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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嚴峻的考驗


        天气越冷越刮風,嚴峻考驗在嚴冬;
        亞太前線連失利,艱苦環境識英雄。

  美國歷史學家舍伍德說,在珍珠港事變后那個被稱為“災難之冬”的日子里,羅斯福經受著美國歷任總統所沒有經歷過的嚴峻考驗。
  1941年圣誕節的那一個星期,使人心灰意冷的失敗消息像潮水般地涌向白宮,只有蘇德戰場蘇聯紅軍發出了節日的歡呼。當羅斯福總統和丘吉爾首相同他們的軍事顧問們坐在一起,反复推敲進行全球戰爭的共同戰略時,他們至少可以從下面的喜訊中得到安慰:德國的裝甲部隊終于在白雪蓋頂的克里姆林宮前不到20英里的地方被阻擋住了。与當年的拿破侖一樣,希特勒征服蘇聯的美夢在莫斯科城前破滅了,冰雪嚴寒迫使德國人走向失敗,英勇的蘇聯紅軍一直保持著不屈不撓的戰斗精神。“所有反納粹的國家,不論大小,都為德國閃電戰的第一次失敗感到高興。”丘吉爾指出,“只要德國軍隊陷入東方的拼死搏斗,我們島國遭受入侵的威脅就可解除。”
  納粹頭子認為,進攻莫斯科遭到的失敗,在他掌握了這個戰役的全部指揮權之后就可得以扭轉。東京正在舉城慶祝珍珠港的胜利,納粹失敗的含義几乎沒有引起這個軸心國的最新伙伴的注意。戰爭狂人東條英机正在大力推行他那“大東亞共榮圈”的計划。
  美國人确實叫喊要進行一場報复日本的全面戰爭;但根据羅斯福和丘吉爾達成的協議,已讓陸軍和海軍集中力量打敗德國,同時守住太平洋中部防線。英國眼前可能不會遭到入侵,但仍可能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因為使用“群狼戰術”的德國潛艇正在咬斷大西洋供應線,為此丘吉爾正向美國總統緊急呼救。
  12月23日,當亨利·波納爾將軍飛到新加坡,從空軍中將布魯克·波帕姆手里接過指揮權的時候,他得知在暹羅邊界以南的霹靂河沿線阻止敵人入侵馬來亞的防守計划正在破產。 山下奉文將軍周密計划的協同進擊勢如破竹,400英里長的馬來半島,他的軍隊几乎征服了1/3,占領了許多錫礦和橡膠种植園。在北面1600英里的香港,總督號召駐軍英勇抵抗:“為英王和英帝國堅守這座城市。”可是抵抗是毫無希望的,敵人已經突破這座島嶼的防線,分割英軍的陣地。
  在中國南海彼岸的菲律賓, 本間將軍的另外1万多名日本士兵在拉蒙灣登陸,准備在南部鉗形運動的背后增添一支打擊力量,這場攻勢現在离馬尼拉還不到60英里。麥克阿瑟宣布菲律賓首都為不設防城市,日本人不予理睬,出動飛机轟炸美軍司令部所在地火星人大廈。美軍撤退到巴丹的最后步驟已經作出。美國亞洲艦隊剩下的巡邏艇撤退到呂宋島西岸的海灣里躲避起來,潛艇已經撤退到婆羅洲和爪哇的港口。遭到轟炸的甲米地軍港的彈藥和供應品,不能運抵要塞島嶼科雷吉多爾島,只好就地用炸藥炸掉了。呂宋島上僅有的4架戰斗机,在布里爾頓將軍乘上最后一架美國運輸机之后,于圣誕夜晚飛走了。麥克阿瑟向他告別時懇求說:“我希望你能把我們所作的努力告訴美國人民,以便維護我作為一個戰士的聲譽。”
