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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偉人之爭


      各執一詞互不讓,盟軍銳勢受損傷;
      “單一沖擊”被否定,“寬大正面”遭阻擋。

  8月25日,盟軍攻克巴黎。蒙哥馬利曾因“小心翼翼”而受到激烈的批評,但現在他發現,正是由于他的總体計划,德國人才垮得比預料的要快得多。在“霸王”計划中他們曾設想,登陸日后的90天內將占領塞納河左岸地區,此后,在繼續向前推進之前,將有一段較長時間的停頓。但事實上,在登陸日后的第79天盟軍就到達了塞納河。美軍几乎是在行進間渡過河去的,英軍也緊隨其后。按照原先的計划,預計在登陸日后90天,要為12個美軍師提供物資供應,直到登陸日后第120天之前不會再向前推進,在登陸日后第150天才會“向埃納河以遠作一小小的推進”。然而,在9月1日,即登陸日后的第87天,卻有16個美軍師到了河的右岸,先頭部隊已在東面150英里之外。9月初,第21集團軍群的絕大部分部隊也越過了塞納河。

  8月26日,最高統帥部的情況簡報說:“兩個半月的苦戰,最終使嗜血的德軍傷亡慘重,支撐不住,因此,歐戰結束近在眼前,几乎唾手可得。德國陸軍在西線已土崩瓦解,巴黎再次回到法國人的怀抱,盟軍正以排山倒海之勢朝著第三帝國的疆界挺進。”

  但是,后勤供應帶來的困難卻減慢了盟軍前進的速度。按照“霸王”計划的簡單預計,支持沿塞納河擺開處于靜止狀態的英美部隊,也得充分利用布雷頓的一些港口,每天運來1.4万吨物資。然而在當時,一個港口也未到手。結果是所有的供給品都得先通過灘頭陣地向諾曼底的后勤供應區輸送,然后再從諾曼底通過公路運出去,或者用飛机直接從英國空運。這樣,蒙哥馬利不得不讓他的3個軍中的1個軍停步不前,而且前方一點物資儲備都沒有。

  然而,比后勤供應更為重要的是,盟軍最高統帥部沒有一個意見一致的作戰計划。艾森豪威爾竭力推行他的全線挺進、全面,出擊的“寬大正面”戰略;蒙哥馬利則主張采用“單一沖擊”戰略,即在單一司令官的指揮下,集中第12和第21兩個集團軍群的40個師,以壓倒优勢兵力向北發動大規模進攻,橫掃日趨崩潰的德軍,從阿登高原的北面側翼打過去,迅速占領魯爾區,最終奪取柏林。

  在諾曼底戰役最后階段戰斗結束之前,蒙哥馬利就已擬好了“單一沖擊”計划,并于8月17日飛赴布萊德雷的司令部,向他談自己的計划。布萊德雷當即表示完全同意。8月20日,艾森豪威爾在他的指揮所召齊參謀人員會議,商討今后作戰設想。蒙哥馬利派德·甘岡去出席這次會議。會上主要作出了兩項決定:1.從9月1日起,指揮系統有所變更,由艾森豪威爾親自指揮各集團軍群;2.第12集團軍群應直搗梅斯和薩爾,在那儿与龍騎兵會師。蒙哥馬利不同意這些決定,就讓德·甘岡帶著他的便條去說服艾森豪威爾。結果,蒙哥馬利的意見被否定了。于是,蒙哥馬利決定面見艾森豪威爾,就邀他8月23日前來共進午餐。艾森豪威爾欣然同意。

  蒙哥馬利希望在和艾森豪威爾見面之前,再同布萊德雷談一次,便于23日一早飛往布萊德雷的司令部,但使蒙哥馬利吃惊的是,布萊德雷已改變主意,而全力支持他的集團軍群向東往梅斯和薩爾方向挺進。于是,蒙哥馬利馬上返回自己的作戰指揮所,以便及時与艾森豪威爾會晤。

