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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向英、法開戰



           靜觀時局尋戰机 狂人豈肯守中立
           頂禮膜拜去摸底 乘人之危背后擊

  雖說墨索里尼臨陣脫逃,并暗中和英國人勾搭,但他并沒有使意大利采取完全的中立,只是使之處于“非交戰狀態”而已。
  他向法西斯代表大會如此通告說:“在目前,意大利將不開始軍事行動。但這也并非意味著我們要嚴守中立,冷眼旁觀、伺机而動是我們宜采取的立場。這次戰爭与意大利關系甚密,我們切不能默默寡言。我們要保留一切權利,以便在适當之際,以我們本身的語言和手段,敘述我們所欲言的東西。”說到這里,這個專制魔王惟恐大家听不明白,再一次強調說:“簡而言之,我們必須冷靜地觀察事態,以便伺机實施我們的計划。”
  然而,這個机關算盡、老奸巨猾的獨裁者,并不是像他自己說的“冷靜地觀察事態”。他几乎是以瘋狂的熱心注視著戰爭的進展;同時,他又以三寸不爛之舌与齊亞諾等閣僚展開雄辯,使他們疲于應付,惶惶不安。當希特勒的閃電戰術在波蘭取得“大胜”時,意大利領袖的心情是矛盾的,既嫉妒又羡慕。為了解納粹元首下一步的意圖,他不惜派外長齊亞諾頂禮膜拜,前去摸底。
  1939年10月1日,齊亞諾在柏林同希特勒作過一次長談,對這個“元首”的心理了解得最透徹的,也許就要算他了。這個年輕的意大利外交部長現在雖然已經對德國人厭惡透頂,但是還不得不維持著表面的“親善”關系。他發現這個“元首”充滿了自信。齊亞諾說,希特勒講述自己計划時,只要提到他作戰的手段和方法,兩眼就閃射著凶狠的光芒。他像連珠炮似地手舞足蹈地說,他要消滅波蘭,他要征服北歐,他要征服西歐,他決心打敗英國和法蘭西!
  當齊亞諾告訴墨索里尼說希特勒對胜利滿怀信心時,墨索里尼很不以為然。他認為英國人和法國人“會堅決抵抗……為什么要隱諱這一點呢?”齊亞諾在10月3日的日記里寫道:
  “他(墨索里尼)對于希特勒的名噪一時多少是有些嫉妒的。”
  大戰開始后的第一個秋天,羅馬一柏林軸心就發生了齟齬在一些分歧問題上,雙方各級官員互相指責。意方指責德國人沒有履行前一年6月間的協議,從意大利的南提羅爾撤退“日耳曼族人”;德國人沒有按月供應意大利100万吨煤。另一方則指責意大利人未能突破英國的封鎖將原料供應德國;意大利同英國和法國大做其買賣,趁机發財,包括把戰爭物資出售給他們;齊亞諾的反德情緒愈來愈強烈。
  意大利獨裁者像往常一樣,忽冷忽熱,齊亞諾在日記里記下了他搖擺不定的情況。11月9日,這名領袖在草擬祝賀希特勒遇刺脫險的電報時頗費躊躇。他打算寫得熱情些,但又不想過于熱情,因為据他看來,意大利人對希特勒的幸免于難并不感到十分高興,墨索里尼尤其如此。他一想到希特勒在進行戰爭,尤其是當他想到希特勒取得胜利的時候,就感到簡直不可忍受。
  圣誕節后的第“天,意大利領袖表示了“希望德國戰敗”的情緒。据傳,他曾指示齊亞諾把比利時和荷蘭即將受到攻擊的情報秘密地通知這兩個國家。
  同時,近來意大利各地爆發的反戰示威使他窮于應付。1940年1月3日,新年剛過,意大利領袖就給希特勒寫了一封長信,傾吐了壓在他心頭的話。這是墨索里尼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對“元首”這樣坦白直率地提出了尖銳逆耳的忠告。他“深信”德國即使有意大利的幫助也永遠不能“使英、法屈膝,甚至不能將它們拆伙。如果認為有這种可能,那就是自欺欺人。為了雙方的爭奪,美國絕不會听任民主國家完全失敗”。因此,既然希特勒的東部邊疆現在已經鞏固下來了,是否還有必要為了戰敗英、法“而去孤注一擲地冒險,連本國的政權也不顧,并且把德國几代人的精華都犧牲掉”?
