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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第二天早晨,英給醒來,對走進屋內的英布道:“兄弟,將所有女人都關押起來,好生看管。大哥在此逗留期間,要好好地玩玩她們。”正要找那書記老頭索要早飯,卻見那老頭急急地奔了過來。一夜之間,這老頭好像蒼老了許多,變成另外一個人了。英給差點沒認出他來。“老家伙,你怎么變成這副模樣了?找本大人何事?”老頭有气無力地道:“大人,卑職的站長回來了。”“哦?”英給一听即刻來了精神。“那鄭有財回來了?本大人正要找他呢。”邁開大步,領著英布及十條狼向屋外走去。寬闊的潛河上風平浪靜,河水正靜靜地流淌著,似乎一點也不知道這漕站內昨夜里發生的事情。英給瞥了漕河一眼,問那老頭道:“老家伙,那鄭有財在哪儿?”老頭用手指了指河面道:“鄭站長在那只小船上。”果然,有一只小船正順流向這里徐徐駛來。駛近了,才發覺那小船并不太小,足足有十好几米長,且船身裝飾得也很考究。英給望著那船道:“好你個鄭有財,倒會享受,乘船在漕河里飄蕩。哼,呆會儿,本大人就要讓你真正地享受一番了。”船靠河岸,從船上走下來兩個人。英給不認識誰是鄭有財,對英布道:“兄弟,叫那鄭有財下跪。”英布扯開嗓門道:“鄭有財听著,御史大人巡漕到此,還不敢快下跪叩拜?”那兩人之中的一個即刻跪下道:“啤職鄭有財,給御史大人請安。”英給看了鄭有財一眼。鄭有財身軀高大魁梧,像是個北方大漢。英給一步一步地踱到鄭有財跟前,猛然喝道:“大膽鄭有財,你知罪嗎?”鄭有財一愣。“御史大人,卑職何罪之有?”英給哼道:“你所犯何罪,當自己清楚,還敢跟本大人裝糊涂?”鄭有財道:“下官委實不知所犯何罪?還請大人明示。”英給道:“好,你既不知,那本大人就來告訴你。第一,你玩忽職守,私自外出,本大人前來,你不曾迎接,這藐視王法之事,該當何罪?第二,你故作正人君子,下令漕站內不得容納女人,而自己卻將妻子藏在漁村之中,供自己享樂,這欺下瞞上之事,又該當何罪?”英給一气道出鄭有財的兩大罪狀,對他這么一個從不動用腦筋干正事的人來說,卻也是實在難得。鄭有財再拜道:“請大人息怒,容在下解釋。御史大人离京前往河南,理應循漕河沿路巡視。卑職計算了一下,大人要巡視至此,最早也得是后天中午。但不知大人為何徑自至此?故而卑職未曾布置迎接事宜。”鄭有財的這番話卻也是實情。巡漕御史的任務就是沿著自己所巡漕段,一個漕站一個漕站地巡視。但英給覺得那樣做太過辛苦,且一般的漕站都很偏僻,連女人的影子都見不到,所以英給就帶人直奔這河南境內最大的漕站閻王埠,也算是完成了圣上所賦予他的神圣任務。鄭有財接著道:“大人,您對卑職下令漕站內不准容留女人恐有所不知。卑職這里所說的女人,是指從閻王鎮等地游戈而來的娼妓。漕站內弁了夫役,若押妓嫖娼,那就是犯法。犯法之事,卑職絕不允許發生。至于卑職的妻子住在漁村之內,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不獨是卑職,漕站內許多人等家小,都住在漁村之中。卑職以為,做完公務后回家享享天倫之樂,這也是人之常情。但不知大人以為如何?”鄭有財一番話,說得英給無以答對。既然無以答對,英給也就不去動腦子想了。“好你個鄭有財,不思悔改在先,又巧言狡辯于后,本大人所舉你條條罪狀,證据确鑿,怎容你無端抵賴?你數罪并罰,當從重從快懲處。來啊,將這刁滑的站長鄭有財拿下,大刑伺候!”話音甫落,早竄過去几條狼,將跪在地下的鄭有財結結實實地捆翻在地。他們捆人動作的嫻熟和快捷,就是那些牢房中專干此業的獄丁們,也只能望塵莫及。這邊剛剛捆綁妥當,那邊的英布就抽出了早就准備好的皮鞭。這可不是一般的皮鞭,這是英布專為英給懲罰別人而特制的一條鞭子。鞭身短而粗,鞭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刺釘。