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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北代与南征


  匡胤再次證伐北漢,久攻晉陽不下,又用汾水去灌城,依然不能成功,只好退兵。北漢名將楊業站在城頭哈哈大笑,譏嘲趙匡胤用兵徒有虛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在花蕊夫人死后,為了給匡胤物色一個皇后,趙光義确實絞盡了腦汁。有人以為當了皇帝,要找個老婆還不是毫不費力,其實不是那回事。從容貌、才智、品質种种方面,都得考慮,而且還要各方面都出類拔萃才行。否則一旦所找非人,不僅禍害皇帝本人,甚至禍害國家,殃及百姓,歷史上這种例子并不少見。
  終于,光義成功了。這天,他約了趙普,一同去晉見匡胤。
  光義奏道:“臣弟現在已為陛下物色到一位可以當皇后的人才。”
  匡胤一听,忙問道;“兄弟你選到了什么人?”
  光義道:“忠武軍節度使、水師都指揮使宋延渥長女。”
  匡胤隨:“她!”
  光義道:“正是此人。”
  匡胤猶豫了一下,說道:“此人我見過,前几年曾進宮謁見過太后,恐怕年齡太小吧。”
  光義道:“今年已一十六歲,极有文才,臣弟調查了在京勳臣世家中女儿,确是無出其右者。”
  匡胤細細回憶一下,當年來女入宮,見太后時,樣儿确實文靜端庄,雖年紀幼小,一切禮儀應對,完全樣個成年人模樣。現在必然出落得更好。只是自己年已四十,還不知來延渥是否愿意。便對光義說:“此事你可与來延渥透過口風嗎?”
  光義道:“已經說過,他說只要万歲中意,無論為后為妃、為嬪、均不計較。”
  匡胤道:“既然如此,待定個日子,朕親自召見來女以后,再最后決定。”
  當下,光義和趙普辭了出來,自去通知來延渥,讓他教導女儿勤習禮儀,等候召見。
  誰知過了几天,忽有洛陽西京留守向拱差使者來報,說柴榮的父親的父親柴守禮病故。匡胤免不得讓翰林院代寫了祭文,派使臣去洛陽祭吊,并發內帑銀一万兩助喪。
  這樣忙了几日,才通知未延渥長女于十月初三入宮見駕。匡胤坐于儀風殿接見、賜坐。見宋女果然已經長成,儀表較數年前更出落得標致、言談應對,十分文雅得体。匡胤大悅,接見之后,賜賞十分丰富。
  次日,便下了詔書,下旨以宣微南院使曹彬為首,太常卿楚照輔為副,召集有關衙門,負責籌備迎立皇后大典。這乃宋朝開國以來,首次迎娶皇后的典禮,自然十分隆重,足足籌辦了三個月,方始就序,遂命監擇定于乾德六年二月吉日,舉行迎立典禮。
  就在這籌備迎立皇后大喜的气氛中,翰林學士,禮部尚書竇儀突然去世。匡胤得知,不胜惋惜。
  原來匡胤自任命趙普為宰相以來,發現趙普日益專權,心中很不高興,便有免去趙普宰相職務,任用竇儀為宰相的念頭。特別是因為花蕊夫人一面鏡子的事,趙普不知‘乾德’是偽蜀王行用琿的年號,而被竇儀所指出。所以匡胤更認為竇儀強過趙普,所以對竇儀更加寵信。同時,竇儀也更受到趙普的妒忌,在處理政務上處處刁難竇儀。因而竇儀近年來一直郁郁不樂。
