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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父子之間


   逃避兵役的恥辱
   父子合作首戰告捷
   拜倒在父親腳下的儿子
   “去請示他,”亨利指著愛德塞說,“現在是他在管理公司。”
   孤獨的王子和富蘭克林·羅斯福的友誼
   “這不正是把我的儿子培養咸一個強者的訣竅嗎!”
   愛德塞的孩子們
   備受打擊的繼承人
   監視自己儿子的父親
   亨利導演了一場鬧劇,不僅騙了利蘭父子,也戲弄了蒙在鼓里的愛德塞。
   “你再讓人為你訂購几輛歐洲的名牌高檔車吧!”
   “埃莉,咱們搬家吧”

  歡樂的日子總是太短,1917年4月,美國發布了戰爭公告。正式宣布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得到這一消息的和平主義者亨利·福特接受了新聞界的聯合采訪。
  “福特先生,您對我們卷入戰爭有何看法?”
  “您認為政府的決定是明智還是愚蠢?”
  記者們七嘴八舌地問道,顯然,他們期待這位著名的和平主義者能用朴實無華的語言對這些問題作出精辟的回答。
  “我認為這是一件好事,而且是到目前為止發生的最大的好事。”亨利慷慨激昂地說。由于過于激動,他咳嗽了几聲,旁邊的戴林格赶快遞給他一杯水。
  許多記者發出了輕松愉快的笑聲,因為他們認為一貫反戰的福特肯定是在說反話。根据他們的經驗判斷,福特馬上就要開始猛烈抨擊政府的決定了。
  福特用一塊手絹擦擦嘴角,然后又說:“我在此以我的名義,向全体美國人民發出建議,讓我們把子彈裝進槍口,齊心協力來支持我們的山姆大叔吧!”
  頓時,記者們一片嘩然,接著,高聲的提問聲接連不斷地響起,大家簡直不能相信福特這個惊人的轉變。因為就在几天前,福特在對報界的講話中,還對美國應該參戰的說法嗤之以鼻,這就是“那些老奸巨猾的政客們欺騙美國人民的不值錢的交匯點,是讓人民為戰爭掏腰包。”
  “這是戰爭時期,先生們,我們作為美國公民,首要的責任就是愛國,就是支持我們的國家。”老福特大概也覺得自己如此迅速地轉變態度有點不可思議,“我愿意讓我的所有工厂都為我們的國家服務,為打贏這場戰爭服務……”
  在這次采訪的最后,底特律《周末晚報》的一名記者大聲問道:“福特先生,戰爭就要爆發了,那么請問,您是否愿意像其他美國人一樣把自己的儿子送上前線呢?”
  亨利·福特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下,當他張開嘴,似乎准備回答這個問題時,突然又爆發出劇烈的咳嗽聲。于是福特的新聞發言人約翰·李赶緊宣布:今天的采訪到此結束。
  下班后,福特回到家里,一進門,突然發現家中的气氛不對,已經搬到印度村去住的愛德塞正在沙發上等他,而克拉拉則在一旁抹眼淚。
  “怎么回事?”亨利把帽子和外套遞給仆人,惊异地問道。
  愛德塞的神情好像有點激動,迎上前來,把一封信遞給了父親。亨利一看,是一份由兵役局發來的服役通知書,要求愛德塞在接到通知書后,准備應征入伍。
  “父親,我希望您能同意我去參軍。”愛德塞熱切地望著父親,希望得到他的贊許。
  亨利猛地一下子把手中的通知書扔在地上,然后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我不准你去!這伙狗娘養的,怎么能讓我唯一的儿子上前線去打仗!”
  “父親,請讓我去吧,別人家的獨子也得上前線,您就讓我去為國家效力吧!求求您了!”
