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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治軍嚴整鋒初露


       團長任上整八載,累積經驗成良才;
       治軍嚴整鋒初露,將帥之星苦寒來。

  我們知道,在整個蘇俄國內戰爭時期,華西列夫斯基曾經有過若干次由營長升至團長的机會,但到最后,不是他自己謙遜地主動推掉了,就是由于其他的偶然因素陰差陽錯地給搞沒了。

  難道他真的不愿意或沒有能力出任正團職嗎?

  難道他真的命定要与團職絕緣嗎?

  事實上,華西列夫斯基既不是缺乏做正團職工作的能力,也不可能就命定与團職絕了緣分。至于他主動說明自己尚缺乏在正規作戰條件下獨立指揮一個團的經驗,倒很可能是當時的實際情況。到了20年代初期,他已經不再缺乏對團這樣的中級作戰指揮机构的領導經驗了。相反,從1922年到1931年這10年間,他几乎從來也沒有离開過團的指揮和領導工作崗位。用他自己的話說,此間,他曾在他所屬的師的每一個團中都擔任過正團職的工作。甚至師里的某些落后團的改造工作,也要專門請他這位高明的團長親自來做。而結果也确實表明,經他治理改造后,即使落后團也能轉瞬間變成先進團。

  因此,華西列夫斯基曾在他所寫的回憶錄中專門寫了一章這方面的實際工作情況,而且堂而皇之地題名為:“團的工作經驗”。連他自己也認為,他已經掌握了相當丰富的團的工作經驗。

  實際情形究竟如何,且讓筆者如實道來。

  1920年11月,華西列夫斯基所在的步兵第48師奉命調到斯摩棱斯克省駐防,同時負責該地區的剿滅殘匪的工作。他所擔任營長的那個獨立營由于一些年紀漸大的軍人被動員退伍或發送回籍而宣布解散。此后,他被師部任命為第142旅第424團副團長。

  1922年,蘇俄工農紅軍開始改制,所有的步兵師都撤銷了旅的建制。規定內地各軍區的師只能有3個步兵團,一所師辦初級指揮學校及若干分隊。由此,旅改編成團、團改編成營、營改編成連。華西列夫斯基所在步兵第48師也循此例,將原來的3個旅分別改編成了第142團、143團、144團。初始,他被任命為第142團副團長,后因團長被派出學習,他便代理該團團長之職,未久,則成為該團的正式團長。還須提及的是,在這次改制之前,華西列夫斯基還曾短期擔任過所在師第142旅的代理參謀長。這是他自服軍役以來第一次擔任參謀工作,他根本想不到的是,在以后的大半生軍事生涯中,他竟更多地都在擔任高級參謀的職務。當然,這是后話。

  此間,由于大規模的國內戰爭已經結束,蘇維埃國家政權在內在外均已獲得相當的鞏固地位,所以,軍隊的存在便也由戰時狀態轉向了和平時期。軍隊當前的主要任務也開始轉向以提高全体官兵政治与軍事素質、加速全軍的現代化、正規化建設為主的軌道上來。為适應這种新形勢的變化,華西列夫斯基接手第142團的領導工作后,便狠抓全團的日常戰斗訓練技術和政治理論學習,有時甚至包括文化課的學習和提高。1922年9月,華西列夫斯基還率所部參加了軍區聯合組織的一次各兵种協同作戰的大規模對抗演習。這在國內戰爭結束以來還是第一次,當時的蘇聯紅軍總司令加米涅夫及紅軍第一副總參謀長沙波什尼科夫都親自參加了。

  通過這次大規模軍事演習,華西列夫斯基大開眼界。雖然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紅軍中級指揮員,但他已經認識到,軍隊今后的首要任務必須是下大力全面提高指戰員的軍事理論修養和作戰技術水平,從根本上提高部隊的戰斗力。因此,他在自己所在團內率先開展各种軍事技術訓練,甚至包括旨在提高指戰員身体体能素質的軍事体育訓練活動。一段時間過后,第142團的總体水平和實力逐步地顯露出來。不論是師里還是軍里的各种賽事中,該團總的成績一直保持領先地位。為此,華西列夫斯基本人多次受到師首長,甚至上至軍區首長的表彰。