  墨索里尼建議,如果德國允許“一個純粹由波蘭人构成的、安分守己的和解除武裝的波蘭存在”,就能得到和平。他又說,“除非你已經下了無可更改的決心,非把戰爭進行到底不可,否則,我認為波蘭國家的建立……將是解決戰爭的一個因素,并且是奠定和平的一個充分條件”。
  納粹元首沒有答复意大利領袖1月3日的信,這使墨索里尼愈來愈感到煩惱。在整整一個月之中,意大利大使不斷詢問里賓特洛甫,什么時候可以得到答复,并且暗示意大利和英、法的關系正在改進,而且貿易也在增加。這种貿易內容之一就是德國人所十分惱火的出售戰爭物資。馮·馬肯森大使向他的外交部的朋友威茲薩克一再敘說自己的“嚴重焦慮”,而后者也害怕墨索里尼的那封沒有得到答复的信如果再置之不理,這個意大利領袖就要采取“自由行動”了。”
  其實,希特勒是在尋找机會。3月1日,英國宣布切斷德國由海道通過鹿特丹運往意大利的煤炭運輸,這對意大利的經濟是個沉重的打擊。那個奸詐多謀的“元首”認為机會到了,他要趁熱打鐵,在3月8日寫了一封長信給墨索里尼。在信中,希特勒詳細闡明了德國的對外關系和他的戰略意圖。他說:“如果我把德國部隊從波蘭總督轄區撤走,這并不能使它得到綏靖,而只會帶來可怕的混亂。教會將:能執行它贊美上帝的職能!而神甫的腦袋也要被砍掉。”因此,他決心不變,仍然要向西方發動進攻。而他也。識到未來的戰爭不會輕易得胜,這將是德國歷史上“一場最殘酷的戰爭”。接著“元首”就向“領袖”示意,勸他參加戰爭。希特勒語气親切地寫道:
  “領袖,我認為,這次戰爭的結果無疑也將決定意大利的命運……你總有一天會面對今天与德國作戰的這些敵人的……我也看到了我們兩國的、兩國人民的、我們革命的和我們制度的命運,都已不可分割地聯結在一起了……
  “最后,讓我向你保證,不管怎樣我總相信,命運遲早會使我們終于并肩作戰。這就是說,不管局勢中的個別情況現在會怎樣發展,你將同樣地無法逃避這場武裝沖突。我還相信,屆時你將比以往更加貼近我們一邊,正如同我將更加貼近你們一邊一樣。”
  希特勒發出這封信的同時,又派他的外長里賓特洛甫前去羅馬向這個獨裁者恭維了一番。他說,“元首對于最近英國對德國從海路給意大利運煤采取封鎖措施,感到异常憤慨”。他問意大利需要多少煤。墨索里尼回答說,每月50万吨到70万吨。里賓特洛甫爽快地說,德國現在准備每月供應100万吨,而且提供運煤用的大部分車皮。接著,兩人又于3月11日、12日兩天舉行了兩次長時間的會談。這個妄自尊大的納粹外長,胡吹了几個小時。他強調兩個法西斯國家的共同命運,強調希特勒馬上就要進攻西線,在夏夭打敗法國軍隊,在秋天以前把英國人赶出大陸。墨索里尼只是靜靜地听著。當納粹外長說,“每一個德國士兵都相信肯定會在今年胜利”時,墨索里尼就插嘴說:“這句話很有意思。”這天晚上,齊亞諾在日記里寫道:“會見以后,在沒有別人在場的時候,墨索里尼告訴我,他不相信德國的攻勢,也不相信德國會完全成功。”
  面對著希特勒要他參戰的壓力,墨索里尼忐忑不安。這的确是一個非同小可的問題,他想,從眼下看,希特勒在節節胜利,如果遲遲不參戰,万一希特勒“大功告成”,不僅他要獨吞胜利果實,而且也因為“軟弱、膽怯”,使自己臉上無光;參戰吧,又怕將來不可收拾,冒“滅頂之災”之險。“難啊,難啊……”他暗自哀歎道,這個問題太大了,他實在下不了決心。經過反复考慮,第二天,他給了對方一個模棱兩可的答复。他對里賓特洛甫說,問題不在于意大利是否与德國一起作戰,而在于什么時候一起作戰。時間的配合是“需要十分慎重考慮的。因為他在一切准備工作就緒以前,不應該參戰,以免加重他的伙伴的負擔”。這一回,他不得不非常明确地說明,意大利的經濟情況不能長期作戰。他不能像英、法兩國那樣,可以每天花費10億里拉。