  “傻孩子,你不能去呀,你會被打死的!”克拉拉又哭了起來。
  亨利一把抓住儿子略顯瘦削的雙肩,用力地搖晃著:“我的儿子,你不能去,听話!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免除兵役的。”
  “可是,這會使我感到恥辱,別人也會嘲笑我,嘲笑您,嘲笑我們全家的。您不會希望別人罵我是個膽小鬼吧!”愛德塞的眼淚也掉了下來。
  “我不管別人怎么說,天塌下來我也不管,我就是不讓你去!”亨利堅決地擺擺手,“你不知道,愛德塞,那些利益集團的人早就對我們的財產垂涎三尺了。他們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打垮我們,就會想方設法讓你去送命,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愛德塞哭著再三請求,老福特鐵了心,就是不同意。這次克拉拉也站在丈夫一邊,堅決不松口。最后,愛德塞只好流著眼淚离開了迪爾本回印度村去了。心力交瘁的愛德塞回去后閉門謝客,大病了一場。
  亨利馬上找來律師和几個法律專家,研究如何讓愛德塞免除兵役的事情。
  不久,福特汽車公司的律師首先向地方的兵役局提出申訴,說明愛德塞是福特汽車公司必不可少的“關鍵人物”,承擔著完成分配給福特汽車公司的大批戰爭定貨的生產任務。很快,兵役局以愛德塞·福特只不過是福特汽車公司的一名秘書,不能作為“從事軍事工業的重要人物”對待為由,駁回了福特律師的申訴。于是福特家族又寫信給美國總統威爾遜,請求得到他的幫助。滑頭的威爾遜自然懂得如何回避這种敏感的問題,于是干脆來了個裝聾作啞。然而,事情很快有了轉机,恰恰就在這個時候,也就是1917年9月7日,愛德塞的妻子埃莉諾生下福特家族的第三代——小亨利·福特(亨利二世)。于是,福特的律師又接著向最高軍事當局申訴。他們從國家的兵役法上找到了适宜的條款,例如條款規定:由于嬰儿的出生,愛德塞就具有了贍養人的身份,可以被划人“2-A級”中;另外,由于愛德塞目前從事至關重要的戰爭工業,而且是其中的“核心人物”,所以根据兵役條款的規定又可以被歸入“3-L級”。以上兩個等級都可以獲得免除兵役的特權。兵役局最后終于批准了免除愛德塞兵役的請求。福特王國的王子終于沒有上前線,這在老福特看來是一個胜利,而在愛德塞的心中卻只有恥辱。愛德塞的自尊心又被深深地傷害了,甚至小亨利二世的出生也沒有給他帶來多大的歡樂。
  軟刀子殺人的新聞界終于又找到了攻擊的目標。他們拿愛德塞克服兵役的事大作文章,一時間鬧得滿城風雨。底特律《周末晚報》指出:“亨利·福特終于得手了,他讓自己的孩子置身于戰爭之外,而讓其他家庭的孩子進入戰壕……”并且還開辟了“有關愛德塞免除兵役”的專欄;《鐵礦報》則說愛德塞“一輩子都將是一個逃避兵役的懦夫”;《砍刀報》諷刺愛德塞是“辦公椅騎兵隊的頭目”。就在新聞界對此事不依不饒、一抓到底的時候,亨利·福特恰如其分地宣布了自己“不發戰爭財,不賺血腥錢”的設想,一下子把新聞輿論的注意力又轉到了自己身上,從而減輕了愛德塞的壓力。然而事情并沒有結束,1918年,亨利。福特作為民主党的候選人參加美國參議員大選時,他的競選對手、共和党候選人杜魯門·紐伯利利用亨利讓儿子免除兵役的事情大作文章,使亨利最終以极其微弱的差距功敗垂成。當時,對此事咬得最凶的的一條“瘋狗”就是美國前總統西奧多·羅斯福的女婿、國會議員尼古拉斯·朗沃茨。他當時發表演說諷刺道:“世界上沒有受到。戰爭損傷的只有7個人,其中6個是皇帝的儿子,第七個就是愛德塞·福特。”
  在這期間,除了幫助父親處理公司的一般性事務外,愛德塞一直呆在印度村的家里,和妻子一起照顧剛剛出世的孩子,遠遠地避開那些討厭的記者們。亨利·福特的獨斷又一次給自己儿子的心靈造成了創傷,甚至帶來了終生的恥辱。就在許多年后,當有的記者向愛德塞問起這件事時,性格懦弱的愛德塞卻毫不猶豫地說:“當時我非常愿意和伙伴們一起上前線,只是父親极力主張我應該免除兵役……”
  隨著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結束,亨利·福特和股東們為爭奪福特汽車公司控制權的斗爭卻進入了白熱化階段。1918年12月中旬,亨利把儿子找到自己的辦公室,然后關上了房門。