一鞭抽下去,不是皮開肉綻,便是血肉橫飛。英布用這條鞭子打人似乎打上了癮,若是連著几天不干這事,他會覺得渾身不自在。就在英布高舉著皮鞭正要往下抽打的當口,一個人高聲叫道:“御史大人,且慢動手!”英給一怔,此時此地,還有誰敢大膽攔阻?定睛這么一看,卻是那個跟鄭有財一同下船的老頭。英給雙眼一瞪,沖著那走過來的老頭道:“呔!你這老頭子是何等樣人?竟敢干預本大人之事。”那老頭向著英給一拱手,微微笑道:“御史大人在上,河南巡撫清安泰這廂有禮了。”原來,這老頭便是那首劾欽差大臣廣興的清安泰。可惜的是,廣興一事鬧得滿朝風言風語,鬧得嘉慶寢食難安,卻對英給几乎毫無触動。嘉慶處絞廣興時,英給正泡在怡紅院的溫柔鄉中。也就是說,英給對廣興一案根本就漠不關心,當然也就知之甚少。要不然,在這個清安泰的面前,他多少還是應該有所顧忌的。不過,英給卻也知道,對方既是一省巡撫,那自己在面子上也要說得過去。所以,他也沖著清安泰一抱拳道:“原來是巡撫大人。失敬,失敬。但不知大人喚住本官,所欲何為?”英給的話說得不冷不熱地,清安泰倒也沒有在意。“御史大人如此客气,下官愧不敢當。只是這鄭有財与下官私交甚深,下官實不敢相信他會做出什么違法亂紀的事,還望御史大人詳加查問才是。”英給一听很是不高興。“巡撫大人,這鄭有財所作所為,本官早已查實清楚,真可謂是鐵證如山,斷難翻改的。本官稟承圣上旨意,依据王法對人犯鄭有財進行刑問,巡撫大人又何必要干涉呢?莫不是大人因為与人犯私交甚深,想替人犯推卸責任、開脫罪過?”英給這段話,听起來似乎不無道理。清安泰道:“御史大人這是說的哪里話。如果鄭有財果真犯了彌天大罪,即使他是在下的親兄胞弟,在下也斷然不會為之開脫。只是,鄭有財适才對大人所言,下官听來,确也有很多道理。大人為何不廣加訊問、查證清楚,就欲動用刑具伺候?”英綸的火气“騰”地就上來了。“照巡撫大人看來,本官是濫用刑法、草率從事了?”清安泰道:“下官沒有這么說。下官只是希望大人能將事情問個明白之后,再動用刑法也不遲。”英給不想再同清安泰耗下去了,耗來耗去的,英給覺得毫無意思。于是,他冷冷地對清安泰言道:“巡撫大人,本官是在行使巡漕御史的職權,還請你不要插手為好。”清安泰道:“大人代圣上巡漕,下官怎敢插手?然而不問青紅皂白便欲以刑具逼供,終也是不妥。”英綸道:“妥与不妥,這是本御史之事,与你河南巡撫何干?本御史以為,你剛才從哪里來,還是回哪里去為妙。”英布等人一起輕笑起來。清安泰正色道:“御史大人,你如此不听忠告,一意孤行,難道不有負于皇上的厚望嗎?”英給終于怒道:“清安泰,本御史如何,自有皇上明察,還輪不到你一個小小的巡撫在這里說三道四。你若識相,就赶快走人。如若不然,別怪本御史對你不客气。”清安泰气得渾身顫抖:“你……你意欲何為?”英綸撇了撇嘴道:“你問我意欲何為?本御史老實告訴你,你若還在這里指手划腳,本御史就一并將你刑法伺候。老匹夫,你相信嗎?”這一聲“老匹夫”叫得清安泰七竅冒煙,滿朝文武,甚至包括皇上,也都沒有這么叫過他。清安泰气白了臉面、气紅了眼珠,道了聲“你終將會自食其果的”便拂袖而去。英給望著清安泰的背影,惡狠狠地自言自語道:“不知好歹的老匹夫,若惹得我性起,非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殊不知,正是這個清安泰,在英給离開河南之后,將英給在河南的所做所為查證個一清二楚,然后寫成奏章,飛馬進京交予鄂羅哩,鄂羅哩又聯絡了一些朝廷重臣,在奏章上簽了宇,聯名彈劾英給。當然,那是兩個月以后的事了。而當時,在清安泰走了之后,英給便把歹毒的目光罩准了鄭有財。“罪犯鄭有財,你知罪嗎?如果你承認有罪,并求我饒恕你,本大人也許會讓你免受皮肉之苦。”鄭有財不愧為一條鐵骨錚錚的漢子。他朝著英給吐了一口唾沫道:“呸!我鄭有財堂堂正正做人為官,何罪之有?叫我認罪,辦不到。