  墨索里尼的這番話,使納粹外長甚為不快。他想逼這個獨裁者确定意大利參戰的日期,但后者卻不肯把話說死。他說:“當意大利決定和英、法兩個國家決裂的時候,參戰的日期就會到來。”里賓特洛甫雖然沒有能夠使墨索里尼同意規定一個日期,但他已經誘使他同意參戰了。可是德國外長一走,這個心煩意亂的獨裁者又猶豫起來。他生伯答應對盟國作戰這一步走得太遠了。他現在想勸阻希特勒發動大陸攻勢,并且希望在勃倫納与這個德國元首會談時,能夠實現這個愿望。
  1940年3月18日清晨,這兩個獨裁者各自的專車徐徐駛入坐落在高聳入云、白雪皚皚的阿爾卑斯山下的勃倫納隘口車站,這時空中正飄著雪花。作為對墨索里尼的一個讓步,會談是在這個意大利領袖的私人車廂里舉行的。但是,發言的几乎只是希特勒一個人。齊亞諾在當天的日記里記述了這次會談的情況:“會談簡直像獨白……全部時間只有希特勒在講話……墨索里尼很感興趣地怀著敬意傾听著。他說得很少,确切表明了他与德國采取一致行動的意圖。他給自己保留的,只是适當時刻的選擇而已。”
  經過“元首”天花亂墜的動員和開導,墨索里尼終于認識到:“保持中立一直到戰爭終了是不可能的;与英法合作是不可想象的;如果意大利不愿受到擯棄并且變成一個二等國家,參戰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他要求推遲參戰的日期,意大利必須要有很好的准備,意大利的經濟實力不允許它進行一場長期的戰爭。他問“元首”,如果進攻推遲對德國有什么危險;他竭力表白,意大利愿做更多的事情;不愿只限于搖旗吶喊,但不是現在就能做。
  就墨索里尼提出的問題,希特勒做了進一步的說明,但不愿推遲他在西線的進攻。他建議意大利提供一支強有力的部隊,協同德國的部隊沿著瑞士的邊境向羅訥河流域挺進,以便從背后繞過法、意邊界上的阿爾卑斯山前線。當然,在這之前,德國的主力部隊應該已經在北線把英國人和法國人打退。希特勒顯然試圖使意大利干起來容易些。“敵人在法國北部被擊潰時,”希特勒繼續說,“意大利參戰的時刻就來到了,不過參戰不是在阿爾卑斯山前線最困難的地方,而是在別處……戰爭將來在法國決定胜負。只要把法國收拾掉,意大利就將稱霸地中海,英國就不得不求和了……”
  希特勒愈說愈來勁,唾沫星子滿天飛,墨索里尼也越听越入神,仿佛看到,自己可以在德國人進行了最艱苦的戰斗以后,坐享其成地得到這么多收獲,對于這樣一個大好机會,何樂而不為呢!這個獨裁者終于回答說,一旦德國胜利地向前推進,他“將立即參戰”;當盟國遭到進攻、已經無法支持、只要再打一拳就可以使他們投降時,他是決不會拖延的。但是,在另一种情況下,墨索里尼說,如果德國的進展遲緩,他就要等一等再說了。這种露骨的、怯懦的討价還价,似乎并沒有使希特勒過分惱火。不管意大利參戰的价值如何,現在終于“庄嚴地承諾下來了”。希特勒又可以打主意進行新的、迫切的征服了。
  隨著希特勒在軍事上的“胜利”,墨索里尼越來越被“元首”的魅力所懾服了二希特勒的武功正是意大利這個獨裁者所憧憬的,當納粹軍隊征服丹麥和挪威之后,墨索里尼變得“更為好戰,更是親德”了。一旦到了希特勒發起向法蘭西進軍時,墨索里尼更感到惶惶不安了,他認為希特勒也許會單獨打贏這場戰爭。他對齊亞諾說:“數月之前,我就預言同盟國失去了獲胜的机會,今天我斷定他們要徹底垮台了。我們意大利人的面子是丟盡了,我們不能再猶豫了。在近期之內,我們必須向盟國正式宣戰。作為最高統帥,我將命令意大利空軍和陸軍向英、法發起攻擊!”