  “愛德塞,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是很好,”老福特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的儿子。“可是現在的情況對我們是很不利的。”
  “您是指約翰·道奇那一伙人向法院起訴,控告您扣留股東紅利的事情吧。”
  “是的,”老福特點點頭,“我已經從法律界的朋友那里得到了可靠的消息,估計用不了多久,判決就會下來了,結果可以肯定是不利于我們的。”
  “怪不得!”愛德塞恍然大悟。他前几天在一家夜總會參加一次社交活動時,恰逢約翰·道奇也在場。有几分酒意的道奇面帶得意地對年輕的福特王子說:“孩子,你父親最近的日子可要不好過了,我确實非常抱歉。”說完就打著飽嗝走開了,而愛德塞半天沒明白是怎么一口事。
  “這個牛仔也一定得到确切的消息了,不然不會這么說的。”听了儿子的情報,老福特在思索。
  “必須在這次判決下來之前就對他們進行反擊!”愛德塞自言自語地說。
  “你是說在判決之前就采取行動?”老福特猛地轉過身來,目光炯炯地盯著儿子。
  “對,我認為必須先發制人,否則如果等到判決下來再采取行動的話,那就太被動了,只是我不知道能幫助您做些什么?”愛德塞說。
  “你能做的,愛德塞!”福特一下坐回寬大舒适的靠背椅上,臉上又露出了微笑,就像一只已經修煉了千年的狐狸。
  “愛德塞,不是你幫我,而是我們父子聯手作一個局,讓他們不知所措。即使是判決下來,也使他們在胜利面前感到茫然,那時再乖乖接受我們的安排。”亨利接著說出來的話把愛德塞嚇了一大跳:“我要辭職,由你來接替公司總經理的位置。”
  “我?!”愛德塞差點跳起來。
  “是的,你!”亨利又強調了一遍,“你听著,我准備這樣安排……”
  “我會照您的吩咐去做好一切的。”愛德塞听了父親的設想,心中對父親的崇拜又加深了一層。
  1918年12月31日,在福特汽車公司召開的董事會上,亨利·福特突然宣布他辭去公司總經理的決定。果然,在股東中引發了一陣騷亂。眾人簡直不敢想象,失去了亨利·福特的福特汽車公司會怎么樣,如果老福特用自己的資本另起爐灶,那么福特汽車公司肯定會面臨滅頂之災。所以股東們一致挽留老福特,可是亨利堅持自己的意見。于是,剛過25歲的愛德塞就在眾人的一致推舉下順利登上了福特汽車公司總經理的寶座。
  “做父親的總不至于跟自己的儿子過不去吧!”大家的心里這樣想。
  董事會結束后不久,老福特馬上帶著克拉拉,以度假為名躲到几千里之外的加利福尼亞。后來的結果大家都知道,愛德塞和父親配合默契,父親在后方電話遙控,儿子前方周密安排,大小股東們手中的股份最后終于落到了福特家族的手中,分給愛德塞的42%的股份可以為福特王國的繼承人每年帶來不少于300万美元的收入。
  1920年5月17日,福特公司魯日工厂的一號高爐舉行了盛大的點火儀式。福特家族的全体成員:亨利·福特夫婦、愛德塞夫婦和不到三歲的小亨利·福特都參加,儀式的高潮是點燃高爐中的焦炭和木材。老亨利親自抱著孫子,為孫子點燃了火捻。隨著幼小的亨利二世把火捻仍進爐膛,熊熊的爐火映紅了福特家族每個人興奮的臉龐。這座巨大的工厂有90多英里長的專用鐵路,僅各种傳送裝置合計就有27英里長,各類工人約4.2万人,僅負責清洁工作的工人就有5000人之多,這在全世界的同類工厂中無疑是最大的。
  愛德塞的辦公室就在老福特的辦公室旁邊,這間寬大的屋子里裝飾著豪華的板壁,牆上挂著几幅藝術品,桌上擺著儿子小亨利的相片。每天早晨,愛德塞都會在9:30之前准時來到辦公室,親自整理自己的辦公桌,然后閱讀公司的各种文件和技術材料。据跟隨了他25年的私人秘書萊皮尼回憶,從來沒有看見過愛德塞在辦公室翻閱報紙,也從來沒有看見過愛德塞翹起二郎腿。“他總是在辦公桌前埋頭工作或者去厂里巡視,工作態度非常認真。他的記性也非常好,見過一兩次面的人,他都能牢牢記住對方的名字。在与人談話時,他也表現得十分有耐心,從來不打斷別人的講話。”秘書回憶說。