  在艾森豪威爾的參謀長參加會談之前,蒙哥馬利与艾森豪威爾單獨談了1小時。蒙哥馬利說:“應該決定主攻方向并在主攻地區保持強大的兵力,以便迅速獲得決定性戰果……必須把汽油和彈藥集中在經過選擇的突破線后面,若在全線平均分布,戰事無法定局……若采用全線挺進、全面出擊的‘寬大正面’戰略,那么,挺進就不會有力,最后非停止不可,德軍就有喘息的机會,戰爭將拖到整個冬季,甚至到1945年。”然后,他向艾森豪威爾談了他提出的、布萊德雷原先已經同意了的計划,并指著地圖,詳加標述,說明這樣做,獲胜的可能性很大。

  同時,蒙哥馬利還告訴艾森豪威爾,作為最高統帥,他不能把自己降為地面部隊總司令投入地面戰斗。最高統帥應運籌帷幄,對涉及陸海空三軍、行政管理、政治問題等整個錯綜复雜的全局了如指掌。陸地戰斗可由別人代替他指揮。他們在諾曼底就是因為有了統一而不分散的地面作戰指揮,才打了大胜仗。這一點十分重要。但考慮到美國輿論,可以請布萊德雷負責地面戰斗的統一指揮,他本人樂于當他的副手。

  但無論蒙哥馬利怎么說,艾森豪威爾仍然頑固地堅持一种鉗形攻勢:一路沿蒙哥馬利所竭力推崇的北線沖擊,另一路向東,向阿登高原以南沖擊,最終目標是由薩爾進入德國。蒙哥馬利無法說服艾森豪威爾讓美軍停下來,以便為北面的40個師的進攻保障物資供應。艾森豪威爾所能作出的最大讓步也只不過是向蒙哥馬利提供一點有限的增援部隊。此外,艾森豪威爾還拒絕了蒙哥馬利要再設地面部隊總司令的主張。

  蒙哥馬利的爭辯毫無結果,“寬大正面”戰略勢在必行。蒙哥馬利雖不信服,但照例服從了,因為他現在僅處于和布萊德雷同樣的地位。

  正當他陷于這一糾紛并感到失望的時候,他于8月31日晚收到了首相的一封信。信上寫道:“非常高興地通知閣下,經我提議,英王陛下极為愉快地批准,自9月1日起晉升閣下為陸軍元帥。王室對閣下親臨法國指揮這場值得紀念的也許是決定性的一戰所建立的卓越功勳,深表嘉獎。”

  這是蒙哥馬利在戰爭期間第二次在戰場上晉級提升。第二天早上,英國廣播電台在新聞節目中發布了這個消息。艾森豪威爾立即向蒙哥馬利發去一份熱情洋溢的賀電。這多少使他心里好受了些。當蒙哥馬利越是想到應該動手做些什么時,他就越感到“寬大正面”戰略不對頭,因為它違反了集中兵力的原則,意味著更多的傷亡和戰爭的拖延。但英國的經濟和人力狀況要求盟軍在1944年就取得胜利,不能再拖。因此,蒙哥馬利決心說服艾森豪威爾接受他的“單一沖擊”戰略。由于蒙哥馬利和艾森豪威爾在“單一沖擊”戰略還是“寬大正面”戰略這兩個針鋒相對的方針上的爭論,使他們之間的關系有好几個月一直不好。那么,蒙哥馬利的“單一沖擊”戰略究竟有什么可取之處呢?在德國人被赶出諾曼底之后的那些日子里,似乎可以肯定,第三帝國已經處于崩潰的邊緣。德軍第7集團軍的人員和裝備的損失非常巨大,要在節節胜利的盟軍和德國邊境之間筑起一道強大的屏障是難以想象的。盟軍的40個師一齊出動,可以說是一支無堅不摧的力量。毫無疑問,倫敦對蒙哥馬利的戰略是完全贊同的。在伊斯梅左右工作的伊恩·雅各布爵士從公正的立場看問題,他認為“當時所有在倫敦的美國人都覺得,正确的戰略是在魯爾的北面進行單一沖擊,進入德國北部平原,其他各線停止不動”。

  盡管蒙哥馬利的設想在軍事上百分之百地可行,但在政治上卻是絕對地不可行。8月23日,艾森豪威爾在与蒙哥馬利談話時曾一語道破天机。他說:“美國公眾對這种做法絕對不會贊成,而輿論足以贏得戰爭。”不僅美國公眾不贊成,也很難想象羅斯福、馬歇爾和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會同意這种似乎是背叛的行為。雖然艾森豪威爾曾不止一次地提醒蒙哥馬利注意,但他似乎從來沒有意識到在高層戰略中,政治因素有時會与純軍事考慮具有同樣的重要性。