  正因為如此,當1924年初整個蘇聯紅軍倡導提高部隊全面戰斗力的活動展開后,華西列夫斯基便被師部調出,指定由他擔任師初級指揮學校校長之職。在此任上,華西列夫斯基充分發揮了自己的特長。他不僅為步兵第48師培養出了第一批現代化條件下中級指揮員的助手,而且還在軍事教學實踐中獨創了一套新的教學与訓練方法,特別是結合當時進行的軍事改革活動,對該師初中級指揮机构做了相當合理且更切合實際需要的大膽調整。華西列夫斯基的一個很顯著特點和优點,就是干一行,愛一行,鑽一行,他總能在自己的任何工作崗位上都取得令人稱譽的成就。從根本上說來,這确實是一個人的素質与能力的問題。

  正當他忙于師初級指揮學校緊張的日常工作的時候,一天,華西列夫斯基突然接到了要他去蘇聯工農紅軍軍事學院(即著名的伏龍芝軍事學院)參加入學考試的調令。該調令是由紅軍總干部部直接下達到師里的。這件事不僅使師首長感到很突然,就連他本人也沒有任何思想准備。他很納悶;自己無論与這所蘇軍最高軍事學府,還是總干部部都無任何聯系与瓜葛,怎么會突然要他去到那里學習呢?

  一向以謙遜自處的華西列夫斯基覺得自己的條件不夠,因為該學院是以培養蘇軍中高級指揮人員為宗旨的,而自己這時還只是一名并無更多建樹可言的普通中級指揮人員。因此,他親自找到師首長和師党組織,如實談了自己的上述想法,并請求師部向上級提出建議,不要派他去這所學院學習。可是,紅軍總干部部在答复步兵48師師長的上述請示報告時,不僅沒有同意師部按華西列夫斯基的要求寫出的意見,反而再次重申了前述調令的內容。這樣,華西列夫斯基似乎只有立刻前去報到、准備參加入學考試的惟一選擇了。即使如此,臨出發前,他也還向師首長表示,一旦有可能改變目前的現狀,他仍希望回到師里繼續工作。

  到了蘇聯紅軍軍事學院之后,華西列夫斯基便按照自己的實際想法,向該院招生委員會主席提出了一份請求允許他放棄學習而回到步兵第48師繼續工作的報告。第二天,華西列夫斯基被通知說,招生委員會副主席要与他當面談話。待他見到這位學院領導時,先是一怔,緊接著倆人便熱烈握手并擁抱在一起了。原來,這位副主席竟是他十分了解和熟悉的一位朋友——特卡切夫。當年,特卡切夫在這所軍事學院學習期間,曾到步兵第48師實習過相當長的時間。那時,倆人關系處得非常好,經常在一起坐論時局,縱談軍事,直至個人生活中的許多瑣事。如今,特卡切夫正在紅軍總干部部机關工作,這次高級軍事學院的招生工作就是由他來具体負責的。至此,華西列夫斯基頓時明白了,原來那道調令和再次被重申的指示,竟全是這位老朋友的功勞。惟其如此,華西列夫斯基乃更加不安,雖然特卡切夫試圖再次說服他留下來參加這難得的考試,他還是委婉地拒絕了。這樣,他便又回到了他所熱愛的步兵第48師。

  本書的這段敘述,基本史實全部來自華西列夫斯基本人晚年自撰的回憶錄,這表明他并沒有在蘇軍最高軍事學府——伏龍芝軍事學院學習過,我們沒有理由不相信他自己敘述和回憶的可靠性。筆者所以提出這一問題,是因為在國內現有的某些公開發行的出版物上,竟分明地寫著該氏曾畢業于蘇聯紅軍軍事學院或伏龍芝軍事學院等字樣。這里權作匡正。

  回到師里后,華西列夫斯基繼續從事他原來的工作,直到1924年12月蘇軍明令撤銷師辦軍校之時。此后,由于該師第143團團長調往莫斯科特种部隊工作,該團團長之職便由他來接替。而且,在此后的4年之中,他曾多次擔任過該團團長之職。

  第143團原本就是步兵第48師的尖子團,在國內戰爭期間,該團(那時是旅,旅長正是那位曾与華西列夫斯基發生過誤會、后來在剿匪戰斗中犧牲了的勇敢英雄卡爾宁)曾經榮膺過集團紅旗勳章。由于早在師部工作期間就与該團各級指揮人員關系极熟,所以這次一來到團長任上,全團的官兵都對他表示熱烈歡迎。此間,曾經發生了一件极有意義且有趣的事情。這就是他們所屬的莫斯科軍區司令員、著名的蘇共政治活動家伏羅希洛夫來第48師及他們團視察一事。

