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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福特王子


   世界上最年輕的汽車司机
   天生的汽車少年
   亨利給儿子裝配了一個小車間
   愛德塞的手指被机床削去了一片
   “你不要去上大學了!”亨利對儿子說。
   “今天是愛德塞的生日,我要把這批黃金送給他。”
   “儿子,那些黃金也是我雇你的佣金。”
   “有一個孤獨的男孩,就有一個孤獨的姑娘。”
   “我們的愛德塞恐怕是掉進情网里了。”
   讓記者們失望的婚禮

  在底特律的愛迪生大街上坐落著一處豪華的住宅,紅磚建造、青石裝飾。整套住宅包括一個花園和寬大的車庫,雇來的佣人和花匠穿梭其間,這就是亨利·福特在1907年為自己一家修建的新居,整個建筑耗資30万美元,然而這筆巨款与當時擠走了麥肯森、正在大展宏圖的福特的收入相比就算不了什么了。
  寬敞的車庫恐怕是這座建筑中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在里邊停著的几輛車,除了福特專門為妻子克拉拉設計制作的小電動汽車外(因為克拉拉討厭汽油發動机的嗓音和廢气),最近又增加了一輛座位經過特殊加高的N型車。這輛車屬于14歲的愛德塞,這是福特一家從美國大西洋城度假歸來后,福特送給儿子的禮物。
  其實,從8歲起,愛德塞就已是當時世界上最年輕的汽車司机了。由于愛德塞出生時那個年輕的助產士經驗不足,使克拉拉留下了嚴重的后遺症,后來被迫又住院進行了一次大手術,導致喪失了生育能力。所以對愛德塞這個唯一的儿子,福特夫婦可以說是愛護備至,唯恐他受到一點傷害。福特和克拉拉几乎禁止儿子從事任何帶有被他們看來是具有“危險性”的事情,唯獨沒有禁止儿子對汽車的狂熱愛好。這也許是他們認為,作為福特汽車王國無可非議的繼承人,喜歡和熟悉汽車應該是必須具備的素質吧。福特早就為儿子設計制造過專門的儿童型小汽車,所以盡管還沒有到法定的駕駛年齡,愛德塞還是每天在底特律大學附中同學們羡慕的眼光中開著這輛汽車上學。
  愛德塞繼承了父親相貌中的大部分特點,卻唯獨沒有繼承父親過于倔強的個性和暴躁的脾气。在父母眼里,他是個听話的好孩子;在老師看來,他又是個聰明、用功的好學生。如果說在与父親的關系上,亨利与老威廉之間更多地表現為抗拒和沖突甚至叛逆的話,那么,在小愛德塞和父親之間則更多地表現為親密、依賴和順從。從克拉拉的日記中可以知道,在1901年1月15日,亨利和愛德塞發生了一次“沖突”。那天,亨利修理好了愛德塞的舊雪橇,要帶儿子去滑雪。可是愛德塞卻不愿意去,而且嫌雪橇太舊了。結果亨利大為光火,于是把儿子單獨留在房間里讓他反省。最后,愛德塞終于來到父親面前承認了錯誤。這是記載中少年愛德塞与父親發生的最后一起由于愛德塞的任性而導致的沖突。
  想起父親老威廉當初對自己愛好机械的种种限制和不滿,福特決心不讓悲劇在儿子的身上重演,所以鼓勵儿子從小就對机械、特別是汽車產生特殊的愛好。“虎父無犬子”,小愛德塞也沒有讓自己的父親失望,人們不僅能夠在底特律的大街上看見他衣冠楚楚地駕駛汽車去上學或出游,也可以經常見到他在車庫里穿著工裝褲,拿著各种維修工具在自己的汽車前忙碌的小小身影。單從學習成績來看,他的确是一個好學生,在愛德塞的成績單上,很少有B+以下的成績,凡是与机械有關的課程,例如机械繪圖、几何之類的功課,他的成績一律是A。一天,福特隨手翻著儿子的圖畫本,只見上面畫著的都是一輛輛汽車。
  “這孩子是個天生的汽車少年!”亨利感慨地說。
  一天,福特剛從外面回到家中,小愛德塞就哭喪著臉走過來,告訴父親自己的汽車出了毛病,怎么也修不好。福特連筆挺的西服外套都沒換上就拉著儿子的小手來到車庫,父子二人把汽車大卸八塊,開始了緊張的修理工作。