  因遭到挫折而悶悶不樂的蒙哥馬利決心進行一次作戰以表明他也能像巴頓一樣迅速前進。結果,蒙哥馬利的坦克部隊在一周之內向東橫掃了250英里。在地圖上用粗大的箭頭表示的沖殺看起來的确很壯觀,但明眼人一看便知,大部分進軍都是机械化奔馳,同美國人大踏步前進的情況一模一樣。當警衛裝甲師于9月3日突入布魯塞爾、第11裝甲師于9月4日沖進安特衛普時,在那些對戰爭厭倦透頂的居民中引起了狂喜。這兩個師遇到一些局部抵抗,不過,這已絲毫稱不上是一條戰線了,德國人已無力建立戰線。一切顯得輕松愉快,令人振奮。在這些大都市的街道上,酒液飄流,人們熱烈擁抱、親吻解放者。

  這是英軍及其統帥欣喜若狂的時刻。然而,在一片狂喜之中卻有兩個人及時看到了此時應該做些什么事。一個是艾森豪威爾的海軍上將伯特倫·拉姆齊爵士。就在第11裝甲師突入安特衛普并完好無損地奪取了碼頭的那一天,拉姆齊向盟軍最高統帥部發了一份“加急”電報。這份電報的抄件馬上分送第21集團軍群、英國海軍部和英國海軍總司令諾爾。拉姆齊的電報寫道:“一、若要安特衛普和鹿特丹港很快開放,必須阻止敵人:1.進行破坏;2.在斯海爾德河和鹿特丹至荷蘭灣之間的新航道中布雷并實施封鎖。二、安特衛普和鹿特丹港极易被布上水雷,遭到封鎖。若敵人的行動得逞,開通上述兩港所需的時間將無法估計。”另一個人就是希特勒。希特勒及其參謀部立即覺察到,通往安特衛普的航道与占領這個城市本身同樣重要,因此他下令通過布雷、炮擊和派兵,使斯海爾德河不能通行。在這一點上,蒙哥馬利和艾森豪威爾的反應都非常遲鈍。

  如果蒙哥馬利要使自己北面的集團軍群得到所需要的供應,那他就應該立即看到,要是沒有安特衛普,就根本不可能將重型武器運到歐洲。從這一點和其他重要方面看,蒙哥馬利本應像拉姆齊和希特勒那樣認識到斯海爾德河的极端重要性,認識到不能利用安特衛普就意味著胜利無望。然而,他卻沒有做到這一點。艾倫·布魯克覺察到了這一點,他在10月5日的日記中寫道:“我覺得這一次蒙蒂的戰略出了毛病,他首先應把安特衛普穩拿在手,而不應首先向阿納姆方向推進。”

  實際上,蒙哥馬利本人后來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在其《回憶錄》中寫到:“我必須承認我鑄成了一個大錯,我低估了打開通往安特衛普的航道以自由利用該港口的困難。我以為,在我們扑向魯爾時,加拿大集團軍就能解決這個問題。事實證明我錯了。”他确實錯了,因為第11裝甲師雖然于9月4日完好無損地奪取了安特衛普城和港口,但直到11月28日,盟國的船只才靠上了安特衛普的碼頭。

  9月9日,倫敦通知蒙哥馬利說,前一天英國遭到V-2火箭的攻擊、估計火箭是從鹿特丹和阿姆斯特丹附近發射的,問他何時能攻下這一地區。由于提出了這個問題,進攻阿納姆一帶就顯得十分必要、十分緊迫。9月10日上午,蒙哥馬利召集登普西和盟國第1空降軍軍長布朗宁開會,討論挺進阿納姆的作戰計划。但他知道,要發動這次戰役,給養是個大問題。

