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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嘉慶帝深深呼吸一口清冽的空气,“噗哧”一笑道:“朕看你的腦子是被凍僵了。”羞得托津恨不得從馬上摔下去,臉騰地就紅了,當然也有被風吹的緣故。
  “朕剛才是說鳥來著,”嘉慶帝一邊說一邊對身旁的一位中年侍衛道:“塔思脫,試一試你的身手。”塔思脫原是九門副提督,長有一雙鷹隼般的眼睛,自從走了武子穆以后,嘉慶帝一直想再找一位領銜侍衛,為人要机警、武功要高強,各地都推荐了不少,唯看帶隊的塔思脫因其惡相被嘉慶帝相中,就留在宮中了。
  塔思脫會意,“扎!”字甫一出口,便見他人影閃動,有离鞍欲飛之勢,但听叮噹數聲,高高的樹又上的鴉窩已剩下一圈邊了,一只雛鴉飄飄蕩蕩地正好落在塔思脫的手中,策馬過來稟道:“万歲爺,僅一只雛鴉,嘴角泛黃呢!”
  嘉慶帝覺得晦气,原想,惊憂鵲飛之后,必定鳴叫几聲,然后才問托津這是何意?
  “罷了,”嘉慶帝說道,“怎么會是一只呢?”托津道:“可能老鴉帶著能飛的都去覓食了。”“嗯,”嘉慶帝點點頭,“說得在理。”“怎么給它送上去呢?”嘉慶帝自言自語,“上山容易,下山難,一個彈弓就足以斃命,可是如何才能老鴉回歸之后有立身之地呢?”
  “万歲果是個大慈大悲之人!這有何難?”塔思脫一邊說一邊晃動身形,順著技干哧溜哧溜地就爬到了鴉窩處,頭卻似撥浪鼓般搖動,那腦后的一根長辮七纏八繞地就盤在領脖處。
  嘉慶帝抬頭看時,惊訝地發現那鴉窩已恢复原樣,原來,那叮嘍的聲響就是腰刀出鞘和進鞘的聲音。那一柄刀在旋轉飛出之際已把底部連控帶削得成為一個圈儿。那只雛鴉和底部的圈儿,在眨眼之間又被重新安上了。
  托津贊歎不已,“好身手!”隨行的武士也拍掌叫好,塔思脫于高高的樹枝縱身一跳,身輕如雁地穩穩落在馬鞍上,面色如常。
  “似這种進退裕如,万無一失的身手,為臣還是第一次見到,”托津說,“万歲爺,臣以為,百齡是做夢也想不到,万歲爺會親自去刑部旁審的,定能打他個措手不及。”
  反正此時也摸不透嘉慶帝倒底對百齡意欲何為,不妨借此試探一下,以做到心中有數。托津暗道,憑直覺,皇上對百齡的處罰還沒有到那不可赦的地步。實際上,前几天的朝中辯論就足以說明這一點,皇上對百齡的辯詞也是略有同情,只因松筠的堅持,才勉強交付刑部會同大理寺三卿共同審理。從剛才皇上的舉止神情可以看出,皇上尚還有一顆對百齡心存遷就的心。托津對嘉慶帝說:“皇上,董大人可去嗎?”其情其狀甚是小心翼翼。
  嘉慶帝側轉過頭,冷冷地看著托津,隨口答道:“怎么會少了他呢?你看朕的愛臣不多了。朕也是恨百齡鐵不成鋼啊。”
  正說間,嘉慶帝望見前面的御道上,來了一行人,小暖轎上下顛簸,疑心是董誥,便策馬過去,攔住轎子。果然是董誥。
  “哎呀,”董誥一見嘉慶帝騎馬披氈攔在轎前一聲惊呵,手中的小暖壺差點掉在腳面上,他忙不迭地爬出來,對托律斥道:“好你個托津,剛离開刑部任上書房行走大臣就是這樣竄掇皇上的嗎?皇上的身子骨能在這樣的風雪地里騎馬行走嗎?”看看嘉慶帝的身后并無跟隨的內監,心中一陣納悶,在說話之間,已經下轎甩袖就要參拜。
  “哎,董老愛卿,此事全由朕一手安排的,朕不想坐著車輦,就是為能讓寒風吹得朕更清醒些。這樣,你坐你的乘轎,朕騎著自己的御馬,一同前往刑部,看看如何?”“万不可行,這么大冷的天,皇上要出宮至少也帶著車輦才行。”董誥顧不得自己打寒顫,撇開嘉慶帝,對嘉慶帝身后的侍衛道,“快去通知宮中備轎,還木呆呆地站在那里干什么。”
  經董誥這么一說,嘉慶帝裹在狐裘皮衣里的身子也有一陣寒意,說道:“難為董誥一片赤誠之心,朕下馬与你們步行如何?你看前面就是刑部,干嗎還要勞師動眾呢?”說著掏出金表一看,剛過正午時分,便道:“看來松筠要備些酒菜嘍。走走瞧瞧,不妨當做一次野游罷。”托津也赶忙下馬,攙著嘉慶帝,接口說道:“万歲爺明鑒,臣應該向皇上請罪,倘若是因為天寒傷著龍体,為臣心中也不會踏實的,也是為巨心中愚鈍,董大人說的极在理儿。”趁机把自己翻上去的毛領又翻下來。
  為了擺脫困境,百齡已是數天數夜沒有合眼了。他知道,此事几乎已沒有任何回旋的途地,想想不禁悲從中來,從花花世界的廣東升遷到人心詭譎的京城,東奔西跑之間,從沒有一刻清靜。他曾經自視甚高,覺得自己是叱吒風云的人物,有著經天緯地之才,按目前的速度,在不遠的將來當上個大學士綽綽有余。實際上,他已經接近這個高位,只差那么一點點。誰知,陰溝也能翻了大船,想想也虧,自己是太信任朱爾賡額了。怎么上一次夫人提及此事時,自己竟沒有往心里去呢?(指朱爾賡額送禮一事),深海已是無意義了。想些什么點子呢?