  有一天,匡胤召見竇儀,二人坐于偏殿之中,匡胤向竇儀講了不少趙普擅權不法的事,隨后又稱贊竇儀早在周世宗時,已顯露出才能和威望。暗示有使用竇儀為宰相的想法。
  竇儀卻回奏說:“趙普乃是開國元勳、一貫忠誠正直,雖有小過,但都是枝節小事,以臣觀之,當前人世,無有人能比得上趙普,還是趙普為相最為穩妥。”
  他把趙普大大吹捧一番。匡胤听了很不高興。便暫時停下用竇儀換趙普為相的念頭。
  那竇儀是何等聰明的人物,對匡胤的心理,已揣摸得十分透徹。回家以后,對他兄弟竇聲說:“我必定不能當宰相,但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就因為這,可以使我免去被流放之苦,也可使我們家族得以保全了。”
  竇儼當時不理解竇儀這話的意思。后來,太祖趙匡胤又宣召另一個翰林學士盧多遜議論趙普,這盧多遜平日就對趙普极為不滿,便乘机對趙普大加攻擊貶低。趙普因此,終于被免去了宰相職務。盧多遜也因此被提升為宰相。后來匡胤去世,光義當了皇帝,又起用趙普為相,盧多遜便被流放到海南島后病死。這時,竇聲才算佩服他哥哥确有先見之明。這都是后話。
  乾德六年二月,匡胤迎立宋氏為皇后,大婚的場面十分隆重,自不待言,婚后,那宋皇后對匡胤侍候得十分周到,每當匡胤吃飯,宋皇后都要親自在一傍侍立照顧,匡胤上朝或出外回來,她總是盛妝跪迎于內宮門外,彬彬有禮。這才使匡胤在愛情上一系列挫折所受的創傷,略略得到些安慰,心情逐漸開朗起來。
  宋皇后冊立不久,朝廷上卻又折損了二個大將,一個是成德軍節度使韓令坤,一個是建雄軍節度使趙彥徽。這二人都是匡胤童年時在洛陽夾馬營時一同玩耍的軍官子弟,匡胤當然因怀舊而十分悲痛。下詔追封韓令坤為南康郡王,趙彥徽為侍中。
  轉眼到秋去冬來,傳來北漢主劉鈞于八月去世,北漢國內發生內亂的消息。匡胤大笑道:“平滅北漢的机會到了!”
  且說那北漢王劉鈞,有一個姐姐,先嫁給薛釗為妻,生了一個儿子薛繼恩。后來薛劊死去,劉氏又改嫁給一個姓何的,生了一個儿何繼元。不久姓何的和劉鈞的姐姐先后去世,留下二個年幼孤儿。當時,北漢主劉崇還在世,因劉鈞沒有儿子,便讓劉鈞把姐姐的二個遺孤都收養為子。并改姓劉。這劉繼恩對劉鈞十分孝順,但是卻軟弱無能,劉鈞死后,劉繼恩繼位為帝,大權便落到宰相郭無謂手里了。繼恩對郭無謂專權十分不滿,想免去郭無謂的職務,逐出北漢。郭無謂便買囑供奉官候霸榮,趁劉繼恩酒醉時,劉將繼恩刺殺。郭無謂隨即又殺掉候霸榮滅口,迎立劉繼元即皇位。
  匡胤得知這個消息,便下了一道詔書,派人送往晉陽,勸說北漢歸降。一道寫給劉繼元,答應他若歸降,可授予他平盧節度使職務;另寫詔給北漢宰相郭無謂,答應他如歸順,可授他為安國軍節度使。郭無謂見到詔書后,心中活動,便把寫給劉繼元的詔書呈上,卻把寫給自己的隱瞞下來,并竭力勸劉繼無歸順宋朝,劉繼元卻不肯听從。
  使者回來以后,匡胤得知劉繼元不肯歸降,便決定御駕親征北漢。
  十一月冬至節,匡胤祭把大廟,下旨將乾德六年改為開寶元年。并令樞密院調集兵馬,准備北征。
  又過三個月,已是開寶二年二月了。一切准備就緒,匡胤讓宣徽南院使曹彬和步軍都指揮使党進為前部先鋒,自己則親統大軍于二月十六日由汴京出發北征。御弟趙光義留守汴京。