  當時,華西列夫斯基的第143團正在進行通常為期3個月的新兵集訓。伏羅希洛夫到他們團視察的那一天,正好赶上第2營的實彈射擊項目訓練。上午9時,在師長的陪同下,軍區司令員帶著著名的步兵專家謝斯塔科夫直接來到了一個班的射擊現場。

  司令員一行首先檢查了這個班的射擊前准備情況,接著又耐心地觀看了全班每個新戰士的射擊過程。待射擊完畢,司令員沒有讓人向他報告各靶標的中彈情況,而是親自走到靶場的另一端,仔細地逐個檢查靶標。然后,他把戰士叫過來,讓他們自己親自向他報告自己的射擊成績。總的看來,這次射擊成績良好,但是,其中卻有一名戰士一彈也未打中靶標。

  司令員態度和藹地向這名戰士問道:“喂,小伙子,你的成績為什么這么坏呢?”

  但見這個戰士机靈地來了個立正:“報告首長同志!我原來的成績一直不錯,這次是因為這支槍不太好使……”

  司令員立即轉向負責全團軍訓的華西列夫斯基:“團長同志,請問,每支發給戰士使用的步槍是否都進行過校准試驗?”

  華西列夫斯基點了點頭,說:“是的,全部都經過校准試驗。”然后,他請這名戰士的連長立即去取這支步槍的試射登記卡片。

  一會儿,連長帶著卡片回來了。華西列夫斯基接過卡片,略看了一眼,隨后轉交給了司令員。伏羅希洛夫拿過一看,卡片表明,這支步槍射效良好。他微微地笑一。

  這時,司令員向那名戰士要過了那支步槍,顯然,這位曾是各种步兵武器特等射手的蘇聯英雄要親自檢查一下這支槍了。他伸出手來,把那名戰士拉到自己的身旁,然后一同走向附近的一座瞄准架。按軍事常規,依托瞄准架射擊的結果便可臨時驗出槍支的基本射效情況。

  只見司令員略略地彎下腰,把槍平穩地放在瞄准架的架托之上。扳机被拉開了,食指也放到指定位置。“叭叭叭……”一陣槍聲過后,報靶員興高采烈地跑過來,舉著雙手大聲喊道:“优秀!优秀!”

  但是,司令員并不為此滿足。他命令把靶標向射擊線以后挪動300米,并伏下高大的身軀,開始以無依托的臥姿向靶標射擊,結果,成績依然优秀。

  在場的全体官兵全都為司令員熱烈鼓掌,戰士群中不時發出“噴噴”的贊歎聲。只有他身邊的那名戰士紅著臉低下了頭。

  隨后,司令員對射擊班的戰士們及在場的各位陪同首長發表了即興演說。他情緒飽滿地講道:

  “同志們!你們班打得很好!對你們取得的良好的射擊成績和學習成績,我向你們,向你們的指揮官表示感謝!希望你們再接再厲,成為祖國保衛事業的合格軍人。”

  接著,他轉向剛才那名戰士,繼續說:

  “但是,你們班的這個同志——他點了那個戰士的名字——卻一彈未中。這倒也不要緊,任何优秀射手都是苦練出來的嘛!然而,他在回答我的問題時卻說槍不好使,那么,請大家看看靶標吧!看來,現在他自己也信服了。這支他認為‘不太好使’的槍,在會使用它的人的手里是多么地好使啊!我想,我們首先應該奉送給他一句聰慧的俄羅斯古諺語,這就是‘臉丑別抱怨鏡子’。我希望他今后能更認真地對待學業和訓練,爭取在集訓結束時能夠成為一名优秀的射手。但是,由于他侮辱了他沒有任何過錯的朋友,我不能把這支槍再還給他了。況且,我看這支步槍的射效甚至比我平時用來練習射擊的那一支還要好一些。”

  說到這里,他把臉轉向華西列夫斯基,接下去說道:

  “因此,我非常想請團長同志把它贈送給我。我對團長的第二個請求是,今天就發給這個戰士另外一支射效同樣良好的步槍。當然,我相信,射效不好的步槍,一般說來在你們團是沒有的。另外,在夏季訓練結束后,請通過謝斯塔科夫同志,把這個‘与眾不同’的同志的射擊成績和學習成績轉告給我。當然,我再重复一遍,我希望并且也相信,到那時候,這個同志一定會成為一名优秀的步槍射手和合格的紅軍戰士!”

