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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內華達州絕望鎮 九月



                  11

  荒漠那邊的小鎮閃爍著燈光。我驅車朝著那燈光駛去,差不多駛了几個小時。
  望著遠方城鎮的燈火,我想起了海諾。此時,他正待在牧場的屋子里,舒服地讀著他的書,回味著我們在一起的時刻。為了不使自己感到孤獨,為了安慰自己,我使自己集中精力駕駛,什么也不想。
  從公路穿進小鎮,車速突然受到限制。先是看到加油站、路旁快餐店或汽車旅館。開過大約半英里,便是老式中心地區。路面是混凝土,路兩邊是20年代造的石頭房和木屋。
  從休特提供的信息中得知,這儿是銀礦區。絕望鎮在本世紀初曾是一個繁榮的城鎮,30年代開始衰落,在以后的許多年里,一直蕭條不振。這里的居民靠往返于里諾和韋加斯的旅客或到死亡谷、約塞米蒂谷的游客維持著生計。
  休特的一個賭友和這里一位開玫瑰旅館的老頭有一個共同的愛好:玩拉米紙牌游戲。在隔著牌桌的交談中,那位賭友說他認識一個能創造奇跡的人,可以改變這個地方。第二天他离開時,那位旅館老板有了T.J.戈登的電話號碼。
  于是,休特改變了這個地方。
  如今絕望鎮市容繁華:礦工沙龍,卡西諾賭場,繁榮城博物館,蒙提祖馬礦藏旅游公司,埃斯梅拉達牛排屋,西方烤肉館,肯迪卡羅游藝場,中央商場,古玩店,印第安人手工藝商店……廣告霓虹燈到處閃爍,汽車旅館醒目地寫著“客滿”,全家旅游的人們在漫步,成雙作對的男女瀏覽著商店的櫥窗。
  這個小鎮又恢复了生机。
  來之前,我已打電話在玫瑰旅館預訂了房間,因此登記時,我問有沒有我的傳真。我讓米克往這里傳來關于休特挽救危局的材料复印件。一位職員隔著柜台把一疊傳真紙遞給我,并好奇地看了我一眼。我怀疑他是否已粗略看過复印件上的內容了。
  我的房間十分寬大,擺著仿古陳設,裝飾得美觀、舒适。我洗了個澡,然后看了一小時复印件。隨后我便下樓去喝酒、吃飯,和人交談。
  原來的那位玫瑰旅館老板已經死了,新老板是老頭子的侄子,叫馬蒂·麥克尼。我把自己的證件遞給服務員,問麥克尼先生是否有空。他去辦公室問了一下,回來說10分鐘后老板會在休息室見我。
  在休息室門口,馬蒂·麥克尼遇見了我。他大概五十歲出頭,皮膚黝黑粗糙,一看便知是個喜歡野外活動的人。我們在一張紅天鵝絨的長條軟座上坐下,喝著啤酒。
  “我得承認,我好管閒事,”他告訴我,“我看了你的傳真,不是有意的。當我看到戈登的名字時,便禁不住看了起來。”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我听說了T.J.妻子的事,大慘了。”
  “這么說,你認識T.J.?”
  “几年前我叔叔死后,我就到了這儿。原打算把旅館整修一番后再賣掉,然后回巴爾的摩去。T.J.和他的飛行員正好住在這儿簡陋的房間中,他的手下人住在公路旁的一家汽車旅館里。我們經常聊天。”
  “你是說你們是朋友囉?”
  麥克尼拿起煙灰缸中的一盒火柴。“我不知道能否說我們之間存在友誼,可我們是好伙伴。看到他為這個城鎮付出的熱情,我便決定留下來。”
  “這么說來,你對挽救絕望鎮很滿意?”
  “那還用說。商人們很滿意。”
  “其他人呢?”
  “嗯,總有人不滿的。”
  “可以具体說說嗎?”
  他猶豫了一下。“麥科恩女士,你到這儿來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是T.J.的一個老朋友,也是他妻子的朋友。T.J.曾雇佣了我,因為有人想破坏他在舊金山挽救危局的計划。而發生的一切又和那計划無關,因此,我們調查了他以前的計划,确認絕望鎮也許是給他帶來麻煩的地方。我到這儿來,是想找出炸死安娜的凶手。”
  “這我能理解。她是個好女人。”
  “你也認識她?”
  “是的。在他离開這儿之前不久,她到這儿來看望過T.J.,還住了兩個星期。”
  安娜為什么不對我提這件事呢?“她來這儿時的情況,你還想得起來嗎?”
  他聳聳肩。“不能很詳盡。但我喜歡她。你可以找布倫達·沃克試試,她在印第安人手工藝品商店里。布倫達和安娜很合得來,還收購了安娜居留地上的一些工藝品。”