若取我性命,盡管拿去。”英給“喲”了一聲道:“還真看不出來,你鄭有財的口气怪硬的,只是,不知道你的骨頭是否也有你的口气那么硬。”他走近鄭有財,踢了踢鄭有財的身子道:“听你話中的意思,你想死是不是?那容易。本大人以為,世上什么事都難,就是想死容易。跳崖啦,鑽水啦,上吊啦,等等,去死的法子簡直太多了。不過,你鄭有財現在想死卻不是那么容易。本大人還沒拿你開心呢你就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了你?”招招手,將英布招至跟前道:“兄弟,我見你打人,一般只抽五鞭,是不是?”英布自得地道:“大哥,哪需要五鞭?一般的人,只抽三鞭就足夠了。”英給道:“兄弟,依你看來,這鄭有財能禁得住几鞭?”英布瞟了腰捆翻在地上的鄭有財。“這家伙看起來挺壯實的,只恐要抽完五鞭才行。”英給道:“依大哥看來,你即是抽完五鞭,鄭有財也不會怎么樣,只恐怕,你要抽到十鞭才行。”英布道:“大哥,這怎么可能呢?我抽了這么多年,還從未抽過十鞭。”英給道:“兄弟如若不信,大哥与你打個賭如何?”英布道:“賭就賭。我就不信他能經得住十鞭。”英給道:“兄弟,我們賭什么呢?”英布道:“一切但憑大哥吩咐!”英給道:“好。大哥若是輸了,大哥那几個女人就全讓給你玩。兄弟若是輸了,今晚就不要玩女人了,好不好?”英布答道:“大哥說這樣,那就這樣。”英給笑著,退開几步。英布抓過鄭有財,三把兩把,將鄭有財的衣服撕去,然后,掄起皮鞭,照准了鄭有財的脊背,“嗖”地就抽了下去。只這一鞭就將鄭有財抽得從地上彈跳起來。再看皮鞭之上,已然是血肉斑斑。這布滿釘刺的皮鞭抽打在人的肌膚上,該有多么大的巨痛?鄭有財真是個硬漢,硬是沒叫出聲音。英布有些楞住了。他這皮鞭也不知抽過多少人了。一鞭下去,准保會伴著一聲慘叫。他抽到現在,還沒有什么例外。難道,這鄭有財的身軀,不是肉做的?英布暗罵了一聲“他媽的”,又舉起了右胳臂,將皮鞭狠狠地抽在了鄭有財的前胸上。皮鞭飛處,帶起一片血肉。然而,英布依然沒有听到他想听的聲音。英布著實有些心慌,看看英給,英給正似乎含蓄地笑著。英布想,看來這鄭有財真是他媽的鐵骨頭,要是我輸了,今晚就沒有女人可玩了。他喘了一口大气,重新舉起鞭子,用盡吃奶的力气,劈頭蓋臉地一連抽了鄭有財三鞭。抽完之后,再看鄭有財,已然是血肉模糊。然而,鄭有財并沒有昏死過去,正睜著一雙滴血的大眼,瞪著那些披著人皮的野獸。英布心里不覺有些發虛,右手也顫抖起來。英給一旁叫道:“兄弟,繼續抽啊!還有五鞭呢。”英給那漫不經心的語調,听得英布很不自在。英布朝手心里唾了一口唾沫,咬牙切齒道:“好!我抽!我就不信這個邪!”用盡全身的所有力气,將皮鞭重重地打在鄭有財的身上,一邊打一邊還聲嘶力竭地叫道:“—……二……三……”五鞭抽過之后,英布踉踉蹌蹌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想而知,英布在抽打鄭有財的時候,用了多少的力气啊。突地,英布笑了起來。“大哥,你輸了,我贏了,你那些女人都歸我了……”原來,渾身血淋淋的鄭有財倒在地上,動也不動了。英布陡長精神,一下子從地上竄起來,竄到英給的邊上。“大哥,你說話可要算數哦……你那些女人,今晚要給我玩了……”誰知英給卻不緊不慢地道:“兄弟,不要高興得太早。如果大哥輸了,大哥是決不反悔的。然而事實上,卻是兄弟你輸了……”英布道:“這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見……”英布說不下去了。那邊,鄭有財正一點一點地昂起頭來,怒視著他們。英布惊道:“大哥,莫非這鄭有財不是人?什么人能禁得住我這十鞭?”英給哈哈笑道:“兄弟,不要這么大惊小怪的。這鄭有財怎么會不是個人?他當然是個人,但他只是一個賤人。賤人嘛,當然就長著一副賤骨頭,而賤骨頭卻是不怕打的。兄弟,你抽了他十鞭,他連吭都不吭一聲,是不是?