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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彼得·梅森果然在那里。當他沖她們打招呼的時候,莫伊拉的眼睛都變大了。凱茨往布賴頓指揮中心打了個電話,但麥金尼斯探長和比利·廷格爾都出去了,她給倆人留了口信。當凱茨轉過頭來,發現莫伊拉正對梅森警官說,她們今晚要在鎮里住下來,她們沒有錢住賓館。她們不喜歡凌晨四點就從布賴頓出發,況且加雷斯·博克斯已借給他們鑰匙了。凱茨長歎一聲,再一次想起了自己告訴莫伊拉的關于荷爾蒙的忠告。她看了看梅森警官的臉,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內,這張嘴臉先是感興趣,然后是友好,現在已經變成一張捕食動物垂涎欲滴的饞臉。也就在這不到一秒的時間內,莫伊拉已經從無辜的局外人變成了彼得將要獵獲的小羔羊。凱茨對他冷言了一句:“大概你今晚要回家見你的妻子吧,彼得?”
  “什么?嗯,實際上,她去了一個朋友家。”
  “那么讓我猜一猜,彼得。你在找人來陪你。我們今晚在外面吃飯,是嗎?”
  “嗯,那個……”
  “好嗎?”她語气里帶著明顯的諷刺,“三個人不算太多吧?”
  “加雷斯不來嗎?”梅森問道,“我以為——那個鑰匙,你知道……”
  “知道什么,彼得?”
  “我只是以為……我只是想,”他主張道,“如果我們都在城里……我們可以……嗯,我是說四個人,吃點東西,然后可以去夜總會或是卡西諾賭場玩一玩。”
  “你去過,是嗎?”
  “嗯,對。沒有什么別的附加條件。就是大家做個伴到城里去玩玩。”
  “我討厭卡西諾賭場。”凱茨說道。
  “我也是。那去一家夜總會怎么樣?”
  “煙太大,而且妓女太多。”
  “那在你的地方靜靜地喝咖啡?”
  凱茨糾正了他:“在博克斯的地方。”
  “那就去那儿。”
  莫伊拉急不可待地插進來說:“為什么不呢?”
  凱茨心里暗暗咒罵。“哦,莫伊拉。”為什么不?凱茨心里頭起碼有五十條理由。她們沒有干淨的衣服,這就是五十個“為什么不”中首當其沖的原因。凱茨無奈地說:“好吧。彼得,你贏了。七點,在博克斯的地方。”
  凱茨開著戴姆勒去格羅夫納廣場的時候一言不發。晚上的約會讓她再一次想到了瓦萊麗。在南方溫暖的冬日下,瓦萊麗一定穿著夏裝晒得黝黑。他只顧著干自己的事情,一想到這里凱茨就有一股無名火直躥心頭。可讓她更惱火的是自己居然答應陪莫伊拉和彼得一塊儿出去。可是不然的話怎么辦?莫伊拉不管怎么說都會去的,而且莫伊拉可能無法處理……
  凱茨滿腔的怒火變成自言自語脫口而出。“可這跟你有什么關系?弗拉德!”
  “什么?”莫伊拉問。
  “沒什么,”凱茨說,“我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博克斯公寓的院子有一個很大的。黑色的段鐵大門。莫伊拉搖開大門,凱茨把戴姆勒開了進去。這個大門背后隱藏著一些東西——錢、權力,可能還有优越感。她們把車停在來客停車場里,然后走路繞到了建筑的后面。那里停著几輛非常昂貴的車,從保時捷開始往下排,但最差的也是价格不菲的寶馬。法拉利車可能停在車庫里。甚至還安裝了安全門。是啊,擁有金錢和權力的同時,也擁有了恐懼。面對它,你怎么小心也不為過。
  這次她們不用通過內部電話呼叫加雷斯·博克斯。莫伊拉揮動了一下鑰匙,天真爛漫地露齒一笑。凱茨跟她說不要到處瞎看。“看在上帝的分上,迪本。我們進去吧!”