  印第安人手工藝品商店里,陳列著五花八門的商品:祖尼陶器,納瓦塞式編織品,霍皮族克奇納神,大平原印第安人的鑲綴小珠裝飾品和羽毛裝飾品,甚至還有愛斯基摩人的雕刻品。一位矮個、丰滿、留著灰色短發的婦女正在幫一位顧客從一大盤首飾中挑選耳環,我斷定她就是布倫達·沃克。等那顧客走后,我朝柜台走去。“你是沃克女士嗎?”
  她背對著我,正在擺弄一張信用卡。“是的,買什么?”她轉過身,打量著我,臉色變白,目光從我臉上移到我穿著的斗篷上,又移回到我臉上。她皺起眉頭。我知道她把我當成了安娜·戈登。
  我報了自己的名字,解釋說我想和她談談安娜。她松了口气,把一只手按在胸口。“那斗篷,”她說,“是同一個女孩織的嗎?”
  我點點頭,不想告訴她,這實際上就是安娜的斗篷。我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了她。“安娜的丈夫是我的委托人。”
  她仔細看了名片,把它放在柜台上。“他雇佣你找出殺死她的凶手?”
  “不完全是。加利福尼亞州官方正在調查那件事。安娜死之前,戈登先生就雇佣我調查一些和他目前正在挽救的危局的有關問題。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那你為什么要問安娜的事呢?”
  “她是我的朋友。她的死也許和那些問題有關。”
  “在我們內華達州,你這樣做得到許可嗎?”
  “一般來說,一個州的司法管轄權在另一個州也管用。”
  “你不到地方法律事務所去登記嗎?”
  “要去的。”
  “縣治安分局在這個鎮的南面,貨運汽車站對面。負責人叫查克·韋斯特卡姆普。”
  為什么要拒絕跟我交談呢?“沃克女士,安娜死的那天我正好和她在一起。如果我們能談談她在這儿的時候——”
  她拿起了電話听筒。
  “跟誰打電話?”
  “韋斯特卡姆普。我要告訴他,你就要到他那儿去登記,同時要控告你騷扰我。”

  “布倫達是過分了點,可她沒有惡意。”查克·韋斯特卡姆普沒精打采地坐在一張吱嘎作響的轉椅里。“對于戈登夫婦的事,鎮上許多人都很敏感。”
  “可据我所知,沃克女士是安娜的朋友,她應該……”
  “我已說過,布倫達是過分了點。她電視看得太多了,每個星期都會打電話來,告訴我們她在‘未解之謎’這檔節目中看到的那個十惡不赦的罪犯,目前正藏在絕望鎮這個地方。”
  “給我講講絕望鎮的情況吧。”
  “貪婪。銀礦繁榮時期是貪婪的,蕭條時期是貪婪的,自從你們的T.J.創造出所謂的奇跡以來,就變得更加貪婪了。”
  他停了一下,思考著。“這也是個粗暴而混亂的城鎮。現在,滿街都是酗酒者。此外還是個下流的城鎮。為了自己的利益,人們會做出許多卑鄙的事情來。”
  “舉個例子?”
  “自從本世紀初第一個銀礦被發現以來,鎮外的荒漠便成了一個可怕的大墓場。走不了几步路,你就會遇見一座墳墓——有些還是新的呢。”
  “那你們干些什么?”
  “清除街頭醉漢,把他們從娼妓身邊赶走,尋找失蹤的人。”
  “失蹤的人?”
  “經常有人失蹤,只要報案,我們就尋找他們,用直升飛机搜尋。”
  “還是回到戈登夫婦的事情上來吧——你認識他們嗎?”
  “從沒見過安娜。可我認識T.J.和其他的人。像他這种人,你一定會認識的。他有到處閒逛的習慣,夜以繼日地和人們交談,目的是想了解絕望鎮的過去。奇怪的是,他沒有被人開槍打死。”
  “能想象出具体的某個人嗎?某個也許對他怀恨在心的人?”
  這位治安分局負責人咧嘴笑道:“麥科恩女士,干我們這一行的,只能听到些流言蜚語。”他搖搖頭,站了起來。“只是我最近情緒不好,下了班才會好些,因為我可以去喝啤酒了。”
  “什么時候?”
  “半夜。你既然有許多問題要問,那就請客。我在西街喬克的店里等你。”

  我把“陸地流浪者”開進一個停車場,已快10點鐘了。一眼便看到對面的印第安人手工藝品商店已關了門,而布倫達·沃克店兩旁的商店還做著生意。
  有一個裝著干草的騾拉車隊停在附近,一個赶車的正坐在有篷的車廂內吸著雪茄。我走過去,問他是否認識布倫達·沃克。他點點頭。
  “她今天為什么這么早就打烊了?”我問。
  他看了眼漆黑的商店,聳了聳肩。
  我再靠近一點那車,從包中拿出五塊錢遞給他。“她是什么時候离開的?”
  他俯視著鈔票,皺皺眉頭。我又加了五塊錢。
  那車夫這才接過了錢。“15分鐘以前。”
  “什么方向?”
  他移開了目光。我把一只腳踩在騾車踏腳上。“要知道,我剛才還和查克·韋斯特卡姆普在一起,他告訴我說,這是一個貪婪的城鎮。”
  他把目光慢慢移到我身上。
  “我想她是回家去了。”
  “她住在哪儿?”
  他朝他的右邊作了個手勢。
  “地址?”
  這時,他憤怒地看著我。“六號街和B街拐彎處的黃房子。”
  “謝謝。”我轉身朝“陸地流浪者”走去。
  那車夫吐了一口唾沫,險些吐在我腳上。“貪婪,去他媽的!”他大聲叫喊道。