  “我已經能自己把汽車拆卸開了。”在修理過程中,愛德塞把自己最近的進展告訴了父親。
  “孩子,我准備在車庫里給你開設一個小車間,這樣你可以自己加工和改造零件了。”終于完成了修理工作,滿身油污的福特拍了拍儿子的小腦袋。
  “真的!謝謝爸爸!”愛德塞跳起來在父親的臉上親了一下,然后就歡呼雀躍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母親去了。
  “孩子這么小就去擺弄那些机床什么的,會出事的。”克拉拉對此不以為然。
  “沒有關系,他會變成一名熟練的少年机械師的。”
  一個小型的机械加工車間很快建好了,其中放置著不少車庫里停放的各种汽車的零配件,還有各种修理工具,并且安裝了几台進行零配件加工的机床。當然,要成為一名熟練的机械師是要付出代价的,對于一個14歲的孩子來說更是如此。
  就在愛德塞的車間投入使用的第一天,克拉拉正在跟佣人商量晚飯的安排,就看見愛德塞提著自己的手指,淚流滿面地沖進了房間。克拉拉嚇了一跳,連忙迎上前去,只見孩子右手的食指尖被削去了薄薄的一片肉,鮮血在向外流。愛德塞是個堅強的孩子,雖然劇烈的疼痛使他的淚水不停地流出眼眶,可是他并沒有像其他孩子那樣嚎啕大哭。克拉拉一邊用繃帶和藥品為孩子止血和包扎,一面叫人去請醫生。
  晚上,亨利回到家,克拉拉舉著儿子的小手,和亨利大吵一架,責備他不該讓儿子從事這么危險的“游戲”。
  “請你們不要吵了,”愛德塞平靜地打斷了父母的爭吵,“父親沒有錯,都是怪我自己不小心。”然后他告訴母親:“媽媽,等手好了,我還是要擺弄那些机械的。”
  亨利的眼睛里仿佛閃動著淚花,他只是輕輕地說了聲“好孩子”,就帶著愛德塞离開了房間,留下克拉拉在客廳里抹眼淚。隨后,福特找來一名佣人,交給他一人任務,每當愛德塞在車庫擺弄汽車或机床時,負責照顧孩子,防止再度受傷。
  愛德塞非常愛自己的父親。早在亨利只是一個普通的机械師時,因為經常需要出差,常常不能回家。每天這個時候,小愛德塞就開始每天給父親寫一封信,向父親匯報自己一天都做了些什么,訴說自己對父親的思念,詢問父親何時歸來。就是在這樣非常融洽的家庭气氛里,福特王國的王子在一天天長大。
  學校放學后,愛德塞常常駕車來到父親的工厂,然后坐在父親的辦公室里。如果父親外出不在,他就幫助其他工作人員一起整理福特堆放在辦公桌上的文件,把各种文具擺放整齊,靜靜地坐在那里翻閱最新的汽車雜志和各种圖片。有時等得不耐煩,他就去福特經常去的試驗車間,看看大人們在那儿忙些什么,有沒有什么能讓他感興趣的東西。而亨利也惦記著自己的儿子,每次回到工厂,他馬上就會看看有沒有愛德塞的汽車,然后問工厂的人知不知道儿子去了哪里。找到儿子后,父子兩人就一起去車間忙碌,等到了下班的時間再一起回家。
  “愛德塞天生就是我的事業的最好的繼承人!”亨利曾經這樣告訴自己的朋友。
  愛德塞的長相繼承了他的父親,瘦削的体型,大而深的雙眼,高高的前額,微黑的皮膚。盡管從性格上來說,愛德塞有些內向,但是在自己的父母面前,童年和少年時期的愛德塞還是充滿了歡樂。
  時光飛逝,1913年,20歲的愛德塞完成了自己的中學學業,以后的道路究竟該怎么走呢?一天,在福特的辦公室里,父子兩人進行了一次談話。這次談話改變了愛德塞的一生。
  “愛德塞,你已經中學畢業了,我想听听你對將來的打算。”福特雙手手指交叉放在下巴上,鄭重其事地問儿子。
  “我想上大學深造。”愛德塞是第一次和父親進行這樣嚴肅的談話。
  “原來是這樣。”福特站起身來,在寬大的辦公桌前來回地踱步。
  “依你的學習成績和我們家的實力,你的考慮是對的,可是我另有想法。”
  沉吟了片刻,福特把自己的教育觀告訴了儿子。