  几個小時之后,麥克阿瑟將軍本人最后一個登上“唐埃斯塔班”號輪船,渡過30英里寬的海峽,來到蝌蚪形的小島科雷吉多爾島,這座島嶼扼守著馬尼拉灣的門戶。菲律賓總統奎松和他的政府高級官員,也同麥克阿瑟的其余工作人員和家屬一起擠在這條船上。乘客的絕望心情和馬尼拉灣一片銀色月光的美景形成尖銳對照。
  在被日本海軍飛机轟炸后的珍珠港,几乎無人還有心情歡度圣誕節。海軍上將尼米茲在前一天乘坐泛美航空公司快速班机飛來就任新職。他發現瓦胡島遭到襲擊后已很低落的土气,在援救威克島失敗后就更加低落了。這個不吉祥的圣誕夜,扑滅了沉在海底的“西弗吉尼亞” 號戰艦船体內的最后一線生机。5個月以后,打撈隊發現困在A一皿小密封艙里的6名水手的尸体—一艙壁上用粉筆划的16個X, 默默地證明6位水手靠軍用干糧苦熬了兩個多星期, 最后由于生命必需的氧气已用完而在圣誕節的前一天死去。
  受美英輕視的日本法西斯軍隊,打亂了同盟國過去的一切估計和推測。日軍來勢之猛,往往使華盛頓和倫敦的地圖室牆上的標針大大落于形勢之后。某一地點告急,要赶派生力軍去增援,但是被圍困的指揮官甚至還沒有接到無線電的通知,敵軍卻已先到了。
  珍珠港事變后的几個月里,日本所征服的地區好像一把打開的扇子,扇柄就在東京,扇子的半徑長達3000多英里,向東伸展到中太平洋,向南伸到澳大利亞沿岸,向西直達印度的海岸。一個大帝國疆土擴張之迅速是史無前例的。用不著一位軍事學家的講解就可以知道,日本正在不斷地為自己取得數不清的資源和基地,從而使它可以任意向各方繼續推進。最可怕的前景,也就是后來險些儿成為事實的,是德軍突入中東和日軍打通印度,從而將實現兩個軸心大國的會師和他們對一切資源的共享。當然這种前景最終并沒有實現,但是在一連几個月里的許多重要時刻,連那“消息最為靈通的人士”都不敢打賭說這种情況不會發生。
  在阿卡迪亞會議結束后,霍普金斯進駐海軍醫院治療的兩周期間,被稱為“沙漠之狐”的納粹猛將隆美爾突然轉入反攻,利比亞方面敗北的消息又逐漸傳開了;日軍進到馬來半島的頂端,進一步就可以包圍新加坡;他們轟炸滇緬路的卸貨港仰光;他們在婆羅洲、西里伯斯、新几內亞、新不列顛和所羅門群島登陸,從那里可以威脅美國到澳大利亞的生命線。霍普金斯极為擔心公眾的士气,作為總統顧問,他盡力為羅斯福分憂解愁。他怕坏消息紛紛傳來會引起孤立主義情緒的复活。他預料有人會惡意地高喊:“我們早就這樣告訴你們了!”
  當時美國人心浮動, 謠言四起, 日本特務也非常活躍。丘吉爾剛一走,有關“阿卡迪亞”的各种決議就被一名日本特務搞到了。一個名叫“薩頓”的被革職的美國少校,在法拉格特廣場的陸海軍俱樂部里,從朋友口中套取了這個情報,把它轉給日本間諜頭子智海中住。薩頓對其主干說,美國原先的全力以赴對日作戰的意圖已有极大改變,盟軍將在盡量擋住日本推進的同時,集中力量擊敗希特勒。他甚至知道了擊敗日本的最后計划的詳細情況:用潛艇群和大型轟炸机協同攻擊,轟炸机從中國起飛轟炸九州,用潛艇把通向日本本土的水路全部切斷。這一情報通過兩個途徑送回了日本:一個途徑是當地的一個德國特務,此人几乎每天晚上都用密碼向柏林發情報;另一個途徑是用隱形墨水書寫,墨水是花了2000美元從另一個德國特務那里買來的,寫好后用普通的航空信寫給中立的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日本海軍武官,轉發東京大本營。