  布倫達·沃克的黃房子看上去比其他房子整洁些,四周長滿了絲蘭樹,細長的樹枝在風中搖擺著。我把“陸地流浪者”停在街對面的一個角落里,透過黃房子亮著燈光的前窗,我發現沃克來回走動著,她正對著一架無繩電話說著話,左手打著手勢,樣子很激動。几分鐘后,她挂了電話,朝窗子走來,猛地拉上窗帘。不久,房中的燈也熄了。
  很快,臨街的門開了,她急匆匆走了出來,爬進一輛藍色福特牌小卡車。她掉轉車頭,往坡上開去。我發動“陸地流浪者”跟隨其后,跟了好几條街。
  沃克以每小時25英里的速度開著,穿過一片舊房屋和活動房后,駛上了一條之字形坡道。小卡車行駛在山頂上,后車燈滅了。我加快車速,到了山頂。小卡車早已下了坡,后車燈光柱照亮了濃密的叢林。沃克跳下車子,消失在夜色中。
  我讓車子憑著慣性朝坡下滑去,停在一簇黑葉刺莖藤后面。我下了車,繼續向坡下走去,一直走到一個寬廣的干涸河床前。河床里滿是石頭。
  我沒發現河床里有什么不正常。我把視線移向峽谷的邊緣,看見了一座房子的影子。可是,當我把視線移回到峽谷中部時,那房子就不見了,只有零碎的燈光和斑駁的影子。
  我滑入河床,來到一側岩石的斜坡上,才看到一個尖尖的屋頂,牆角清晰可見。斜坡底下有一垛矮石牆,我悄悄靠近,向牆里面望去。我的手摸到了一個光滑的東西,嵌在石頭里面,低頭一看,原來是玻璃瓶底,再朝旁邊細看,原來房子的牆壁是用瓶子和砂漿砌成的,瓶底朝外,就如凹凸鏡一般。燈光射到瓶里,折射出來,被光射到的東西都變了形。
  在這么荒涼的一個干河床底部,——是哪個瘋子發明了這房子?
  里面有影子在移動。不多一會儿,只听得門開了。傳來了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的說話聲。房子的左邊出現了一個矮矮的身影,我猜是沃克。那影子很快地朝停在山上的小型卡車移動。發動机響起時,那個較高的身影返回了瓶子房。
  小型卡車朝山上開走了。夜晚變得非常宁靜。不多一會儿,那座瓶房里的燈光也消失了。我在原地等候了一會儿,然后爬上山,朝“陸地流浪者”走去。

  喬克小酒店坐落在一條商業街上。店里只有一排木制車廂座和几張桌子,左邊是個酒柜,酒柜的尾部有張台球桌。有人正在打台球,几個車廂座里也坐著人;自動唱机里放著樂曲。
  查克·韋斯特卡姆普和他的酒友坐在酒柜旁,手里的杯中物快要完了。他垂頭喪气,似乎對所喝的酒不甚滿意。然而,當我在他身旁坐下時,他還是傲慢地挺了挺身子。
  “看來你真的要請我了。”
  我點點頭,對服務員伸出兩個手指頭。
  服務員把兩大杯酒放在我們面前,然后拿走我放在柜台上的錢。韋斯特卡姆普喝光自己杯中的酒,把杯子推向一邊,又伸手拿起了我買的一杯。
  “看來你找到什么了,誰幫了你的忙?”
  “一個抽雪茄的人。他赶著大車,有一雙賊眼。”
  “羅比,我姐姐的儿子。這個小混蛋!”
  怪不得我提到韋斯特卡姆普時,那個車夫顯得小心謹慎。“你是本地人?”我問。
  “几乎一輩子都住在這儿。一听說這儿有銀礦,我父親就從密蘇里州來到了這儿。他從未找到過銀子,可開了個酒館,那時候混得還不錯。我一出世,他就死了。我曾去了朝鮮,然后在里諾當警察。我母親生病時,我就回來了。然后……”他聳聳不結實的雙肩,“一年一年就這么過去了,再過几年,我就要退休了。”
  “我發現了一幢瓶子房,在鎮西面一條干涸的河床里。”
  “利昂·德克的住所。”他點點頭,“你到那儿去干什么?”
  “跟蹤布倫達·沃克。”我簡單地解釋說,“誰是利昂·德克?”
  “只有上帝知道。是位藝術家吧。四五年前在這儿出現的。造了那該死的房子。”
  “他是布倫達·沃克的朋友嗎?”
  韋斯特卡姆普想了想。“不清楚。”
  “T.J.戈登呢?他們有過交易嗎?”
  “沒听說過。可戈登喜歡到處閒逛,他也許見過利昂。”
  “那么,你覺得沃克到德克那儿去干什么呢?”
  這位治安官員看著我,眼神和他談起退休時一樣郁郁寡歡。“誰知道呢。”

