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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死者


  門鈴連續響了兩下。來訪者也太不懂禮貌了,哪有這樣粗暴地接門鈴的,簡直不像話。
  嫂子的臉色變了,看看禎子,不知如何是好,剎那間顯露出不安神色。接著從門外傳來清晰地喊聲:
  “鵜原先生,電報!電報!鵜原先生,電報!”
  截子不由地一怔,瞅了嫂子一眼
  “禎子!”嫂子轉過臉去,縮起肩膀說:
  “你出去收一下。”
  她聲音是那么膽怯。她擔心丈夫不回來,心中惴惴不安,一聲“電報!”把她嚇瘓了,平時那快活的神色煙消云散了。
  禎子出去開了門。
  “是鵜族宗太郎家嗎?”年輕的送報員手里拿著電報。
  “是的。”
  “咱蓋個章。”
  禎子拿著電報朝里走。
  “嫂子!圖章在哪儿?”
  “在大櫥右邊的小抽屜里。”
  禎子拿出印章,跑到大門口蓋完章,回到飯廳,把電報放在嫂子身旁。
  “禎子,你先念念。”嫂子捂著胸口,靠到火盆旁。
  禎子打開疊好的一張紙,兩行用片假名寫的電文,打擊了她的視神經。
  “鵜原宗太郎已亡故。請速來金澤。金澤警察署。”
  禎子默默地位立在那里,手指在發抖。她意識到自己的臉色在發白,“禎子,你念啊?”筑在火盆旁的嫂子說。
  禎子嘴唇發麻,說不出話來,頭上好像被燒了一益冷水。
  ——大伯子死了。
  她的心跳得厲害。發報人是金澤警察署,這是怎么回事?動搖不定的禎子漸漸恢复了冷靜。
  “禎子!”嫂子的聲音比以前更低了。
  “電報上說的什么?嫂子像小動物一樣,惊恐万狀。
  ——鵜原宗太郎已亡故,請速來金澤。金澤警察署。
  死訊來自警察署。是自殺?他殺?還是事故致死?都沒說明。禎子直覺地認為他殺。大伯子的突然死去則和丈夫憲一失蹤是在同一條線上。因此她想到丈夫的失蹤,恐怕也是他殺。
  “嫂子!”
  禎子一只手握著電報,臉上的表情僵硬,在嫂子旁邊坐下,一只手去撫摸他的背脊…·,·
  第二天下午七時,姑嫂二人乘火車抵達金澤。
  十小時漫長的旅行。禎子昨夜几乎沒睡,回到娘家,把情況告訴母親,收拾好東西又回到嫂子家,第二天一早赶到上野車站。事情來得太突然了,只得叫禎子的母親照看孩子。
  令人心焦的漫長的旅途中,嫂子倒在座位上,一個勁儿地哭。不哭的時候,几乎快垮了的身子倚著車窗,偶然若失地眺望窗外的景色。窗外一片雪景。經過的車站都在掃雪,雪堆成一堵堵白牆。強烈的雪反射在嫂子紅腫的雙眼上,使她一陣子疼痛。
  嫂子不喝茶。禎子給她買的盒飯也不吃,隔一段時間,痛哭流涕,難以自制。
  禎子站在旁觀者立場,坐在嫂子旁邊,身子靠著她,但不能感受到嫂子十分之一的悲痛。禎子雖竭盡全力,收效甚微。
  禎子并不喜歡死去的大伯子。他是個平凡的工薪階層,是個俗人。所謂俗人,也就是為人處世好耍小聰明。在公司里討好上司。与同事們周旋,處處站在有利于自己的地位。禎子一開始就對這位大伯子有這种印象。他來金澤后的令人費解的行動,更加在禎子心中投下濃重陰影。
  譬如,憲一下落不明后,大伯子并不十分吃惊。禎子來到金澤后,他又說,公司里忙,走不開啦,憲一沒事儿啦,遲遲動不了身。最后來金澤時又謊稱去京都出差。那時,他仍堅持憲一還活著。
  最奇怪的是,大伯子走訪金澤所有的洗染店,查找憲一托洗的西服,其目的和理由讓人不可理解。
  現在看來,大伯子宗太郎确實知道憲一失蹤的原因。他對弟弟失蹤始終持樂觀的態度,堅持說他還活著,直到他來金澤后也沒有改變他的自信。他走訪洗染店,說明大伯子掌握著禎子所不知道的憲一的秘密,而采取的行動。
  換句話說,只有大伯子知道憲一的行蹤,由他自己去尋找弟弟,當他快要找到對,卻被殺害了。
  想到這里,禎子想象憲一的西服是不是治上了血跡,大伯子連這細節都知道,說明大伯子走訪洗染店是合乎清理的。
  如果大伯子之死是他殺,那么這和憲一的失蹤直接有關。同時也證明,憲一和大伯子有著共同的秘密。
  禎子坐在飲泣、歎气的嫂子旁邊,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之中。
  到達金澤站,天黑了,在站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個男子一溜小跑走過來。他就是本多良雄。
  禎子扶著快要倒下來的嫂子說:
  “啊,本多先生!謝謝您。”
  本多見了禎子親切地一笑,見了嫂子,立刻領會了她是誰。
  “累了吧!”他微微地施了禮,也說不准對誰
  “我問警察署,說是你們乘這趟列車到。”
  “對不起。”
  禎子對本多一如既往的親切感到高興。
  “嫂子,這位就是我跟您提起過的本多先生。”
  嫂子恭敬地一鞠躬。本多見了嫂子虛弱的臉孔,不由地吃了一惊。他說車已經准備好了,拿著兩人的手提箱先走了一步。
  在車中,本多坐在助手席上,兩位婦女并排坐在后座。這樣的安排,不方便說話。三個人都默默地眺望窗外,馬路上一片雪白,但積雪并不多。