  視察結束后,伏羅希洛夫司令員專門找華西列夫斯基談了話,高度評价他領導下的第143團的有成效的工作,并鼓勵他繼續努力,爭取使自己所在團成為全軍區的模范團。司令員還特別對他談到這樣的見解:團是軍隊中最富承上啟下性質的樞紐組織,它既是基本的實際作戰單位,又是貫穿上級領導意圖的部署性指揮机關。因此,團的工作不論對整個部隊,還是具体到指揮員個人,都是特別重要而有意義的。對此,華西列夫斯基深有同感,這么多年在團的工作崗位上,确實使他學到了許多非常重要的東西。關于司令員的工作作風,華西列夫斯基更是由衷地佩服。

  1926年夏,當華西列夫斯基還在第143團團長任上的時候,他奉命到“維斯特列爾”步兵戰術進修學校團長進修班學習了一年。該校是蘇軍最老和最有名望的一所軍校,始建于1918年11月,到1924年正式定名為:共產國際“維斯特列爾”工農紅軍指揮人員步兵戰術進修學校。當時的校長是國內戰爭期間著名軍事首長、3枝紅旗勳章獲得者哈哈尼揚,他曾著有享譽极高的《軍人心理學原理》一書,且素以知識淵博、辯才無礙著稱。

  在校期間,由于參加學習的學員都是從紅軍中級指揮人員中优中選优而來,所以為他們上課的教官們都是一些嚴肅認真、思想深刻的專家們。如,地形學專家D·C·舒瓦耶夫,軍事工程師N·H·彼得羅夫,槍炮學專家H·K·謝格爾克蘭茨,軍制學專家H·N·米舒圖什金,兵器學總導師H·M·賽拉托夫及射擊學總導師C·N·舍斯塔科夫,等等。此外,校長哈哈尼揚本人則親自為他們負責戰術作業的教學。當時為他們開設的課程主要有4大科目:戰術、射擊、教學法及社會科學。學員們研究了當時來說最新的以各种形式進行的戰斗,研究了那時新式武器的基本原理和使用方法,還研究了在各兵种協同作戰條件下的指揮技巧。關于社會科學,學校則經常為他們請來聯共(布)中央和共產國際的著名政治活動家做國際國內形勢報告。因此這也是當時最受學員歡迎的課程之一。

  華西列夫斯基利用這次脫离部隊的系統時間,更集中地閱讀了許多俄羅斯及外國的著名軍事理論著作,這對他以后在整個衛國戰爭期間在蘇軍總參謀部和最高統帥大本營輔佐斯大林運籌帷幄,無疑是大有种益的。這次同他一起在團長班學習的學員中,有許多人在后來的衛國戰爭中成了蘇軍名將。不消說,華西列夫斯基對這所培養過他成長的著名軍校是頗有感情的。1958年11月21日,當時已經成為蘇聯武裝力量部部長的他,曾專門為該軍校建校40周年題詞紀念。題詞為:

     “維斯特列爾”進修學校是蘇聯軍隊中培養軍官干部最
   老的一所軍校,它在其存在的整個時期里為蘇聯武裝力量成
   功地培養了一批具有高度素養的軍官。我以感激的心情怀念
   著我在進修學校的生活和學習,軍校給了我這個紅軍指揮官
   以各种扎實的知識。

  1927年8月,華西列夫斯基為期一年的軍校進修結束。此后他仍回到原來的第143團工作。

  适此前后,蘇軍在全軍范圍內開始普遍推行新的《步兵戰斗條令》教育,全蘇各武裝部隊都在忙不迭地為适應這個條令進行各种各樣的軍事演習。緊接著,軍隊又試點性地開始裝備新式武器,其中主要的是半自動步槍、蘇制新式机槍及1927年型的團屬加農炮。華西列夫斯基所屬的步兵第48師正好在這個試點范圍之內。于是,他們師便首先在駐地托爾若克市地區附近舉行一次大規模的軍事戰術与新武器應用演習。演習前,莫斯科軍區第一副參謀長麥列茨科夫首先參觀了第48師和華西列夫斯基第143團的動員活動。后來,工農紅軍部長列維契夫領導的特別委員會以及陸海軍副人民委員翁什利赫特還特別前來觀察了第143團的整個動員過程。檢查結果表明,整個步兵第48師的動員活動是好的,其中特別表揚了華西列夫斯基所領導的第143團。翁什利赫特最后還代表陸海軍人民委員對第143團全体官兵宣布了嘉獎令。

