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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玉面虎公堂遭刑 祁子富山中送信


  話說羅琨到了淮安,已是黃昏時分,問明白了柏府的住宅,走到門口叩問。門內問道:“是那里來的。”羅琨回道:“是長安來的。”門公听得長安來的,只道老爺有家信到了,忙忙開門一看,見一位年少書生,又無伴侶,只得追問:“你是長安那里來的?可有書信么?”羅琨性急說道:“你不要只管盤問,快去稟聲大太,說是長安羅二公子到了,有事要見,快快通報。”那門公听得此言大惊,忙忙走進后堂。正遇太太同著侯登坐在后堂,門公稟道:“太太,今有長安羅二公子。特來有事要見夫人。”太太听見,說:“不好了!這個冤家到了,如何是好?他若知道逼死了玉霜,豈肯干休?”侯登問道:“他就是一個人來的么?”門公道:“就是一人來的。”侯登道:“如此容易。他是自來尋死的,你可出去暗暗吩咐家中人等,不要提起小姐之事,請他進來相見,我自有道理。”

  門公去了,太太忙問道:“是何道理?”侯登道:“目下各處挂榜拿他兄弟二人,他今日是自來送死的。我們就拿他送官,一者又請了賞,二者又除了害,豈不為妙?”太太說道:“聞得他十分利害,倘若拿他不住,惟恐反受其害。”侯登道:“這有何難?只須如此如此,就拿他了。”太太听了大喜道:“好計!”

  話言未了,只見門公領了公子來到后堂。羅琨見了太太道:“岳母大人請坐,待小婿拜見。”太太假意含淚說道:“賢婿一路辛苦,只行常禮罷。”羅琨拜了四雙八拜,太太又叫侯登過來見了禮,分賓主坐下,太太叫丫鬟獻茶。太太道:“老身聞得賢婿府上凶信,整整的哭了几天,只因山遙路遠,無法可施。幸喜賢婿今日光臨,老身才放心一二。正是:

    暗中設計言偏美,笑里藏刀話轉甜。

  當下羅琨見侯氏夫人言語之中十分親熱,只認他是真情,遂將如何被害,如何拿問,如何逃走的話,細細告訴一遍。太太道:“原來如此、可恨沈謙這等作惡,若是你岳父在朝,也同他辨白一場。”公子道:“小婿特來同岳父借一支入馬,到云南定國公馬伯伯那里,會同家兄一同起兵,到邊頭關救我爹爹,還朝伸冤,報仇雪恨;不想岳父大人又不在家,又往陝西去了,如何是好。”太太道:“賢婿一路辛苦,且在這里歇宿兩天,那時老身叫個得力的家人同你一路前去。”羅琨以為好意,那里知道,就同侯登談些世務,太太吩咐家人備酒接風,打掃一進內書房与羅琨安歇,家人領命去了。

  不一時,酒席備完,家人捧進后堂擺下,太太就同羅琨、侯登三人在一一處飲酒,侯登有心要灌醉羅琨才好下手,一遞一杯,只顧斟酒,羅琨只認做好意,并不推辭。一連飲了十數杯,早已吃得九分醉了,惟恐失儀,放下杯儿向太太道:“小婿酒已有了,求岳母讓一杯。”太太笑道:“賢婿遠來,老身不知,也沒有備得全席,薄酒無看,當面見怪。”羅琨道:“多蒙岳母如此費心,小婿怎敢見怪?”太太道:“既不見怪,叫丫鬟取金斗過來,滿飲三斗好安歇。”羅琨不敢推辭,只得連飲二斗,吃得爛醉如泥,伏在桌上,昏迷下醒,太太同侯登見了,心中大喜,說道:“好了!好了!他不得動了。”忙叫一聲:“人在那里?”原來侯登先已吩咐四個得力的家人,先備下麻繩鐵索在外伺候,只等羅琨醉了,便來動手。

  當下四名家人听得呼喚,一齊擁進后堂,扶起羅琨,扯到書房,脫下身上衣服,用麻繩鐵索將羅垠渾身上下捆了二三十道,放在床上,反鎖了他的房門,叫人在外面看守定了。然后侯登來到后堂說道:“小侄先報了毛守備,調兵前來拿了他,一同進城去見淮安府,方無疏失。”太太道:“只是小心要緊。”侯登道:“曉得,不須姑母費心,只等五更將盡,小侄就上錦亭衙去了。”正是:

    准備窩弓擒猛虎,安排香餌釣鰲魚。

  原來淮安府城外有一守備鎮守衙門,名喚錦亭衙。衙里有一個署印的守備,姓毛名真卿,年方二十六七,他是個行伍出身,卻是貪財好色,飲酒宿娼,無所不為,同侯登卻十分相好。候登守到入吏時分,忙叫家人點了火把,備了馬出門,上馬加鞭,來到錦亭衙門前。天色還早,侯登下馬叫人通報那守備,衙中看門的眾役平日都是認得的,忙問道:“侯大爺為何今日此一刻就來,有何話說?”候登著急說:“有机密事前來見你家老爺,快快与我通報!”門上人見他來得緊急,忙忙進內宅門上報信,轉稟內堂。那毛守備正在酣睡之時,听見此言,忙忙起來請侯登內堂相見。

  見過禮,分賓主坐卜毛守備開言問道:“侯年兄此刻光降,有何几教?”侯登道:“有一件大富貴的事送來与老恩台同享。”毛守備道:“有何富貴?快請言明。”侯登將計捉羅琨之事,細說一遍,道:“這豈不是一件大富貴的事?申奏朝廷,一定是有封賞的。只求老恩台早早發兵,前去拿人要緊。”毛守備听得此言大喜,忙忙點起五十多名步兵,一個個手執槍刀器械,同侯登一路上打馬加鞭跑來。

  不表侯登同毛守備帶了兵丁前來。且言羅琨被侯氏、侯登好計灌醉,捆綁起來,睡到次日大亮才醒,見渾身都是繩索捆綁,吃了大惊道:“不好了,中了計了!”要掙時,那里掙得動,只听得一聲吆喝,毛守備當先領兵丁擁進房來;不由分說,把羅琨推出房門,又加上兩條鐵索,鎖了手腳,放在車上,同侯登一齊動身往淮安府內而來。

  那淮安府臧太爺,听得錦亭衙毛守備在柏府里拿住反叛羅琨,忙忙點鼓升堂,審問虛實,只見毛守備同侯登二人先上堂來。參見已畢,臧知府問起原因,侯登將計擒羅琨之事,說了一遍:知府叫:“將欽犯帶上堂來。”只見左右將羅琨扯上堂來跪下。知府問道:“你家罪犯天條,滿門抄斬,你就該伏法領罪才是,為甚么逃走在外?意欲何為?一一從實招來,免受刑法!”羅琨見問,不覺大怒,道:“可恨沈謙這賊,害了俺全家性命,冤沉海底。俺原是逃出長安勾乓救父,為國除奸的,誰知又被無義的禽獸用計擒來,有死而已,不必多言!”那知府見羅琨口供甚是決然,又問道:“你哥哥羅燦今在那里?快快招來!”羅琨道:“他已到邊頭關去了,俺如何知道?”知府道:“不用刑法,如何肯招?”喝令左右:“与我拖下去打!”兩邊一聲答應,將羅琨拖下,一捆四十,可怜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淋,羅恨咬定牙關,只是不語。

  知府見審不出口供,只得將羅琨行李打開,一看,只見有口寶劍卻寫著“魯國公程府”字號,嚇得知府說道:“此事弄大了!且將他收監,申詳上司,再作道理。”

  不表淮安府申詳上司。單言那一日毛守備到柏府去拿了羅琨,把一鎮市的人都哄動了。人人都來看審反叛,個個都來要看英雄,一傳十,十傳百,擠個不了。也是英雄該因有救,卻惊動了一人,你道是誰?原來就是祁子富。他進城買豆子,听得這個消息,一惊非小,忙忙急急跑回家來告訴女儿一遍。祁巧云說道:“爹爹,想他當日在滿春園救了我們三人,今日也該救他才是。你可快快收拾收拾,到雞爪山去找尋胡奎要緊。”祁子富依言,往雞爪山去了。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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