  “我認為教育并不是光把知識塞進學生的腦袋里,不是光講過去,而是要告訴年輕人未來的路怎么走。听那些把已經過去的知識講述給你們的教師們的課越多,就越不利于學生獨立向前發展。”看到儿子臉上第一次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福特又把話鋒一轉:“當然,我并不是說學校教育不對,也不是說從學校學了知識出來一點用都沒有。而是應當這樣看待學校教育,即學校只是一個發達大腦的場所,而真正的教育場所應當是社會。就拿大學教育來說,大學并不是個知識罐頭制造厂,所以學得再多也不行,也必須到像工厂這樣的地方去做工才行。不管你承認与否,我都認為,孩子,”福特指著窗外的工厂,“工厂是人類智慧的結晶,如果你投身到其中,你會學到一切真正值得你學習的東西!要知道,我的儿子,你是我這些事業的唯一的、也是最合适的繼承人。”
  就這樣,出于對父親的尊敬,愛德塞服從了父親的要求,放棄了上大學深造的机會,繼續在父親那儿幫忙。
  1914年底,福特一家又遷人了新居。其實,早在上次福特遷入新居僅僅兩年后,他就又動了設計和建造新居的念頭。原因并不是由于滾滾流入的鈔票太多,而是經過這几年的高度工業化,底特律城區已經變得擁擠不堪,污染和噪聲也很嚴重,原先居住在城市中心的富人們都已經開始向城郊遷移。
  “看來,我們還是回迪爾本去吧!”亨利對克拉拉說,愛德塞當然也積极贊成建造新家,所以亨利赶緊找人物色地皮和合适的建筑設計師。就在1914年初,正當亨利·福特因為宣布實行5美元工作制而成為轟動一時的新聞人物,記者們整天把他在愛迪生大街的住宅團團包圍的時候,福特新居正在迪爾本的魯日河邊加緊建造。福特給這塊地取了個熱情洋溢的名字——“光明巷”。1914年11月,新居建造完成,共耗資100多万美元(折合現在約3000多万美元)。在所有的設計中,亨利·福特親自設計了一個動力站,里面安裝兩台大型發電机。動力站建筑的外表由白色的大理石和金光閃亮的各种鋼飾构成,高雅而又華貴,又一次体現了福特本人對机械動力的崇拜和贊美。
  新的車庫當然是新居中不可缺少的建筑,龐大的車庫里停放著10部車,其中有五部各种型號的福特車是他和愛德塞的,那輛屬于克拉拉的小電車當然也在。為了与自己這時的身份相稱,福特還專門從英國訂購了一輛飾有小天使標志的羅爾斯·羅伊斯汽車。也是,因為這位汽車大王還沒有生產出一輛豪華型的高級轎車。其他的車則都是各种牌號的外國車,這是愛德塞的收藏品。
  愛德塞在新家中有自己單獨的房間,還有屬于他專用的熱水游泳池,疼愛儿子的亨利還根据愛德塞的要求,為他修建了台球室、滾木球道和高爾夫球場。
  “孩子,我和你母親希望你能和我們永遠住在一起!”在領著愛德塞和克拉拉參觀新居時,亨利鄭重地對愛德塞說。
  “好的,我會的。”愛德塞隨口答應,他早已被這個新家里設計建造的一切所迷住了,根本沒有去細想父親提出的這個要求的分量,更沒有看見父親臉上的鄭重神情,他畢竟還是年輕人。
  1914年11月6日清晨,也就是福特一家剛剛搬進新居的第三天,這一天是愛德塞的21歲生日,福特來到了儿子的房間。
  “生日快樂!愛德塞。”
  “謝謝您,父親。”
  亨利臉上帶著神秘的表情對儿子說:“快去換衣服,跟我出去,我有些東西要給你作生日禮物,還不快點儿!”然后就像在工厂和其他人開玩笑一樣,冷不防踢了一下儿子的屁股。
  “今天你開車。”亨利見儿子換上了一身整齊的西服,便拉著克拉拉走進車庫,坐進了自己那輛豪華的羅爾斯’羅伊斯轎車。
  “父親!去哪里?”愛德塞坐到了駕駛員的位置上問。
  “去底特律銀行,你知道的。”
  于是,一家三口向底特律銀行出發了,保鏢頭目約翰·戴林格赶緊領了兩名下手,乘車跟在后面。
  來到銀行,福特拍著愛德塞的肩膀,對赶來迎接的銀行經理說:“這是我的儿子,今天是他的生日,我要把存在你這儿的价值100万美元的黃金送給他作禮物,你能否安排我們進去看看這些黃金?”
