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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被困盤蛇谷


  柴榮正在陣前与趙匡胤耳語,忽然一支冷箭射來,正中柴榮坐騎,那馬“灰”的一聲,前蹄凌空,把柴榮掀下馬來。
  高平之戰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劉崇,与白從暉帶著殘兵敗將,亡命向北奔逃,真是狼狽不堪。不知跑了多久,看看后邊已經沒有了追兵,大家都饑餓難耐,于是在一個山丘上埋鍋造飯,同時也給戰馬喂一些草料。飯做好后,大家剛剛拿起筷子,遠遠望見有周兵追來,雖饑腸轆轆,大家擲下碗筷倉惶而逃。就這樣,心惊膽戰,忍饑挨餓,狼狽地敗回到晉陽。
  領略周軍的厲害,劉崇回到晉陽后,收容殘軍,招募甲兵,修固城池,以防周兵前來攻城。
  對事先回到晉陽的楊袞,因是遼國派遣來的客人,劉崇也無可奈何,就派工得中送他回國。并命王得中向遼主通報高平戰敗,漢主孤立無援,望遼主另發援兵,以報高平戰役之仇。
  遼主述律听后,心里憤憤,對楊袞說:
  “派你去与漢聯合,并且當了先鋒,為什么坐視不救?”
  高平之戰楊袞作壁上觀,并非完全膽怯,開始是因為劉崇口出狂言,把他的勸告說成是膽小,因而賭气不出,看劉崇逞能,后來漢兵敗勢已定,他回天無術,因而撤离了戰場,總之他是沒費一兵一卒,沒有全力以赴,他感到無話可說,因而沉默不語。
  遼主命將楊袞暫時監押,對王得中說:“請回報漢主,這次我將親自出馬。”
  王得中稱謝不已,告別而回。
  世宗親率大軍來到晉陽,扎營城南,命諸將圍城攻打。志在必得的柴榮,調兵遣將、聚集了數十万人馬,旌旗蔽空,刀槍耀目,金鼓震野,煙霧騰空,晉陽城南,連營四十多里。晉陽以南沿途屬北漢的城池,迎風而降。加之胜利進軍時,軍令嚴整,秋毫無犯,民眾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孤城晉陽,眼看就成了瓮中之鱉。
  形勢迅速變化,那王得中半點不知。他告別遼主回晉陽時,在途中被巡邏的周兵捉住。送到世宗帳中,世宗命將王得中去綁,擺下酒宴,為他壓惊。王得中坐在席上,六神無主,惶惶不安,不知世宗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王先生,契丹救兵何時來到?”世宗料定王得中去遼地的使命就是求援,開門見山就提出這個要害問題。
  “臣受漢主之命,只是以禮送楊袞將軍回遼,沒有說請遼兵支援的事。”王得中事主盡忠,嚴保守軍事秘密。
  世宗笑了笑,他知道王得中不愿講實話,也就不再勉強他,給王得中安排了休息的地方,令人好生“侍候”。
  到了晚上,原漢降將胡福臻來到王得中住室,寒喧之后,胡福臻勸王得中道:
  “周主寬容,待公不薄,有情不報,如果遼兵突然來到,作為使者你能說不知此事?那時你能保全嗎?”
  得中搖頭歎息,說道:“我食漢字俸祿多年,背离他于心不忍;況且我老母也在包圍之中,我若把遼出兵机密泄漏,周兵有效地擋住救兵,晉陽城破,我無國無家,忠孝兩背,自己有何面目苟活于世!而今殺身以保全國家,我所獲得的不比失去的多得我嗎!”
  胡福臻听了,臉上一白一紅,他把手一拱:“先生高義,胡福臻領教了!保重!”說罷,告辭出來。
  原來這胡福臻是世宗派來的。胡福臻告別王得中得出來,當即就向世宗稟報了情況,世宗點頭歎息:“忠義之士呀,只是各為其主而已,雖密而不報,我何忍殺他!明日即遣其回城,以全其忠孝之節!”