  他們又到了禎子以前住過的那家旅館。
  “還是找的這家旅館。”下車前,本多回過頭來說。
  只是房間換了一間。這是本多的考慮。以前的房間,禎子一連住過好几天,現在再讓她和嫂子住同一房間,心理上會受到影響。本多如此細心,禎子不得不對本多纖細的神經表示惊异。
  四五個女招待一齊擁來迎接,這些人禎子都認識,可能知道禎子她們是當地轟動一時的殺人案件的遺孀,但也沒有露骨地表現出好奇的表情。
  禎子想盡快知道大伯子是怎么死的,她不讓嫂子听見,悄悄地問了本多。
  “是他殺。”本多輕聲地說,在回答的剎那間,他忽然興奮起來。
  “回頭再談吧。”
  還是他殺。自己的預感沒錯。禎子點了點頭,耷拉下眼皮。
  三個人在一間八舖席的房間內坐定。本多開始說道:
  “對夫人的這次遭遇,謹表示同情,這里我把你家先生遭到意外災難而身亡的情況說一說。”本多向嫂子微微一鞠躬。
  “我們馬上去警察署,詳細情況由有關人員向您報告。這里我只大体上說一下。”
  本多考慮,去了警察署,她們會突然惊愕不已,不如在這里說一下,思想上有所准備。
  “在這金澤南面,有一條公私合營鐵路通往山岳地帶,它的終點站是白山下。中途有一個叫鶴來的小鎮,從金澤來電車去,約需五十分鐘,鵜原宗太郎先生于二十日晚,在鶴來鎮的加能屬旅館內,喝了氰化鉀而身亡。”
  嫂子瞪著大眼,身子在顫抖。禎子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也沒有抑止住她的痙攣。
  “這儿有一張報紙,我念一下。”本多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疊著的報紙,攤開來。
  “十二月二十日下午六時,鶴來鎮Xx號加能屋旅館,有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來投宿。說:‘我要等一個人,給我開一個房間。’旅館女招待將他領到二樓六舖席房間。客人說要喝威士忌,請給一只杯子和水。女招待說,沒有威士忌。客人從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型威士忌瓶說,剛才那個人送的,在等他期間,喂它一日再說。女招待按照他的吩咐送去水和杯子。客人說,謝謝,便從二樓向外眺望。女招待下樓后,等了約有一小時,也沒見他要等的人來。女招待上樓去向客人什么時間來,只見那人仰躺在榻榻米上身亡。桌上的小型威士忌瓶喝掉了四分之一,杯子是空的。
  “所轄警署立即進行檢查,裝有現金三万八千元的錢包完好無損,服裝也無破損,但沒有發現判明身份的線索。從尸体狀況看,怀疑是服了氰化鉀中毒身亡。立即報告金澤署,送往市內Xx大學附屬醫院進行解剖,同時將喝剩的威士忌瓶送交該院病理室檢查。”
  本多讀到這里,抬起頭來說:
  “這是昨天早報的報道,還有昨夜的晚報和今天的早報,我繼續往下念。”他又掏出兩張報紙。
  “在鶴來鎮旅館中死亡的男子,從附屬醫院解剖結果,判明死因為氰化鉀中毒。又對威士忌瓶中的內容進行精密檢查,認定其中摻進了氰化鉀,此外,在瓶子附著的殘滓中也檢出同樣的痕跡。
  “金澤署偵查科討論結果,歸納如下各點,斷定為他殺,并立即轉入偵查活動。
  (1)有問題的威士忌,是可裝在口袋中的小瓶,被害者對旅館女招待說:“是別人給的。’
  (2)被害者說:‘等一個人。’而實際上他确是在等人。
  (3)態度快活,不像是自殺的樣子。
  目前,尚未查明身份,正全力以赴查找。
  “關于鶴來鎮的毒殺一案,現在已查明被害者的身份。金澤署估計被害者系東京或京、販、神方面的居民,來當地旅行,在金澤市內各旅館查找。市內XX街龜井旅館看到報紙報道后,前來報警。据旅館登記簿,判明被害者系東京都港區赤級青山南葉XX號XX商事公司營業部銷售科長式鵜原宗太郎氏(四十一歲)。鵜原氏于十九日夜投宿該旅館,二十日下午外出。該署即刻打電報給遺孀,一方面檢查該氏寄存在該旅館的旅行箱,几乎全是替換的衣服,洗臉工具,沒發現有利于偵查的任何線索。
  “金澤署成立專案組進行偵破,目前追尋鵜原氏离開該旅館后到達鶴來鎮加能屋旅館為止的足跡。
  (1)下午四時至六時之間,在北陸鐵道的電車中有沒有人目擊被害者?特別要注意与被害者的同行人。鵜原氏曾對旅館女招待透露,威士忌是別人給他的,估計是犯人在鵜原氏進旅館前將摻入气化鉀的威士忌交給他的。
  (2)鵜原氏在加能屋附近与同行的犯人分手,犯人推說有事逃逸,該氏相信犯人的承諾,在該旅館等待。其間將摻有氰化鉀的威士忌兌水服下,威士忌瓶容量減少四分之一,推定已服下滲入的氰化鉀的致死量。
  (3)鵜原氏說要等一個人,此人是否就是同行的將威士忌交給他的人,還有待于進一步證實。目前,警方正在鶴來鎮一帶進行尋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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