  “謝謝您!父親!不用去看了。”愛德塞非常激動,他擁抱了自己的父親。
  “不,孩子,一定要去看,要親眼看到才能相信,即使是你的父親說的。你一定要記住!”亨利嚴肅地對儿子說。
  “我記住了,父親。”
  等愛德塞到金庫看完了黃金,一家人又來到切斯特菲爾德飯店用餐。福特一邊整理餐巾,一邊笑著對儿子說:“其實,愛德塞,你用不著感激我,那筆錢是你應得的報酬。”
  “為什么?”愛德塞迷惑不解。
  “因為我要你正式來公司上班做我的助手,所以那筆錢也是我付給你的佣金。”
  “瞧你父親,帳算得多精,一筆錢派兩處用場,愛德塞,你吃虧了!”克拉拉在一旁打趣地說,一家人哈哈大笑起來。
  隨后,愛德塞也向父親提出了一個條件:我愿意去為父親工作,但是希望父親實現自己的諾言,同意他駕駛一輛T型車做一次從底特律到美國西海岸的城市舊金山的長途旅行。福特同意了儿子的請求。
  “對于這次旅行,你一定要做細致的准備,而且最好安排在明年春天。”福特囑咐說。
  1915年春天,愛德塞駕駛一輛嶄新的T型車,從底特律出發,向西邊開去,最后完成了這次艱難的旅行。也就是在這一年,他正式來到福特汽車公司,成為父親的秘書和助手。性情溫和、少年老成的愛德塞很快贏得了眾人的尊敬,盡管只有21歲,人們還是稱他為“愛德塞先生”。因為在公司內外所有人的心目中,他必然是亨利,福特的繼承人,這一點是毫無爭議的。
  自從搬到迪爾本后,雖然是家中的老大,亨利·福特仍然和以前那樣,和自己的弟弟妹妹們保持著一种淡淡的關系,甚至可以說是很少來往。自小就崇拜大哥的弟弟威廉在亨利·福特的公司里做農机具的推銷工作,后來自己開了一個小公司,專門負責推銷福特公司生產的拖拉机。而弟弟約翰卻繼承了父親老威廉的觀點,成為一個典型的愛爾蘭人,在屬于自己的土地上辛勤耕作,自食其力。約翰也繼承了老威廉的性格,一次,當亨利派人專程把一輛新出厂的T型車送給約翰時,約翰告訴來人:“把那個該死的東西開走,讓他留著自己開吧,我不需要。”兄弟間的關系由此可見一斑。
  与自己的那些親戚相比,亨利一家和克拉拉的親戚們的關系要好得多,來往也密切得多。每次克拉拉有親戚來,亨利都親自出面應酬一陣后,就自己悄悄溜開,到設在電站的工具房和車間里去忙碌一番。而此時愛德塞則在工厂。
  “有一個孤獨的男孩,就有一個孤獨的女孩……”在自己的日記中,愛德塞這樣寫道。隨著年齡的不斷增長,愛德塞發現,自己已經長大了,不再需要像以往那樣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下。這時候的老福特整天忙于他的和平事業,即使父子兩人一起在工厂巡視時。老福特也很少問儿子心里的想法和感受,而是一遍遍向儿子灌輸自己管理工厂的經驗。而母親克拉拉從心底里對他們父子倆的這些事情其實并無多大興趣。性格內向的愛德塞逐漸失去了可以交流和信賴的人。他開始尋找寄托,也就是從這時起,愛德塞迷上了音樂,特別是充滿強烈不滿和發泄意識的爵士樂。
  多年以來,許多人迷惑不解的一個問題,就是亨利·福特和愛德塞這一對父子之間為什么從原來极其和諧的關系到后來發展到強烈的沖突?如果非要給這一轉變過程找一個起點的話,那就是愛德塞的婚姻。
  1915年秋天的一個晚上,從底特律著名的福特舞蹈專科學校里傳出了悠揚的音樂,寬大明亮的舞廳中,一些年輕人正在學習基本的舞步。
  “請大家注意我的步子,踩准節拍。”在站成一排的隊前,有一位少女正在向其他人做示范。就在這時,大廳的門開了,走進兩名年輕的紳士,都穿一身深色的西服,剪裁合体,做工精細。兩個小伙子悄悄走到一旁,觀看場上的情況。
  “愛德塞,你注意到正在教眾人跳舞的那個女孩子嗎?”
