邊上樓邊想:“這不是我的笑容,是我從女演員那儿偷來,練了一個星期才學會的,以便像今天這樣,在想要表現自己是格外善良的時候使用。你,小伙子,并不笨,但我還是能騙你一下。”她想著,為從淡黃發的毛頭小伙子手中脫身而感到痛快。這是第一個錯誤。
  在娜斯佳离開房間的時候,房間里通過風,變得冷冷的。她決定先淋個熱水浴,房間里也會暖和一些。她用手指揉著疼痛的腰部,把背對著熱乎乎的水流,感到十分舒服。痛痛快快地洗完之后,她用毛巾擦干身体,也不看一眼便伸腳去穿她的橡膠拖鞋。腳触到的卻是又濕又涼的瓷磚地。娜斯佳這才發現拖鞋不在自己游泳回來后放置的位置,而稍遠了一些。奇怪!多年來她的行為已達到机械的地步:不管她在哪儿,在家里或是出差在外,總是把橡膠制的“越南貨”放在一出浴池正好穿得到的地方。她頓時渾身發冷,便急忙裹上睡衣,走出浴室。初看上去,一切都原封未動,但仔細觀察,她發現:有人到過這里,有人翻動過她的東西。
  她忙不迭跪到地下,疼得几乎沒喊出來。她從床下拖出旅行袋。旅行袋被推到了里面去,她知道自己彎腰很困難,從不會那樣放的。她急忙翻看內口袋。證件還在,上帝保佑,而且放得和平時一樣。
  在240號房間里三個男子正在喝白蘭地。
  一個是莫斯科人,叫柯里亞·阿爾費洛夫。他來山谷療養院治療在一次汽車事故中所受的外傷。他是司机,為一個股份公司的總經理開車。那次事故中柯里亞并沒有錯,他非常本分,因此也沒有給他造成很大傷害。但手臂的骨折處接合得不好,出現了复雜情況,于是醫生建議阿爾費洛夫到療養院,而且是能有效醫治外傷和運動器官傷症的山谷療養院。
  柯里亞個頭不高,略顯瘦削,長著一身的健美肌。雖然他外表相當平常,但從來沒有因為不受女人的青睞而苦惱。他從童年就練習体育項目,參加過自行車比賽,一連几個月投入体育訓練營地的集訓,于是有机會欣賞和看夠了那些年輕的姑娘們,以至于他快20歲時反倒對她們不屑一顧。他開始喜歡年齡大一些的女人。在阿爾費洛夫看來,她們更聰明、恬靜和富于經驗,善于培養和建造舒适的天地,而最主要的——她們并不急于与他結婚。如果說年輕的女孩子看重的是臉龐,那么成熟的婦人珍惜的卻是精力充沛的身体。她們既不會注意柯里亞折斷過的鼻梁,也不會注意他過早的謝頂和不高的個頭。
  240號房間的第二個人巴威爾·杜布雷宁与他鄰床的病友完全相反。他在鄰近的城市居住和工作,而到山谷療養院主要是打算來消遣一番。這里比起達哥美斯療養院舒适得多,而且療養證又比那里便宜。所以這里的女人并不那么奢華,這一點倒沒有使他不安。他恬不知恥地想:脫光衣服的女人都一樣。近30歲的他對此多次驗證過。与此同時他打算在療養院治療一下几年前跌傷的腳。當時他醉醺醺地与人打賭,他穿著別人的滑雪板,而且事先沒配好合适的帶子便從山上滑下去,因此,有一只鞋在危急時刻沒能從滑雪板上脫下來。從此杜布雷宁每逢天气變化時便有點跛。
  熱尼亞是他們倆新認識的朋友。他提出的建議听起來很不尋常,但很有吸引力。用女人打賭,簡直瘋了。而且這地方的女人有那么多。他,杜布雷宁,高個頭,体格勻稱,婆娘們為之傾倒的美男子,何不當個百万富翁才走呢!
  “我可不是淫棍,”熱尼亞一邊大口地吃著熏腸,一邊說,“我不堅持你們非要把她們抱到被窩里去。征服女人指的是贏得她的心,這就夠了。利用不利用她的默許,這是你們的事,要看情緒。打賭的條件是讓女人和你們談上6個小時的話,同時邀你們到她房間去和你們單獨在一起。僅此而已。”
  “就這么多嗎?”巴威爾輕蔑地問了一句。
  “不要想得太簡單。要一個女人用6個小時的時間和你談話,而且要使她不感到寂寞無聊和不把你攆走——像從火車上卸煤那樣。你試試就知道了。假如這很容易,我就不會提議賭錢了。對女人應當引誘,明白嗎?”
  “可怎么來監督檢查呢?”半信半疑的阿爾費洛夫看出了其中的詭計。
  “問得好,”熱尼亞贊同地點點頭,同時給每人斟上酒,“我提議采用敘述從与女人的談話中得知的一切作為檢查方法。而為了杜絕胡編亂造的東西,你們要讓她們講述:她們是怎樣在這里,在山谷療養院度過時間的;和什么人交往;她們的鄰居是些什么人;喜歡不喜歡這里的醫生和護理人員,等等。總而言之,要那些可以查實的內容,她們給你們講的內容越多,也就是說,你們的談話時間就越長。一切都非常簡單,怎么樣?”