  大軍到了晉陽城下,把個晉陽團團圍住。由李繼勳攻南城,趙贊攻西城,曹彬攻北城,党進攻東城。一聲鼓聲盈天,殺聲震地。城中一片惊慌。北漢宰相郭無謂想趁机說服劉繼元降宋,趁劉繼元召集群臣聚會時,拔劍在手,走到庭中大哭,說道:“像西蜀那樣幅員千里,雄兵二三十万的大國,還亡于宋之手,何況我們這兵不滿万的孤城,如何能抵抗宋兵百万雄師,不如一死了之。”
  說畢,裝模作樣,要用劍自殺。
  劉繼元見了,慌忙下殿,攜住郭無謂的手,把他拉上殿來好言安慰;勸他不必性急。都無謂不來就不是真正想百殺,不過是表演一番,想動搖北漢眾臣之心罷了。如今見目的已達,劉繼元來勸,也便趁好收蓬。
  誰知北漢的將領楊業、馮進河等,卻沒有被郭無謂所嚇倒,堅持主張抵抗,并且建議劉繼元,速派人去向契丹求救。劉繼元采納了他們的建議。當即使了可靠种將,趁夜色掩護,吊下城去,潛過來兵營寨,飛奔契丹求救去了。
  北漢將領楊業不但武藝出眾,而且謀略超群,能功善守,負責保衛晉陽,親自登城指揮眾軍防守。他見城外宋兵不下十万人,而城內北漢兵不滿一万,便不采取硬拼的打法,堅守城池。看見宋兵疏于防守時,便親自帶一批騎兵突出城去,扰亂一陣,待宋兵聞訊集,前來拒抗時,他便迅速收兵回城。弄得來兵毫無辦法。
  匡胤見了大怒,指揮眾將士齊力攻城,可是楊業在城頭防守十分嚴密,宋軍終久無法突到城頭。這時有個偏將陳承詔進言說:“陛下尚有數千万兵在左右,為什么不投入使用呢?”
  匡胤一時沒領會過來。只見陳承詔用鞭稍一指汾水,說道:“此即是兵。”
  匡胤恍然大悟,說道:“楊業呀楊業,當年圍晉陽時,曾被你用水淹辦法來守城,今日朕要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用水淹來攻破你們的晉陽。”
  便派了將士,去堵塞汾水下流,引水來灌城。
  忽有探馬來報,遼兵分兩路來援北漢,匡胤便命大將何繼筠和韓重,分頭去迎擊。不數日,捷報傳來,遼兵已被擊退。匡胤便叫竭力攻城。
  這時,汾水已漲得接近城頭,匡胤便令將士乘小船駛向城邊猛攻,步軍都軍頭王廷義立于船頭,親自擂鼓督促士兵前進,楊業在城上看得親切,一箭射去,正中正廷義面門,箭鏃直透腦部而死。殿前指揮使都虞候石漢卿也中流矢落水溺死。匡胤見死傷過多,只好傳令收兵。一時也想不出破城辦法。
  又停了几日,南城牆終于被水沖潰了一個缺口,水直往城內灌去,城中大惊。北漢兵慌忙來堵口,卻被宋兵用箭射住,北漢兵無法接近缺口,這時楊業立即命令士兵,捆扎一捆捆的柴草投入水中,草堆浮至缺口處,因水淺而擱住,宋兵放箭不能穿透草堆,北漢兵便又趁机把缺口堵塞住了。
  那北漢宰相郭無謂在城內不斷勸劉繼元投降,引起劉繼無反感,正巧有人告密說,郭無謂与宋軍有勾結。劉繼元便派兵突然搜查郭無謂住所,查出了宋朝發給他的詔書。劉繼元便將郭無謂斬首。自此,北漢無人敢再勸說劉繼元投降的了。
  這樣堅持了三個月,晉陽仍未攻下,天气漸漸到了盛夏,宋兵因為常在水邊,气候潮濕,很多人患了痢疾。
  楚昭輔向匡胤道:“北漢有楊業這樣深通兵法的良將,晉陽一時攻打不下,再者我軍士兵因暑熱而患病者多,望陛下能多体恤士卒,不如暫時班師,以待時机。現在天下僭號稱王稱帝的,大都已歸順,這晉陽彈丸之地,成不了什么气候。暫時不取,也無傷大局。”