  世宗的話音剛落,近侍忽然來報:王得中自縊而亡!世宗嗟歎不已,令備棺厚葬,以旌其節。
  第二天,探馬忽報:遼主述律親自領兵,從忻州南下,前來為劉崇解圍。世宗急召集眾將,研究破敵之策,世宗說道:
  “沒有救兵,破晉陽指日可待;如今遼兵挾勇而來,誰愿領兵先去迎敵?”
  “末將不才,愿領兵前往!”史彥超挺身而出。
  世宗大喜,即令史彥超領本部人馬,与先行符彥卿合兵一處,當即向忻州方向迎敵去了。
  忻州高晉陽不到百里路程,遼主領兵剛剛起營,周軍已經攔住去路。遼主對周兵的迅速到來,暗暗吃惊。兩軍對陣,周營符彥卿出馬他指著遼主說道:
  “高平之戰,殺得劉崇望風而逃,如今你也來送死嗎!”
  述律大怒,罵道:“不知進退的賊子,少出狂言,看我來取你的首級!”說罷,拍馬舞刀,殺將過來,符彥卿正要出馬,后一將飛奔而出,迎著述律就殺將起來,符彥卿看時,原來是史彥超。
  這遼主述律以在北國馳騁多年,也是驍勇善戰的英雄。兩個人來來往往戰有五十多個回合,仍然不分胜敗,述律看著不能強取,撥馬便回進了本營,史彥超藝高人膽大,緊跟著沖進了敵人陣地,左右遼兵一擁而上,史彥超左擋右攔,全無懼色,但冷不防述律返過身來,開弓架箭,一箭正中史彥超面門,史彥超翻身落馬,述律策馬面前,又補了一刀,可怜能征慣戰的史彥超,成了世宗北征以來損失的第一員大將。
  斬了史顏超,述律第二次來到陣前,驅動大軍,掩殺過來。符彥卿見狀,知道史彥超已經捐軀,含著悲憤,拼力上前擋住。一個是胜兵驕將,一個是滿腔怒火,二人大戰有上百個回合,仍然難分胜敗。眼看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兩邊各自鳴金收兵。
  史彥超是郭威起事最早的支持者之一,戰功累累,是大周的開國功臣,今日死于述律之手,世宗得到消息后不胜悲傷。他立即召集眾臣議事,神情凄惶地說道;
  “戰敗一陣不足為慮,折我一員勇將,特別是像史愛卿這樣已經為數不多的開國功臣,真令人悲哀!朕意想多派几員大將前往忻州,剪滅契丹,方消我恨!”說罷他仍哀聲歎气,愁容不展。
  憤而用兵,思慮不周,常常導之敗局,歷史上有許多這樣的教訓。趙匡胤看到世宗的這种情緒,連忙奏道:
  “陛下,河東劉崇,囊中之物,指日可取,遼邦出兵,觀望多于實戰,并不真的情愿為別人而舍死忘生。為今之計,只要擋住述律,不令南下,這里急攻劉崇,一旦攻破晉陽,述律就失去了救援的對象,為了自保,他自然就退兵了。”
  趙匡胤言之成理,世宗打心底里贊成,他點點頭說道:“就按御弟所奏,請將加緊攻城。”
  城中的劉崇,領教了周兵的厲害,如打敗的鵪鶉斗敗的雞,再不敢出戰,一心指望著遼國救兵解圍。但一連數日,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焦灼不安。親軍使丁貴見狀,說道:
  “主上不要發愁,小將不才,愿領本部人馬,出城与周兵決一死戰,若能殺退周兵,豈不就解了困厄之苦!”
  劉崇直搖頭;“周兵勢勇,怎么能輕易出城!”
  丁貴說:“殺他一陣.少有一些斬獲,也使他知道晉陽有人,殺了他們的威風,即使不胜,也不妨事,可再作計議。”
  劉崇感到也有道理,就點頭應允:“好,你敢出城,我親自為你助陣!”