  百齡輾轉翻側之際,心頭忽地一亮,騰地從太師椅上站起,提筆給嘉慶帝上了一道陳表。
  剛剛圈完最后一個標點,刑部便來了牌子,百齡一听,嚇得面如土灰,怎么會挪到刑部呢?万歲如何不在殿里解決呢?一陣不祥的預感悄悄地襲來。他沒有辦法,刑部的旗牌官就在府門口等著他回話呢,那意思是最好跟著他們一起去,不能懈怠半刻。事已如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長歎一聲之后,百齡想,該是安慰一下夫人的時候了。踱至內房,果然,百齡夫人正木呆呆地望著床中裹著棉被的嬰儿,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掉落,痛苦悲傷的情狀無可言表,“哎——讓夫人跟著受惊了。”百齡走過去,扳住夫人的雙肩,說道,“此次一別,不知何日才能相見啊。”
  百齡夫人硬咽,“老爺何出此言呢?都怪賤人沒能看透那朱爾賡額的狼子心腸。想當初,你還在表中褒揚他辦事干練呢,僅此一項就節帑銀數十万兩。……”
  “哎,要是沒有這封奏章,或許罪責尚能輕些,那就全會兩樣了。這是‘失察冒功’啊,”百齡輕拉夫人的手,安慰道,“不過,為官這几十年來,我百齡尚無大的過失,或許万歲能寬勉些,夫人不必為我心慮過重。”
  終于忍不住了,百齡夫人望著熟睡的儿子,一頭把臉扑在百齡干癟而瘦硬的胸脯上,強壓住恐懼感,嚶嚶啜泣。百齡的小眼睛越過夫人的發梢,胸膛也是一起一伏,一時難以平靜下來,“夫人,這又不是生离死別,帶好儿子,這孩子還是圣上給起的名呢,足見皇上平日對我的厚愛,我已經給皇上了一份請罪書,說明事情的前因后果,不會嚴重到令人不能接受的地步,夫人也放寬心。”
  百齡夫人抹去臉面上的淚痕,赶緊給百齡找出厚厚的棉袍,又把皇上所賜的墨藍色的湖綢夾祆穿在里面,千叮嚀,万囑咐了一會儿。又叫過家人王冒,說:“王冒,跟緊些。不能讓老爺有半點閃失。”王冒答應著去打點行頭。
  百齡与夫人各怀滿腹心事,疑慮重重地分手。
  當百齡踏進刑部時,里面的森嚴威武的場面沒讓他吃惊,他早已習慣了。再說剛從廣東來京時就在這里干過刑部侍郎,后來調吏部尚書,這里的人大都熟悉。迎著高懸的“正大無私”的匾額,百齡不知道該坐到什么地方。他進來之前的一剎那,一眼就瞥見朱爾賡額正畏縮地站在一邊,這位過去的心腹,干練之幫手,今天比以前任何時候都畏懼自己。百齡的目光剛掃過去,朱爾賡額就低下頭,百齡心道:你比我還擔心,還多了一層負疚感,不如來個坦誠以待算了。
  當百齡的目往右一撇時,他頓時惊呆了,不由得喜出望外,拋開正堂中坐著的松筠,徑直奔過去,一甩袍袖,跪頭叩頭:“罪臣百齡參見圣駕,皇上您老人家不該來此啊,罪臣居心不安哪!”說著,竟自顧大哭起來。鬧得松筠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瞧著皇上的眼色行事了。
  “百齡,朕怎么不能來呢,來看看你到底如何辜負了朕的栽培?!”嘉慶帝不冷不熱地說道,“按理說,你也算是第一個揭露陳鳳翔罪過的人。”嘉慶帝輕描淡寫的說話聲,在刑部大堂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能清晰地听到。百齡臉上紅一陣白一陳,是啊,事發之后全部推給陳鳳翔,把陳鳳翔當做替罪羊,明眼之人哪能看不出來呢?松筠不正是知曉這一點又定了自己的虛誣之罪嗎?