  9月10日下午,艾森豪威爾應邀飛到布魯塞爾會見蒙哥馬利。由于他的腿行走不便,蒙哥馬利便到他的座机上与他會談。會談中他倆各執一詞,互不相讓。蒙哥馬利极力主張在北面搞單一沖擊,他說,必須在布萊德雷的和他的計划之中選擇一個,予以“支持”;若要兩者兼得,就不可能迅速取得決定性效果。艾森豪威爾則反复說明,應首先逼近萊茵河,擺開陣勢,正面橫渡萊茵河,只有到了那時,才能集中兵力于一個進攻方向。蒙哥馬利的口气十分急切、激動,艾森豪威爾不得不以友好而又合作的語气對他說:“鎮靜些,蒙蒂,你不能這樣對我說話,我是你的上級。”蒙哥馬利回答說:“對不起,艾克。”最后,艾森豪威爾同意,第21集團軍群應盡早向北朝阿納姆進軍,他承認,這個方向的作戰若能成功,將為今后的行動打開局面。

  9月11日,蒙哥馬利給艾森豪威爾發去電報說,由于目前的給養狀況,第2集團軍和空降軍北向馬斯河和萊茵河的大規模作戰行動,最早不可能在9月23日甚至9月26日之前進行。發出電報的第二天,比德爾·史密斯即奉命前來,說艾森豪威爾已決定按蒙哥馬利的建議行動,決定停止薩爾方向的挺進,3個美國師的車輛也全部集中,用作擔負第21集團軍群的物資供應。第12集團軍群的大量后勤支援將給予蒙哥馬利右翼方面的美國第1集團軍,并同意蒙哥馬利直接同該集團軍指揮官霍奇斯打交道。

  得到這些允諾之后,蒙哥馬利和登普西重新審訂了計划,并把阿納姆作戰行動(其代號為“市場花園”)發動的日期定在9月17日。

  “市場花園”行動計划要求空降部隊組成“地毯式”進攻,越過五大河流的障礙(這些河流都穿過從埃因候溫到阿納姆的公路干線);霍羅克斯指揮的第30軍沿著這條“地毯”的軸線進攻,同阿納姆地區的英第1空降師匯合,在該地以北的下萊茵河對岸建立橋頭陣地;然后,第2集團軍在阿納姆至須德海地區向東進擊,以便向魯爾北翼發起進攻;在第30軍沿著空降師的“地毯式”進攻軸線北上時,其他兩個軍,即東邊的第8軍和西邊的第12軍,應擴大前進軸線的兩側。

  1944年9月17日,“市場花園”行動按時進行。盟軍經過短時間的航空火力准備和10分鐘的炮火急襲后即發起沖擊,突破敵人防御前沿,至當天晚上向縱深推進了10公里。

  空降部隊于中午降落。第101和第82空降師的部隊只遇到敵人微弱的抵抗。日終前,第101空降師在埃因候溫以北地域設防固守,第82空降師在警衛裝甲師的協助下,占領格拉維附近的大橋并為奪取奈梅根附近的一個渡口而進行戰斗。英軍第1空降師在阿納姆地域遇到德軍的頑強抵抗,未能占領下萊茵河上的渡口。

  9月18日,從正面進攻的部隊向北推進,繞過埃因候溫,和第101空降師會合。9月20日日終前,他們進至奈梅根地域。在兩翼進攻的第8和第12軍進展緩慢。英軍第1空降師同敵人進行了激烈的戰斗,因得不到從正面進攻的部隊的支援而陷入困境。9月24日晚,蒙哥馬利收到第1空降師從阿納姆發來的電報:

  “特向你告急,若9月25日清晨尚不能靠攏我們,我們就無法支持下去。全体官兵已精疲力盡。缺糧缺水,又缺武器彈藥,高級軍官傷亡慘重。……即使敵人發動輕微攻勢,也將一触即潰。如果真出現此种局面,則唯有命令所有部隊從橋頭陣地突圍,以免束手待俘。目前,任何敵前行動,已均不可能實現。我們已竭盡努力,并將繼續奮戰,盡力堅持下去。”

  由于第30軍無法靠攏他們,蒙哥馬利便命令該師殘部于9月25日晚撤至阿納姆的下萊茵河,進入英軍防地。該師2000多名官兵向南突圍成功,于9月26日与自己的軍隊匯合。大約2000名無法行動的傷員隨同醫生、護理員留在那邊,后被德軍俘虜。全師營長除一名生還外,均告犧牲。全師總共傷亡3716人。