  雖然父子之間有著這樣那樣的矛盾,但是此時他們的關系仍然十分融洽。父子倆經常在公司交談或討論各种規划,或者一起在厂區視察工作的進展。如果各自有事無法聚在一起,就通過電話相互溝通。福特叫人舖設了一條專用電話線,由老福特在光明巷的書房直通愛德塞的住宅,差不多每天晚上,這條線路都處于工作狀態。在老福特的辦公桌上有一張亨利·福特和愛德塞并肩坐在一排老式靠背椅上的相片,相片上父子倆的臉上都帶著輕松愉快的笑容。由于特別喜歡這張相片,老福特叫人加洗了許多份,送給自己的親朋好友。這种融洽的關系不僅是因為他們是父子,而且還源于他們兩人對机械的共同愛好。就在亨利·福特還沉醉在令人目眩的T型車銷售浪潮中時,愛德塞就開始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改進T型車的外觀方面,以及車形、儀表和汽車配件的安裝位置、噴漆技術、拋光工藝等,這些都凝聚著福特王子的心血。
  然而,作為一個王國的繼承人,愛德塞從一開始就犯了嚴重的錯誤:他無條件地拜倒在了父親的腳下。長大成人后,他總是被极度的自卑所困扰,而且越來越不能自拔。正如一名美國作家在傳記中所說的:“他對父親的能力從來沒有怀疑過,他和大街上的任何人一樣毫無條件地接受了有關亨利·福特的神話。”有一天,愛德塞正在和萊布爾策划一個非常复雜的項目,半天也沒有弄出個像樣的結果來。正巧老福特來找儿子,見狀便詢問了一下情況,又順手翻了几頁材料,馬上就拿出了這個難題的解決辦法,然后老福特又輕松愉快地哼著歌去進行他的例行巡視了。
  “簡直是不可思議!太了不起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這一點的!”望著父親离去的背影,愛德塞贊歎不已。
  可是,愛德塞哪里知道,老福特也有自己的苦惱:缺乏果斷領導能力的愛德塞即使做了福特汽車公司名義上的最高領導者(亨利·福特在辭去公司總經理的同時也不再擔任公司的董事長,只在董事會保留董事的職位),也注意与自己的父親在觀點和行動上保持高度一致。
  老福特十分費心于培養自己的儿子,并試圖在公司樹立起愛德塞的個人威信。在他和愛德塞討論公司事務的時候,如果有人前來向他請示工作,他就指著愛德塞告訴來人:“去請示他,他說怎么干就怎么干,現在是他管理公司。”
  “福特先生,既然您已不再擔任公司的領導職務,那么請問您現在究竟忙些什么呢?”一次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一位記者問道。
  老亨利笑吟吟地看看提問的記者,然后指著身旁的愛德塞:“我正在讓愛德塞給我找事做。”在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愛德塞的臉又紅了,顯得似乎有點窘迫。
  “愛德塞的這种表現只能像一個好助手,而不像一個汽車王國的繼承人。”老福特對此非常擔憂,“除了盡可能為他創造一些條件和机會外,我究竟怎么才能把他培養成一個合格的領導者呢?”
  1922年,在与自己的好友談話時,老福特不無擔憂地說:“我可怜這個在优越順利的條件下工作的幸運儿,這會造成感情脆弱和优柔寡斷。有這樣一种人……他們事業的失敗來自于性格的失敗,他們的軀体從未達到能夠使他們自立的強度。”這一番談話究竟指的是誰,恐怕是再清楚不過了。
  此時的愛德塞卻并不知道父親心里是怎么想的,年輕的愛德塞雖然繼承了父親的外表,可是不僅沒能繼承父親的性格,也沒能繼承父親健康的身体。從少年時,病魔就時時折磨他,即使是長大后,這种情況也沒有得到絲毫改善。尤其嚴重的是,他經常莫名其妙地感到頭暈和惡心,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的工作。1920年,愛德塞還因為急性闌尾炎接受了一次手術,當然,這种小手術并沒有使他的健康狀況有任何的好轉。肉体的痛苦只是一方面,愛德塞最大的苦惱就是感到時刻生活在父親巨大的影子下面。在妻子埃莉諾的鼓勵下,他最關心的只有一件事:如何建立起自己獨立的、不受干扰的生活。于是在他的生活中就出現了一個矛盾:一方面,作為家族的唯一繼承人,他必須要介入并管理龐大的福特王國,這种能力和魄力恰恰是他所不具備的,于是他离不開父親的幫助,而老福特也极力想使自己的儿子在挫折中成長起來,所以采取各种手段去培養他、影響他、甚至打擊他。另一方面,已經成人的愛德塞又想擺脫父親對自己的影響和控制。這個矛盾從此貫穿于這一對原來非常親密的父子之間,終于在最后釀成了悲劇,或許這就是作為一名風云人物所必須付出的代价吧!