  匡胤因問趙普,趙普也以為然。于是匡胤便下旨班師回京。
  楊業見宋兵退走,哈哈大笑,說道:“宋兵以水淹城,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如果先漲水淹城,再退水,則晉陽不复為北漢所有了。”
  便引兵出城決堤放水,水落之后,那些城牆由于經水浸泡日久,牆上泥灰早已浸泡成漿,卻賴城外水的擠壓力量,才沒倒塌,如今水已退去,城牆外沿沒了支撐,果然大段大段傾把,可是這時未兵已經走遠。楊業得以從容修整城池。
  匡胤回到汴京以后,下旨隨征將士進行休整。雖未打下北漢,對作戰努力的將士,也進行了獎賞,對陣亡將士家屬厚加撫恤。
  因想起目前中國全境,除了少數民族居住地區外,不臣服大宋,自立為帝的,除北漢以外,只有遠在廣州的南漢了。但是南漢路遠,匡胤怀想去征伐。因想起南唐与南漢交好,便致書南唐王李煜,讓他寫信給南漢,勸南漢主劉鋹削去帝號,向宋稱臣。
  這南漢創始人劉岩,本是唐末的靜海節度使,朱溫篡唐以后,劉岩在廣州稱帝,其轄境大致相同于今廣東,廣西和海南島。先國號越,后又改稱漢,史稱之為南漢。現在皇帝乃是劉岩的孫子劉鋹。這劉鋹是個昏庸殘暴的君主,在國內創建了刀山劍樹,以及燒、煮、剝、剔等刑法;還讓罪人斗虎抵象,以為娛樂。內侍太監李托,有二個女儿,都十分美貌,劉鋹便把兩女召入宮內,封長女為貴妃,次女為才人,十分寵幸。于是又提拔李托為內太師,成為南漢宮廷第一個有權勢的人。同時還寵信太監龔澄樞和才人盧瓊仙,這些人,便把持南漢內外軍政大權。
  南唐主李煜,來信勸劉鋹臣服中原,劉鋹不但不從,反而囚禁了南唐派去的使臣,給李煜送去一封口气狂妄,出言不遜的回信。李煜無法,只好上表給宋太祖趙匡胤,并將劉鋹的來書附上。
  匡胤接到李煜來書,十分忿恨,因對趙普道:“南漢主殘暴不仁,朕想代之久矣。如今他既寫了如此狂悻的書信給南唐,朕出師便有名了。”
  便下詔讓鎮守潭州的防御使潘美為元帥,朗州團練使尹崇珂為副元帥,道州刺史王繼勳為都監,起兵五万伐南漢。
  南漢主劉鋹由于听信宦官專政,把一些功臣宿將,殺的殺,關的關,人才凋零。當听到宋軍南下征伐,前鋒已達賀州時,十分惊恐,忙召集各宦官和大臣商議對策。
  這時,南漢的兵權,掌握在大監龔澄樞手中。于是眾宦官便推荐由龔澄樞前往宣慰賀州官兵,令其死守。
  龔澄樞來到賀州,宣讀撫慰詔書,不過是一紙空文。那些守城士兵,生活艱苦,听說龔澄樞來,以為必有犒賞,結果什么物質也沒有。于是逃亡者不少。龔澄樞听說宋軍已到賀州芳林鎮。心中害怕,便連夜出城,乘船逃回廣州去了。
  劉鋹見龔澄樞逃回,只因寵愛他,也不追究。便又召集群臣,商議由何人出兵為宜。當下有朝內大臣奏道:“老將潘崇徹。過去戰功赫赫,應當起用,讓他領兵,必可操胜券。”
  劉鋹听后,猶豫不決。原來這潘崇徹,曾在劉鋹父親劉晟手下任西南方面都統,曾為南漢開拓廣西疆土,立下功勞。劉晟死后,潘崇徹因不滿宦官專政,被龔澄樞向劉鋹進讒言,免去了潘崇徹的職務,在家閒居。因扭頭問龔澄樞道:“卿以為如何?”