                  12

  清晨,一只紅尾鷹在我上方盤旋,雙翅在荒漠上空构成兩個弧形。我沿著河床向瓶子房走去。我穿著長途步行服,脖子上挂著我那架舊的尼克科馬特照相机。我的樣子像一個游客。离開瓶子房還有約二十碼時,我停住腳步,取下鏡頭蓋,對准了這個特殊結构的建筑。
  在白晝的光線照射下,這瓶子房更顯得不尋常。面對著我的是用厚木板釘成的門,中間有一個橫杆,樣子難看极了。一垛矮石牆把房子圍了起來,牆的后面是一些奇形怪狀的雕刻品。我按了几下快門,然后繼續往前走去。來到那垛牆壁前,我對著它按了一下快門。
  這時,屋里傳來一陣沒有歌詞的歌聲,是一首古典曲子。門開了,歌聲更響了,又突然停住。一個男人朝外張望,他看到了我。他個子很高,不得不彎著腰。
  “是德克先生嗎?”我大聲說道,“利昂·德克?”
  他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后又點點頭。
  “我想跟你談談你的房子,我可以進來嗎?”
  他又點了點頭。
  他的眼睛是黑黑的,很憂郁。吸毒,我想,即使不是現在,以前一定吸過。
  一進屋子,我就感到自己好像沉到了一只肮髒的玻璃魚缸底部。四周是昏暗的綠色和棕色,偶爾射來一點水晶色的光亮。房間中央有一張桌子,上面放著一盞搖曳著火苗的油燈。我打量著周圍,在一些破爛不堪的家具中,放著一只肮髒的舊床墊,上面是一只破爛的睡袋。
  利昂·德克走到小沙發旁坐下來,我坐到一只枝條編的圓凳上。
  我說:“你的房子很有趣,德克先生。你花了多長時間來造這房子?”
  好一會儿,他才開口說話,聲調很高,跟他剛才唱歌時一樣。他說:“你是說那些瓶子嗎?它們可以讓光線射進來。又可以把其他東西擋在外面。”
  這不是确切回答我的問題,可至少他說話了。“你是說它們能擋住寒冷?或是炎熱?”
  他皺皺眉頭。“你知道,我看到東西了。”
  “什么東西?”
  “你知道,我有些秘密。”現在,他的眼珠清晰了,雙眼發著狡詐的光亮。
  “什么樣的秘密?”我問。
  他搖搖頭,微笑著,露出有缺口的破牙。“据說一個穿紅衣服的小偷將要來偷掉我這些秘密。”
  “誰說的?”
  他只是微笑著。“我知道你是誰。”
  “那么,我是誰呢?”
  “穿紅衣服的小偷。”
  我低頭看了看身上,穿的是件棕黃色T恤衫。一我穿的不是紅衣服。”
  “昨天是。我要和她斗一斗。”
  “我到這儿來不是——”
  “你不會得到它們的!”他跳了起來,顯得狂躁不安。
  我迅速站起來,防備他的攻擊。德克緊握拳頭,急促地喘著气。
  “守住你的秘密,德克先生,”我說,“保守秘密吧。”
  他朝我走過來,揚起拳頭,我橫跨一步避開,往后向門口退去。
  “你會再來的,”他气喘吁吁地說,“在晚上,穿著紅衣服,來偷我的秘密。——
  我推開門,跨了出去。利昂·德克停在离我几步遠的地方。
  “你知道,我看到東西了。”
  我們開始又一輪瘋瘋癲癲的對話。“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人形精怪在吃奧古斯特人的肉和骨頭。”
  “誰——”
  德克關上了門。

  在驅車回鎮的路上,我一遍又一遍地思索德克所說的胡話。胡話中的某些句子給了我某种啟發。一回到旅館房間,我就匆忙查看關于挽救絕望鎮危局的筆記。里面記著,去年九月休特离開了這儿。我把筆記放進小背包,然后下樓,向服務台打听馬蒂·麥克尼。那位旅館老板正在休息室里處理事務,他給我倒了杯咖啡,我在一張桌于旁坐下,等他結束他的工作。
  我有許多問題要問麥克尼,可我對自己說,要小心行事。
  麥克尼過來后,我只問了他一件事:“你能确切地回想起安娜·戈登是什么時候來看她丈夫的嗎?”
  他想了想,搖搖頭。
  “是八月,還是九月?”
  “我想是八月。順便問一下,你和布倫達·沃克談得怎么樣?”
  “她拒絕和我交談,直接把我送到了治安官員韋斯特卡姆普那里。”
  我的話并沒使他吃惊。“韋斯特卡姆普告訴你什么了?”
  “沒什么,只是答應我在他的權限之內進行調查。”
  麥克尼點點頭,就這樣我們結束了談話。我上樓打了個電話給絕望鎮鎮長博伊德·布里格斯。布里格斯曾被聘來确保休特的總体規划不出亂子。半小時后,他就可以見我。