  愛德塞有許多朋友,然而他們在老福特眼里都是些“虛偽”的人,其中包括后來連續三屆當選為美國總統的富蘭克林·羅斯福。1926年,愛德塞夫婦与朋友林思夫婦一起到芝加哥度假療養——因為林思的妻子伊麗莎白患骨髓灰質炎(即通常所說的小儿麻痹症),在風景优美的喬治療養院里,愛德塞遇見了同樣因為骨髓灰質炎而中止了政治生涯的美國前任海軍部長富蘭克林·羅斯福。當年羅斯福在海軍部任職期間,曾經在報紙上發表講話,抨擊亨利·福特導演的那場“和平輪”鬧劇,可是愛德塞卻并不在乎這一點,兩個年齡相差11歲的人談得非常投机,而且還一同在草地上野餐。
  “我想發起成立一個救助同樣患骨髓灰質炎的病人的基金。”在閒聊中,羅斯福順口說。然而,愛德塞卻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就在這次談話結后不久,林思把一張愛德塞開具的2.5万美元的支票交給了羅斯福,作為他設想成立的基金的第一筆捐贈。愛德塞的這一舉動使羅斯福感動不已,后來兩人成了很好的朋友。
  “那個羅斯福當初在報紙上可是把我罵得夠嗆呢!當我對記者說戰爭花費的是人民血汗錢的時候,他們海軍部甚至上法院告我。”老福特得知這件事后,嘴里還念念不忘10几年前的往事,對儿子“愚蠢的行為”感到無可奈何。
  或許是上帝對愛德塞的補償吧,在工作上不是很順利的福特王子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作為一名風度翩翩的富家子弟,愛德塞的身邊經常圍繞著一些怀有不同動机的女人,而愛德塞則只忠于他的妻子埃莉諾。愛德塞深深地愛著自己的妻子,一次在給母親的一封信中,愛德塞用一句話概括了自己對妻子的評价:“我認為她是個完人!”
  埃莉諾為愛德塞生下了四個孩子,除了1917年出生的亨利二世外,1919年又生下了次子小愛德塞,1923年生下了唯一的女儿約瑟芬,1925年生下了小儿子威廉·克萊。在次子小愛德塞出生后不久,愛德塞夫婦就給他把名字改成了本森,如此可以看出,除了大儿子亨利·福特二世外,其他孩子的姓名均帶有有明顯的克萊家族的特點,而不是福特家族。愛德塞夫婦是否想以這种方式來表達他們追求獨立生活、力求淡化福特家族影響的強烈愿望呢?肯定會有這些因素在里邊。
  在迪爾本光明巷老福特的書房里,那本被仔細裝訂好的神秘的藍皮書又常常出現在亨利的手中,老福特被書中的語句深深地打動了。
  “當他養尊處优時就會睡大覺,當他受折磨、遭打擊時就增長智慧、富于進取,就會具有男子漢的气概……”
  讀到這儿,老福特不禁大聲地念了起來。他站起身,激動地對自己說:“這不正是愛德塞的寫照嗎!這不正是把我的儿子培養成一個強者的訣竅嗎!原來竟是如此的簡單!我儿子平靜的生活應該被打破,應該像那洶涌澎湃的大海,他應該經風雨,見世面,遭受各种挫折,作為他的父親,這才是我應該為他做的!”