  龔澄樞本來恨潘崇徹,這時卻巴不得潘崇徹去送死。忙道:“潘將軍素有作戰經驗,此去必胜。臣再保舉梧州統領伍顏柔,也是我朝宿將,如果派他二人共同領兵,殺退宋兵必然指日可待。”
  劉鋹听后,便下令召潘崇徹統兵北上抗擊宋軍。誰知這潘崇徹接到劉鋹詔書,卻以有目疾不能作戰為由,推辭不去。
  劉鋹听使者回報,不由大怒,說道:“難道除了你潘崇徹以外,便沒有人能去御敵了嗎?伍彥柔并不見得不如你。”
  當下下旨,由伍彥柔單獨出兵。
  宋將潘美,這時已率大軍包圍了賀州,聞听伍彥柔援兵將到,遂与尹崇珂、王繼勳商議,用計擊破伍彥柔援軍。于是解圍而去,向后退二十里,列成陣勢,以待敵兵。
  那伍彥柔大隊,乘船逆西江而上,聞知賀州之圍已解,宋軍連夜后退二十里,不由哈哈大笑道:“什么宋軍,有名無實,聞我兵至,不戰而逃,我必殲滅之。”
  當下船只駛到賀州附近的南鄉鎮,便是通向賀州的大道。伍彥柔命令停船,率軍上岸,也不進入賀州,一徑向賀州城北的宋軍陣地沖來,這岭南地方的特點,是不乘馬,伍彥柔卻乘坐一乘涼轎,由二人抬著,坐在轎上指揮作戰,看看离宋軍陣地不遠,忽然后邊喊聲大震,火光触天,宋軍舖天蓋地的殺了過來。原來潘美等佯作從賀州退兵,卻暗暗由尹崇珂率一支精兵,埋伏于南鄉附近,眼看著伍彥柔大軍上岸走遠,便伏兵齊起,殺散守船兵了,放火燒了戰船,循著伍彥柔軍隊的后路追殺過來。
  伍彥柔正欲向宋軍陣地攻擊,忽見宋軍從背后殺來,急令回軍,潘美卻領兵又迎頭釘來,兩下夾攻,南漢兵馬大亂。伍彥柔急忙下了涼轎,拿一柄鬼頭砍刀,引殘部且戰且走,想退人賀州城內自保。可是宋兵馬隊如旋風般卷來,伍彥柔措手不及,早被宋兵砍翻在地,被宋朝步兵擁上去擒獲,南漢的數万大兵,便都潰散,各自逃生去了。
  那伍彥柔被擒獲,因傷重已奄奄一息,不久死去。潘美遂令割下首級,用竹杆挑了,引軍复又把賀州圍住,揮舞著伍彥柔的頭顱向城內示威。可是守城的賀州刺史陳守忠,仍督促士卒堅守。
  宋軍隨軍轉運使王明向潘美建議道:“此城雖固,但城坦不高,不如由末將所統步士兵及輜重,負土鎮壕。堆土成丘,便可攻破此城,如拖延日久,敵援兵到來,攻打便不易了。”
  潘美同意了他的建議,王明便率領輜重兵,以車運土,在潘美指揮弓箭的掩護下,逼近城壕,往來運土,隨征民夫數千人也參加進來,不久便填平一段城壕,土丘直達城頭。南漢兵大懼,刺史陳守忠,只好開門出降。
  潘美進駐賀州,便揚言要順賀江南下,直取廣州。消息傳到廣州,劉鋹急得無法,來好再派使者,到潘崇徹府上多方乞求,并加官晉爵,潘崇徹才答應領兵三万,屯于賀江口作為廣州屏障。潘美卻趁此机會,出兵西向,占領了昭州和桂州,又揮兵東進,攻下了連州。
  南漢主見宋兵東征西討,并不順江南下,便對群臣說起湖涂話來,他說道:“昭、桂、賀、連四州,本屬湖南地盤,宋軍收回之后,應當滿足,不會南下了。”便不介意。
  誰知停不了數日,潘美大軍便由連州直趨韶州。如果韶州一失,廣州北面門戶便要大開,無險可守,廣州也就危急了。劉鋹這才慌了起來,派都統李承渥領十万大兵,屯于蓮華峰下,以抵御宋兵。
  這李承渥的軍隊与眾不同,有馴化大象數十頭,可以結為象陣,每只大象背上,馱有背簍一只,內中可容士兵十余人。李承渥每當行軍。總以象陣為前驅,列于步兵之前,以壯軍威。這天聞宋兵到來,便以象陣為前導,向宋軍沖來。
  潘美遠遠望見,冷笑一聲,說道:“這不過是儿戲罷了,如何能作戰!”
