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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張廷翰向得胜關挺進時,李進卿亦正向三會砦發動奇襲——這里的地形恰好跟松木砦相反,砦堡筑在一個小山坡上,居高臨下,前俯大江,背倚絕岭,東面一條坡道,修建得相當平整,如果砦門一開,馬隊下沖,攻擊的力量較強。
  李進卿的兩千人,午夜才到達三會砦附近,在万山叢中,披荊斬棘,覓路前行,這樣的行軍,艱苦万狀,但一望見三會砦的燈火,弟兄們精神無不大振。李進卿在出發前,已將部隊重新編組,盡量化整為零,隊分得細,指揮的層次分得多;命令的下達,都用口傳,而必要時可以獨立作戰,一個小隊的成敗不致影響其他各隊的行動。因為如此,所以各隊的活動,都能發揮獨立自主的精神,有困難自己解決,很少來麻煩李進卿。
  但面臨最后一刻,李進卿必須親自指揮,集中攻擊;他先下令各小隊自行尋覓隱僻之處休息待命;然后召集兩名各管一千人的都頭以及幕僚,勘察敵情,決定進取的步驟。
  “你們看!”他指著三會砦說:“南光海治軍,大概還不錯;燈號整齊,可見得平時有准備、有訓練。”
  “是!”他的右軍都頭陳陶說:“不過蜀軍數十年不曾打過仗,實戰的經驗不足,不必怕他。”
  “不錯。懼敵之心不可有,但防戰之心不可無。你們看,破敵之計,何者當先?”
  “將軍!”左軍都頭周武成說:“照此情形看,要喊話叫他們投降,似不可能,非打硬仗不可。我看,先要設法把局面弄火爆些,讓南光海心里著慌,然后正面猛攻,側面奇襲,務必一舉成功。如果他的陣腳能夠穩定下來,一定可以守得住,那就很麻煩了。”
  大家都很欣賞他的見解。李進卿尤其重視“一定可以守得住”這句話;如果天明還不能克敵,一方面据險固守,一方面底蘊盡露,天時、地利、人力盡皆不利,非全數被殲滅不可。
  就這時听得三會砦內,戰馬長嘶;西風吹送,十分清楚。李進卿頓時喜形于色,隨即下令:以右軍擔當正面,左軍施行奇襲;奇襲的各小隊,要以极小心的行動,覓路爬上山坡埋伏,盡量隱蔽蹤跡,听號炮發動攻擊。
  “得令!”陳陶站起身來。
  “陳都頭。”李進卿看著星斗說:“現在三更剛過,我給你一個更次的時間——說不定還要提早,你赶快行動。”
  “是!”
  陳陶匆匆而去,口傳命令,層層下達,各小隊全面行動,蛇行上坡,覓崖石、山洞,各自埋伏,有些就躺臥在枯黃而丰密的草間,緊張地等待著。
  左軍又分成三批,擔當三种不同的任務:一批是攜帶旗幟,散置各處,做成疑兵;一批弓箭手,是多備火箭,選擇有利的射擊位置,待命發射;再有一批就是集合在坡道下,准備仰攻。
  部署尚未周全,三會砦內的蜀軍,已經發現情況,笳均高嗚,是緊急集合的信號;周武成与李進卿在一起,看此情形,便即說道:“將軍,先下手為強!”
  “不忙!讓他們准備。”
  李進卿只傳令,讓分置在各地的疑兵,移動旗幟的位置,盡力搖晃。一面他仍舊密切注視著三會砦內的動靜——相隔不算太遠,砦內備戰的情形,可以看得相當清楚,燈號變換,守軍布防,戰馬不斷嘶叫,甚至蹄聲隱約可聞。
  李進卿欣然笑道:“差不多了,動手吧!”