  于是就這樣,在亨利·福特的身上也出現了矛盾:一方面,老福特想繼續控制公司,另一方面,他又想讓自己的儿子成為合适的接班人。事實上,慣于發號施令獨斷專行的老福特并不想、也從來沒有退出對公司實際上的控制,這當然使愛德塞處處感到受牽制。老福特又試圖把自己的儿子培養成名副其實的福特王國的接班人,所以又根据自己選定的方法去打擊愛德塞,希望愛德塞能在遇到挫折后迅速成長起來。可是他沒料到這樣會加重愛德塞自卑的心理,也加劇了父子之間的矛盾和沖突。而愛德塞在福特的眼中表現越差勁,又在一定程度上使老福特感到失望,從而加強了對公司的控制。
  有一次,亨利·福特來到魯日河畔的福特工厂,發現工人們正在建設几座新煉焦爐。老福特一問,才知道這是根据愛德塞的命令進行的。“是考驗和鍛煉儿子的一個好机會!”老福特心中竊喜,他悄悄和自己的親信嘀咕了一番。新煉焦爐的建造工作終于完成了,愛德塞正在興高采烈地准備舉行一個小小的慶祝儀式。魯日工厂的工人前來報告,老福特的得力助手貝內特正帶人在拆除新焦爐。愛德塞大吃一惊,連忙赶去。
  “這是福特先生的命令,他說沒有必要建這些,只需從別的工厂訂購,然后用鐵路運來就行了。”貝內特說完無可奈何地攤攤手。愛德塞什么也沒有說,默默地回了公司。
  1922年初,老福特去紐約度假,臨行前他又吩咐儿子:“如果公司有什么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我想過一個安靜的假期。”
  不久,為了适應公司發展的需要,愛德塞批准設計并建造一座新的行政辦公大樓。工程進展得十分順利,當老福特回來時,地基已經挖好了。
  “這是要干什么?”老福特質問迎上前來的愛德塞和索倫森等人。
  “是一座新的辦公樓……”愛德塞回答。
  “誰的,誰要用辦公樓?”福特接著又問。
  “總經理認為公司的發展需要更多的管理人員,所以原來的辦公樓已經不夠用了。”索倫森赶緊解釋,還特意強調了“總經理”這個詞,而愛德塞則神情緊張地看著父親。
  “愛德塞,你先回家去,看我明天給你變個魔術!”老福特說,愛德塞赶緊走了。
  第二天,愛德塞一上班,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已經挖好的地基在一天之內被索倫森帶領的大批工人填平了。老福特嬉皮笑臉地把儿子領到舊行政大樓的四樓,“瞧,我已經讓人為你的新行政人員騰出了整整一層樓,這下夠了吧!”
  四層是公司的營業部和會計部。這兩個部門都是愛德塞這次准備重點擴大的部門。結果不僅沒有擴大,所有這些管理人員反而在一夜之間被老福特一舉掃地出門,連家具和辦公設備也全部搬走了。愛德塞的臉脹得通紅,十心中的憤怒和痛苦可以想象。然而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第二天,老福特又來到公司辦公樓的四樓,只見昨天被他解雇的所有工作人員又回到了原來的工作崗位,辦公室的格局又恢复了原來的面貌。老福特知道這是儿子昨天干的,于是心滿意足地點點頭,背著手回自己的辦公室去了。只不過愛德塞沒有再提興建新行政大樓的事情,這使老福特感到稍稍有點失望。据福特公司的管理人員回憶,在整個20年代和30年代,這种翻來覆去的游戲在福特父子之間無數次上演,一方面老福特認為他是在讓儿子經受著考驗和鍛煉;另一方面,愛德塞卻把這些看作是父親對自己的傷害,父子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甚至常常几個月不說話。
  “愛德塞天天究竟在忙些什么?”福特常常這樣問自己的部下。每次如果手下人的回答是愛德塞去找他的朋友們了,那么老福特一定會大發雷霆,跳著腳罵道:“那些人都是些令人作嘔的家伙!”一次在罵完后,他仍覺得不解气,便對萊布爾說:“你去告訴愛德塞,就說你不滿意跟他來往的那些人。”
  “這樣不好吧,他畢竟是總經理,我這樣說就等于是在侮辱他,向他挑戰。”一向對老福特言听計從的萊布爾這次也退縮了。
  “那你就說是我對他的這些朋友不滿意,這還不行嗎?”老福特气沖沖地說。接著他又低聲告訴萊布爾:“替我找一個可靠的人來,我這個做父親的總有責任知道自己儿子天天在干什么,在与什么人來往吧。”
  就這樣,福特買通了一個佣人,監視儿子一家的活動,而愛德塞在工厂的一舉一動則由他親自負責。聰明的愛德塞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可是他又不愿意和父親發生正面沖突,于是有時只好像一個10歲的頑童一樣和父親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戲,同情他的助手們也在暗中幫他躲避父親的目光。
  一天下午,愛德塞在魯日河厂區的一座鑄造厂檢查流水線,然后他早早駕車离開了鑄造厂,換上放在汽車后備箱里的一套禮服去參加朋友的聚會(如果穿禮服离開父親所在的高地工厂會引起怀疑)。他剛走,老福特的電話就追過來了,問愛德塞是否還在工厂。愛德塞的助手和工厂的監工就替愛德塞打掩護,說他還在厂里檢查工作。后來老福特得知真相,馬上砸掉了那兩個人的飯碗,后來還是愛德塞把他們找了回來。
  對于儿子的一些愛好,福特也是嗤之以鼻,想方設法來阻攔或打擊。作為一名精力充沛的年輕人,愛德塞在許多方面都有自己的愛好。例如,他從小就喜歡各种外國名車,后來還收集了一些,愛德塞尤其迷戀大馬力、裝飾豪華的高檔車,總是在這個領域有一种難以克制的沖動,他曾經對自己的好朋友奧內斯特說:“我父親制造出了世界上最暢銷的汽車,我無法和他相比,但是我要制造出世界上性能最好的汽車!”