  東條對這一情報十分重視,更加堅定了他橫掃東南亞的決心。按照東條的要求,日本南方軍的作戰計划,主要是摧毀美、英、荷在東南亞的基地,強占菲律賓、關島、香港、英屬馬來亞、緬甸、爪哇、蘇門答腊、婆羅洲、俾斯麥群島、荷屬帝漢等重要地區。為了實現這一計划,南方軍主力包括11個師團和兩個飛行集團。海軍出動了第二艦隊、第三艦隊、南遣艦隊和第十一航空艦隊。陸海軍航字隊的第一線飛机共700架左右。總其約40万人。
  為了實現這一野心勃勃的計划,日本侵略者在偷襲珍珠港的同時就對南亞展開了進攻。 關島于12月10日被日軍占領,美軍330人全部投降。同一天,日軍還占領了吉爾伯特群島中的馬金島和托拉華島。威克島上的美軍進行了頑強的抵抗,擊沉日艦2艘。 12月16日,進攻珍珠港返航的一部分日本艦只前去增援,到12月22日,美軍被迫投降。守衛香港的英軍吹噓說.他們至少能守6個月,但到12月25日就投降了。
  在東南亞,東條獵取的第一個目標就是泰國。它的戰略地位十分重要,西北与緬甸接壤,南臨馬來亞,是日本侵略者早已覬覦的前進基地。口軍進入這個國家后,東條就把同盟條約強加在它的頭上。12月21日條約正式簽字,這樣日本軍國主義就把泰國綁到了它的戰車上,給泰國人民帶來了無窮災難。
  馬來亞戰役是日軍侵占南洋各地的最重要的戰役之一。擔任陸上作戰的是山下奉文指揮的第二十五軍, 由4個師團組成;海軍專門建立了馬來亞作戰艦隊。英國為了保衛它在東方的這一重要的戰略据點,先后調集10万陸軍,隨之3.5万吨的戰列艦“威爾士親王”號和戰列巡洋艦“卻敵”號也到達新加坡,組成了新的遠東艦隊,司令是菲利普斯海軍中將。英國政府想以此顯示威力,試圖阻止日本南進。然而,日本侵略者包藏禍心,蓄謀已久,鋒芒逼人,在進攻的第三天,號稱“不沉之艦”的“威爾士親王”號和“卻敵”號就被日机擊沉了。這對英軍士气影響极大。英國軍事評論家富勒寫道:“這個損失對新加坡的精神影響是災難性的。 ”而且“它預示著未來的災難”。“事實上,至少是在這個時候.新加坡本身存在的理由也同這兩艘軍艦一齊消失了,它現在是一個沒有艦隊的海軍基地。”英國首相丘吉爾也大失所望。他后來在回憶錄中寫道:“在全部戰爭過程中,我從來沒有受過如此更直接的震惊。”
  的确,英軍失去這兩艘戰艦之后,土气沮喪,不堪一擊,很快就退到擯榔嶼。12月18日擯榔嶼陷落,月底關丹失守。2月8日,日軍開始對新加坡發動總攻。連攻三日英軍就投降了。從此新加坡這個“獅子城”,舉世聞名的要塞,屬于日本人了。前后70天,山下奉文以傷亡9824人的代价,自北向南席卷馬來半島650英里,直至占領新加坡。英軍傷亡略少于日軍,但是投降的軍人卻是13万之多。這一胜利,是日軍有史以來最大的陸戰胜利。他們再次戲劇性地向全世界炫耀了武力。日本報紙大張旗鼓地宣傳:“大東亞戰爭大局已定;短短三天內攻下新加坡,只有我神武皇軍才能立此殊勳。”大本營宣傳部長大平秀雄宣稱:“日本乃照亮世界和平的太陽。沐浴在陽光下者茁壯成長,抗拒陽光者唯有毀滅一途。美英兩國都應深思我日本千年熾熱的歷史。”
  馬來亞戰役的胜利, 更加助長了東條進攻菲律賓的決心。在12月8日和I0日,日本飛机連續對馬尼拉附近的美國空軍基地進行了狂轟濫炸,基本上摧毀了麥克阿瑟的空軍。接著,日軍就在呂宋北部的阿帕里登陸。此后,又在呂宋西海岸的維甘和東南部的黎牙實比登陸,美軍節節敗退,損失慘重。麥克阿瑟估計到,日軍主力將在仁牙因灣登陸,由于美國空軍已損失殆盡,陸軍也減員一半,無法阻擋。因此,美菲軍隊便主動撤退到巴丹半島, 憑借科雷吉多爾要塞進行防守。他們炸毀了184座橋梁,及時地阻止了日軍的進攻。
