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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眾所周知,好運和惡運總是此消彼長,所以當一個人走了霉運,一定有另外一個人在走好運;反過來說也是一樣的。
  莫里森自認為好運和惡運他都負擔不起,所以他很少去碰運气。
  他所有的行動都有雙重的保全計划,都是他獨自設計的,除非是許多不同的惡運在最不可能的組合下同時發生,而導致不可避免的災難,否則他的計划應該能夠保證行動的成功。
  當然,職業上的挫折在所難免,但是大概都只是財務上的問題。然而,几個星期前,卡拉比耶里的一個意大利中尉出乎意料地不買他們的帳,查封了他們一整車的色情書刊。不過要從那里追到莫里森身上是不可能的。
  另一方面,几個月前他卷入了一個完全令人無法理解的事件中。然而這個事件并沒有任何的影響,而且他覺得類似的事情大概還要再過好几年后才會再發生。根据某种充分的理由,他認為他被捕的机會,比他在三十二個足球賭注中猜中十三個的机會還要低。
  莫里森很少閒著,他這個星期三的節目排得滿滿的。他要先到中央車站拿別人委托他運送的毒品,然后把它送到厄斯特馬爾姆地下鐵道的儲存柜中;然后,他要把鑰匙交給某個人,以交換一個裝著錢的信封;接下來他要從那個經常寫給莫斯壯和莫倫的詭异的信里找到線索。這讓他很傷腦筋,因為盡管他努力地嘗試,還是沒有辦法猜出寄信人的意思。然后他會花點時間去買東西,買內衣褲之類的。他行程表的最后一項,也是每天的例行公式——到丹維克懸崖上的公寓。
  那些毒品包括安非他命和一些混合的藥,它們通通都放在一條面包和一塊乳酪里面。而面包和乳酪則連同許多其他不會特別引人注意的東西,一起放在一個購物袋中。
  他已經拿到了貨,正站在中央車站外的行人穿越道上。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矮小、不重要、又很体面、拿著購物袋的男人。
  有個老太太站在他旁邊,而另一邊有一個穿著綠色制服的女交警和其他的人走在一起。在人行道上距离他五碼的地方,兩個看起來畏畏縮縮的警察雙手背在后面站著。交通狀況一如往常——也就是說非常地擁擠——空气中充滿了讓人喘不過气來的廢气。
  最后綠燈亮了,大家就開始推擠,想要打敗其他過馬路的人。有個人不小心撞到那位老太太,老太太很害怕地說:
  “我沒有戴眼鏡所以看不清楚;不過現在是綠燈,不是嗎?”
  “是的,”莫里森親切地說。“我幫你過馬路,女士。”
  經驗告訴他,在幫助別人的時候通常會得到一些好處。
  “真是謝謝你,”老太太說。“現在很少有人會想到我們這些老人了。”
  “我沒什么事。”莫里森說。
  他輕輕地扶著她的手臂帶她過馬路。他們才走了三碼的距离,另一個行人匆匆忙忙地又撞到那個老人,所以她跌了一下。正當莫里森扶著她以免她跌倒的時候,他听到有人喊叫道:
  “嘿,你!”
  他抬起頭來,看見那個女交警指著他并且大呼小叫:
  “警察!警察!”
  老太太向四周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
  “抓住那個小偷!”那個交通警察大叫。
  莫里森皺了皺眉頭,但是仍舊靜靜地站著。
  “什么?”那個女士說,“怎么了?”然后也跟著叫道:“小偷!小偷?”
  那兩個警察沖了過來。
  “發生了什么事?”其中一個警察嚴肅地問道。
  因為他說話有一种納爾奇語的哭調,所以很難發出干這行的人應該有的那种嚴厲、尖銳的聲調。
  “扒手!”那個女交警喊著,手指著他。“他想要偷老太太的手提包。”
  莫里森看著他的對手,心里有一個聲音說:“閉上你的狗嘴,你這個該死的免崽子。”
  他大聲地說:
  “對不起,這一定有一些誤會。”
  那個交通警察的頭發是金黃色的,年紀大約二十五歲。她想要設法將那張不怎么好看的臉弄得漂亮些,所以在上面畫了口紅也扑了粉,不過适得其反。
  “我親眼看見的。”她說。
  “什么?”那個老女人說。“小偷在哪里?”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啊?”那兩個巡邏警察同聲說。
  莫里森仍然保持冷靜。
  “這全都是誤會。”他說。
  “這個紳士只是要幫我過馬路。”老女人說。
  “假裝要幫助你才對。”金發的女警說。“他們都是用這种方式。他拿了這個老女人的……我是說老太太的袋子,所以她剛才差一點跌倒。”
  “你誤會了,”莫里森說。“是另外一個人不小心撞到她。我只是扶住她,免得她跌倒而受傷。”
  “你這一招已經沒有用了。”那個交通警察頑固地說。
  那兩個巡警互相交換了一個詢問的眼神。有權威性的那一個很明顯比較有經驗,也比較積极,他思考了一會儿,然后采取了一個恰當的做法:
  “你最好跟我們來一趟。”他停了一下,“你們三個都要,嫌疑犯、證人和原告。”
  那個老太太似乎完全不知所措,那個交通警察的興趣也立刻消失了。
  莫里森也變得非常畏怯。
  “這完全是誤會,”他說,“當然,那些在街上游蕩的搶匪常常做這种事,我不反對跟你去一趟。”
  “到底怎么回事?”老太太問。“我們要去哪里?”