  此間,恰逢莫斯科軍區司令員易人,原來接替伏羅希洛夫的沙波什尼科夫現在又因工作需要調出,前來接替他的則是烏鮑列維奇。這位新司令員剛一到任就提出要視察步兵第48師,結果是,他發現在第48師各團之間存在著嚴重的不平衡現象,如第142、第143兩個團都是在軍事訓練和戰斗力、紀律性方面相當不錯的單位,而第144團則遠遠不能与之齊肩。鑒此,他向第48師領導建議,必須改組第144團的領導机构。于是,該師領導就如實地向司令員匯報了華西列夫斯基在上述兩團的先后經歷与治軍成績。這樣,由司令員拍板同意,決定調華西列夫斯基前去治理第144團。晚些時候,當師首長通知華西列夫斯基說准備派他去第144團擔任團長時,后者大感意外。他表示自己不愿去新的崗位,畢竟第143團是全師唯一的紅旗勳章團,更何況這4年來他對該團的工作也著實花費了不少的心血。最后,師首長不得不直截了當地對他說,這次調動是直接經軍區司令員拍板同意的,目的是為了使第144團盡快地擺脫目前這种經常出問題的狀態。華西列夫斯基仍感到委屈,思想不通。最后,師首長便建議他最好8己去見一見軍區司令員烏鮑列維奇,把想法當面同司令員談一談。師長還保證說,他將用電話先与司令員聯系,盡力支持華西列夫斯基要求改變命令的請求。

  這樣,華西列夫斯基便于11月底親自找到了軍區司令員烏鮑列維奇。倆人一見面,司令員對他非常熱情,詢問他的家庭情況等。當時,他曾以為是司令員在与他搞什么“王顧左右而言他”那一套,便索性一古腦儿地把自己的真實想法都說了出來,其中還特別談到他希望能在第143團這樣的榮譽單位解決自己的入党問題。到最后,他干脆毫不隱諱地把他目前与第143團党組織的良好關系也一并和盤托出了。司令員一直在靜靜地听著,態度和善,又顯得非常有耐心。待他說完,司令員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問道:

  “亞歷山大·米哈伊洛維奇·華西列夫斯基同志,我現在想問您一個問題。您是否知道關于您的這項新任命是根据誰的建議以及出于什么原因提出來的嗎?”

  “我知道,這是經過司令員您同意的。”華西列夫斯基低聲地說道,“我也知道讓我去那里的原因。”

  “好,看來您是個很誠實的人,這讓我感到高興。”司令員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接著便談開了:

  “您剛才說您想加入布爾什維克党,對吧?我看這是完全正當的,我完全支持您!可您想到過沒有,這樣做的結果又是什么呢?事實上,我們准備調您去第144團,就完全是党的工作的需要。這個問題最初就是第48師党組織提出來的。步兵第48師党組織和師首長相信您依靠第144團的党組織是能夠使該團擺脫落后狀態的。第144團的党組織是堅強的,當然也是合格的,它所需要的就是一個受過良好軍事訓練的有工作經驗的團長。您通曉自己的工作,也熱愛自己的工作,又在這一崗位上積累了相當的經驗。我相信,經過您的努力,這項工作是一定會完成的。”

  華西列夫斯基听著司令員入情入理的分析,心中漸漸地靜下來。司令員一邊觀察他的表情變化,一邊又繼續說道:

  “另一方面,正是由于您過去工作一貫認真,而且也不無成就,所以我和您的師首長才這樣慎重地對待您,包括您現在提出的要求改變那道命令。如果到現在您還仍然堅持留在原來的第143團,我也愿意請求人民委員撤銷那道命令。現在就由您自己來決定吧!”

  這一席話,尤其是后面這段話,很使華西列夫斯基不安。他覺得,司令員和師首長對他确實是仁至義盡,至少也可算得上名副其實的苦口婆心。他再也坐不住了,于是站起來說道:

  “對不起!司令員同志,是我錯了。請您原諒我不客气地占用了您的寶貴時間。請您允許我立即前往新的工作崗位去報到。我在這里向您保證,我將竭盡全力做好第144團的工作,決不辜負党和首長們對我的信任!”