  “是的,我看見了。”
  “她就是我未婚妻的姐姐,名叫埃莉諾·克萊,等會儿休息時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這兩名衣冠楚楚的小伙子就是愛德塞和他的好朋友奧尼斯特·坎茨勒,今天晚上,是奧尼斯特約愛德塞來玩的。
  “埃莉諾今年19歲,她和妹妹約瑟芬是底特律百貨公司老板約瑟夫·哈得孫的侄女,她們的父親原來是這家百貨公司一所分店的經理,很早就去世了。埃莉諾的母親就帶著她們姐妹倆來到這里,兩家人生活在一起。哈得孫把兩個侄女送到了本地著名的學校學習,她們可都是學校的校花!不幸的是,3年前,哈得孫也去世了。”
  “哦,真是不幸!”愛德塞同情地點點頭,眼睛卻一刻也沒有离開舞場的少女。
  “好了!今天的內容教完了,下面放几支曲子,大家根据這几次學習的內容自選舞伴練習一下吧。”說完,一身白色長裙的埃莉諾走下了舞場。
  “你好!奧尼斯特!”埃莉諾用一條絲巾擦擦額頭滲出的汗珠,然后朝愛德塞他們走過來。她當然認識妹妹的未婚夫,所以先向奧尼斯特打個招呼,然后就用一雙明亮熱情的眼睛看著愛德塞。愛德塞也在打量埃莉諾,少女穿一身白色絲綢長裙,有一頭深褐色的長發,面額略長,一雙大大的眼睛,眼角稍向下傾,微微翹起的嘴唇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奧尼斯特不失時机地介紹兩人認識。就在這時,埃莉諾的妹妹約瑟芬也一身盛裝赶到了舞場。
  “哈哈,我第一次沒去接你,你就遲到了!”奧尼斯特故意裝出生气的樣子。
  “對不起,奧尼斯特,商店里有些事情耽擱了,咱們快去跳舞吧!”說完,約瑟芬挽起奧尼斯特的胳膊,奧尼斯特向愛德塞做了個鬼臉,然后就和約瑟芬一起走進了舞場。
  “福特先生,咱們也來跳舞吧!”埃莉諾很大方地說。
  “不不,”滿面通紅,神情有點窘迫的愛德塞搖搖手,“你剛從舞場下來,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那也好。”于是兩人找位子坐了下來。
  “克萊小姐,請你以后叫我愛德塞,好嗎?”
  “好的,那你以后叫我埃莉諾吧、”
  兩個年輕人都有一种一見如故的感覺,他們愉快地聊了起來。埃莉諾告訴愛德塞,她是義務來這儿教其他年輕人跳舞的,因為她曾在這所學校學習禮儀和舞蹈。過了一會儿,愛德塞和埃莉諾也加入到跳舞的人群當中。
  “我妹妹天生就是個經營管理的好材料,所以我叔叔在去世前就很注意培養她在這方面的素質。”埃莉諾笑著對愛德塞說,“可是,我對這些事情似乎沒有什么興趣。”
  “按照我的本意是去上大學,可是我父親卻要我去厂里幫他,所以我只好去了。”愛德塞也把自己的苦惱告訴了埃莉諾。
  与有點靦腆的愛德塞相比,埃莉諾顯然要大方得多,在學校受到的嚴格禮儀訓練使她養成了高雅的气質和靈活幽默的談吐。几個小時后,這一對有緣分的年輕人依依不舍地分手道別。
  “埃莉諾真是個出色的女孩子,我簡直被她迷住了!而且她也喜歡爵士樂,這在女孩中可真是不多見!”回到家里,愛德塞興奮地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了父母,然后哼著歌曲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戴林格,去調查一下今天跟愛德塞在一起的那個女孩的情況。”亨利放下手中的報紙,悄悄吩咐自己的保鏢。
  “我們的愛德塞恐怕是掉進情网里了。”克拉拉有些擔心地說。
  夫妻二人面面相覷,心事重重,整個客廳里的气氛非常壓抑。
  戴林格的辦事效率是很高的,几天后,他就把一份對埃莉諾本人及其家庭情況的調查報告擺在了老福特的桌上。
  “我們這樣做恐怕不合适吧。”看了戴林格的匯報,克拉拉說。
  “沒什么不合适的,愛德塞是我們的儿子,也是我家業的唯一繼承人,我當然要了解他平時都接触些什么人,特別是那些女孩子。”福特沒好气地說,“我們還指望愛德塞能留在家里跟我們住在一起,可是如果他早早就結婚,那么以后事情恐怕就不會按我們想象的那樣了!”