  9月底,英軍第2集團軍在下萊茵河南岸阿納姆以西轉入防御。至此,“市場花園”進攻作戰遂告結束。10天內,英軍向縱深推進了80公里,并將突破口的正面擴大到25—40公里。但是,戰役的目的并未達到。

  阿納姆戰役沒有成功,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艾森豪威爾負有一定責任,因他曾答應保證后勤供應,然而并未實現;他也曾答應以美國第1集團軍掩護蒙哥馬利的右翼,結果也未兌現。這樣,蒙哥馬利不得不動用他极其寶貴的運輸力量來運送第8軍去填補這個空隙。其次,盟軍,特別是艾森豪威爾本人,把空降突擊從9月初推至9月中旬,這實際上是犯了一個极大的錯誤。這一推遲使德國人有時間拼湊起第1傘兵集團軍,在斯圖登特的指揮下,封閉了北面的德軍第15集團軍和南面力圖擋住巴頓的雜七雜八的几個德軍師之間的戰線。再次,情報出現錯誤:盟軍沒有發現,德國最勇猛頑強的將軍之一莫德爾此時正好在該作戰地區,而在俄國和諾曼底半島經歷過考驗的党衛軍第2裝甲軍已就地恢复元气。更糟糕的是,在阿納姆戰斗發生前几小時,斯圖登特從擊落的一名美國軍官身上繳獲了一份地圖,從而掌握了盟軍的作戰計划。最后,空降部隊在阿納姆的降落點离大橋太遠。第1空降師師長厄克特原來是一位步兵旅長,根本不懂如何實施空降突擊。他向皇家空軍請教,結果他被告訴說,由于阿納姆大橋周圍有德軍高射炮群,所以不能在那里空降。于是,他把空降地點選擇在离第1空降師必須降落的大橋好多英里遠的地方。

  此外,還有其他一些原因。一是空中支援計划的錯誤,使投入戰斗的空降部隊得不到戰斗机的支援。本來戰斗机應該為他們提供保護傘,但由于一個令人遺憾的誤會而未做到。空中支援計划中有這樣一句話:“凡是空投、空降的地方,戰斗机都得与之保持距离。”這句話帶來了災難性后果。二是通訊完全失靈。在關鍵的開頭几天里,無論是同空降作戰司令部一起錯誤地飛到荷蘭去的布朗宁,還是第2集團軍和白廳,都沒有收到萊茵河對岸部隊的任何消息,一點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三是第30軍的沖擊線是一條時時遭到翼側攻擊的公路。過了瓦爾河上的大橋,這條公路的路基很高,使警衛裝甲師成了敵88毫米大炮的靶子。登普西原打算在奈梅根与阿納姆之間的埃爾斯特空投一個傘兵旅,以便控制這條無遮掩的公路,卻沒有足夠的飛机。四是气候條件不好。行動開始后气候就不好,無法降落很多人員。

  盡管有這樣一些原因,但蒙哥馬利還是認為:“如果這次戰役一開始就得到适當的支持,給予必要的飛机、地面部隊和后勤給養的話,那么,盡管有我的過錯、不利的气候以及在阿納姆有敵之党衛軍第2裝甲軍等等,這次戰役還是能夠成功的。我將繼續為‘市場花園’行動當個頑固的辯護人。”

  阿納姆戰役結束之后,艾森豪威爾在10月8日給蒙哥馬利和布萊德雷的命令,仍然規定兩個集團軍群的計划“應在人力許可的情況下,把盡速挺進到波恩以北的萊茵河一線作為首要任務”。但艾森豪威爾似乎突然認識到了安特衛普的重要性,并于10月9日指示蒙哥馬利“把打開安特衛普港當作頭等急事”,甚至強調指出,“在北面翼側再掌握一個大港口是最終攻入德國的一個不可或缺的條件”。實際上,蒙哥馬利在10月8日便与馬歇爾、布萊德雷、霍奇斯進行了協商,并于次日發出了一份重要的但卻是小心謹慎的命令。命令一方面強調安特衛普的重要性,另一方面卻著重闡述掃清萊茵河西岸敵人的必要性。這項命令發出之后,蒙哥馬利于10月15日收到艾森豪威爾10月13日寫來的一封信。這封信對他10月10日提出的一份文件以精心的措詞進行了堅定的批評。蒙哥馬利的文件題為《關于西歐戰場指揮問題的一些意見》,其口气一看便知是故意找別扭,不愿服從。文件結尾處再次提出那似乎已被人忘卻的問題,即進行“單一沖擊”,設置單一地面指揮官:

  “十五、我并不認為我們目前的指揮与控制体制是十分完善的。

  十六、很可能是一些政治的和民族的考慮使我們不能有一個健全的体制。如果是這樣,我建議我們不妨直言不諱。我們不要裝得一切皆好,而實際上差得很遠。”

  艾森豪威爾的回答是寸步不讓(參見《西線的胜利》第2卷,第88頁),并強調指出:“這里不再是諾曼底灘頭!”蒙哥馬利只好這樣回答:“我不會再向您提及指揮權的問題。”接著,他給第21集團軍群又下了一道關于掃清安特衛普航道的指令,但這時已為時太晚,因為奉命向斯海爾德河進發的加拿大人面臨的是,在极其困難的條件下進行一場曠日持久、血肉橫飛的戰斗。他們不得不一個堤壩、一個堤壩地頑強地向前推進。最后,當英國皇家空軍用炸彈炸破瓦爾赫倫島的水上防御工事,當皇家海軍用150艘各种各樣的小船和27艘裝備有大炮、火箭的輪船在韋斯卡特佩勒把第4特种勤務旅送上岸時,傷亡人數令人毛骨惊然。在死傷的1000人中,僅支援中隊就有170人戰死,200人受傷,27艘船中有20艘已不能再用。若是早一點動手,代价肯定會小得多。

  由于加拿大部隊的浴血奮戰,盟國第一批船只終于在11月28日靠上了安特衛普的碼頭。于是艾森豪威爾要求,北面的主要行動應當确保橫渡萊茵河,占領魯爾,深入德國。与此同時,如有可能,應准備從薩爾繼續前進,并在盟軍右面的戰線進行配合作戰。然而,“寬大正面”上的進攻始終受挫,最明顯的是在美軍戰線上,霍奇斯的第1集團軍進攻許特根森林的作戰尤其如此。這是第一次世界大戰以來最激烈的戰斗之一。9000名美國人患了戰壕足病、戰斗疲勞症和所謂的“呼吸系統病”,2.4万人戰死、被俘或失蹤。美官方史學家稱這次作戰為基本上無成果的戰斗,是早就應當避免的。

  11月28日那天,艾森豪威爾來到宗霍溫蒙哥馬利的作戰指揮所,与蒙哥馬利促膝長談。蒙哥馬利坦率地說,盟軍處境不佳,并且認為布萊德雷的第12集團軍群在戰術行動方面欠“平衡”,于是建議巴頓的一些師往北開去,并取消巴頓在南邊發動的攻勢,以恢复戰術平衡。艾森豪威爾很快將蒙哥馬利的意見轉告了布萊德雷。12月3日,布萊德雷寫信給蒙哥馬利,列舉了多种理由,說他不能那樣做。

  結果,更大的混亂接踵而至。令人費解的是,在這几個星期中,英美軍隊中的許多情報机构竟然都未曾發現德國人一個新建裝甲集團軍的蹤跡,對其未來的進攻重點也茫然無知。

  到1944年9月,德軍最高統帥部已經明白,盟軍不能立即突破“齊格菲”防線,而自己則能在這一地區阻止盟軍前進。于是,決定在西線實施反攻,企圖以出其不意的突擊,擊潰戰線北段的盟軍,迫使英美單獨媾和。

  在盟軍戰線北段作戰的是第21集團軍群,共15個師。在中央地段作戰的是第12集團軍群,共31個師。第9集團軍和第1集團軍的10個師集中在亞琛以東。只有第1集團軍第8軍的4個師在阿登山區寬115公里的地段進行防御。其中有1個師剛從美國抵達,有兩個師的人員武器沒有完全補足。由于盟軍決定由亞琛向北方以及經阿爾薩斯向南方實施強大突擊,從而大大地削弱了戰線的中段。于是,德軍決定利用盟軍防御中的薄弱環節,在阿登山脈地段向安特衛普實施突擊。