  喝令調弓弩手千余人,分成數排、輪番向象陣射去。一時箭如飛蝗,那象群負痛,大吼几聲,扭頭向后奔退,反而把南漢的兵卒踩傷了不少。漢兵大敗,李承渥只身逃命去了。潘美揮動大軍追殺,乘胜取了韶州,并擒獲南漢韶州刺史辛延渥和監察御史鄒文遠。
  敗兵報入廣州,劉鋹大惊,沒了主意。這時他的奶娘梁鸞真卻指手划腳地說自己養子郭崇岳如何英勇善戰,熟知兵法。如讓他領兵前往,必然殺退北兵無疑。劉鋹那里曉得她的話真假,便任命郭崇岳為招討使,与大將植廷曉統兵六万,駐守于廣州城北的馬徑,以敵宋兵。
  這郭崇岳無勇無謀,卻靠他干媽的勢力,當上了招付使,一到軍中,只是下令修整寨柵,准備堅守,并無別的辦法。自己則每天祈禱鬼神保佑而已。看看過了半個多月,不見宋兵來攻,便以為自己祈禱有靈,心中十分喜歡,心也放寬了。殊不知,因為已到新年,潘美下令暫停進軍,駐下休整,養精蓄銳,以待來年進兵罷了。
  轉眼新年已過,潘美派兵掃蕩廣州外圍,連克英州、雄州二城。那駐守在賀江口的南漢馬步軍都統潘崇徹,看到南漢已無希望,又因曾受李托、龔澄樞的迫害,所以也主動引兵來歸降,宋兵聲威大振。潘美便揮兵南下,直達雙女山,駐兵山上,可以直接鳥瞰郭崇岳大寨。便下令派出几員稗將,輪流率兵到郭崇岳寨前挑戰,郭崇岳只是堅守不出。
  這時,南漢主劉鋹聞知宋軍大軍已到雙女山,心想廣州必不可保,便令把宮中珍寶收拾停當,連宮內妃嬪,共裝載了船只十余艘,准備逃亡出海,到海南島躲避。
  誰知道負責裝船的太監樂范,和守船的千余衛兵勾結,乘夜開船以拐了珍寶和妃嬪們出海,逃之夭夭。劉鋹聞報,頓足長歎,大叫道:“天亡我也!”
  無法可想,只好派了右仆射蕭,漼和中書令人卓惟休,帶了降表,到潘美大營求降,愿削去帝號,向宋稱臣。潘美不敢擅專,便派人送蕭漼進京。并答應暫停進攻。
  劉鋹見蕭漼等久久不回,心中不安,便又派御弟劉保興帶廣州城內傾國之兵共三万人,來郭崇岳寨內增援。
  大將植廷曉見援兵到來,便向郭崇岳獻計道:“北兵乘胜而來,其勢下可擋。我軍雖然比北軍眾多,但是都是戰敗之余,士气較弱,必須嚴厲督促士兵沖鋒,趁北兵不備,對其打擊,則我軍必胜,能胜一仗,士气鼓舞,以兵力眾多优勢,必可破敵了。如果固守不動,無法鼓舞士气,一旦北軍來攻,我軍必然敗矣。”
  郭崇岳本是個不懂軍事,毫無主見的人,見植廷曉說的十分輕松誘人,也想打一胜仗,顯顯威風,便同意了他的計划。
  于是植廷曉便指揮三軍為前鋒,讓郭崇岳領兵后督戰,如有兵后退者殺。只見南漢大兵依水結陣,植廷曉當先,手提兩把板斧,身穿軟甲,卻赤著一雙腳,在陣前跳躍,气焰十分器張。潘美見了,便揮軍出營,与南漢兵欣起一場混戰。宋軍兵馬都監,道州刺史王繼勳本是南人,也是一員步將。善使單刀,又有一柄流星錘配合,十分驍勇。見了植廷曉也不答話,二人便交手起來。這二員步將戰在一處,又是一番不同于馬上將軍的決斗,只見雙方騰挪跳躍,王繼勳單刀上下翻飛,植廷曉雙斧左右劈砍,攪在一起,殺得紛紛難解。南漢兵卒雖多,卻不耐戰,紛紛后退,那郭崇岳在后邊督師,見南兵潮水般退下來,無法制止,反而自己先逃回寨中去了。