  第二天,老福特的坏脾气又發作了,把一輛威利斯等人重新設計改進的T型車砸了個粉碎。
  正當亨利·福特為和平大聲疾呼、四處奔走的時候,福特王國的繼承人愛德塞陷入了情网。他想方設法地尋找机會和埃莉諾見面。埃莉諾也很喜歡這個有教養、風度翩翩且略顯憂郁的年輕紳士。很快,埃莉諾的家人也知道了這件事,他們并不反對兩個年輕人的接触,只不過埃莉諾母親提醒自己的大女儿:希望他們先不要過早地談及婚事,母親希望埃莉諾能到大學去深造。
  1916年夏天,底特律的慈善家陶·貝塔夫人為創辦婦女慈善俱樂部發起組織了一次盛大的活動,利格特學校和福斯特舞蹈專科學校的學生們作為志愿者都參加了這次活動。埃莉諾和妹妹約瑟芬也在志愿者當中,埃莉諾負責管理一項游藝活動。參加這項活動的客人們把一美元的硬幣投向一個擺在遠處的搪瓷盆中,如果順利地投進盆里并且沒有反彈出來,客人就可以贏得一美元;如果沒有投進去或者扔進后又彈了出來,那么這枚硬幣就被埃莉諾收放進在一旁的捐獻箱中。當然,能扔進去贏一美元的難度是很大的。
  一埃莉諾!”就在埃莉諾忙于往捐獻箱中塞硬幣時,愛德塞突然出現在面前,把埃莉諾嚇了一跳。
  “愛德塞,我還以為你被厂里的事情給拖往了呢!”埃莉諾嗔怪道。
  “厂里的事再忙我也會來的。”愛德塞說,“今天我可以陪你度過一個下午呢!”
  “可是,我還要照看這個小攤子。”埃莉諾指指擺在草坪上的瓷盆和存硬幣的捐獻箱,有點為難地說。
  “你忙你的好了,這樣吧,如果有別的客人來,就讓他投;如果沒有別人,干脆我投就行了,保證讓你的小箱子塞得滿滿的。”愛德塞說。
  “好的,那貝塔夫人一定會很高興的。”埃莉諾高興地拍起了手。
  就這樣,愛德塞在這里整整扔了一下午的硬幣,按照輸多贏少的規律,估計至少也仍掉了几百美元。然而,就在福特王國的繼承人在這儿和自己心愛的女孩談笑的時候,老福特卻正在盤算怎么對付道奇兄弟。
  “都這么大年紀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似的!”愛德塞在晚飯前回到家里,一進門就听到母親在埋怨。愛德塞嚇了一跳,以為母親是在說自己,仔細一看,才發現坐在飯桌前的父親不好意思地在嘿嘿笑。原來,老福特今天去半年前成立的“福特父子公司”觀看新開發出來的拖拉机,當他在厂區巡視時,突然發現了一台報廢的鍋爐。于是,好奇的老福特馬上摘下帽子鑽進了肮髒的鍋爐,在里邊左摸右看,等他從里面出來時,那身昂貴的淺灰色西服以及臉上沾滿了爐灰。
  “愛德塞,下午你到哪儿去了?本來我想和你一起出去的。”亨利問道。
  “我去參加了一個慈善活動,是貝塔夫人發起的。”
  “你的那位埃莉諾也一定參加了吧‘!”老福特又問。
  “是的。”愛德塞的臉又紅了。
  老福特沒有再說什么,他把餐巾圍在胸前,嘗了一口廚師做的燒鮭魚。
  “今天的菜味道真不好!”福特的臉又拉了下來,一家人就在這种沉悶的气氛里吃完了晚餐。
  飯后,愛德塞告訴父母,他已經和埃莉諾商量好了,准備這個夏天去紐約度假。
  “就你們兩個人去嗎?”克拉拉問道。
  “不,還有奧尼斯特和埃莉諾的妹妹約瑟芬。”
  深愛儿子的亨利·福特和克拉拉最后終于同意了儿子的計划。一個月后,也就是1916年8月,四個年輕人乘火車去紐約度假。
  “愛德塞來信了!”克拉拉興高采烈地拿著儿子從紐約寫來的信來到了福特面前。
  “是嗎?念念吧,看他過得怎么樣?”