  這是一個矮胖的禿頭男人,說起話來帶著滑稽的鼻音。他緊張地看著天花板。休特的檔案上說,他是西部各州中最能干的城鎮管理人;他對我一開始提出的几個關于挽救危局的問題作出了机智的回答。
  “那些不贊成挽救危局的鎮民們有什么怨恨嗎?”
  “已經用錢擺平了。”
  “不過,肯定還有得不到好處的人。”
  “那當然,每個鎮上都有不滿的市民。可他們都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并沒有什么行動。我認為,我們任何一個市民都會惹出些像你所說的麻煩。”
  “戈登先生給了我三個人的名字,在挽救危局的過程中他們進行了搗亂。”我查了下筆記,把那些名字讀給他听。“在前几個月里,他們中有人离開過這儿嗎?”
  “不清楚。第一儉忙于爭取他的公民權;第二位正在參加縣官競選活動;第三位在申請烈性酒生產許可執照和賭博業許可證書。”
  “去年八月,戈登先生的妻子到這儿來看過她的丈夫。”
  他點點頭。“是個迷人的女人。确切地說,她在這儿住了兩個半星期。她原本打算等到戈登先生离開這儿時一起去加利福尼亞,可她突然回去了。”
  “為什么?”
  “不知道。她在我這儿待了一天,第二天就坐戈登的直升飛机走了。”
  “你能回想起确切的日子嗎?”
  他按了下通話机的鍵鈕,他的秘書應話時,他說:“查一下去年八月的哪一天,貝爾公司完成了他們新系統的安裝。”他接著又對我說:“我想起來了,當時戈登先生必須為這簽字,所以他在簡易机場上。”
  布里格斯等秘書回話,眼睛望著屋頂。“8月26日?謝謝。”他看著我重复道:“她是8月26日离開的。”

  前一天晚上,我就注意到喬克小酒店對面有一家圖書館。我驅車過去,想要查看地方報紙。可圖書管理員告訴我,沒有地方報紙。我在他們的縮微膠卷上發現,去年8月26日有一條有趣的新聞。
  一位婦女給絕望鎮警察分局打電話,舉報一個在最近“未解開的謎”電視節目中公布的逃犯正躲在愛司汽車旅館中。治安警官們進行了調查,可那人沒付錢就离開了這個小鎮。
  我想知道誰是那位打電話的婦女。

  我在自助洗衣店里找到了治安官員韋斯特卡姆普。他正在洗衣服,見到我,只是點點頭,拍了拍他身旁的椅子。“你需要知道什么?”
  “去年8月26日,有人給你們分局打了電話,說有一個罪犯在愛司汽車旅館中。打電話的那人會是布倫達·沃克嗎?”
  “沒錯。我們馬上赶到愛司汽車旅館去,可那人已經离開了,行李還在,還有一輛舊汽車。我們作了徹底的搜查,沒再能見到他。汽車是從科羅拉多偷來的,沒有指紋,擦掉了。他的房間里也沒有指紋。”
  “奇怪。行李呢?”
  “在我們的物品室里。”
  “我可以看看嗎?”
  “干嗎?”
  該不該告訴他,我猶豫不決。
  雖然韋斯特卡姆普是位治安官員,可不老實的、為黑道干活的警察實在太多了。持合法的手段和別人合作,往往并不一定能加強法制的力度。
  “好吧,麥科恩女士,”他最后說道,“我們彼此雖不完全了解,但我感到你是坦率的。如果我讓你看了物品室里的行李,你從中發現了疑問,你會把這疑問告訴我呢,還是讓我自己猜?”
  “我不會讓你猜的。”
  “那4點鐘我值班時,到分局來見我。”

  現在是2點,我決定用這段時間拍掉我那尼克科馬特照相机里的膠卷。我在照相机上裝了一個28毫米的廣角鏡頭,這樣可以拍下這個小鎮的全景。
  我驅車來到山里,找了個有利地形,給相机罩上罩子,拿掉鏡頭蓋,調好光圈和快門速度。我調節焦距,仔細看好畫格中的景象,然后按下了快門。
  由于曝光不理想,我改變了快門速度,撥動了推進膠卷的控制杆。
  出問題了。
  我按下快門,又撥動了控制杆。沒有彈力,相机中似乎沒有膠卷了……
  我把膠卷倒回來。還是松的。按下搭扣,打開相机后蓋。相机是空的。有人已把我早晨拍瓶子房的膠卷取走了。
  什么時候?我回想著相机用過之后放在什么地方了。在我和利昂談話時,相机就挂在我的脖于上。走回“陸地流浪者”時,還是挂在我脖子上。我在旅館里、小鎮行政辦公樓里、圖書館和洗衣店里時,相机就放在我的駕駛座下。
  我把“陸地流浪者”的車門鎖起來了嗎?難說。又是誰偷了我的膠卷呢?為什么要偷呢?
  小鎮指南手冊上只有一家沖洗膠卷的小店。柜台后面的一位年輕婦女對我說,有人11點鐘時拿來一卷只拍了一部分的彩色膠卷,上面拍的是利昂·德克的瓶子房。可她拒絕說出那顧客的名字。一張五美元的鈔票使她放棄了生意道德,她告訴我,那顧客是印第安人手工藝品商店的沃克夫人,一個多小時前,她把膠卷取走了。
  11點鐘前,我在旅館里。這段時間,“陸地流浪者”肯定在旅館的停車場上。