  讓愛德塞大顯身手的時刻終于到來了。1921年,以生產价格昂貴、質量优越的“林肯”牌汽車而聞名于世的林肯汽車公司未能承受住經濟蕭條的打擊,正式宣告破產并進行公開拍賣。得到這個消息,愛德塞赶快找父親商量,准備買下這家在美國汽車界聞名遐邇的机械大師利蘭父子的公司。愛德塞准備借此机會實現自己的抱負,讓福特汽車公司以生產性能卓越的“林肯”牌高檔轎車實現“新的飛躍”。
  “這不是個好主意。”听完儿子的建議,老福特淡淡地說。愛德塞這次沒有屈從父親的意見,他有根有据地說明買下利蘭父子的公司會給福特汽車公司帶來些什么:利蘭父子30年來在美國乃至世界汽車界的名聲、一大批訓練有素的工人和管理人員、曾經投資1600万美元建起的厂房以及許多高質量的汽車……經過儿子的再三說服,老福特似乎心有所動。為了趁熱打鐵,愛德塞索性把母親克拉拉也請了出來,來說服猶豫不決的父親。
  “如果底特律對林肯公司的破產采取旁觀者的態度,那么這是整個底特律的恥辱。”克拉拉對福特說,“我們一直試圖以自己的實際行動在這個城市倡導一种公益精神,如今我們明知利蘭父子和所有投入資本的人會丟掉他們的一切而不解囊相助的話,那這种公益精神還有什么意義呢?你還是幫幫他們吧!”最后,老福特終于同意了儿子的這個建議,親自會見利蘭父子,信誓旦旦地向他們保證:一旦成交,利蘭父子可以繼續負責林肯汽車公司的一切事宜。另外,所有的債務都將立刻得到償清,投資人的一切權利也會得到保障。年過80的老利蘭最后終于相信了福特的話,因為以福特汽車公司當時的實力,要做到福特承諾的這一切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
  興高采烈的愛德塞立刻向新聞記者們發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說:“30年來,利蘭父子以他們的卓越技能為底特律做出了許多貢獻,使我們的城市興旺發達、廣為人知。如果整個底特律視林肯公司破產而不顧的話,那是我們的這些汽車業者的恥辱!我們決不能允許這樣一家出色的公司在底特律徹底消失!我們不需要林肯公司來發展我們的汽車生產,但是我們宁愿在拍賣中買下它,使它繼續生產,使那些投資者保住他們的投資!”