  9月25日,希特勒頭腦中醞釀已久的“拿破侖式”設想變成具体的緊急作戰要求了。他把指揮官和作戰參謀叫來開會,告訴他們說,他的新建裝甲集團軍必須突入阿登高原,跨過默茲河,扑向安特衛普。他說:“如果一切進展順利,這次進攻將消滅20—30個師的敵人,這將是另一次敦刻爾克。”陸軍元帥馮·龍德施泰特取代克魯格擔任了西線總指揮,他對希特勒的計划公開表示怀疑。但希特勒又一次控制了他的將軍們,要求他們對這次代號為“守衛萊茵河”的戰役進行積极准備,把執行這次作戰行動的第6裝甲集團軍秘密集結起來。

  蒙哥馬利承認,与盟軍最高統帥部一樣,他也未能清楚地預見到艾森豪威爾的“寬大正面”戰略的這一特殊后果,即為了保持一條寬大正面的戰線,就必然要冒在某個地域部署薄弱的風險。不管愿意不愿意,艾森豪威爾和布萊德雷恰恰就在德國人所要打擊的地方承擔這种風險了。

  12月16日早上,蒙哥馬利感到需要休息,就乘他那架邁爾斯小飛机去埃因候溫同著名職業高爾夫球手戴·里斯打高爾夫球。里斯當時在那里作空軍大隊長的汽車司机。出發前,蒙哥馬利請空軍大隊長准許里斯到球場接他,并陪他打球。當他的飛机在球場降落時,一切都已安排妥當,于是他們開始打球。過了不久來了一封電報說,那天早上,德軍向美第1集團軍正面發起強攻,情況不明。于是,他停止打球,告別里斯,直飛宗霍溫作戰指揮所。

  德軍攻擊矛頭直指第1集團軍正面,即兵力薄弱的第8軍守衛的阿登地區,結果在美軍防線上頂出了一個相當大的突出部位。

  局面迅速惡化,布萊德雷的第12集團軍群被一分為二。他的總部在盧森堡,當時他已指揮不了在北面的那一半集團軍群了。蒙哥馬利通過聯絡軍官組与戰況保持聯系,并采取了一些措施确保第21集團軍群右翼和右后方的安全。

  12月20日晚10時30分,艾森豪威爾從總部挂電話命令蒙哥馬利立即負責統領突出地帶北翼所有的美國部隊。這個命令把美國的兩個集團軍(辛普森的第9集團軍和霍奇斯的第1集團軍)置于蒙哥馬利的指揮之下。

  第二天上午,蒙哥馬利向前來開會的登普西和克里勒下達命令之后,于中午飛往美國第1集團軍總部,并要辛普森前去見他。蒙哥馬利發現突出地帶北翼情況混亂,于是馬上采取措施:把英國部隊置于第9集團軍統轄之下,和美軍共同作戰,并要該集團軍接管第1集團軍的某些陣地;在美軍預備隊組成之前,把英軍配置在第1和第9集團軍后面,充當預備梯隊。經過這番處置,情況漸趨穩定,最后終于恢复正常。

  盡管德軍的進攻取得了出敵不意的效果,但它的反攻計划在戰役的頭几天就開始落空了。12月18日,希特勒對原先的企圖作了重大修改,取消了原定從亞深以北地域向西實施突擊的計划。12月19日,艾森豪威爾在凡爾登召開會議,決定對敵人進攻集團的兩翼實施反突擊,集中全部力量粉碎德軍在阿登山脈的反攻。12月21日,盟軍轉入反攻,巴頓的第3集團軍從南面向突出部發起強大進攻。但一開始由于缺乏航空兵支援,進展緩慢。12月23日,天气好轉,掌握絕對制空權的盟國空軍開始對德軍采取積极行動。12月23日以后,美軍部隊加速推進。12月26日,其先頭部隊同被圍困在巴斯托涅的第101空降師會合。