  “沒錯,我讓她進了你的車子,”停車場服務員慍怒地說道,“是老板麥克尼先生讓我這樣做的。”
  我突然轉過身,朝旅館走去,去見他的老板。
  “嗯,麥科恩女士,怎么回事?”他把我領進接待室。
  “我剛才找停車場服務員談過話。他說是你允許布倫達·沃克進入我的‘陸地流浪者’。她從我的相机中取走了還未拍完的膠卷。”
  麥克尼轉過身,望著窗外的停車場。“她為什么要那樣做呢?”
  “膠卷上有利昂·德克的瓶子房,她可能看到我拍這些照片,你是知道的。”
  一提到利昂·德克,麥克尼的姿勢就僵硬起來。“不,我不知道。”
  “那么,沃克又是用什么理由讓你允許她進入我車子的呢?”
  他沉默了一會儿。“你有沒有想過那服務員是在說謊?”
  “想過,可只是一瞬間。那家伙看上去不會那么笨,會把責任推到他老板身上吧。”
  麥克尼歎了口气,面對著我。“好吧。布倫達怀疑你去過瓶子房,她想用膠卷來證實一下。我就知道這些。”
  “我想你還知道更多的事。她為什么要證實我去過那儿呢?”
  “為利昂擔心。”
  “他是她什么人?”
  麥克尼露出不高興的神色,僵持了一下。“好吧……利昂是布倫達的兄弟,實際上是同母异父兄弟。你見過他嗎?”
  我點點頭。
  “這就好了。他是個受過嚴重傷害的人,需要布倫達照顧他。”
  我思考了一番。這還是不能解釋沃克為什么要拿走我的膠卷。除非那河床上有什么東西,她怕被我拍下來……

  印第安人手工藝品商店的店門又關上了。我掉轉車頭,朝山上沃克家開去。院子里不見那輛小型卡車,也無人回答我的敲門。我向鄰居打听。
  “布倫達?”一位鄰居正在往繩上晾衣服,她有一張討人喜歡的臉,“不多一會還見她往小型卡車上裝背包和睡袋。有時候她就是這樣做的,到荒漠上去住几天。”

  瓶子房門開著,我爬過那垛矮牆,喊叫德克的名字。沒人回答。我走了進去,睜大眼睛讓自己慢慢适應昏暗的光線。房間里,破舊的床墊上德克的睡袋不見了。
  和他同母异父的姐姐在同一時間离開這儿,這是巧合嗎?不可能。
  我回到屋外,在河床上巡查,仔細觀察周圍的地形,想找出我拍的膠卷中于德克或沃克不利的東西。可這地方看上去和其他峽谷沒什么兩樣,而且更寬,更荒涼,也更沒趣。
  然而我怀疑,這也許并不會像看上去的那樣沒趣。

  治安分局的物品室与韋斯特卡姆普的辦公室相通。這位治安官員走進去,兜了一圈,罵罵咧咧的,最后臉紅耳赤、滿是灰塵地捧著一只薄紙板箱走了出來,粗魯地把里面的東西倒在他的辦公桌上。
  一只藍色小旅行包,印有聯合航空公司商標。包里有三件替換內衣,兩件T恤衫,一條牛仔褲,兩雙襪子,一些化妝品;兩本平裝西部小說;兩包溫斯頓香煙,一盒在內華達伊利買的原裝火柴;一張在卡西諾賭場中可免費喝酒的禮券,一張本州公路地圖,一套撬鎖工具。
  “沒有錢包或證件?”我問道。
  “是的。”
  “偷來的車子鑰匙呢?”
  “沒有鑰匙。車被拖到該縣扣押地點去了。”
  “行李上沒有指紋嗎?”
  “有几個不完整的指紋,無法辨別。”
  “他是怎樣付房錢的?”
  “頭兩天晚上付現金,另外兩個晚上,愛司旅館的人給他記賬。”
  我再次檢查旅行包,看有沒有秘密口袋。沒有。可在包底部的隔層中,摸到了一樣細長的東西。我伸進手指,把它拿了出來,是一枝圓珠筆,上面印著:賓夕法尼亞州,莫諾拉,啟斯東公司。
  我細看著這些字。銀字印在黑底上,發著微光。
  “那個沃克在電視上看到的罪犯呢?”
  “在南卡羅利納被捕了。”
  我低頭盯著那枝筆,讓它在我大拇指和食指中間轉著,嘴里自言自語:“我看到了,……一個穿紅衣服的小偷將會來偷我的秘密……我要和她斗一斗……我看到人形精怪在吃奧古斯特人的肉和骨頭……”
  我抬頭盯著韋斯特卡姆普,說:“貪婪……還是個下流的城鎮……自從第一個銀礦被發現以來,鎮外的荒漠便成了一個可怕的大墓場……有些還是新的呢……”
  “麥科恩女士,你怎么啦?”
  一定有問題,一個大問題。我也許會傷害我正在給予幫助的那個人。
  “麥科恩女士?”
  “沒什么。”可我不能把發現的疑點藏在心里。碰到這樣的事情,我從來都沒有回避法律。
  “治安官先生,我想我已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你那個失蹤的人。”
  他抬起一根眉毛。
  “他被埋在利昂·德克造瓶子房的河床上。”