  植廷曉与王繼勳大戰數十個回合,植廷曉力不能胜,又見自家兵馬紛紛后退,心中著慌,這時卻見王繼勳似乎力怯,向后退走,植廷曉大喜,也不暇思索,大踏步赶來。王繼勳卻暗暗取出流星錘,看得植廷曉追近,猛然翻身一抖手,一道銀光,閃電般朝植廷曉面門打來,植廷躲避不及,打個正中,頓時滿臉開花,鼻梁眼球、顴骨都被打得粉碎,仰面倒地,一命嗚呼。宋兵乘胜掩殺,十余万南漢兵士,四散逃竄,只有一小部分逃回寨內。
  潘美見南漢兵潰逃人寨,便對王明道:“敵軍寨棚都是用竹木制成,最怕火攻,如以火燒其寨,彼軍必亂,順勢夾擊,必然能全殲敵失。”
  當下便令王明去准備。入夜之后,王明帶了手下兵丁和民夫,每人帶兩支火把,卻不點燃,操小路來到寨前,才點起火把;引燒南漢寨柵。這時恰恰起了大風,風催火勢,瞬時烈焰沖天,濃煙滾滾。宋兵乘机殺入寨來。南漢兵如何能抵擋得住,紛紛逃命,郭崇岳也死于亂軍之中。只有那劉保興,帶了几個隨從,逃得性命,回廣州去了。
  這時,南漢十余万大兵,全軍覆沒,廣州城內,几乎成為空城,無兵可守了。太監龔澄樞李托和薛崇譽商量道;“宋兵遠道而來,一定是為了貪心我國內的珍寶,如今我們不妨將城內珍寶統統燒毀,他們只能得到一座空城,一定不能久駐,必然自動退走了。”于是他們便命令到處放火,燒毀官庫、宮闕,一夜之間,火光不熄。
  次日早晨,宋兵來到廣州城外,南漢主劉悵無法可想,只好率領百官,出城投降,于是宋軍遂占領了廣州,拘留劉鋹主要大臣及宗室九十七人。
  潘美等將領進駐城內,暫以興王府衙門為中軍帥府,命士兵維持秩序,扑滅余火,出榜安民。忽有旗牌報說:“有太監百余人,前來勞軍,請求元帥接見。”
  潘美一听,仰天大笑道:“這次奉旨南征,正是要除去這一批禍國殃民的東西。”
  即命把他們全部拿下斬首,廣州百姓聞知,莫不拍手稱快。
  捷報到了汴京,匡胤便下詔,潘美、尹崇珂留守廣州,安撫原南漢各州縣。另派得力人員,解送劉鋹等到京。
  四月,劉鋹等人被押解到京,匡胤讓安排住于城郊別墅‘玉津園’。派了參知政事呂余慶前往點驗,并追問臨降前焚燒城內宮闕、倉庫和珍寶大罪。
  呂余慶來到玉津園,升堂坐下,令劉鋹等列隊于階下,—一點名驗看無誤,便問劉鋹道:“你既准備投降,為什么卻不保護物資等待天朝接收,卻要燒毀呢?”
  劉鋹伏地叩頭,回答道:“此事我實不知情。當時一切軍政事務,都由龔澄樞、李托、薛崇譽把持。一切都是他們的主意,并沒向我打過招呼。”
  呂余慶遂問龔澄樞,放火焚燒珍寶,是何人主意?龔澄樞等人都低頭不敢對答。
  南漢那些舊臣,多年來受宦官們壓制,敢怒而不敢言。如今都成為俘虜,還怕他做什么?這時見他們不講話,南漢的諫議大夫王圭便走上前來,指著龔澄樞罵道:“你們這些太監,平日竊取大權,作威作福,橫行無忌,終日聚在宮內發號施令。那次大火,先從宮內燒起,然后才發展到宮外官庫,不是你們下令,誰敢如此!”