  “真狡猾!”柯里亞說著哈哈大笑起來,“我早就想出來了。我認識了一個女孩——我們鑽進樹叢,讀小說,進電影院,而后我回到這里吹上一通,吹得天花亂墜,說什么她的童年多么痛苦,她的父親,一個酒鬼如何如何打她。不是很好嘛!”
  熱尼亞不解地看了阿爾費洛夫一眼。簡直是個農夫,打算胡編,還老實承認,編起來也不會高明的。是不是先不動他呢?
  “條件你們都清楚了吧?那么,我們就來討論規則。賭注——10万。女人通過抓鬮來選定。比如,你,巴威爾,抽到102號房間的姑娘。大家每人押10万。你贏了——我們的20万就拿去;若輸了,我們就收起你的10万,然后對半分。明白了嗎?”
  “好像……”柯里亞現出遲疑的神情。
  “還有,如果你役纏住那女人,她的籌碼就加一倍。這就是說,如果第二個人愿意去追逐她,賭注為20万;如果事情輪到第三個人去做則為40万。”
  “收80万是因為胡扯了6個小時嗎?噢,熱尼亞,你拿來吧!我打算今天就開始。為吹牛的成就干杯!”杜布雷宁舉杯一口喝干了。
  “那就開始抓鬮吧!”
  薩赫諾維奇拿出名單、鉛筆和一張白紙。他把紙撕成几塊,在紙上寫下房間號,再把它們卷成團,扔到一只空杯子里。
  娜斯佳·卡敏斯卡婭几乎一夜沒合眼,雖然她想盡力排除周圍發生的一些反常現象,但卻無濟于事。真不知圍繞她要發生什么事。先是漂亮的淡黃發小伙子在酒吧間出現,同時有人光顧了她的房間。只是個普通的小偷嗎?可笑,她的外表完全与她的經濟狀況相符的。看來是個瞎子,本來看看她的內衣和絨線衫,就不會相信房間里有什么貴重的東西。那么,要在房間里找什么呢?這事与酒吧間的那個小伙子有聯系嗎?那個小伙子不尋常,這一點很清楚。
  而另一方面,她也許是無中生有,庸人自扰。娜斯佳從被窩里鑽出來,光著腳啪嗒啪嗒地走進浴室。浴室的牆上挂著一面全身鏡,她對著鏡子審視自己。身材健美,線條勻稱,兩條腿值得驕傲。頭發又濃、又直、又長,如果用發刷梳理一番,可以成為最引人注目的披肩發。發色不明朗,既不是白色,也不是褐色。端庄的臉龐,筆直的鼻梁,明亮的眼睛。但為什么沒能給人造成這种印象呢?可能是因為她身上缺少內在的激情和活力,因此,外表才顯得萎靡,步履沉穩,也缺少有穿時裝和打扮的情趣。娜斯佳的心靈一片冷漠,好似終年的凍土帶一般封閉、沉寂,只有智力勞動才使她感興趣。童年和青年時代的她是幸福的,熱衷于數學和外語。她甚至完成了數理專門學校的學業,可還是進了法學院,盡管廖什卡,她的忠實的朋友和同桌一再勸阻她。廖什卡則義無反顧,獻身于數學,現在已是科學博士。不過,她也從自己的工作中獲得快樂,對于她來說,分析和解題仍然是她最喜好的活動。自然,這不會增添她女性的浪漫,可又有什么辦法呢?如果她對其他工作都毫無興趣的話。她即使戀愛也不曾像樣地愛過,從沒達到心馳神往的地步。這一切真夠乏味的……
  可她又何必突然無謂地刺傷那位淡黃發男子呢?也許正是突如其來的他看清了她身上存有的漫不經心的美,他毫無惡意,也許真的想向她獻殷勤呢?況且她那讓人神魂顛倒的微笑實在是胡鬧。至于年齡,他25歲,27歲?而她33歲,如果穿上運動裝,再留一個馬尾發型,不也顯得很年輕嗎?應當對他溫和些。另外……是誰搜查了她的房間,而且恰恰發生在他在酒吧間引誘她的時候。不大可能發生在她到治療大樓尋找手表的那段時間。娜斯佳清晰地記得,在离開房間去酒吧之前曾翻閱韋伯斯特詞典查找一個單詞,同時把一塊長方形的橡皮放在那行字下面,以便回來時再仔細看一次。一旦細心觀察,便發現橡皮雖然還放在那一頁,卻錯開3行,低了些,正擺放在“同音詞”的位置上,釋義為:“書寫相同,意義不同的詞。”
  說也奇怪,到底是從窗戶還是從門進她房間的呢?明天早上應該向列基娜·阿爾卡基耶芙娜打听一下。她可能听到過什么動靜。不,娜斯佳又決定,應當把這一切拋于腦后,好好休息。她這里沒什么可偷的,她不可能引起任何人的興趣,何必自尋煩惱呢!
  這是她的第二個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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