不過,雖然他生就了一副賤骨頭,但本大人卻有辦法讓他開口,而且,還能讓他求我。兄弟,你信不信大哥我有這份能耐?”沒听到英布的回話,英綸有些奇怪。低頭一看,英布正蹲在地上唉聲歎气呢。英綸問道:“兄弟,你這是何故?”英布哭喪著臉道:“大哥,适才与你打賭,兄弟我輸了,而這么一輸,我今晚就不能玩女人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兄弟不會對大哥要賴的。可整個晚上沒有女人玩,叫兄弟我可怎么過啊……”英給笑道:“兄弟,瞧你這分出息。大哥只不過跟你開了個玩笑,兄弟又何必當真?”“真的?”英布旋卻化悲為喜,縱起身子道:“大哥不會是騙我的吧?”英給道:“大哥何曾騙過你?真是沒出息到家了。”英布連連道:“沒騙就好,沒騙就好。哎,大哥,你剛才好像是說,你有辦法讓這家伙開口,并還能讓這家伙求你,是不是?”英給躊躇地道:“大哥正是此意。兄弟你這回相信了嗎?”英布即刻道:“相信,完全相信。從今往后,大哥就是說放一個屁也能叫人栽跟頭,兄弟我也絕對的相信。但不知,大哥會用什么辦法對付這家伙?”英給沒有回答英布,而是沖著大狼、二狼道:“汝等二人,速去將那賤人李氏帶到此處。”很快,兩條狼便將那個李氏拖到了英給的跟前。說是拖,乃因為原本端庄利落的李氏,經英給一夜摧殘,行走已是十分的困難。英給乜了李氏一眼,對著那正怒目相向的鄭有財道:“站長大人,看清楚了嗎?這個女人,便是你的妻子李氏。”鄭有財還是沒有開口,只是,見到妻子這副模樣,他那憤怒的目光中頃刻間便融入了巨大的痛苦。英給邪笑道:“鄭有財,像這么一個漂亮的女人卻被你這樣的家伙獨自占有,實在是不公平。本來嗎,漂亮的女人就是供所有的男人享樂的。所以,本大人昨晚上就將她好好地享受了一下,感覺還真的不錯。現在,本大人決定,將這個漂亮的女人,也就是你的妻子李氏,賞給我手下的弟兄們玩玩。但不知,站長大人意下如何?”如果,此時的鄭有財還能夠站起來,他是會不顧一切地沖向英給拚命的。然而,他不僅不能站起來,手腳也被牢牢的縛住,且還有几條狼在盯著他。英給笑道:“既然站長大人不言不語,那也就算是默認了。對站長大人的這种奉獻精神,本御史著實欽佩。也罷,恭敬不如從命。既然站長大人如此慷慨大度,本官也就沒有什么理由客气了。”轉向大狼等人道:“你們還等什么?”大狼等心領神會,立即按大小順序排好,大狼第一,十狼排在最后。看來,像這种厚顏無恥地集体輪奸一個女人的勾當,他們已干了不止一次了。漕站內的許多人都垂下了頭,就連英給帶來的那些弁丁們,也有許多個扭過頭去。而鄭有財,見大狼扑向李氏,撕扯她的衣服時,也不得不開口叫道:“不……不……”英給見狀,止住大狼道:“且慢。站長大人似乎有話要說。”鄭有財痛苦地一點點地爬向英給。“御史大人,不要對她這樣……”英給笑道:“站長大人的吩咐,本官終還是要听的。但不知,你可認罪乎?”鄭有財看著李氏,眼淚刷刷刷地流了出來。這眼淚,是憤怒?是痛苦?還是因為自己竟然保護不了妻子而自責?鄭有財低下頭去。“御史大人,我……認罪……”英給道:“早這樣,怎會有皮肉之苦?俗話說,識時務者乃為俊杰。你先前不識時務,也怪不得本大人。現在你識時務了,本大人以為也還不算太晚。來,你爬過來,一點點地爬過來,向本大人哀求,哀求本大人放了你的妻子……”鄭有財又看了妻子一眼,然后真的一步步地向英給爬去。突地,誰也沒有想到,原先步履維艱的李氏,猛地站起身來,以惊人的速度,一下子跑到了漕河的邊上,站立不動了。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跟著她跑去。她回過身來,大聲對丈夫道:“有財,做人不能低頭。你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怎么能向一個畜牲乞求?妾身之清白,已讓那個畜牲玷污,早就抱有一死之心,你又何必為了妾身而折腰?