  博克斯的便條釘在她們那間屋子的門上。上面寫著:“有人會為你們做飯,為什么還要出去吃?”她們看了他的門,那儿有另外一張便條寫著:“在你們喜歡的時候,七點以后。”莫伊拉又露齒而笑了。
  “小心了,莫儿。你會犯更大的錯誤的。”
  她們進了門。莫伊拉看起來像個小孩,兩只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了純真、無邪与期望。凱茨告訴她收起那种目光。
  博克斯的主屋看起來很奢華,很時髦而且很吸引人。客房也可以說奢華,也頗具吸引力,當然比起主屋要遜色得多了。那間大的起居室被分成兩間當作攝影棚,大部分七零八碎的攝影用具都被堆在涂著黑漆的日本隔板后面。家具看起來都是松木做的,原色的日本床墊被折起來放在略有弧度的木架上面。
  他的公寓里沒有灰色大理石台子,代替它的是六英尺長寬的矮桌子,是用原色的松木做的。一盞帶有淺黃褐色燈罩的頂燈從吊了頂的天花板垂下來,懸挂在那張桌子的正上方,离桌面只有一英尺的距离。博克斯在桌子上放好了一小桶冰塊和兩瓶酒——桑塞爾白葡萄酒和黑色的摩薩甜酒。一瓶是烈酒,一瓶是甜酒。是每人一瓶還是分著喝的呢?不管怎么喝,她們倆都被感動了。
  從大廳里出來,有一個松木蓋的小廚房,台面上收拾得干干淨淨,廚房的各個表面都閃閃發亮,一點污漬都沒有。在食櫥里面,各种調味品和瓶瓶罐罐被放得整整齊齊:洋姜,竹筍,蚕豆,胡蘿卜。食櫥的右邊放著意大利面條,西紅柿……那里几乎沒有脫水的食品,可能是因為這座公寓被使用得較少。房屋里面是有點太干淨了。這种整洁使凱茨想起了“与敵共枕”。她淡淡一笑但并沒把它說出來。“咱們參觀參觀吧!”她說道。
  她們就像在玩具店里的小孩儿。一:暗房。二、三:臥室。它們的主人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兩張一模一樣的床已給她們擺放好了,每張床上面都舖著淺灰色的亞麻布,底下墊著新毛巾,枕頭上面放著兩件T恤。當她們把那兩件衣服拿起來,看到了那上面為博克斯·布朗宁公司印制的廣告——一個巨大的紅眼睛,里面不是瞳孔而是一個相机鏡頭,還有一行字:“請按快門,留下永久的一瞬間。”加雷斯留了一個條——她們可能想穿件新的……
  莫伊拉看起來很高興,但凱茨模模糊糊地感到有點不安——好像有一种被侵犯了的感覺。“被污辱”是一個過于強硬的詞語,但它是第一個闖進她腦子的詞語。她還是沒有弄明白加雷斯·博克斯是一個什么樣的人,而且她一點也不喜歡這樣。她越是想他,她的頭就越亂。在某种方面,他非常有吸引力,可他身上的某种東西,至今她還說不出來的一种東西,使她產生反感。莫伊拉正站在這間臥室帶著的浴室里說著什么。她說話的語調很平,听起來像在悲歎。“噢,該死的,凱茨。到這里來看!”
  凱茨跟著這個聲音進了浴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整牆的松木還有很多反光玻璃。松木是兩人間桑拿屋的牆面,它已經被烘熱了,還有一個松木板道放在它和澡堂之間。澡堂是傳統的浸泡缸和高級的日式浴缸的完美結合。邁上三個台階,進入里面有一個長長的步台,圍繞成一個圓形的大瓷缸。那儿沒有那种傳統的龍頭,只是牆上有几個按鈕,澡堂的邊上有一個孔。在另外一個松木桌子上面擺著兩個東方情調的壺,好像只是奢侈的裝飾品。在長架子上面放有奇形怪狀的水壇子,里面裝滿了油,顏色很好看。廁所与坐浴桶都是傳統式的。這個地方一塵不染,像展覽廳一樣耀眼奪目。
  “你在這樣的地方怎么洗澡?”莫伊拉茫然地問道。她揮手指向那個浴缸說:“你在那里面是站著、坐著還是怎樣?”