  齊亞諾啞然無言,因為現在已經沒有他插嘴的余地了。后來,這個意大利外長非常遺憾地說:“我現在已無法挽回領袖了。他已決定了自己的行動,將一意孤行到底。他深信德國會急速地獲得胜利。如果要挽回他的心,必需有軍事形勢的新變化。然而,眼前絕沒有這种可能性。看樣子,同盟國可能會吃癟一陣子。”
  由于墨索里尼一心想趁早參戰,自以為意大利國民會同意加入德國的陣營,對英、法作戰,他便向希特勒保證,意大利人的感情和德國人是一致的,他們都堅決反對同盟國。
  就在希特勒教唆墨索里尼馬上參戰的同時,英國政府也在千方百計加緊對意大利領袖做爭取工作。英國和意大利兩國人民之間的傳統友誼,早在加里波第和加富爾時代就開始了。意大利北部從奧地利統治下獲得解放的每一階段,意大利走向統一与獨立的每一步驟,都曾博得維多利亞時代自由主義者的同情。這已經養成了一种親密而持久的感情。在意大利、德國和奧匈帝國之間原來締結的三國同盟條約中規定,無論在任何情況下意大利均不卷入對大不列顛的戰爭。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意大利所以參加協約國,受英國的影響最大。墨索里尼的上台和作為反布爾什維主義的法西斯政權的建立,在其最初階段曾受到英國政府和英國統治階級權威人士的熱情贊揚和強有力的支持。
  20世紀20年代,丘吉爾就是墨索里尼的崇拜者。1927年,當丘吉爾訪問羅馬之時,他曾經若有所感地說:“如果我是意大利人的話,恐怕早就穿起法西斯的黑衫了。”在以后的記者招待會上,丘氏又确認說:“如果我是意大利人的話,我會始終与法西斯党站在同一陣線上,与列宁主義野獸似的欲望和瘋狂展開戰斗,一直到獲胜為止。”
  1940年5月,正當西方“民主國家”連續遭到慘敗的情況下,丘吉爾繼張伯倫接任英國首相。就在他出任政府首腦的第六天,5月16日,丘吉爾根据英國的決定,給墨索里尼寫了一封呼吁信,希望兩國排除戰端,重歸于好。信中寫道:
  “現在我已出任首相并兼任國防大臣,回顧我們在羅馬的會晤,我甚愿越過這似乎在迅速擴大的鴻溝,對你這位意大利民族的領袖申述我的友好之意。制止在英意兩國人民之間造成血流成河的局面,是否為時已晚呢?我們兩國之間的不和,無疑將使我們互相殘殺,兩敗俱傷,并使地中海上烏云密布。如果你硬要這么做,其結果必然如此;但是我聲明,我從來不是偉大的意大利的敵人,心眼里從來沒有想過要和意大利的立法者作對。
  “目前在歐洲激烈進行的大戰,其趨勢如何尚難預言,但是我确信,無論大陸上發生什么事情,英國一定要像過去那樣堅持到底,即便是單獨作戰,也要堅持。我有几分把握,相信我們將獲得美國、甚至美洲所有各國日益增加的援助。
  “請你相信,我所以發出這种庄嚴的呼吁,并不是因為我們力量軟弱或心理恐懼,這一點將來會載入史冊的。凌駕于若干世紀以來所有其他种种要求之上的,是這樣一种呼聲:拉丁文明和基督教文明的共同繼承者切莫陷入你死我活的斗爭中。請傾听這一點,在可怕的信號發出以前,我以一切榮譽和尊敬懇求你,我們絕不要發出這樣的信號。”
  齊亞諾認為,丘氏這封信“威嚴而格調高”。即使墨索里尼也不得不對它有很高的評价。然而“領袖”的反應卻是冷淡的,使丘吉爾大失所望。這個意大利獨裁者在5月18日致丘吉爾的回信說:
  “我所以回答你的來信,是為了告訴你,閣下一定知道使我們兩國處于敵對陣營的歷史的和偶然的重大原因。不必追溯得太遠,我愿提醒你,貴國政府1935年在日內瓦率先提出要對意大利進行制裁,當時意大利不過是為了要在非洲的陽光下獲得一小塊空間,它絲毫未損害貴國或其他國家的利益和領土。我也愿提醒閣下看看意大利在它自己的領海內居于受人奴役的屈辱的地位。”
  在結尾,墨索里尼又明目張膽地說:“假如英國之對德宣戰是基于《英波互助條約》,那么,基于同樣的理由,意大利必須遵守《德意條約》的諾言。不管發生任何事情,意大利仍然要遵守鋼鐵盟約,而且它將成為意大利今天和明天對外政策的指針。”
  從這個時刻起,墨索里尼已橫下一條心,他把自己的命運和希特勒的命運緊緊地拴在一起了。5月13日,他對齊亞諾說,要在下月之內對法國和英國宣戰。5月29日,他通知意大利的三軍參謀長們,他已正式決定在6月5日以后的任何适宜的時候宣戰。在希特勒的要求下,宣戰的日期延至6月10日。
  時至5月26日,在西部戰場,希特勒旗開得胜,正大踏步前進,英、法北方各集團軍的命運岌岌可危,沒有人敢斷定哪個部隊能夠脫圍。這時法國總理雷諾飛來英國,同丘吉爾首相討論他們心中所時時憂慮的問題。墨索里尼可能在近日隨時宣戰,這樣就要在法國燃起另一條戰線的戰火,一個新的敵人將像餓狼似地從南方向它扑來。用什么辦法來誘使墨索里尼改變主意呢?這是英法兩國領導人所面臨的最現實而又十分迫切的問題。當時雷諾在國內受到很大的壓力,法國陸軍正在崩潰,失敗主義情緒彌漫全國。根据法國政府的建議,他們曾于5月25日聯合請求羅斯福總統進行干預。在致羅斯福的信中,英國和法國授權他說明:他們了解意大利在地中海地區的領土問題上對英、法怀有宿怨,兩國政府打算立即考慮意大利提出的任何合理的要求;同盟國將允許意大利以一种与任何交戰國相等的地位參加和平會議;井且他們將邀請美國總統監督現在所達成的一切協議的實行。羅斯福照辦了;但是英、法的建議被這個意大利獨裁者极端粗暴地拒絕了。
  接著,英國外交大臣哈利法克斯勳爵進一步建議,如果墨索里尼愿意与他們合作,促使所有的歐洲問題獲得解決,從而保證英、法的獨立,并為歐洲奠定公平与持久和平的基礎,英國政府准備討論他在地中海方面提出的任何要求。法國政府更是降尊相求,主動向意大利提出要作出領土方面的讓步,結果墨索里尼仍是不屑一顧。6月3日,齊亞諾向法國大使說:“墨索里尼對通過和平談判從法國收回任何領土的建議不感興趣,他已決定向英、法宣戰了。”墨索里尼更加狂妄自信,認為英、法的太陽已經落山,意大利的未來可以借德國的幫助,在大英帝國和法國的廢墟上建立起來。
  墨索里尼要向英、法開戰的決定,在意大利參謀本部引起了強烈的震動。高級將領意見紛紜,他們認為,為了參戰,必須要更多的時間加強戰備,但墨索里尼卻無視這种勸告。法西斯四大杠杆之一,當時任利比亞派遣軍總司令的巴爾波元帥,在5月中旬警告墨索里尼說:“至少在兩個月之內,意大利不能參預戰爭。即使兩個月之后,也必須在補給相當數量的武器以及軍需物資之后,始能夠成行。”然而,墨索里尼也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
  軍需生產局副局長卡洛·佛巴格勒沙將軍報告說:“即便把所有需求的物資和原材料弄到手,晝夜加班生產,也需到1942年10月始能完成戰爭准備。”對于這一忠告,墨索里尼更是不理不睬。
  如此,墨索里尼已經踏上了定要“宣戰”之路。這一招,不要說意大利的老百姓,就連決心為墨索里尼獻身的法西斯党徒,也感到恐慌万分呢!