  這位了貴將軍,是晉陽本地人氏,是劉崇手下少有的猛將,极受劉崇的信賴与喜愛。見他如此請戰,劉崇自然十分高興。于是當即調兵一万,放炮開城。丁貴一馬當先,沖出城外,擺開陣式。對著周營高聲討戰。
  世宗听到報告,親自出營,左有趙匡胤,右有高怀德,三匹馬立于旗門之下。
  整天披挂卻撈不著仗打的高怀德,已經技痒難支,他向世宗請戰,世宗點了點頭,怀德便飛馬出陣向丁貴沖來,丁貴急忙應戰,二人殺在一處。
  那丁貴果然武藝不凡,与高怀德來來往往戰有近百個回合,仍不分胜敗。在城樓親自督戰的劉崇,看見世宗得意洋洋地在那里觀陣,他對白從暉說道:“對陣旗下著黃袍的就是柴榮,能把他射死,周兵就崩潰了!”
  白從暉由另一將士擋著身影,仔細瞄准了世宗,“嗖!”地一箭射將下來。
  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白從暉站得穩定,柴榮這個“箭靶子”又是不移動的目標,白從暉居高臨下,這一箭射得极為准确,正奔世宗心窩而來。
  鼓聲震天,飛摘的鳴聲完全被掩蓋了,按說這一箭是非要柴榮的性命不可,因為射是根本來不及的。但事有湊巧,柴榮把身子歪向左邊,俯在趙匡胤耳邊,正要說什么,那支箭擦臂而下,正躲在柴榮的馬胯上,那馬“吹”的一聲,前蹄凌空,正歪身子的柴榮,“咕吟”一聲跌到地上。北營偏將陳天壽見了,拍馬過來,直奔世宗,只听一聲斷喝,有如炸雷,一個紅臉大漢已經攔住去路,一棍劈頂而來。陳天壽忙用槍一架,只覺得兩臂發麻,虎口疼痛,那條槍也被打得像條彎弓。他那里還敢應戰,一撥馬跑回本陣去了。
  柴榮落馬成了周營的動員令,董氏兄弟救起他,以身相護,在城東南方向正指揮攻城的鄭恩,張永德等聞訊,領本部精銳飛奔而來。丁貴見周兵蜂擁而來,又被高怀德通得眼花涂亂,自知難以取胜,急急回馬收兵,敗回城里,高怀德匹馬追到護城河邊,見吊橋已經收起,才回到陣中。
  收兵后。世宗對匡胤充滿感激之情:“今日若不是御弟,朕將為賊兵所算了,御弟此功不小!”
  匡胤說道:“微臣功不足為堤,今見陛下苦不是側身与我說話,那箭就不只是射中坐騎了。陛下今后行動要格外小心,千万不可涉足險地。”
  柴榮想著當時情景,也感到后伯,雖然今日有惊無險,自己确實經歷了那一剎那間的生死之交。他嚴肅地點了點頭:
  “御弟所說极是!”
  漢將丁貴敗回城中,見了劉崇,劉崇對丁貴的勇敢大為贊賞一番。丁貴搖搖頭說:
  “我臨戰多年,將軍之勇,士气之高,周營是少見的。”
  劉崇發愁地說:“如此持久下去,外無援兵,內無糧草,如何是好?”