  1942年的第一個星期結束之前,大約三万名菲律賓和美國的士兵在一道堅固的天然防線后面挖壕固守,這道橫貫巴丹半島的阿布凱防線,穿過沼澤地和納蒂布山上的兩座火山峰。在這道防線之后約20英里,荒涼的馬里韋萊斯山坡上的退卻陣地正在進行戰備。這是“桔色作戰計划”設計的防御,由于有1.5万美國部隊和6.5万菲律賓部隊可供調遣,麥克阿瑟預料能夠在六個月或者更長的時間內阻止日軍的大規模進攻。
  但是,麥克阿瑟現在必須為他的災難性的海灘防御戰略付出沉重的代价。軍需官透露,撤退時帶的大米還不夠吃20天,面粉只夠吃30天,魚肉罐頭夠吃50天。這些食品供給8万部隊和2.6万名涌向巴丹的平民,還不夠吃一個月。各种醫療供應,從治療瘧疾的奎宁到外科手術用的紗布,都很缺乏,這一切使他們更困難了。日軍開始包圍的時候,麥克阿瑟下令每人食品配給減半。羅斯福總統几次想通過日本海上封鎖線向巴丹和科雷吉多爾運送給養的努力都遭到了失敗。后來,騎兵的馬已經沒有什么飼料可喂了,溫賴特將軍含著眼淚下令把所有的軍馬都殺了,包括他自己心愛的良駒約瑟夫·康拉德在內。
  麥克阿瑟試圖重振隊伍士气, 他在1月15日頒布了一道命令:“美國的援助正在途中。數以千計的兵員和數以百計的飛机正在調運……我們在巴丹的部隊比進攻我們的日軍還要多……一道堅不可摧的防御將挫敗敵人的進攻……我們戰斗,就會贏得胜利;我們撤退,就會毀滅。”但是,勇气和決心還不足以挫敗日軍的屢次進攻。當“數以千計的兵員和數以百計的飛机”未見到達的時候,一股致命的無可奈何的情緒在前線散兵坑里滋長起來。疲憊不堪、饑腸輛輸的美國土兵,用粉筆在頭盔上划了V字——不是代表“胜利”(Victory),而是代表“炮灰”(Victim)。晝夜戰斗,快把他們的銳气、精力消磨光了。
  白天,敵人從空中和地面向他們發起無情的攻擊;晚上,擴音器不停的嘲罵和鞭炮的辟啪作響,吵得他們不得安宁。絕望的情緒在蔓延,睡眠不足,食品、藥品缺乏,使傷亡率直線上升。美國兵的忿恨情緒蔓延到菲律賓人中間,二次大戰期間最動搖軍心、沒完沒了的歌詞發泄了這樣的情緒:
  我們是巴丹的孤零兵,
  沒有媽,沒有爸,沒有山姆大叔,
  沒有嬸,沒有叔,沒有侄儿和弟兄,
  病無藥,戰無飛机和大炮,
  哪有人把我們放在心上來關照。
  1月20日晚上, 突破了納蒂布山坡右翼陣地的5000名新到的日軍發起進攻,麥克阿瑟的阿布凱前沿防線開始崩潰。第二天,溫賴特將軍的左翼陣地遭到猛烈空襲,也開始崩潰。后備部隊緊急調上去支援那搖搖欲墜的前線。“我親自選擇和准備了這個陣地,它是固若金湯的,”他發電向總參謀長馬歇爾將軍作出保證。“我打算血戰到底,誓与陣地共存亡。”在极其困難的情況下,士兵們仍在奮力拼搏。
  東條英机為了盡快解決菲律賓戰場的僵持局面,三月間又增派兩個步兵師團和兩個炮兵團對麥克阿瑟展開新的進攻。就在這時,羅斯福總統為了保全面子,免得麥克阿瑟將軍當了日軍的俘虜,便命令他把軍隊交給溫賴特中將指揮,讓他自己到澳大利亞去擔任新成立的西南太平洋地區盟軍總司令。 3月11日晚,麥克阿瑟攜夫人和4歲的儿子,乘著巴爾克利上尉的魚雷艇偷偷地离開了科雷吉多爾。在爾后緊張的45小時里,巴爾克利指揮的PT-41艇穿過被日軍控制的海面,于13日天剛亮的時候在棉蘭老島北岸靠近台爾蒙菠蘿罐頭厂附近靠岸登陸。下船時,麥克阿瑟臉色蒼白,眼圈發黑。他對巴爾克利說,他要為他和艇上的人申請銀星章。“你們把我從虎口中救了出來,我是永遠不會忘記的。”