  司令員笑了,他忙站起來拉華西列夫斯基重新坐下,又問還有什么困難需要他來出面幫助解決。華西列夫斯基說:“再沒有了,除了党的信任之外。”

  華西列夫斯基未回到師部向師首長說明這一切之前,烏鮑列維奇司令員就已事先在電話里向第48師師長通告了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此后,華西列夫斯基便欣然領命,來到了第144團。

  當時,第144團的駐地在維什尼沃洛喬克。這是一座小巧而精致的俄羅斯小城,它有古老的水渠、水閘、漂亮的花園以及遍布城區的各式各樣的林蔭道。初到這里,華西列夫斯基即找到團的党組織,把自己加強該團訓練力度、整頓官兵組織紀律性以及如何迅速改變部隊現狀的种种措施与想法一并做了匯報。團党組織完全支持他的工作,并說將在解決官兵思想認識問題上努力幫助他。

  自此,華西列夫斯基不辭辛苦,經常地蹲連隊,哪里問題嚴重,他便親自去那里住上一段,就地辦公,現場解決,限期糾正。在他的模范行動帶動下,各營連指揮員的積极性被充分調動起來,全團上下立即出現了可喜的轉机。于是,他又趁熱打鐵,在全國范圍狠抓軍事訓練和戰術演習。有許多訓練科目都是他具体負責的,如射擊、戰術、野練等。

  功夫不負苦心人,有耕耘便有收獲。1929年春,在第48師全師的戰役戰術兩級聯合軍事演習中,華西列夫斯基硬帶出來的第144團取得了全團优秀、一個營第一的好成績。為此,師首長親自到該團為官兵頒發榮譽證書。1930年秋,在全師校閱中,第144團奪得了師里的第一名。這一下,全師轟動了。莫斯科軍區首長特別給該團以通令表揚。由此,全團雀躍。“榮譽和尊嚴對軍人來說,當是第一位重要的東西。”這是華西列夫斯基新上任時在全團指揮人員大會上喊出來的話。當初,還有些人將信將疑,而現在,再也沒有人不服膺它了。

  1930年秋末,在第48師校間之后,整個莫斯科軍區在莫斯科郊區舉行了一次大規模的全軍區的聯合軍事演習。蘇聯陸海軍人民委員、一些軍區和高等軍事院校的代表、還有一些友好國家的軍事代表團興致勃勃地觀看了這次演習。這次演習相當成功,全軍區部隊都展示了自己最新的訓練水平。整個第48師的成績都不錯,其中第144團則取得了优异的成績。工農紅軍總部和軍區首長對步兵第48師第144團的如此巨大進步和成績都表示贊譽。

  就在這次演習結束之際,工農紅軍總部作戰部部長兼副參謀長特里安達菲洛夫(當時他還兼任步兵第48師所屬的第2軍軍長之職)親自找到華西列夫斯基做了晤談。臨別時,他告訴華西列夫斯基說,為了事業的需要,后者可能于最近被調赴陸海軍人民委員部中央机關任職。

  后來,關于調動的消息基本上被确切證實了。華西列夫斯基很留戀他曾經在這里工作過的步兵第48師。如果從國內戰爭后期的几年算起,直到他1931年离去,華西列夫斯基前后總共在這里工作了12年之久。12年啊!即便是草木,怕也該生情了,何況人呢!

  考慮到种种實際因素,离開前,華西列夫斯基向所在的第144團党組織提出了入党申請,團党委欣然接受了他這一請求。

  華西列夫斯基甚至晚年時還清楚地記得,那次討論他入党的會議是在他赴莫斯科任新職前最后的一個星期天舉行的。

  他在回憶錄中寫道:

     會議是公開進行的,會場定在全團初級人員指揮學校的
   列宁廣場,全團几乎所有的人都來參加了。
     我簡直難以用筆墨來表達我在彼時彼刻的全部感受。
     在場的高級和中級指揮人員和政治工作人員以及普通戰
   士中的同志們都對我說了极為熱情的話,對我的工作給予了
   高度的評价。我懂得,他們對我說的那些美好的話都是給我
   的巨大鞭策。
     党的會議一致決定接受我為共產党預備党員。几天以后,
   師党委批准了這個決定,并將這個決定報送軍區党委。1931
   年8月,莫斯科党委批准這一決定。于是,我成了聯共
   (布)党的預備党員。

  但是,華西列夫斯基成為正式党員卻要晚得多,正如一些傳記性資料中所說的,那是在1938年。原因是,自1933年以后,蘇共內部開始了大規模的所謂“清党”運動,至1936年前一直停止吸收新党員工作。所幸的是,在一系列的“清党”、“肅反”政治運動中,華西列夫斯基并未受到牽連。1938年初,總參謀部党委同意接收他為正式党員,3月,這一決定得到了紅軍政治部党委的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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