  末了,這個意大利獨裁者把陸軍參謀總長巴多格里奧元帥召進威尼斯宮,向他透露:“意大利要在6月初向英、法宣戰。”巴多格里奧認為,如此草草宣戰,不啻是自殺行為,因万提出了嚴重的抗議。這么一來,墨索里尼站到了桌子的后面,兩手叉腰,瞪起兩只眼睛,厲聲地說:“元帥,閣下實在缺乏判斷事態的冷靜頭腦。戰爭將在9月告終,我為了以戰胜國的一員坐在和平談判的席位上,不惜犧牲數千名戰斗員。閣下懂得我的意思嗎?”就這樣,墨索里尼不顧巴多格里奧和巴爾波等人的反對,接受了親德的羅洛夫·克拉杰尼元帥的慫恿,對希特勒通告說:“如果元首認為延遲几天較合适的話,意大利決定將于6月5日以后向英、法宣戰。”
  巴爾波元帥生平最厭惡德國人,因而在去非洲之前,特別關照齊亞諾說,他的部隊只能适于短期作戰,他生怕這場惡戰將演變成沒完沒了的長期消耗戰。他聲稱,身為軍人當然應當鏖戰在沙場,但他實在不愿打這种既沒有准備又沒有把握的戰爭。
  与此相反,墨索里尼卻焦躁地等待著宣戰日子的到來。6月8日,當他獲知德軍正面臨法國的頑強抵抗時,他感到有生以來最大的愉快。他認為,如果德國現在就開始受挫,那么到了戰爭的末期他們的銳气將喪盡,疲憊之余,再也不能動彈了。那時,他墨索里尼,可以耀武揚威,稱王稱霸了。
  6月9日,當德國外長里賓特洛甫要求看一看意大利的參戰宣言時,墨索里尼大為光火,他睜大眼睛怒斥道:“你里賓特洛甫算老几?真是厚臉皮的鄉下佬,無禮而不識趣,我又不是你的听差,我們的聲明和講話稿是絕對不准你看的!”
  6月10日,墨索里尼終于發布了与意大利命運息息相關的參戰宣言。現在已是戰時最高統帥的墨索里尼,又再度出現在他發表了好多次戲劇性演講的威尼斯富陽台上。然而,這次卻以不曾有過的高昂聲調,向意大利國民發出歇斯底里的叫囂:
  “陸、海、空的戰士們,革命的黑衫隊員同志們,在鄉軍人,意大利以及阿比西尼亞王國的男女諸君們,請聆听!
  “命運的時刻,無法取消的決定,正在我們祖國的上空鳴響著。我們將与西歐的金權國以及反動的民主主義各國進入戰爭。
  “他們不僅時常阻擋意大利國民的前進,而且經常威脅著意大利國民的生存……在柏林所有的紀念性的會議上,我一再發誓,既然与德國締結了友好條約,我們即遵從法西斯的道義,与友邦共進退,一直到最后的一刻為止。
  “今后,我們將与德國和日耳曼人民,以及与他們攻無不克的常胜大軍一起前進……法西斯統治下的意大利不僅強盛,而且充滿了自信,我們的團結是空前的。
  “有一句響亮的口號將把我們牢牢地聯系在一起。這句話正扎根在德國人的心里,他們已經飛翔在天空,准備從阿爾卑斯山一掃到印度洋,那就是:征服吧!
  “我們在一場征戰之后,繼而把基于正義的永久和平,推廣到意大利,推廣到歐洲,乃至全世界。”
  最后,這個法西斯領袖發瘋似地狂叫道:
  “意大利國民拿起你們的武器吧!同時,不要忘記發揮你們的勇气,不折不撓的精神,以及真正人生的价值!”