有財,妾身這就走了……妾身對不起你。如果真有來世,那我們來世再相聚吧……”言罷,她縱身一躍,便投入那寬大的漕河之中。漕河水只現出一個波浪,旋即就又恢复了剛才的宁靜。似乎,它只知道不停地一直往前流淌,人間的一切辛酸和所有悲傷,都不能對它有多少触動,頂多,它會涌起一朵浪花,轉瞬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英布怒道:“真是他媽的,竟讓這個賤女人跑了……”英給歎道:“可惜呀,這些賤骨頭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殊不知,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啊……不過也好,她這么跳下河去,那河中的魚儿可就要因此而肥嫩三分了……”又悲天憫人般地對英布道:“兄弟,那賤人一死,這鄭有財恐怕也就不想活了。俗語道,幫人幫到底。与其讓鄭有財活在世上受罪,還不如幫他一把,叫他去和他的妻子相會。兄弟以為如何?”英布道:“大哥所言甚是。像鄭有財這樣的賤骨頭,本就不該活在世上。”揮揮手,招過來几條狼。几條狼也不用再交待,有的拽腿,有的扯胳膊,將鄭有財抬起,走到漕河邊,“噗通”一聲,便把鄭有財扔到河里去了。河水依舊旋了個圈,然后又一切如故。頃刻間連著消失了兩個人,英給似乎多少有點傷感。他對英布道:“兄弟,這里已經沒什么看頭了。為兄經過這一折騰,肚中實在餓得緊,還是去吃早飯吧。”瞥見那書記老頭正呆呆地站在人群中,目光凝視著河面,英給很是不高興。“喂,老家伙,發什么楞啦?你過來,本大人有話對你說。”老頭拖著异常沉重的雙腿,挪到英給的身邊。“大……人,找卑職何事?”英給見老頭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嗤笑道:“老家伙,你這么大年紀了,莫非從未看過死人?”老頭重复道:“大人,找卑職何事?”英給沒好气地道:“什么事?老實伙,是好事!古人云,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現在,那鄭有財找他老婆去了,這漕站內便沒有了站長。本御史現在鄭重宣布,委任你為該漕站的站長。老家伙,現在該高興了吧?”老頭吞吞吐吐地道:“大人,卑職年邁,已是風燭之年,站長一職,卑職實不敢當……”“混蛋!”英給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把抽向老頭的巴掌收回。“老家伙,你可得放明白點。現在擺在你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是乖乖地做這里的站長,另一條路就是你馬上去找你原來的站長。”老頭無奈,只得點下了頭,點過頭之后,他又偷偷地看了河面一眼。那河面之上,仍舊風平浪靜,一派怡人的景象。
  英給就這么在閻王埠漕站呆了一個多月,几乎哪也沒去。他叫那書記老頭派人告之各處漕站,說是御史大人身体欠安,暫時不便前往巡視,望他們好自為之。而事實上,英給當然沒有病。他身体簡直壯得像條發情的公牛。有這么一條發情的公牛在此瘋狂,附近的漁民可就遭了殃。他只要來了興趣,也不問是白天還是晚上,便叫英布帶人前去漁村,搜找各色女人供他淫樂。有時,他嫌英布沒有眼光,找來的女人都不合他胃口,就親自到村庄里尋覓。一個多月下來,几乎所有的漁家女子都被英給糟踏遍了。最后,他實在找不著什么能夠看上眼的女人了,便連那還是孩子的小姑娘們也不放過。有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讓英給奸淫了一回,雖未失去性命,苟活了下來,卻落得個終身殘廢。縱是如此,英給卻還對英布道:“閻王埠的女人沒有玩頭,都像死人一樣,大哥我對此很不滿意。”即“沒有玩頭”又“很不滿意”那英給又為何在此呆了這么長時間呢?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英給要趁此机會好好地撈上一筆錢財。