  百齡深深地低下頭,大堂里一片肅然。“松筠,怎么不開審啊。”董誥的一句話提了醒,松筠這才從嘉慶帝闖進公堂時的惊愕中掙脫出來。實際上,他也不想讓百齡承受過大的罪責,既然,陳鳳翔是自己荐給百齡的,也已經戴枷在禮壩工地示眾了,有冤屈不假,可事關自己曾是他的上級,又怎好開口呢?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樣,也曾想借此治倒百齡,可話又說回來,治倒百齡又如何?沒准嘉慶帝會讓自己再去擔任兩江總督,這么多年來,多少朝臣進進出出,升升降降都是平常的事了。自己又何必去討這份苦差呢?
  松筠輕輕一拍惊堂木,開口道:“朱爾賡額!”已被戴上刑具的朱爾賡額跟跟蹌蹌地走上前。“你所犯之罪,都可認招嗎?”朱爾賡額道:“罪臣不可饒恕,望大人給以嚴刑正謝天下。”松筠進一步說道:“柴草霉質一事,兩江總督百齡可曾知曉?”朱爾賡額說道:“百齡大人确實不知,當時事急,急需柴草、葦蕩;一時礙難等齊,陰雨連綿,數月不晴,哪里能購得上等木料?”松筠斷喝一聲:“本官不想听訴苦。”朱爾賡額退至一旁,甘心受罰。
  松筠朝嘉慶帝一抱拳,“望万歲裁斷。”
  嘉慶帝也當仁不讓地接過來,實際上,嘉慶帝的來与不來都是一碼事,反正最后還是要送到他那里,听憑他的決斷。自親政以來,他事無巨細,一人獨攬,所以“舉朝惴僳、供職惟勤”。此次刑部之行,也是“惟勤”一例了。
  由此看來,嘉慶帝冒寒冷而來,其意并非是為案子本身,而是以身示勤而已。
  嘉慶帝望一下百齡,又看看朱爾賡額,臉色“刷”地變了,“百齡,你應該知道,在這樣大事上,朕從來就不輕易听別人的。”頓了頓說,“自古以來,做事講究盡力而為,并盡力辦好。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是古之明訓。能做到這點并不難,不怕自己吃虧,不計較個人的得失,這才算是‘明臣’啊。”
  百齡只感到頭昏腦脹,耳邊又響起嘉慶帝的話聲,“對朕而言,你仍不失為一個忠臣。松筠?”嘉慶帝又轉向松筠,“你也是,這一點,朕何曾怀疑過你們。但你們倆有一個大毛病,就是心地偏狹,好胜心強一點,總想保住自己的名聲,總想胜過別人。這不好,已故的戴衢亨之所以為朕器重,就是此人在慎獨方面已經人道,你們還差得很遠,別看你們的年齡也都不小了。”
  松筠可全暈了,這是哪對哪呢?我是來受審的嗎?這是不是在朝廷議事啊?百思不得其解。
  發完一通宏論,嘉慶帝直奔案情而來。“二年前,朕第一次大規模地處分河臣時,你們都是支持朕的,惟有戴衢亨設身處地為河臣著想,說了一大通理由,都被朕一一駁回。若是在今日,朕會三思而定的。”說到這,臉色稍稍緩和一點,“是的,無論是百齡,還是陳鳳翔,都有罪,但罪的程度不一。陳鳳翔是禮壩的親自實踐者,居然能不赴工地,罪不可恕,百齡也有罪,先是對霉質柴草沒能一一查明,只知節省費用而忽視了質量,依朕看來,這一條應加在朱爾賡額身上。至于朱爾賡額的罪行交刑部另按清律制裁,這里就不講了。百齡用人不當啊,是其罪一,后來,百齡也有推諉于陳鳳翔之嫌,是其罪二。別的朕尚看不出來。你們所議如何?”