  墨索里尼這一次演說,与往日的情況一樣,受到了廣場上法西斯暴徒們的瘋狂的歡迎,然而意大利廣大老百姓,卻深深感到不安。這一夜的羅馬市內,有如已經預知了即將來臨的大劫大難,街上沉靜得异乎尋常,一到傍晚,家家門窗緊閉,委實叫人恐怖。齊亞諾在他的日記里,記錄著他當時的心情:“我感到悲哀,空前未有的悲哀,冒險已經開始了,万能慈悲的上帝,救救意大利吧!”
  就在墨索里尼向意大利國民講話之后,6月10日下午4時45分,齊亞諾外長奉“領袖”之命通知英國大使說,意大利認為它從當天午夜起就与聯合王國處于戰爭狀態了。對法國政府也送達了同樣的照會。當齊亞諾把照會遞交法國大使弗朗索瓦一龐塞時,這位大使一面走出門口一面說道:“走著瞧吧,你們也將發現德國人是難以侍候的主人!”
  意大利立即進攻阿爾卑斯陣地的法國軍隊,大不列顛也立即對意大利宣戰。被阻攔在直布羅陀的五艘意大利艦只被奪走了。英國海軍奉命截奪海上所有的意大利船只,并將它們帶到英國海軍所控制的港口。12日夜晚,英國轟炸机隊,經過長距离飛行,在都靈和米蘭投下了它們的第一批炸彈。第一次使墨索里尼嘗到了報复的苦頭。到6月18日,當希特勒召喚他的小伙伴到慕尼黑去討論与法國停戰問題的時候,意大利的大約32個師已進行了一周的戰斗。但是,他們在阿爾卑斯山前線和南方的海岸一帶,絲毫沒有迫使力量單薄的六師法國軍隊后退一步,雖然守方此時正遭受到沿羅訥河流域掃蕩的德軍從背后攻擊的威脅。對此,齊亞諾在6月21日的日記中沮喪地寫道:“墨索里尼已經十分丟臉,因為我們的部隊還沒有前進一步。甚至直到今天,他們也沒有能夠向前推進,正停在進行抵抗的法國第一道防御工事的陣地前。”
  墨索里尼曾大吹大擂自己的軍事力量,但從參戰一開始就暴露出是虛張聲勢。因此,當這個泄了气的意大利獨裁者在6月17日晚上乘火車去同希特勒會商對法停戰的時候,齊亞諾對當時“領袖”的沉郁心情作了如下的描述:“墨索里尼頗為不滿。突如其來的和談,使他感到不安。在旅途中,我們作了詳細談話,以便弄清与法停戰要提出哪些條件。領袖想占領整個法國領土,要求法國艦隊投降。但他知道,他的意見只有參考的价值。戰爭是希特勒贏得的,意大利并沒有參加任何積极的軍事行動。有最后決定權的只有希特勒一個人。這當然會使墨索里尼感到憂郁不安。”
  關于這次會談的秘密備忘錄表明,希特勒決定,最重要的問題是不讓法國艦隊落到英國人手里。他還擔心法國政府逃到北非或倫敦去繼續戰斗。由于這個理由,停戰條件一定要“溫和一點”,要能保持“一個在法國領土行使職權的政府”,并且使法國艦隊“中立化”。他斷然拒絕了墨索里尼的要求:由意大利占領土倫和馬賽在內的羅訥河流域,并使科西嘉、突尼斯和吉布提解除武裝。對此,墨索里尼非常難為情。他感到自己當了配角。他就他和希特勒的會談向法西斯要員們作報告時,調子不乏辛酸和譏諷的味道。他大肆抱怨意大利民眾內部具有失敗主義的情緒,意大利軍隊不能使他增光露臉,使他与德國元首會談時喪失了主動權。
  尤其使墨索里尼不滿的是,他的伙伴竟不同意他參加与法國進行的停戰談判。希特勒現在是一個贏了一大筆錢的賭徒,他不想在一個歷史上富有盛名的地方与這個遲到的伙伴分享他的胜利。但“元首”答應墨索里尼,在法國和意大利也簽訂一個停戰條約之前,他和法國之間的停戰條約將不生效。即便如此,他也大為不滿,他擔心“和平時刻”日益臨近,他意識到,他正在失去他平生未能實現的夢想——戰場的光榮。然而,他賊心不死,仍想躍躍欲試。正是:机不可失,時不再來;橫行掠奪,不擇手段。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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