  丁貴說:“周兵勢大,遼國也不敢冒險而來,他自保是第一方針,靠不住的。河東單連在綠州擁有重點,此人智勇兼備,极善用兵,若能將他調回,足可以給周軍造成威脅。請陛下三思。”
  劉崇一拍腦袋:“啊,我怎么把他忘了!我對契丹寄希望太大了,只是……”劉崇想到了孤城受困,如何才能派人出城呢?他困惑地搖了搖頭。
  “陛下盡管放心,派人的任務交給末將就是了。”
  兩日之后,晉陽城上射下一箭,箭上縛著一封挑戰書:丁貴專指高怀德挑戰,說上次二人大戰上百合不分胜敗,這次要決一雌雄云云。
  世宗柴榮也喜歡那了貴刀法擁熟,希望能把他生擒過來,收為己用。高怀德听說此事,更是精神百倍,他向世宗保證:這次一定要活捉了貴,決不把他刺死,也不讓他跑掉。
  世宗大喜,也以箭書回答,決定第二天讓二人決戰。
  第二天,丁貴只帶了三百人出戰。世宗前邊和左右兩邊都用盾牌護著,遠遠地觀陣。
  高怀德躍馬出陣,也不答話,直取了貴。丁貴綽大刀迎住,二人殺在一起。
  兩人戰有五十余個回合,槍來刀去,攪著一團,展開一場人間罕見的龍爭虎斗,把雙方將士都看得呆了。高怀德使出看家本領,槍如雨點般刺來,丁貴漸漸顯出難以招架之勢。忽然高怀德一槍已刺到了貴前心,丁貴急用刀來擋,高怀德把槍一收,順著刀柄向上一滑,槍刃已把丁貴的右肩划開了一個口子,丁貴“哎喲”一聲,刀已被高怀德打落在地。丁貴急忙回馬,跑過吊橋回城去了。高怀德赶到河邊,被三百漢兵擋住去路,誤了一步,吊橋已經扯起——逃走了丁貴,只俘獲了三百個士卒。
  綠州就是今天山西的新綠,位置在晉陽西南五百多里處。當初世宗与劉崇的高平之戰,是在山西的東南部。這三個地方正好呈一個三角狀,因而周軍雖然已經包圍了晉陽,維州這個南方城池仍然是后漢的地盤。
  維州令公單桂,這日正在府中議事,忽見門官領進一個衣服襤縷,形同乞丐的人,見了單桂,跪拜在地,放聲大哭,單桂莫名其妙,問門官:“這是怎么回事?”
  門官答道:“京城受周朝大兵圍困,十分危急,這是主上派來的使者。”
  單挂上前將那人扶起,說道:
  “先生不要悲傷,快快起來講話。”
  原來那人叫劉震,是劉崇的遠東本家,一向在宮中奉事,是禁中侍衛的一個小頭目,在了貴与高怀德邀戰時,他受命混入卒伍之中,被周營俘獲,分散編入周軍營中,他尋了個机會逃跑出來。降卒逃跑是很自然的事,誰也沒有在意。丁貴与高怀德“決一雌雄”的挑戰其實是假,為劉震求救送行是真。困獸猶斗,优勢下的周軍實際上是中了劉崇了“瞞天過海”之計。
  山西境內,山巒起伏,丘壑徑渭,交通不便,音信隔阻,那單桂連高平之戰尚不得而知,更不知京城受困的消息。如今見劉崇如此危急,當即點精兵三万,与四個儿子一同連求救的劉震出發,望晉陽而去。
  几天之后,趙匡胤等正加緊攻城,忽然得到情報:晉陽城西南三十里處,維州單桂領約三万人馬,前來援救劉崇。
  世宗得消息后,面有憂色:“北有契丹,南有單速,晉陽又急攻不下,如此腹背受敵,曠日持久,局面將日以困難!”
  趙匡胤奏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攻城不能稍懈,打援也屬必須,臣愿領人馬去迎戰單桂。”
  得了世宗的允諾,趙匡胤与高怀德、鄭恩領兵三万,向西南鳳凰山一帶,与單連排開了戰場。
  趙匡胤力求速決,扎下營盤就向單桂挑戰,單連長子單守俊出陣應戰。趙匡胤指著單守俊說道:
  “河東存亡,只在旦夕,你們父子若識時務,快下馬投降,還可保一條生路;如若負隅頑抗,你們父子一塊為亡國之漢陪葬,豈不可惜!”