  麥克阿瑟的臨陣脫逃,在美國軍隊中也引起了對他的蔑視。越來越多的人感到老麥把他們拋棄了,所以當時軍隊中流行著一首用《共和國戰歌》的曲調寫的諷刺歌曲:
  老表老麥不窩囊,
  做事謹慎不能算膽小,
  羅斯福造的金星他得保護好。
  四星上將和巴丹的美味一樣少,
  可知他手下的士兵餓得心直跳。
  東條英机本來就為巴丹的戰局不高興,听到麥克阿瑟逃跑的消息后更加不快。這位戰爭狂人,為了污辱美國人,原准備把麥克阿瑟生擒后,弄到東京游街示眾,不料他卻溜之大吉了。為此,他惱羞成怒,隨即命令本間將軍再次發動聲勢更大的進攻。
  4月2日是耶穌受難日的前夕,更有意義的是,這一天也是日本傳說出的第一個皇帝、神武天皇的生日前夕。夜幕降臨時,5万名日軍已集結待命,准備大舉進攻。在他們后邊, 150門大炮、榴彈炮和迫擊炮,准備舉行這次戰役開始以來最猛烈的炮擊。 在前線的另一邊是7.8万名餓得發慌的美軍和菲律賓軍,其中只有2.7万人是列為“有戰斗力”的人員,而這些人中間卻有3/4的人因患過瘧疾而身体虛弱。一早,天气晴朗,10點鐘炮擊就開始了。在日軍強烈炮火攻擊下,美軍和菲軍亂作一團,紛紛棄陣而逃,有的走小路,有的翻山越岭,有的則沿著海岸公路跑。到處是混亂,這些筋疲力盡的人是在恐怖的驅策下邁動著腳步。
  4月9日,呂宋部隊司令愛德華·金少將率部投降,7.6万名美軍和菲律賓軍作了日軍的俘虜。 科雷吉多爾要塞守到5月6日。7日深夜,美遠東軍司令溫賴特將軍通過馬尼拉電台命令菲律賓所有的美、菲軍隊無條件投降,拒絕投降者以逃兵論處。盡管如此,棉蘭老的3.6万名軍隊只有7000人(主要是美國人)向日軍投降,其余2.9万人拒絕服從命令,帶著武器上山打游擊去了。至此,日本帝國主義侵占了菲律賓所有重要的城鎮和港口,菲律賓人民在共產党領導下,進入了艱苦的抗戰階段。
  荷屬東印度是日本帝國主義与美、英、荷盟軍爭奪的主要戰場。東條堅持南進的主要原因之一,是侵奪南洋的重要資源,尤其是石油。為了不讓荷印當局把石油區設施破坏,不讓他們把爪哇建成強大的堡壘,日本侵略者急于要迅速占領荷屬東印度群島。在那艱難的日子里,盟軍戰區的電報長篇累牘地源源而來。每封電文只有增添人們的失望。到2月23日,戰區司令韋維爾顯然已經沒有辦法行使ABDA(美英荷澳)戰區的指揮權了。聯合參謀長會議命令解散他在爪哇的指揮部,由荷蘭方面負責防守這個資源丰富、人口稠密、戰略上攸關大局的島嶼。在下達這個重要命令的同一天,霍普金斯接到由荷屬東印度代理總督范·穆克發來的冗長而可怜的海底電報。范·穆克三周之前剛离開華盛頓回到爪哇任所。他在動身的時候給霍普金斯寫信說:“我深信你對戰局的處理以及對遠東的總政策已經胸有成竹了。”現在呢,他用絕望中掙扎的語調懇求不要決定放棄ABDA戰區的作戰。他詳細地提出他認為可以保住爪哇的辦法,尤其是用美國航空母艦“蘭利”號運送戰斗机。電文結尾說:“看在上帝的面上,請作出堅強而積极的決定。在你們考慮期間,千万不要停止運送物資和兵員,時間從來沒有這樣的緊迫。”