  英給在离京之前,就做好了兩种准備。一是准備趁此机會好好地盡情地遍嘗天下美女,一是准備趁此机會好好地狠狠地大搞一批銀兩。他在閻王埠對英布曾說過這樣的話:“兄弟,既然出來了,就不能白白出來一趟。女人當然要盡可能地多玩,但玩過之后卻也了事,我們終究還是要回京城的。回京之后的所有玩耍都是需要銀兩的,我們為何不在此大大地弄他一些錢呢?”英是這么說了,他當然也是這么做了。處置了鄭有財之后,他以“抄沒罪犯家產”為由,將鄭有財的家居里里外外地翻了個遍。他本以為,一個樞紐漕站的站長,手握來往漕船通行的大權,家中定會有許多錢財的。有誰知,找遍了鄭有財家的拐拐角角,竟然沒有找著一錢銀子。气得英給是破口大罵:“鄭有財啊鄭有財,我要操你祖宗!你連一文錢都沒有,為何要叫這個晦气的名字?”一气之下,他叫手下一把火燒了鄭有財的家。与此同時,他又叫那書記老頭傳示各大小漕站,按不同等級規格,分別向御史大人呈繳一筆“巡視費”。大站交一万兩銀子,中站減半,小站再減半。誰若違逆,便按“瀆職罪”論處。當然,僅靠各漕站上繳的銀兩是遠遠滿足不了英給的欲望的。他之所以卯足了勁儿在閻王埠呆了一個月,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對來往的大小漕船進行敲詐勒索。無論漕船大小,只要你沒有按他的意思辦,你就休想領取關文,繼續運行。更有甚者,誰若有一點點反抗之意,你就很可能會在英布的那根皮鞭下命喪黃泉了。
  英在閻王埠所呆的一個多月里,共收受并勒索銀兩高達數十万巨。英想,這么許多銀子,回京之后,著實可以花它一陣子了。銀子既已撈足,剩下的,便是想法子找女人玩了。閻王埠是不能再住下去了,這儿的女人既玩遍了同時也沒多大味道。若按英給的真實意圖,他确實很想到大城市里去玩。城市大,女人就多,而女人一多,自己就能玩個盡興。然而英給卻沒有到大城市里去。原因主要是,他這個巡漕御史管不了那些地方官吏,大城市里肯定住著巡撫知府什么的,如若他們不給予合作,縱使英給再有錢財,干起事來終也是不便。而英綸要干什么事,總是喜歡為所欲為的。英給還不禁想起了那個曾見過一面的清安泰。像那种老匹夫,怎么會看著他英給恣意尋樂而不聞不問?最終,英給選擇了离閻王埠三十里之外的閻王鎮。他選擇了閻王鎮當然也有原因。一是大城市既不便前往,只好去小城鎮,而小城鎮的地方官吏只要給些銀兩便很容易買通。二是閻王鎮离閻王埠漕站較近,自己就說是去鎮上養病的,回京之后也好對圣上有個交待。他去閻王鎮的最大原因,乃是他從別人口中得知,閻王鎮雖只是個鎮子,但鎮上的娼妓卻非常之多,而英給,卻歷來都是喜歡和妓女們玩樂的。因此,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英給攔下一只漕船,強行令船主將他們上百號人運往了閻王鎮。
  閻王鎮果真非常繁華。雖是個鎮子,但常住人口不下万余。它如此繁華的最大原因,是過往的漕船都喜歡在此停歇。它簡直就成了來往漕船的一個重要集散地。這樣一來,鎮上的各行各業生意都興盛發達起來。眾多的生意當中,有一門生意最為發達,那就是中國古老的皮肉生意。明娼暗妓,也不知有多少人。鎮長胡應來粗略地估計了一下,鎮上十五歲到四十五歲的女人當中,至少有一半是做這生意的。胡應來對此极為高興,妓女們的錢越多,他的腰包便會越鼓。哪個妓女不向他納稅,也不管她是在冊的還是沒有登記的,只要不按期向他繳納一定數量的“管理稅”,他就毫不客气地著差役將她關入監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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