  1922年1月4日,一場事先安排好的鬧劇在林肯汽車公司的大樓前上演了。前來參加競价的只有三個人,除了一個名叫E.T.伯格的身份不明的人之外,其余兩名都是福特派去的,一個是深受福特賞識的律師H·埃蒙斯,另一個前來“打掩護”的是代理人喬治·加德森,老福特本人并沒有露面,其他想涉足這次拍賣的商家早已經被“打過招呼”:如果他們前來競价的話,就等于是向福特汽車公司和福特家族宣戰。面對這一威脅,就連在當時美國汽車界唯一能和福特公司抗衡的通用汽車公司也不敢搶這個風頭,通用公司的老板皮爾·杜邦還特意從紐約打電話給福特,澄清自己的立場。
  拍賣開始,來自外地的代理人伯格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報价,福特公司的律師就气勢洶洶地質問伯格是否具有競价資格,然后宣稱要“從法律的角度解決問題。”
  “我宣布退出競爭。”伯格見勢不妙,赶緊打退堂鼓,“我的委托人可不想因為此事和福特公司在法庭上打一場官司。”伯格一退出,拍賣事實上就只有福特公司一家出价了。
  “800万美元!”隨著木錘重重地敲在桌上,這筆交易終于以最低价成交了。
  就在這時,一張亨利·福特的巨幅畫像也從天而降,懸挂在林肯大樓上。從圍觀的群眾中突然冒出了一支樂隊,他們拿出藏在身上或放身邊的各种樂器,奏起了《元首万歲》的樂曲。伴隨著樂曲聲,亨利·福特面帶微笑出現在台上,愛德塞、索倫森和萊布爾等人拱衛在他的周圍。緊接著,一場聲勢浩大的慶祝游行開始了。目瞪口呆的記者們為了搶先發回報道,竟然以25—80美元的价格租下了林肯大樓內所有的電話。
  老奸巨猾的福特在使出种种花招買下了林肯汽車公司后,馬上變臉,不僅騙了利蘭父子,也戲弄了蒙在鼓里的愛德塞。就在收購成功的慶祝儀式結束后几分鐘,索倫森就出來宣布:根据福特公司總經理愛德塞·福特的命令,原林肯汽車公司的雇員已被全部解雇,除非被重新召回。對于這一切,身為總經理的愛德塞毫不知曉。
  利蘭父子也未能逃脫被人魚肉的命運,林肯汽車公司在福特的旗幟下開張不到24小時,索倫森就帶領一班高級和中級管理人員趾高气揚地來到公司。
  “我們是來向你們學習的,”索倫森厚顏無恥地說,“福特先生讓我們來學習你們的先進技術和管理。”結果是可以預料的,“學生”們沒有用多久就控制了林肯公司的領導權。利蘭父子對福特背信棄義的行為展開了激烈的抗爭。1922年6月10日,也就是福特買下林肯汽車公司半年后,萊布爾前來宣布:利蘭父子被解雇了。
  “現在即使誰出5億美元,我也不賣林肯公司。”老福特對前來為利蘭父子說情的儿子說。
  愛德塞心中非常痛苦。因為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老福特一手策划的,而愛德塞也被父親玩弄于股掌之上。所有背信棄義的決定雖然是以愛德塞的名義發布,可是愛德塞知道這些決定的時間并不比索倫森和萊布爾等人早。
  “都是我的錯!”愛德塞不停地責備自己,“如果不是我向父親提出購買林肯公司的建議,利蘭父子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然而對于這一切,愛德塞最終還是默默地承受了。他的心中還有一個希望,希望父親能允許他領導工藝先進的林肯公司生產出世界第一流的汽車,因為這是他的夢。他開始把精力集中到新型高檔轎車的設計上,從新車的車型到所用的油漆,從發動机的選擇到車廂的皮革內飾,無不精雕細刻,追求完美。經過几個月的艱苦努力,愛德塞和其他設計人員終于完成了新型“林肯”牌高檔豪華的設計工作。當把設計圖紙和方案拿到老福特面前時,老福特的一盆冰水又設了下來。
  “林肯公司的事你以后不要再管了”。老福特說,“它還是繼續生產原來的車吧,再生產新車代价太大,讓索倫森去安排吧!”
  在愛德塞告辭出門時,老福特親切地把儿子送到門口,然后說:“愛德塞,我知道你從小就對高檔車感興趣,那是你最喜歡的玩具。你再讓人為你訂購几輛歐洲的名牌高檔車吧!對了,你的新車設計方案很不錯!”
  愛德塞仍然很有禮貌地向父親告辭,然后徑直驅車回家去了。
  “埃莉,我們赶緊再物色一塊新的地皮吧,最好搬到底特律的另一頭去,我再也受不了了!”一進家門,愛德塞就這樣對妻子說,眼淚也不停地掉下來。埃莉諾從來就不喜歡公婆給丈夫起的名字,她總是稱丈夫為“內德”,而愛德塞則稱妻子“埃莉”。
  1923年,愛德塞夫婦遷到了底特律城的北部,他們在那儿買下了一塊占地2000多英畝的土地,興建了新住所——黑文山庄。
  “汽車領域是父親的天下,我是沒有辦法擠進去了,因為作為家庭的長子,我有責任,但是沒有權力。”愛德塞傷心地對妻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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