  單守俊大怒,拍馬過來,趙匡胤馬疾人快,一棍掃來,單守俊急舉槍一擋,就在馬上晃了兩晃,他吃了一惊,“果然厲害!”又一合,趙匡胤的大棍蓋頂壓來,單守俊用槍向上一架,震得兩臂發麻,暗說:“不好!”話猶未了,趙匡胤第三棍又向他頭上掃去,他不敢再用槍擋,也來不及再用槍擋了,急忙把身子一伏,頭盔已被打落,領教了這三棍,他情知与趙匡胤本領差距太大,那敢再戰,回馬便走。
  單桂的二儿子單守杰,見兄長敗下陣來,大叫一聲:“待我擒此匹夫!”揮刀沖來,与匡胤激戰在一處。
  老三單守信恐兄長有失,縱馬搖槍,前來助戰,兩下夾攻,趙匡胤抖起神威,力戰二將,毫無懼色。
  高怀德見狀,也沖出陣來,直取守信,那單守信急回來來迎,交馬只一合,就被高怀德一槍杆打落馬下,四子單守能殺來,將他救回本營,只剩下了老二單守杰,哪里還敢戀戰,也飛馬逃回營中去了。
  北營將士見匡胤、怀德如狼似虎,四公子在瞬間潰敗,無人再敢出陣,趙匡胤殺得性起,大喝一聲,單匹向敵營沖去,高怀德又驅動大軍,壓將過來,北營大亂,不戰而走,死傷無數,滿山遍野尸体狼藉,血肉模糊,這一仗,單桂折去了近一半人馬。
  退兵十五里,扎下營盤,單氏父子惊魂乍定,他們算真領教了趙匡胤、高怀德的厲害。
  單廷說道:“早就听說趙匡胤棍法了得,但沒想到竟這樣厲害!”
  老大單守俊說道:“我就這么無能!今日連一槍也沒還他,趙匡見這樣的勇將,我過去還沒遇到過。”
  被高怀德打下馬的老三單守信說:“那高怀德槍法,也是世上少見。”
  夸對方武藝為自己的失敗開脫,不少人用過這种手法;但單氏父子不是,他們說的是心里話,反映了他們的恐懼:面對如此強大的對手他們感到難以對付。
  “主將勿憂!”一直沒有吭聲的偏將劉震獻計道:
  “趙匡胤等勇武,不可力胜,只能智取,臣有一計,保准將那趙匡微生擒。”
  單桂連忙問汁,劉震說:
  “此處是鳳凰山,再向西五里有一個山谷叫蛇盤谷,像一個洗臉盆,山谷幽深,東邊進口只容數騎出入,西邊出口只能容單騎出入,望上只有一線天。來日交戰,只要把趙匡胤引入谷中,用几道鐵索封住進口,西邊只用數十人把守,多設擂木滾石和弓箭手,趙匡胤能進不能出,困也把他困死!”
  單桂听了大喜,即令單守俊到蛇盤谷,准備鐵索和滾石,同時嚴密部署,單等趙匡胤等人的到來。
  獲胜之后,趙匡胤与高怀德收編了降兵,同時差人向世宗報捷。第二天便拔營向西進逼,又与單家兵對壘扎營。
  單桂領著單守杰、單守能列于陣前,指名要匡胤出戰,趙匡胤策馬而前,說道:
  “敗軍之將,不早早投降,這次定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單進也以狂傲的口气還嘲:“昨日讓你一陣,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看我今日擒你,讓你知道厲害!”
  單桂就要出陣,四子單守能一馬當先:“殺雞不用牛刀,待儿子會他!”說罷手舉方天畫如,望匡胤便刺,趙匡胤舞盤龍棍迎上前去。單守能比乃兄技高一籌,的确是“能”了一些,不拿兵器和趙匡胤硬碰,他早出手,攻在前邊以靈巧多變的裁法与匡胤周旋。但戰到十個回合,就有些气喘吁吁了。
  知道儿子不是趙匡胤的對手,單挂挺刀過來,雙戰匡胤。
  趙匡胤看到老將出陣,心想:擒賊擒王,解決了單桂,這救兵就崩潰了。因此在力戰二將時,精力多注意在單桂身上。這單桂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刀法精練,雖不占上風,一時尚不露破綻。