  “我不知道,”凱茨說。她在努力想象以前看過的阿拉伯電影。“我想你坐在那里面或者站著,然后有人用肥皂幫你擦洗全身。然后他們把那大罐里面的水往你身上倒。”
  “噢,真誘人!”莫伊拉喊道。
  凱茨進一步解釋道:“我想是女人給男人洗澡,以示尊敬。”
  “什么?”
  “我不是很确定,可我想對于博克斯來說這是与傳統的日式洗澡最接近的,那种日本藝妓給她們的男人洗澡的方式。”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也不明白,”凱茨說,“不敢肯定。可我想我們倆能一起在這里是件好事。”她微微一笑,但還是覺得好像用一條腿在大風中站立著一樣難受。博克斯,你這個狗娘養的!她問了莫伊拉一個問題:除了荷爾蒙以外,她對博克斯怎么想?莫伊拉沒有回答,而是仍然到處張望。
  “莫伊拉?”
  “很吸引人,是不是?”
  “什么吸引人?”凱茨問。
  “這個地方的所有東西。今晚誰都不在。你知道的。”
  這次輪到凱茨變遲鈍了。“知道什么,莫伊拉?”
  “不要告訴我你不喜歡加雷斯。”
  “如果像瞪羚羊喜歡豹一樣?那就是的。”
  “那就是你喜歡?”
  “我們去打開酒瓶吧。”
  凱茨轉身走出了屋子。當她走過那兩張床時,呼吸變得有點急促。她強迫自己去想瓦萊麗。她仿佛看見一道微光在天空中划曲線,但又看見了那些被害的無辜女人。可怜的女人!
  “那么多少?”莫伊拉在起居室里問,“你喜歡他多少?”
  “給我滾開,莫伊拉。我比博克斯更喜歡你。這是個把死人想得很美的家伙,記得嗎?我不喜歡他,行嗎?”
  “那很好,因為我也不喜歡。”莫伊拉開始諷刺挖苦人了,“或許彼得更完美一些。那么我們可以呆在家里不外出,一起成為修女,對嗎?”
  “你要是臉朝下呆在那個浴缸里面會很合适,莫伊拉。”
  “噢,頭儿,我們是否變得過于敏感?”
  “不。”
  莫伊拉變得溫和一些。“我在想今晚比利會干什么?”
  “你關心這個嗎,莫儿?”
  “我當然關心了!”
  “為什么?”凱茨問。
  “因為他是我的人。別傻了。”
  “我傻?莫伊拉,你……”
  莫伊拉迅速打斷凱茨的話,聲音都有點走調了:“這只是談話,凱茨。我不是真的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喜歡一些家伙接近我,你不是嗎?并沒有什么事情發生,是吧?我們只是可以在外面愉快地過一個晚上,不可以嗎?”她糾正了自己,“我是說,在家里。”
  “是的。”
  “那就一切都好了?”
  “這不是游戲,莫伊拉。”
  “什么?”
  “性。”
  “那當然是了。”
  “噢,莫伊拉,看在他媽的上帝分上!你需要快快長大,不然你會傷害自己。你說過所有的男人都是強奸犯,還記得嗎?”
  “是,但是……”
  “但是什么?他們不是嗎?他們是不是?”
  “彼得或者加雷斯不是。”
  凱茨正在把瓶塞鑽擰進桑塞爾白葡萄酒瓶子里。她很生气。“莫伊拉,外面有很多瘋子,像伯克一樣的精神病和卑鄙的人。他們強奸,他們殺人,他們是禽獸。他們不關心你長得怎么樣或你的舉止怎么樣,他們有病。可普通的人們怎么樣,像彼得·梅森一樣的家伙,像加雷斯·博克斯一樣的家伙,像你的比利一樣的家伙?他們是普通人。做愛是他們生活中必須的一部分內容。他們是男人的,如果他們要你,你不能先對他們揮動紅布,然后又抱怨是他們的錯。”
  “你正在說的是,凱茨……我們不能穿得好,看著好看一點嗎?”
  “這就是我們需要的。‘我為自己穿衣服,它毫無意義’,是嗎?”
  “你不會是被瓦萊麗弄瘋了吧?”
  “噢,莫伊拉,你知道你說的話很荒謬。酒杯在哪儿?”
  莫伊拉拿出了兩個細長的香檳酒杯。
  凱茨歎了一聲气。“我們坐下吧,圣母德肋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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