  說畢,走上前去,狠狠扇了龔澄樞兩個耳光,又一口濃痰,吐到他的面上。龔澄樞這時不像在廣州那樣威風了,只是戰戰兢兢,不敢答話。
  那些南漢偽官,見王圭打了龔澄樞,便都按耐不住,一哄而上,口中亂罵,把龔澄樞、李托、薛崇譽等人拳腳交加痛打一頓,以出多年受壓惡气。
  龔澄樞等只好嚷叫說:“別打,別打!我愿說下經過。”
  呂余慶喝令南漢偽官住手,听龔澄樞交待。于是龔澄樞等,便把他們几個人在一塊商量,認為宋兵出討廣州,不過是為了搶獲南漢的金銀珠寶,因而把珍寶燒去,以為這樣做,宋兵無啥可搶,自然退兵了。有了這种想法,才動手燒毀官庫和宮闕。
  呂余慶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歎道:“南漢用這一批腦子中只知道財寶,毫無政治知識的太監當權,那能不亡國呢。”
  當下把審問情況作了記錄,呈報給匡胤。
  五月初一日,舉行獻俘典禮,由刑部尚書盧多遜主持,將劉鋹和其他南漢偽官,—一五花大綁縛了,先縛赴太廟和社稷壇、祭告祖宗和天地,然后押到明德門下。匡胤坐于城樓之上,由盧多遜宣讀詔書,責問劉鋹抗拒天兵,焚燒倉庫之罪。
  劉鋹伏地答道:“臣十六歲繼承偽位,龔洽樞等都是先朝老臣,我只好命于他們,實際上他們才真正是偽朝的皇帝,我不過是個擺設而已。”
  匡胤當下降旨說:“南漢以宦官把持朝政,屠殺忠良,禍害百姓,朕早有耳聞。今日就要除去這個禍害。”
  便命將龔澄樞、李托、薛崇譽等大監,推出午門斬首。
  然后宣布赦免劉鋹和劉保興以及各偽官之罪,封劉鋹為恩赦候、右千牛衛大將軍,賜給府第在京居住。其他偽官,也都免罪,由吏部進行甄別,授予官職。
  當下將劉鋹等松綁,各人跪下謝恩。于是,獻俘典禮結束。
  劉鋹被賜給一所住宅,養了起來。他毫無治世才,倒十分心靈手巧,善口辯,倒深受匡胤的喜愛,常常詔見他。有一次,匡胤到講武池,觀看水師演習,召群官一同觀看,劉鋹第一個赶到。匡胤便讓太監用托盤,酌上一杯酒,賜給劉鋹。那知劉鋹見了,卻嚇得面如土色,哭拜于地,不敢喝此酒。
  原來這劉鋹在南漢時,常用賜給臣下毒酒的辦法,把人毒死。他今日以為匡胤也是用這辦法對付他。
  匡胤見狀,哈哈大笑道:“你以為朕這酒是毒酒嗎?”
  說罷,自己走上前去,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又讓太監再酌上一杯,賜給劉鋹。劉鋹見狀,十分羞慚不已。
  不久,潘美等安定了廣州地方,凱旋班師回京,并將劉鋹的私產一并查抄帶回。匡胤即下令,升潘美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尹崇珂等將士,均加官晉爵。又把劉鋹的私財,發還給劉鋹。
  劉鋹收到自己家財,十分感謝。因見其中尚有明珠四十六壇,便用它穿結成一條飛龍,張牙舞爪,揚鬃振鱗,十分生動。結好以后,拿去獻給匡胤。
  匡胤見后,一問之下,才知是劉鋹親自設計編結的,不由歎息道:“劉鋹有這么靈巧的心思和手藝,如能把這精力,移用到治國上來,又怎能亡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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