  霍普金斯回答說:“在華盛頓的各方當局一致決心用一切現有手段支持爪哇的戰斗,包括輸送可以派出的一切戰斗机。”他說,沒有放棄保衛爪哇戰斗的部署。其實,這都是好心人的愿望,但不幸的是,它們不是建立在戰局可怕的現實基礎之上的。過了兩天,“蘭利”號在爪哇海戰中被擊沉。這個海域的同盟國艦隊的大多數艦只都遭到同樣的命運,包括巡洋艦“休斯敦”號,就是羅斯福過去時常在海上度假時的坐艦。這時,盟國的海、空軍力量都不足以阻止日軍在爪哇登陸。一個星期之后,這個島嶼被日軍占領了,守軍投降了。現在,澳大利亞的北海岸完全暴露在敵人面前了。
  爪哇投降的第二天,日本奪取了仰光,切斷了滇緬路的入海通道。用澳大利亞外交部長赫伯特·伊瓦特博士的話來說,當時的局勢“簡直絕望了。”日本的太陽旗真的在南洋各地升起來了, 不到半年它侵占的領土已達380万平方公里,超過日本本土面積的十多倍,人口達1.5億多。而這些地方的安全,原來多半是靠大英帝國的力量來維持的。目前,這個傳統的力量在蘇伊士以東顯得异常脆弱;即使在中東,它究竟有沒有生存下去的机會也很難說。因此,羅斯福的困境是以前歷任美國總統所從未經歷過的,可以說連做夢都想不到的。
  海上運輸情況也十分不妙。向蘇聯輸送軍需品的整個任務,以及向英國運送軍火和支援非洲与中東的作戰行動, 由于大西洋戰爭的新發展而嚴重地复雜化了。1月中旬,德國向美國發動攻勢。德國在這方面唯一适用的武器就是潛水艇,它現在已成為十分令人恐怖的有效武器了;而防御辦法的差勁實在是難以原諒的。德國潛水艇竟然鑽到可以望見紐約百老匯光芒的地方,在距离東海岸几百碼的范圍內,擊沉了許多船只。損失的數字從這多災多難的冬季所公布的可怕損失統計表中可以看出來。 德國潛水艇在兩個月內在西大西洋擊沉了132艘輪船。這种損失的意義從哈佛大學歷史教授莫里森從一本海軍訓練手冊中摘引的材料,可以得到深刻的說明:
  “德國潛艇1942年在我們大西洋沿岸肆虐的惡果,有如我們最大的六個戰備工厂遭到怠工者摧毀后所引起的全國性災難……如果一只潛水艇擊沉兩艘載重6000吨的輪船和一艘3000吨的油船, 我們的全部損失大約像下面的統計:坦克42輛,6英寸口徑榴彈炮8門, 彈重25磅炮88門,彈重兩磅炮40門,裝甲車24輛,履帶式小型裝甲車50輛, 彈藥5210吨, 步槍600支,坦克補給品428吨,軍需品2000吨,汽油1000桶。如果這三艘船已到達目的地,而且貨物已經疏散,那么要從空中炸毀同樣的裝備,敵人的飛机就要進行3000架次順利的轟炸。”
  羅斯福對海軍不夠重視大西洋戰爭非常生气,并且為之煩惱了很長時間。但是,傷腦筋的事不只這些,恐日病、害怕戰爭、机构不靈等所引起的混亂也足夠使人犯愁的。最典型的一次是,當一艘日本潛水艇在圣巴巴拉附近的海面出現,向一個牧場發射了几發炮彈之后,南加利福尼亞州又發生了另一次騷動。洛杉礬附近忽然響起空襲警報。驅逐截擊机指揮行動起來,高射炮砰砰地作響。事后報界接到關于這一插曲的兩种解釋。一是海軍部長提供的;一是陸軍部長提供的。諾克斯說,廣泛地偵察表明,發警報的時候,洛杉肌上空未發現任何飛机。史汀生則說,他手邊的詳細資料說明,當時有國籍不明的飛机出現在上空,可能達15架之多。他宣讀一份自西海岸打來的電報:這些飛机“可能是敵諜操縱的商用机构所派出的飛机,用以散布恐慌,并探測高射炮陣地的方位和燈火管制的效果”。總之,陸軍部也好,海軍部也好,他們只能夠肯定:各高射炮群一共發射了1430發炮彈,沒有打下一架飛机,沒有挨炸彈,也沒有死傷。事實上,正是類似這樣最高階層的混亂,最容易引起美國人民的思想波動和恐懼情緒。可是,好像陸、海軍在這一次麻煩之后還嫌不夠勁,出事的第二天晚上,華盛頓竟然響起兩次空襲警報。這樣一來,羅斯福總統才不得不直截了當地質問陸軍部,到底是誰負責放空襲警報,又是誰負責向報界解釋這几起事件,并讓他們采取有效措施,堅決杜絕這類荒唐行為。