  由于盟軍指揮部采取了緊急措施,德軍已無法向安特衛普發動進攻。12月28日,希特勒在大本營討論阿登戰役的會議上,承認進攻已經失敗。

  由于美軍在阿登戰役的最初几天未進行認真的抵抗就開始毫無秩序地退卻,而且在有些地段,這种退卻變成了狼狽的潰逃。因此,英國報紙對艾森豪威爾大加抨擊。這种情況使蒙哥馬利非常不安,于是他給首相打報告說,他打算向英美記者談談這次戰役,以表明盟軍如何一致響應號召,如何一致合作共事,扭轉了這一頗為棘手的局面。首相認為他的建議很有价值,同意了他的意見。

  于是,蒙哥馬利于1945年1月7日在戰斗中召開記者招待會。對此,報道很多,他在會上的講話,也被各報廣為引用和發表。德國人迅速而又巧妙地輯錄了他的講話內容,把它改寫成為一篇帶有反美傾向的報道,并由當時掌握在戈培爾手中的阿納姆電台廣播。布萊德雷總部的監听站把它誤認為是英國廣播公司播送的,于是這篇精心歪曲了的講話稿便引起了軒然大波,對盟國的團結造成了災難性影響。

  蒙哥馬利召開記者招待會的出發點是好的,但他的講話确有容易引起誤解的地方,因為在他的講話中有這樣一段:“接著戰局開始惡化。但盟國部隊齊心協力對付這一危急局面,大家都把狹隘的國家民族觀念撇在一旁,艾森豪威爾將軍命令我指揮整個北部戰線。我調用了英國集團軍群全部可用的力量……最后,英國部隊猛地一舉投入戰斗。目前,英軍各師正在美軍第1集團軍右翼奮勇作戰。這樣,你們就可以看到英軍正在受到沉重打擊的美軍左右兩翼作戰。”這些話似乎在暗示:是他把自己的師團投入攔阻陣地,保持鎮靜而清醒的頭腦,在美國人的北側保持一個堅不可摧的壁壘,在默茲河西岸建立起一道堅固的屏障,保證了阿登戰役的胜利。

  令人奇怪的是,蒙哥馬利竟會在1月7日自討苦吃地搞這樣一個記者招待會,因為僅僅一個星期以前,由于他不斷向艾森豪威爾施加壓力,要求實施“單一沖擊”戰略,任命單一的地面部隊指揮官,他自己的軍事生涯受到了极其嚴重的考驗。1944年12月30日,馬歇爾電告艾森豪威爾說:“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得作出任何性質的讓步。你不僅得到我們的完全信任,而且,如果你作出這一讓步,將會在國內引起极大的憤慨……”這就是最后的定論,与艾森豪威爾常常力圖使蒙哥馬利認識到的沒有什么兩樣。此時此刻,艾森豪威爾的忍耐已經到了最大限度,他的一幫顧問們也竭力唆使他和蒙哥馬利一刀兩斷,于是他在給馬歇爾的一份電報中便使用了“有我無他”(指蒙哥馬利)的話語。德·甘岡了解到這种情況后,急忙赶到凡爾賽,求得一點回旋、喘息的時間,然后又冒著漫天大雪飛到他的上司身旁,說服已經茫然不知所措的蒙哥馬利給艾森豪威爾寫了一封語气柔和的信,在一切行將失去的時候挽回了局勢。

  一切都暫時地平息下去了。然而,隨著冬天的日子一天天過去,愈來愈清楚的是艾森豪威爾的“寬大正面”戰略收效甚微,美軍和英軍沿著萊茵河或在其附近的小規模零星戰斗也沒有多大進展。盟軍參謀机构進行了多次深入細致的討論,最后在1945年1月末在馬耳他舉行了最高級會議,達成了一項妥協方案。雙方都作出了讓步,艾森豪威爾的意圖于2月1日在馬耳他得到了批准。他說:“您們請聯合參謀長委員會放心,我將在北面立即奪取萊茵河渡口,這一作戰是完全可行的,無須等到封鎖整個萊茵河后再進行。而且,在渡過萊茵河之后,我將在北側用最大力量向前推進,一旦南方局勢允許我集結所需的部隊,并且不會因此招致過大的風險,我將實施我的決心。”這是蒙哥馬利所能得到的最好結果,也許比他應得到的還多一些。這樣,就為英聯邦軍隊在西北歐的倒數第二次大規模作戰行動——“誠實”作戰行動打開了道路。正是:戰略不同難協調,盟軍北進戰果少。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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