  “親愛的父親、母親,我已經向埃莉諾正式求婚了,請原諒我沒有征得你們的同意就這樣做。但是我想你們一定會贊成的……”克拉拉念到這儿,也感到有點吃惊,但還是接著念了下去。
  “我們每天晚上都去看節目,然后再找一個地方跳舞,最令人愉快的是那夜半的時光和极度的瘋狂。我從离開底特律到現在一直都無病無災,感覺好极了!對了,埃莉諾也已經開始買嫁妝了……”
  “亨利,看來我們就要操辦儿子的婚事了。”克拉拉把念完的信遞給福特。
  “這一定是今年底特律社交界的一件大事,是得准備一下。”亨利慢條斯理地說,從表情上來看,他可并不像克拉拉那樣興奮。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在房間里來回走了走,然后說:“埃莉諾這個女孩子在社交界的名聲确實不錯。只是我有點不明白,像她這樣的女孩怎么會喜歡什么爵士樂?這個愛好對我們的儿子恐怕沒有什么好影響。”
  接著,福特輕輕歎了口气:“說實在的,現在我已經受不了道奇他們那一伙人了,馬上就要攤牌的時候了。就在這個緊要的關頭,我們的儿子也幫不了我。對愛德塞,我還真是有一點失望。”
  暑假結束了,20歲的埃莉諾也完成了自己的中學學業。同樣沉醉在愛情中的埃莉諾放棄了去大學深造的机會,從紐約度假回來后,愛德塞和埃莉諾就宣布了訂婚的消息。為慶祝這一喜訊,雙方家庭在底特律最好的夜總會、飯店和劇場舉行了一系列盛大的酒會、舞會和由雙方親友參加的訂婚儀式。
  “這簡直折磨人!”回到家,亨利一把扯掉黑色的領結,筋疲力盡地倒在沙發上。
  “總算給孩子把這些活動籌備完了!”克拉拉一邊小心翼翼地摘下价值30万美元的那串綠寶石項鏈,一邊安慰丈夫。
  “完了?”亨利直起腰,“這才是個開始,還要承辦婚禮呢!克拉拉,你是了解我的,你知道,我是最討厭和那些所謂上流社會的人交往和接触了……”
  “我知道,親愛的!”克拉拉打斷了亨利的抱怨,“為了我們的儿子,就讓我們忍耐一下吧!”
  1916年11月1日,愛德塞和埃莉諾的婚禮依照當地的風俗在新娘家,其實是在埃莉諾的叔叔哈得孫的寓所舉行。福特王國繼承人的婚禮當然是一件轟動全市甚至是全國關注的事。大批新聞記者來到這座紅磚砌成的樓房采訪。然而,他們除了見到了當時底特律的一些名人之外,几乎找不到其他什么可以大肆渲染和描寫的地方,因為整個婚禮十分普通,甚至可以用“平淡無奇”這個字眼來形容。亨利·福特夫婦、新娘的母親和雙方的其他親友參加了婚禮。令亨利感到吃惊的是約翰·道奇也攜夫人參加了婚禮。因為就在几個星期前,亨利和以約翰·道奇為首的股東們正式攤牌了,雙方吵得不可開交。
  “歡迎二位來參加愛德塞的婚禮,說實在的,我真沒有想到你們會來。”亨利和克拉拉向道奇夫婦致意。
  “其實,我跟克萊家族也有很深的交情,我們還做了很長時間的鄰居呢。”留下兩位女士繼續寒暄,道奇把亨利拉到一邊說:“今天我原本不想來,可是埃莉諾堅持要我來參加,所以我還是來了。”
  道奇把手里的香檳酒一飲而盡,望著正在接受眾人祝賀的新婚夫婦,有點傷感地說:“亨利,我不妒忌你的任何東西,只是羡慕愛德塞。”
  “無論怎么說,你今天能來,我實在很感激。”亨利也把手中的橙汁一飲而盡。
  “你這個家伙,儿子的婚禮也沒能使你開酒戒。”道奇閉口不談兩人最近的分歧和沖突,只是在分手時,向亨利神秘地眨眨眼睛。
  婚禮后的酒會和舞會一直持續到午夜才結束。第二天,也就是11月2日,底特律的各大報紙上,除了報道昨天的婚禮,還登載了一條引人注目的消息:“道奇兄弟已經向法院起訴福特汽車公司扣發股東紅利的行為。”
  “去度你們的蜜月吧,孩子們,這事我應付得了。”亨利·福特漫不經心地翻看著報紙,對愛德塞和埃莉諾說,“還是給我說說你們准備去些什么地方吧。”
  “我們想先去西南部的科羅拉多大峽谷,然后再去芝加哥,還要去洛杉磯,順便去好萊塢看看,最后一站是夏威夷……”愛德塞把他們的行程安排告訴了父母。