  在這樣的災難一個接一個、不愉快的事情連續發生的日子里,羅斯福的精神壓力是十分沉重的。但是,這個身殘志堅的強人,決心胜利地擔負起領導全國人民抗擊法西斯的重任。他針對當時全國普遍存在的失敗主義情緒、悲觀失望情緒,在華盛頓誕辰——2月23日向全國人民發表了一次重要的廣播講話。他決心用愛國主義、英雄主義教育人民,煥發人民的斗志。
  “我們互相談一談今天的情況怎么樣以及我們知道將來的情況又會怎么樣,這在華盛頓的誕辰是极為合适的。”羅斯福說,“在長達八年的時間里,華盛頓將軍和他的大陸軍隊,不斷地遇到強大的优勢兵力,接二連三地吃了敗仗。物資和裝備又十分缺乏。在某种意義上說,每個冬天都處于福爾茲谷的窘境。13州到處都有第五縱隊——自私自利的人,嫉妒的人,膽怯的人,他們宣稱:華盛頓的事業無望了;他應該乞求和談。”但是,華盛頓堅持自己的道路,堅持《獨立宣言》,勇敢地克服一切困難,終于領導全國人民贏得了胜利。
  羅斯福指出,今天我們進行的這場戰爭,是一場新型的戰爭,是一場取決于全世界一切地方保障自由和正義的權利与義務的斗爭。他說,納粹分子和日本人的目的是:分割美國、英國、中國和俄國,把它們互相孤立,以便逐個包圍,切斷供給和增援部隊的來源。這是人們熟悉的“分而胜之”的軸心政策。
  “現在還有些人念念不忘帆船的時代。他們勸告我們把我們的軍艦、飛机和商船都撤回領海,把注意力單純集中在拼死防守上。”羅斯福說,“以為我們可以在孤立主義幻想下求生存的美國人,曾經想要我們美國鷹去模仿鴕鳥的戰術。現在,他們中間的許多人,由于擔心我們可能把脖子伸得太遠,又想要我們的國鳥變成烏龜。但是,我們宁愿保持鷹的原來狀態—一飛得高,擊得狠。”
  羅斯福說,如果听從孤立主義者的意見,我們就要失敗,全世界就要遭受法西斯的奴役。因此,必須堅決拒絕采取烏龜政策。
  在4月28日的另一次“爐邊談話” 中,羅斯福要求全國軍民勇敢地戰斗,不斷地增加生產。他號召全國人民向科里登·瓦塞爾醫生學習,向起死复生的“旗魚”號潛艇海軍戰士學習,向英雄駕駛員休伊特·惠利斯學習。學習他們勇于克服困難的精神,學習他們敢訂敢拼的英雄主義气概。
  科里登·瓦塞爾醫生,從軍前是在中國活動的一個傳教士。他是個簡朴、謙虛、孤僻的人,年紀差不多60歲了,珍珠港事件后自動報名參軍,并被委任為海軍的一名少校。后來玩塞爾醫生被派往爪哇執行任務,照看在爪哇海面經過激戰的巡洋艦“休斯敦”號和“馬布爾角”號的傷員。
  當日本法西斯軍隊橫掃爪哇島時,上級決定把盡可能多的傷員撤往澳大利亞。但是,有大約12名戰士傷勢太重不能轉移,瓦塞爾醫生自愿同這些戰士一道留下來,雖然他明白留下來有被敵人俘虜的危險。然而,他還是決定作一次拼死的努力把這些戰士撤出爪哇。他詢問了每一個人是否愿意冒險,大家都表示同意。他首先得把那12名戰士轉移到50英里以外的海岸邊。為此,他不得不為這冒險的旅程臨時拼湊擔架。這些戰士受了深重的痛苦,但是瓦塞爾醫生利用自己的醫術使他們活下來了,并以自己的勇气鼓舞了他們。正如他所在單位的報告里講的,瓦塞爾醫生“好像是一個獻身于自己羊群的基督式的牧羊人。”