  南軍中又沖出了高怀德,北營里單守杰上前擋住,兄弟二人纏住了高怀德,北營偏將劉震又殺了出來,協助單桂父子,三人共戰趙匡胤。
  鳳凰山上七匹駿馬盤旋,塵土飛揚,和昨天的一触即潰,大不相同。
  為要誘敵深入,他們來了個盡力拚殺,以免露出假像來。
  又戰有近二十個回合,劉震第一個敗下陣去,單桂父子難抵趙匡胤,也撥轉馬頭,緊跟著劉震向西逃去。
  志在必得的趙匡胤,緊追不舍。
  南營后備戰將單守信不保護戰敗的父親,卻挺著長槍,上前圍著高怀德,“三打一”,使高怀德難以脫身。
  趙匡胤領著數百騎精銳,追了數里之遙,看著劉震、單桂向一個山谷落荒而逃,心中十分高興,以為這次必定活捉單桂。
  因為山口狹小,趙匡胤的四百多人進入蛇盤谷后,卻不見了單桂。他們繞過谷底的一個小丘,再向前追,山谷越來越窄,一線天到了,只听山上一聲喊,擂木滾石打將下來,趙匡胤急揮命士卒后撤,几個人已經被打落馬下。
  “死葫蘆!”趙匡胤知道中計。忙向進口處退兵,遠遠望見不寬的進口,已封上一道道鐵索,山上也有弓箭手把守。
  坐騎難以沖出,若步行出去,有多少人也得成為肉醬。
  蛇盤谷!趙匡胤和他的近五百騎精銳,像被蛇纏住了一般,被困在了蛇盤谷底。
  鳳凰山上,單氏兄弟三人圍著高怀德廝殺,高怀德雖全然不懼,卻一時也難以奏效:而單氏三人知道高怀德的厲害,不与他死拚硬斗,能進就進,得退便退,任務是攔住高怀德不能去救趙匡胤。這纏繞戰術磨了多時,忽然听得南陣上鳴鑼收兵,單進已經從蛇盤谷返了回來。
  高怀德看見單桂又從營中出現,卻不見匡胤回來,感到凶多吉少,不知情況究竟如何,心中懊惱,也無意戀戰,雙方各自收兵。
  趙匡胤去向不明的消息飛報世宗后,柴榮大惊失色:“二弟若有閃失,朕何能獨生!”隨帶著張永德、鄭恩一班勇將,五万人馬,急急來到鳳凰山,列陣已畢,單找單桂答話。
  听說世宗御駕親臨鳳凰山,單桂大喜,与眾將計議,若拿住柴榮,滅了大周,光复大漢,將是天下第一大功。
  劉震搖了搖手道:“將軍,不必奢望。柴榮手下猛將如云,主上聯合遼國尚且戰敗,何況你我。他們此來,為了救趙匡胤,趙匡胤在我們掌中,我們直堅壁不出,以趙匡胤換取他們撤晉陽之圍,這就是將軍的大功了。”
  單桂听了感到极有道理,于是在山頭上答話,“趙匡胤如今在我手中,生死由我決定,只要你撤了圍困晉陽之兵,老老實實回你的大梁,我就放趙匡胤生還;不然,晉陽城破之日就是趙匡胤歸天之時!”
  鄭恩一听,放開他雷震般的大嗓:“放你娘的臭屁,我千辛万苦來到這里,就是要取劉崇的人頭,你驢毯入的,竟敢如此狂妄,有膽量地下平地來,看我擰掉你的腦袋!”
  世宗急忙止住鄭恩,又對單登說道:“你降州高大梁還遠,如若放回趙匡胤,我給你加官晉爵,可官至一品,列為國家重臣!”
  單經看到趙匡胤對世宗如此重要,感到趙匡胤是奇貨可居,于是口气更硬了:
  “你大周就是叛國逆立之邦,難道天下英雄也會像你先人那樣無恥嗎!”
  柴榮強壓怒火,耐著性子:“我能圍困晉陽,就不能圍困小小的鳳凰山嗎?四十万大軍從這里走一趟,你父子將全被踏為苗粉。‘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不怕單家斷子絕孫嗎?”
  這回單桂被罵得火了:“柴榮,你不要信口雌黃,我誓与漢家共存亡,不撤晉陽之圍,就沒有你的趙匡胤!何去何從?老夫給你五天期限,想好了給我回答!”
  說罷,他走下山頭去了。
  趙匡胤成了人質,成了威脅世宗退兵的一張王牌!