                  13

  “我希望你的想法是對的。”查克·韋斯特卡姆普說道,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兩位警官。他們正沿著河床成扇形向兩面展開。我本來擔心他會非法搜查利昂·德克的住宅,可他告訴我,此時德克一定藏在該縣的某個地方。
  “這家伙是因為私仇從賓夕法尼亞來對戈登進行報复?”
  “我們不知道他是為了生意關系,還是為了私人關系。我想都有可能。戈登說啟斯東的挽救‘不很成功’,而我看過檔案,認為那是一場災難。”
  “那么失蹤家伙非但沒報复成,反而發生了……”
  “發生了沖突,德克所說的胡話中,有個奧古斯特人被殺死了。”
  “是戈登干的?”
  “也許是戈登。”天哪,我多么希望不是他!“或許是他的手下人,或許是貴鎮一位在挽救危局后能獲益的鎮民。不管是誰,布倫達·沃克參与了處理尸体。”
  “可能把尸体埋在她瘋弟弟的房子附近嗎?”
  “從常識論說,尸体移動得越遠,危險就越大。埋在這儿的可能性比附近任何地方都大。”
  韋斯特卡姆普聳聳肩,我們開始朝瓶子房走去。過了一會儿,他說:“為什么你認為尸体不是利昂·德克埋的?”
  “我曾經怀疑也許是他干的。但沃克的可能性更大,因為利昂說他看到人形精怪吃奧古斯特人的肉和骨頭。可能是有動物扒開了墳墓。不管他對此事知道多少,布倫達要說服他保守秘密。昨天我向她打听戈登夫婦的事情后,她就匆匆來到這里,也許是警告他不要告訴我”
  “穿紅衣服的小偷。”韋斯特卡姆普拉了拉我身上那件安娜的深紅色斗篷。“沃克對利昂說你是偷秘密的人?”
  “對。有一件事我還沒弄清楚:昨晚沃克离家前打了個電話。會給誰打電話呢?”
  “如果在這儿找到尸体,我們就向電話公司索取電話記錄。我是說如果我們找到尸体。”
  “會找到的。”
  我們來到德克的矮牆前。快6點鐘了,河床這儿暗得很快。
  我一只膝蓋跪在矮牆上,盯著那些奇形怪狀的沙漿、石頭和瓶子的組合物,既然沃克要取走膠卷,那必定因為我拍的東西使她害怕。我回想著我拍下的照片:沿著河床走的時候拍了兩張,都對著門。還有一張是在屋后拍的,那里有奇形怪狀的石頭夾著瓶子的雕刻品。——
  該死!
  “治安官先生,”我說,“我知道墳墓在哪里了。”

  在兩輛越野車車前燈的照射下,瓶子閃爍著光亮。光柱集中到了屋后那座雕刻品上。韋斯特卡姆普和我斜靠在他的吉普車上,看著他的手下人用鶴嘴鋤撬開玻璃和石頭。
  一位治安警官對韋斯特卡姆普打了個手勢。“等著。”他對我說,然后走了過去。他朝那破碎的矮牆看了一會儿,然后就回來了,神色很難看。“不錯,他在那儿,已經不像樣子了。大概起初埋得很淺,看上去受到過狼的撕咬。”他鑽進吉普車,用無線電通知縣驗尸官,然后發出了對沃克和德克的逮捕令。