  “遵令!”周武成響亮地答應,親手放出一枝火箭,在月光下,一團火筆直地竄了上去。
  這個信號發給弓箭手;等他那枝火箭往下落時,東南、正東、東北三方面,無數團火扑向三會砦,大宋的軍隊,最重弓弩,強勁有力,射了一波又一波,三會砦內的營房,頓時冒起桔紅色的火焰,西風正緊,火舌亂卷,霎時間燒成一片火海。
  漫天的火光下,砦內的情形,看得十分清楚;有人救火,有人上馬,柵門亦已開啟,于是李進卿下令,命令正面仰攻的部隊,由周武成領頭,猛扑坡道。
  守軍開始還擊,一排箭射了下來,阻擋了攻勢;但散開的部隊,停得一停,依然集中在一起,形成一個相當寬闊的正面,奮勇爬登。
  南光海不知是計——但實際上因為遭遇火攻,戰馬受惊,亦無法在砦內堅守;紅旗一揮,領頭往下直沖。
  這下一沖來,真有雷霆万鈞之勢,當者披靡;但李進卿卻是喜不可言,赶緊放起一個號炮,這個號炮,制作得一絲不苟,放到半空中就如打了一個焦雷,四山皆聞;于是仰攻的部隊,迅即散開,摘下前背上的油壇,只朝敵軍馬隊摔去。
  青儿和她的女伴們的細心手工,這一刻發生了极大的、克敵致果的效用;油壇一破,路面生光,沖下來的怒馬,鐵蹄一沾上油,無不人仰馬翻,凄厲地嘶叫著,向山下摔落。后隊一看,大惊失色,要想勒住,那里能夠?反倒因為一激之勢,馬匹凌空橫躥,摔得更重。
  這時埋伏著的部隊,亦已鼓勇爬行;在柵門以內的守軍,為坡道上傾跌翻滾、踐踏狂叫,如中了邪似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直到奇襲的宋軍,迫臨面前,方始發覺,但已失去戰斗能力,不是被殺,便是丟下武器投降。
  周武成領頭的仰攻部隊,此時分成兩路,一路上坡,一路下坡;下坡是去追殺傾跌的蜀軍,以便接應李進卿。上坡的由周武成率領,一進磐堡,除了分遺少數警兵把守各處以外,其余的便督同投降的守軍,截斷火巷,全力搶救未曾被災的房屋。
  三會砦就這樣被占領了。李進卿全軍進駐,點驗傷亡,自己這方面只陣亡了十几個人、受傷的也不過百把人;而蜀軍的損失慘重,守軍三千五百人,摔死被斬的,几乎一半,南光海當場陣亡,李進卿派人把他的尸首找到,以禮埋葬。然后,救傷恤死,處理俘虜,很快地安排出一個頭緒,留下五百人交周武成把守,自己帶著大隊,急急馳往大宁河邊,封鎖交通,同時等候戰艦來波他們過河。
  到了午后,鼓棹西行的大隊已到,李進卿迎了上去,上船謁見劉光乂和曹彬,報告戰況;一見張廷翰在座,便知松木砦和得胜關也都成功了。
  听取了詳細的報告,劉光乂和曹彬縱然沉著,也掩不住滿臉笑容。這時全軍都已知道了這個喜訊,歡呼之聲,此起彼落,響遍了山高水深的清幽峽江;士气激昂得几乎片刻不能等待,渴望著像他們攻占了松本砦、得胜關、三會砦的弟兄一樣,得以一獻身手。
  “士气可用!巫山、南陵的蜀軍不足平,所當切戒者,是‘不驕’二字!”劉光乂這樣叮囑他的部屬。
  “我還要為副帥添兩個字,”曹彬接口說道:“不躁。”
  “是!”李進卿,張廷翰和其他將領,齊聲答應。
  于是一方面飛章入奏告捷,特別為平蜀大軍歸州路第一個立功殉國的楊士良請賜优厚的恤典;一方面展開了接續在克巫山、南陵以后的水陸兩軍共破夔州的部署。
  “國華!”劉光乂問曹彬:“南陵方面的消息如何聯絡?”
  “已有約定,而且我已經派了人。”
  約定的聯絡方法是:由曹彬選派一隊腳程快的勁卒,帶著向導由巫山峽南岸向西推進,沿路布置步哨,一里路一個,一直伸展到南陵附近;如果王令岩得手,燃草升煙為號,步哨奔走相告,遞傳到發現戰艦時,自岸上發射“鳴鏑”——響箭,便是佳音。
  “倘若三令岩失敗呢?”劉光乂又問:“那就根本不能發什么信號;然則我們這里何由得知他已經失敗,或是還不曾動手?”
  “動手的時間,是約好了的,在今天中午。如果王會岩不曾得手,必有跡象;譬如說,他一定會下令備戰,人馬調動集中的情形,瞞不住最前線的步哨,一定也有消息傳過來——我不希望看到一枝火箭。”
  “一枝火箭,就表示王令岩失敗了?”
  “是的。”
  “那就全力前進吧!”劉光乂又下令:“讓我們早早發現鳴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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