  在海岸上,他把這些傷員送上一艘荷蘭小船。他們遭到一批又一批日本飛机的轟炸和掃射。瓦塞爾醫生實際擔任了該船的指揮,并以熟練的技巧,在小水灣和小海港藏藏躲躲,竟然沒有被消滅。几天以后,瓦塞爾和他那一群傷員安全到達了澳大利亞。
  另一個故事不是關于一個人,而是關于一艘英雄的潛艇起死复生重新參加戰斗并屢建奇功的故事。
  大概人們還記得,1939年夏天,在新英格蘭海岸外美國潛艇“弓旗魚”號的悲劇性沉沒。船員中一些人失蹤,但其他人員則得救于水面救生人員的快速和效率。“弓旗魚”號潛艇也因此被打撈上來。這艘潛艇經過修复,重新命名為“旗魚”號,編入現役。今天,它是美國西南太平洋潛艇隊中具有強大戰斗力的一員。
  “旗魚”號在那一帶水域里作戰,航程已有几千英里。戰士們以非凡的勇敢,給故人造成嚴重創傷,為反法西斯戰爭作出了重要的貢獻。
  它打沉過一艘日本驅逐艦。
  它用魚雷炸沉過一艘日本巡洋艦。
  它兩次用魚雷射中一艘日本航空母艦。
  1939年同“弓旗魚” 號一起下沉后得救的三名海軍戰士, 今天又在同一艦艇“旗魚”號上英勇戰斗。羅斯福說:“知道曾經被認為無救的‘弓旗魚’號又從海底浮起而在危難中為祖國戰斗,這在我看來是非常振奮人心的。”
  由休伊特·惠利斯所領導的机組,是一個英雄的戰斗集体。他們駕駛的轟炸机在西太平洋作戰,在极其艱苦的情況下,不僅重創6艘日本運輸艦,而且擊落了7架敵人的飛机,樹立了以少胜多的光輝范例。
  這架轟炸机作為一隊五架轟炸机之一,飛离基地去攻擊正在運送軍隊到菲律賓登陸同美軍作戰的日本運輸艦。當它們飛到离目標差不多一半距离時,這架轟炸机的一個引擎失靈。這位年輕机長同其他轟炸机失去聯系。但是机組人員把引擎修好,飛机又單獨向目標飛去。
  等到它飛抵目標上空時, 其他4架空中堡壘已經飛過, 丟了炸彈, 捅了日本“零式”飛机的馬蜂窩。18架“零式”戰斗机向這一架空中堡壘進行攻擊。惠利斯不顧這种密集進攻,駕駛著飛机繼續執行自己的任務,把全部炸彈都丟在沿碼頭停泊的6艘日本運輸艦上。
  在這架轟炸机返航的路程中,它同18架日本驅逐机之間的追擊戰持續了75英里。每側有4染日本驅逐机同時進攻。有4架被舷側左右火炮擊落。在空戰中,美國這架轟炸机的無線電報務員被打死,机械員右手被打斷,一名炮手喪失戰斗力,只剩下一人操縱舷側兩邊的火炮。這名炮手也有一只手負傷,但他輪番操縱兩則的火炮,又打下3架日本“零式” 飛机。空戰過程中,美國轟炸机上的一台引擎被打得熄了火,一個油箱也被擊中,無線電被打啞,整個供氧系統也被打坏。在11條控制導線中,只有4條沒有打斷。后邊看陸輪被完全打掉,前邊兩個也被打癟。
  空戰一直繼續到剩下的日本驅逐机子彈被打光而折回。最后,美國轟炸机的兩台引擎熄火,几乎完全失去控制,在天黑后飛返基地,緊急著陸,胜利完成了任務。
  羅斯福總統講述完這三個英雄故事后說:“我們在國內的人考慮自己的義務、自己的責任時, 還是想一想, 好好地想一想我們的戰士給我們樹立的榜樣吧。”“這是考驗人們的靈魂的時代,讓我們每一個人都在這嚴峻的戰爭環境中經受考驗吧!”正是:英雄露穎在今朝,刀槍劍戟試比高。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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