  一連五天,雙方就這樣堅持著。
  這五天,蛇盤谷里的趙匡胤,和他率領的近五百人的精銳,過著艱苦難熬的日子,度日如年。
  蛇盤谷里,荒草一片,樹木很少,沒有人家。在乍暖還寒的仲春,穿著冰涼的盔甲,到夜里像動物一樣,大家擠在一起,互相借助雙方的体溫取暖。白日饑餓口渴成了最大的難題,心愛的坐騎一匹一匹地被殺掉了,不忍心殺自己的馬,就互相交換了殺,找一些干枝枯草,馬肉烘得半生不熟,用頭盔接著馬血.他們的飲食回到原始時代。忙著這一切,還得提防著山上時不時射來的冷箭。趙匡胤所向披靡的鐵甲戰士,如今竟成了別人刀劍之中的魚肉!
  但是,几百人集結的山谷里,卻顯得异常的寂靜,人們都沉默無言,沒有怨天尤人,沒有哀聲歎气,都在默默地等待:或者能等來解救的隊伍,或者就這樣一直等到生命的最后,或者胜利,或者失敗,多么复雜的戰爭,最后的答案就是這么簡單!
  看到自己的士兵這樣鎮定,想到是自己把他們帶到這死亡之谷來的,一向不知悲傷為何物的趙匡胤,潸然地流下了他的英雄淚。
  趙匡胤沓無音信,世宗柴榮寢不安枕,食不甘味,日夜焦慮不堪,仍然計無所出,一天夜里正在帳中苦思冥想,張永德忽然告進,就捉住了單桂營中的一個奸細,他說要面見陛下,有机密相告。世宗感到事關重要,說:
  “讓他進來!”
  張永德把那人帶進帳中,世宗看時,只見那人身材魁梧,儀表不俗,雖著士卒服裝,掩蓋不住戰將的英姿,世宗見他不同常人,遂即吩咐賜坐、奉茶,坐定之后,世宗問:
  “壯士何人?深夜來訪,必定有所見教?”
  那人叩拜見禮已畢,說道:“在下史魁,字彥升,我祖父史建……”
  “啊,原來是名門之后!在漢營何職?”
  史魁說:“自祖父和父親陣亡,小人流落江湖,后來到達維州,正好遇上單桂招兵,因而應募投效,在他帳為偏將。日久之后,才看到單連父子把持一切,心胸狹小,實非將才,不知体恤部下,小的有志難申。早想离開,未得其便。這次鳳凰山之戰后,單桂大宴將士,說已把趙匡胤將軍困于蛇盤谷內,那趙將軍乃小的恩人,小的素來欽佩其為人。今其處于危地,故特冒險來見,以議解救之策。”
  柴榮吃惊道:“趙匡胤在蛇盤谷圍著?”
  “是的。”接著史魁就把蛇盤谷的地形情況向世宗稟報一番。
  世宗听到有了趙匡胤的消息,心中踏實了許多,但趙匡胤目前的處境,又使他十分擔憂,他急切地問史魁:
  “將軍可有救御弟的計策?”
  “我就是為此而來。”
  “請快講!”
  “趙將軍被困谷中,如龍擱淺灘,虎落平陽,天大的本事也難施展。三天之后,該我當值,領兵看守監視山谷,到時,撥開鐵索,就可悄悄將趙將軍放出,只是他被困數日,又兵力微弱,仍然難以和單氏父子抗衡。故而須陛下調兵遣將。三日后入夜就攻打單桂老營,把他們精銳吸引住,以攻城火光為號,我那里就放出趙將軍,然后里應外合,不僅趙將軍得救,滅單桂也在此一戰!”
  柴榮听后,心花怒放,忙立起向史魁深深一揖道:“朕所以按兵不動,不去攻山,怕單桂對匡民下手。將軍此計,實為万全之策。救出匡胤,將軍大功一件,朕必將厚加升賞!”
  慌得史魁連忙伏于塵埃,叩頭道:“史魁不敢,扶正去邪,理所當然,能救出趙將軍,使史魁有棄暗投明之机會,實平生一大幸事,焉敢邀賞!”
  柴榮大喜,命侍從扶起史魁,踢坐,又講了營救方案的細節。史魁便立起道:“末將不敢久留,怕走漏風聲。就此告辭。”
  柴榮讓張永德送他出營,史魁的身影便消失于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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