  回到旅館,我考慮了下一步行動,然后用信用卡給家里打了個電話。家里沒人,我就給米克留了個口信,隨后撥通我辦公室的電話。“麥科恩偵探所。”我外甥的聲音讓我吃了一惊。
  “這么晚了你為什么還在那儿?”
  “我查錫德·布萊辛的蹤跡,就是替休特那公寓做門衛的家伙。”
  “我對此不抱什么希望。”
  “嘿!我有了結果。昨天下午我向雷借了輛車子,到太平洋沿岸去。你知道停在錫德·布萊辛家院子里的那輛貨車嗎?”
  “怎么啦?”
  “嗯,他們拿走了汽車照牌,可我抄下了車輛識別號碼。管理部門給了我一個名字。”
  “他們能給的就是名字。”
  “那名字是:伊妮德·湯姆查克。不尋常。于是我想,如果這伊妮德·湯姆查克是錫德·布萊辛的妻子呢?我給那位和你談過話的女鄰居打了個電話,她說,是的,布萊辛夫人的名字就是伊妮德。我忘不了那位女鄰居對你說過的關于那戶人家得到一筆錢的話。我認為,多數人有了錢首先想到買房子。因此,我又進行了一次調查,結果發現伊妮德在8月5日那天在莫德斯托買了幢房子。”
  “這和休特受騷扰的時間差不多,也在月光屋爆炸的前几天。錫德·布萊辛得到的那筆錢會不會是于那些坏事的定金?”
  米克繼續說道:“我通過財產抵押這條線索找到了伊妮德。我就打電話找錫德·布萊辛。”
  “怎么樣?”
  “他死了。在9月10日那天被車撞死了,開車人逃跑了。”
  那是爆炸后兩個星期。“在哪儿?”
  “在莫德斯托。布萊辛是被一群建筑工人發現的,那些工人正在這個鎮的邊緣住宅開發區造房于,那地方很偏僻。他是前一天深夜在街上被壓死的。”
  “米克,你對這事似乎知道得太多了。”
  “哎,今天早晨我又向雷借了車子到那儿去了。他妻子不愿和我談什么,可從負責此案的警察那儿我得到了一些信息。”
  “米克,你沒有營業執照——”
  “可那些警察知道我在替你工作。那位負責人還看了登在報紙上關于開業的消息。”
  “你怎么使他們相信你在替我工作呢?”
  “……嗯,上星期,我,唔,印了一些名片。”
  “你在麥科恩偵探事務所的名片上印上你的名字?”
  沉默。
  “誰付的錢?”
  “……登科恩偵探事務所。听我說,莎!”
  “我渾身都長著耳朵。”我譏諷地說。
  他并不在意我說話的語气。“警察在檔案里查她家的電話號碼時,我在旁邊偷看,發現了錫德·布萊辛的社會保險號碼。”
  “米克,不要用那號碼去查我們無權過問的問題!”
  沉默。過了一會儿他開口了,聲音很痛苦。“你想不想听下去?”
  好奇心驅使著我。“好吧,下面又是什么?”
  “通過多种途徑,我發現錫德·布萊辛當過兵。”
  “多种途徑?”
  “基本上是合法的。”
  我歎了口气。“好吧,做過的事就做過了。給全美人事檔案中心寄張表格——”
  “我已傳真過去了。”
  “很好。”
  “這么說你不抱怨我了?”
  我遲疑著,不想打擊他的積极性。不管是不是“基本上合法”,他干得的确很出色。“我不抱怨你。可是,米克,不要未經允許再做出像偷印名片那樣浪費錢財的事了,不然,我會扣你工資的。”
  “我的工資?我只有吃飯和睡覺的地方。”
  “從今天開始,你有工資了。”
  他大概還在吃惊,我就挂斷了電話,然后查看航班指南手冊,打電話詢問從拉斯韋加斯向東飛的航班。最后撥通諾厄·羅曼奇克的電話。這位律師告訴我,休特可能還在月光別墅。
  “我們准備停止對金門航運公司的挽救工作,把公司轉還給柯克·卡梅倫。”不過,他又說道:“沒有T.J.是沒法干下去的。卡羅·拉蒂默爾已出院,昨晚回芝加哥了。”
  “她好嗎?”
  “手術還算成功。襲擊她的家伙被關進班房了。”
  “什么時候抓住的?叫什么?”
  “奧克蘭警察局昨天在執行任務時偶爾發現了他的行蹤。他是維修工,他承認自己在那地區多次襲擊過行人,可他堅持說從未听說過T.J.戈登或金門航運公司。根据判斷,他說的是實話。”
  “T.J.知道這事嗎?”
  “還不知道。”
  “他應該知道。”
  “恐怕他不會關心這事。再說,我不想給他打電話。”
  “諾厄,再試一次好嗎?你去一趟布特雷格灣,爭取帶他回舊金山來。”
  “好像很重要?”
  “是的”
  “好吧,和喬希聯系后明天就起飛。”
  “謝謝。順便問一下,喬希現在怎么樣?”我想起他送我到布特雷格灣去時,站在毀滅的月光屋前哭鼻子的樣子。
  “不好。他以前很喜歡安娜,她的死對他打擊很大。現在他暫住在維斯塔灣T.J.的公寓里。可沒有了休特,喬希無事可干,偶爾飛到北部原野去,檢查一下飛机。”
  “讓他帶你到布特雷格灣去,也許對他有好處。”
  “也許吧。”听上去羅曼奇克不是很樂觀。
  挂上電話后,我打點好行李,結賬后离開旅館,開車駛向治安分局。

  從奧古斯特人遺体上,沒發現任何表明身分的跡象。韋斯特卡姆普過早表示失望。他對我說,他只好同賓夕法尼亞的莫諾拉聯系。請他們通過牙科記錄之類盡量查出死者是誰,但把握不是很大。莫諾拉就是啟斯東鋼鐵公司的所在地,如果我沒判斷錯,那么死者有可能是從那里來的。
  我說:“如果我到莫諾拉去的話,會助你一臂之力的。再說,我用我委托人的錢到那儿去要比你派人去或你親自去合算得多。”
  他聳聳肩。“你想去,我可不打算阻攔你。”他扯下一張便箋,寫了几個字隔著辦公桌遞給了我。“這是莫諾拉警署頭頭的名字。我會通知他們的。”
  我看了看便箋,是位女性的名字:南希·科爾。“謝謝。”
  “不,應該謝謝你。這就出發嗎?”
  “我想在韋加斯赶上通宵航班。”
  “好吧,祝你一路順風。”
  我驅車朝南,在漆黑的荒漠上穿越時,后視鏡里久久閃爍著絕望鎮的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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