  “到局里。”那個有權威性的警察說。
  “局里?”
  “警察局。”
  他們一群人在過往行人的注視下离開了。
  “我可能看錯了。”金發女郎猶豫地說。
  平常都是她記下別人的名字和車號,所以她不習慣被別人記下自己的名字。
  “沒有關系,”莫里森溫和地說。“你保持銳利的眼光是對的,尤其在這樣的地方。”
  警察們在鐵路車站旁邊剛好有一間辦公室,平時他們可以在這儿喝喝咖啡;而有時候也可以暫時作為拘留犯人的拘留所。
  那些程序很复雜,首先是記下證人以及那怀疑被搶的老太太的名字和住址。
  “我想我弄錯了,”那個證人緊張地說,“而且我還有工作要做。”
  “我們得把這事弄清楚。”比較有經驗的警察說。“搜他口袋,肯尼思。”
  那個納爾奇男人開始搜莫里森的身,找到几件隨身的物品。同時另一邊的問話繼續著。
  “你的名字,先生?”
  “亞那·連納·荷姆,”莫里森說,“大家都叫我連納。”
  “你的住址?”
  “維克街六號。”
  “對,名字沒錯,”另一個巡邏警察說。“他的駕照上寫著,所以應該沒錯。他名字是亞那·連納·荷姆,完全正确。”
  然后那個問話的人轉向老太太。
  “你少了什么東西嗎,女士?”
  “沒有。
  “我快要受不了。”金發女郎尖聲地說。“你叫什么名字?”
  “那跟這件事無關。”巡邏警察坦率地說。
  “哦,不要緊張。”莫里森說,然后他坐了下來。
  “你少了什么東西嗎,女士?”
  “沒有,你已經問過了。”
  “你身上帶了多少錢,女士?”
  “我的錢包里有六百三十五元,然后還有提款卡和老人年金卡。”
  “那些東西還在嗎?”
  “當然。”
  巡邏警察合起他的筆記本,看著眼前的這一群人說:
  “這件事件大概就這樣了,你們兩個可以离開,荷姆留下。”
  莫里森把他的東西放進口袋里。那個購物袋就放在門邊,一根黃瓜和六個大黃葉菜莖凸了出來。
  “購物袋里面是什么?”警察問他。
  “一些食物。”
  “真的嗎?你最好也檢查一下,肯尼思。”
  那個納爾奇男人開始把里面的東西拿出來,放在門邊那張他們下班后用來放帽子和腰帶的長凳上。莫里森什么也沒說,他靜靜地看著他。
  “是的,”肯尼思說,“袋子里是吃的,就和荷姆先生說的一樣。面包、奶油、乳酪、大黃葉菜和咖啡……還有,是的,沒錯,和荷姆說的一樣。”
  “噢,”他的同事說,“那么這件事就這樣了。你可以把東西放回去了,肯尼思。”
  他考慮了一下,然后對莫里森說:
  “這樣吧,荷姆先生,這是個不小心發生的事。可是你應該了解,我們警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我們很抱歉把你當成了罪犯,希望我們沒有讓你感到不便。”
  “絕對不會的,”莫里森說,“你當然也有你的責任。”
  “那么再見了,荷姆先生。”
  “再見,再見。”
  門打開來,另外一個警察走了進來。他穿著一身藍灰色的工作服,前面還牽著一只狼犬,他手里還有一瓶汽水。
  “受不了,外面真是熱。”他說著,然后把帽子丟到長椅上,“坐下,杰克。”
  他松開領口的扣子,把瓶子拿到嘴邊。然后他停了一下,再一次生气地說:
  “坐下,杰克!”
  那只狗坐下了,可是立刻又跳了起來,嗅著那個靠著牆壁的袋子,莫里森向門口走去。
  “噢,再見,荷姆先生。”肯尼思說。
  “再見,再見。”莫里森說。
  這時那只狗的頭完全埋進了袋子里面,莫里森左手打開門,右手去拿袋子,可是那只狗開始狂吠。
  “等一會儿!”穿工作服的警察說。
  他的同事看著他,滿臉疑惑。莫里森推開那只狗的頭,然后揀起袋子。
  “不要動!”
  這位進來的警察說,他把瓶子放在長椅上。
  “什么?”莫里森問道。
  “這是緝毒犬。”
  那個警察說著,同時將手移向他腰間的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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