  松筠見狀,不得不走下堂來,對万歲行叩首禮后,說:“万歲,臣以為百齡除有口述二條罪行外,當有虛誣大臣之嫌。他曾向皇上說過,陳鳳翔自李家樓竣之后,就再也未去過禮壩,在衙門里享清閒,純粹是中傷陳大人。”
  “好了,好了,”嘉慶帝連連擺手,“你不要說下去了,一切由朕做主。”說著,嘉慶帝正色道:“朱爾賡額,是禮壩塌方的幕后操縱者,不可饒恕。朕已講了,另案議處,以塞眾謗。”環視眾人后,嘉慶目光复又威嚴起來。
  “至于百齡,革去太子少保銜,拔去雙眼花翎,准帶單眼花翎,降為二品頂帶,革職留任。”百齡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想剛才的擔心与恐懼此刻煙消云散,唯有頻頻叩頭。
  “陳鳳翔的反訴也應成立,偌大的罪過不應由他一人承擔,但所屬之罪也不能盡免,著即疏枷,依前者發往烏魯木齊贖罪。”嘉慶帝品了一下香茶,繼續道:“松筠此行,勞苦功高,能在紛壇之中,尋出根底功不可沒。半月以前,原來的大學士應桂以年老致仕,准予罷免,其缺額由松筠替補。董誥,你以為如何?”嘉慶帝說完目光直掃眾人后,落在董誥的身上。
  “万歲圣明,恩威并用,寬嚴相濟,甚合臣意。”董誥不敢怠慢,連忙做出表態。
  “是呀,”托津也接著說道,“万歲目光深遠,非臣等之不及,如此以來,說是乘承天意也不為過。”那意思,就是按天律來衡量也是公允無比的。
  “回宮。”嘉慶帝站起身,對董誥等大臣說,“你們具擬一下,交給朕閱一下。”甩手步出刑部,百齡以膝代步,跪至刑部大堂門口,感動得涕淚橫流。
  五天之后,加蓋嘉慶帝王璽的圣旨連同軍机處的公文一并傳送到禮壩的工地。工地上沸騰了。原來,嘉慶帝恩准凡在職效力的河臣河工只要在春三月之前,使禮壩合攏,每人都賞紋銀十兩、百兩不等,河臣晉身一級,河工賜田二畝,免交三年賦稅。上上下下又怎么不高興呢。
  著即疏枷的消息傳到了陳鳳翔那里。几個月來,帶病赴工的陳鳳翔面目黝黑而白發蒼蒼了,手捧皇上的圣旨,儼然是一封加官進爵的福音書,禁不住潸然淚下。口中喃喃自語:“皇上如此垂怜罪臣,臣焉敢不遵從呢?”想到迢迢路程,洌洌寒風,陳鳳翔也是熱血沸騰。在一連串的干咳之后,地面上,胸襟上也沾染了點點殷紅的血汁。他全然不顧,沖出工地的窩棚,瞞盼著來到尚未竣工的工地上,手捧一把泥土,緊緊地揣在怀中。在他清楚的意識中,他似乎感到,去趟烏魯木齊不過是回京述職而已。
  破絮在他的肩頭的黑色祆套中散露出來,他拽出一大塊,把泥土往里充填,是想以此自責,還是想重獲生命的原動力,都不得而知。腳下泱泱的水流依舊向東,冷風吹皺了水面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層。在他的眼前晃著無數的人影在來回奔波,人影越來越重疊變得模糊一團,怎么也不清楚,一陣急躁攫取了他整個心胸,像有無數螞蟻叮在傷痕累累的淤血口,吮吸他的体液。
  陳鳳翔猛地扯下技在身的破套襖,露出蒼老的肌膚,那肌膚上成塊成塊的淤血痴似丘陵一樣重疊著,他有些神志不清了。
  激動而興奮的淚水依舊在淌著,淌著,突然,他又放聲大哭起來,迎風呼呼的寒風在禮壩的工地上來回奔跑,□人的呼叫聲震蕩著河工們的耳膜。
  “万歲啊,万歲,罪臣陳鳳翔向您謝恩了。河工們,河工們,万歲已頒圣旨免去罪臣的疏枷了,罪臣要到烏魯木齊去嘍,罪臣要出遠門了。”
  几位陳鳳翔的下屬,現在的河監連忙跑過來,強行按住陳鳳翔,把他連拖帶拽地送他的窩棚里。有人送上一碗姜湯,強迫他喝下去,陳鳳翔安靜下來,均勻的呼息聲傳出來,那么有節奏,那么舒暢,像是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半夜里,忽然醒來,寒气裹襲著陳鳳翔的冰冷的軀体,恍惚中的陳鳳翔感到四肢冰涼,手腳有些抽搐。他猛地一翻身滾落到潮濕的地面,他一動不動地靜躺在那里,無數個人影在眼前跳躍,披帶白色孝布,發出一聲聲興奮的邀請,他的靈魂悄然脫离軀体,在禮壩工地的上空游蕩,游蕩……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陳鳳翔不由自主地傴僂著身子,一大口血從嘴中、鼻中、眼中、耳中噴出來。在他的眼前,到處一片紅色的血霧。
  他掙扎著跪起來,把手中的冰冷的泥土緊接在胸口,絕望地喊一聲:“万歲,罪臣去了!”訇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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