  “好的,安排得不錯,快去准備吧,祝你們過得愉快!”亨利擁抱了愛德塞,又親了親埃莉諾的面頰,夾起皮包准備出門。
  “父親,我會從報紙上及時了解所有情況的,而且我也要盡量早些赶回來。”愛德塞說。
  科羅拉多大峽谷,全長349公里,寬6-20公里,深達2公里以上,由河流深切而成,是世界上最大的峽谷。愛德塞和埃莉諾來到這里,盤桓于千姿百態的石柱和怪石之間,贊歎著大自然的造化。
  游完了大峽谷,新婚夫婦接著又來到了芝加哥,住進了豪華舒适的賓館,天天上街購物游覽。愛德塞特別注意購買那些登載有底特律消息的報紙,密切關注著父親与道奇兄弟的經濟糾紛。
  在洛杉磯,他們有時流連于海邊的壯麗景色,在沙灘上嬉戲打鬧,有時則衣冠楚楚地去著名的影城好萊塢拜訪那些影壇的風云人物。在風光旖旎的夏威夷,愛德塞迷上了沖浪,埃莉諾躺在金色的沙灘上為丈夫加油歡呼。也就是在夏威夷,愛德塞得知了父親敗訴的消息。
  “我的孩子,你不必忙著赶回來,”在接到法院禁止他興建新的魯日超大規模的工厂的宣判和愛德塞要赶回迪爾本的電報后,亨利發電報安慰儿子:“你還沒有看到在法庭上我是怎樣駁斥道奇他們那伙人的,那情景簡直棒极了……。
  度完蜜月,愛德塞夫婦回到了迪爾本,緊接著,他們就做了一件讓老福特和克拉拉傷心的決定:搬出迪爾本,過自己的生活。
  時至今日,有關當事人均已作古,所以我們已無法知道老福特夫婦對自己唯一的儿子离開父母的決定究竟是什么反應或到底說了些什么,可是我們完全可以設身處地去想像一下老人們的失望和傷心。對于愛德塞和老福特后來的反目,一直是一個使后人感到困惑的問題。至少在撰寫這部福特家族史的過程中,我們翻遍所有能找到的資料,試圖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無論怎么說,婚后的愛德塞夫婦离開父母的決定對年輕夫婦來說也許順理成章,但是确實傷害了父母的心。后來父子關系出現裂痕,或許真是從那時開始的吧。
  這一對新婚夫婦也沒有搬到克萊家族的地界,而是在底特律城外的印度村用6万美元買下了一座住宅,具体地點在印度村439號依洛奎林蔭大道上。愛德塞又請來底特律著名的建筑設計師羅納德·威利克對整個住宅和庭院進行了重新設計和裝修。
  對儿子和儿媳的這一決定,亨利和克拉拉當然是很不高興的。亨利知道,一向順從的儿子不會有這個計划,這肯定是埃莉諾的主意。
  是的,与其說這個決定是夫妻雙方做出的,不如說是埃莉諾的決定。這次婚姻為福特家族增加了一位出色的女子。年僅20歲的埃莉諾雖然家境殷實,卻沒有富家小姐身上通常有的那种傲慢和矯揉造作,作為一名觀察力丰富、目光敏銳的女子,在与愛德塞相處的過程中,她很快就發現了愛德塞性格中的一些弱點:順從、膽小、憂郁和自卑。于是,她決心幫助丈夫擺脫他那個偉大的父親的影子,追求一种獨立的生活,為自己開創一條新的道路。如果單單從相貌上來看,其實,埃莉諾并不是什么天姿國色,但是她性格堅強,待人溫和,處事果斷,而且生性活潑好動,這一切都是吸引愛德塞的地方。春天里,夫妻二人常常背著行囊去踏青;夏天,埃莉諾又拉著丈夫去湖畔游泳;秋天,他們又一起去鄉間參加秋收和鄉村舞會;冬天,在冰封的湖面上常常可以看見他們在一起溜冰。
  “愛德塞,你是父親唯一的儿子,自然應該幫助他,可是要時刻記住,你有自己獨立的人格,決不能生活在親人們的陰影下!”埃莉諾常常這樣對自己的丈夫說。
  風景秀麗的印度村當時還住著許多愛德塞夫婦這樣的富家子弟,雖然老福特和底特律的上流社會格格不人,但是愛德塞他們還是在這里結識了許多同齡朋友。每逢周末假日,他們經常一起去郊游或購物,甚至為了享受一頓精美的午餐乘火車去紐約,過著豪華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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