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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本地偶發型”:湘黔交界處某金礦區


  筆者所考察的這個社區,是一個新興的、主要由私人采掘的金礦區。這位于湘黔邊界上的××縣×東鄉,在金×山里面。當地的村子名叫×子坪,因此這個金礦也就被稱為×子坪金礦。
  筆者于1997年5月11日上午到達該地,16日下午下山离開,一共在該地考察6天5夜。由于那里不過是個彈丸之地,所以時間已經足夠長了。

第一節 社區的歷史与現狀

  在這次社區考察中,筆者沒有經過任何官方系統的介紹、帶領或者陪同,隨身帶去的工作證和介紹信也沒有出示過,只是送出去兩張名片。
  臨去以前,別人不斷地按照美國西部電影來描繪那里的情況。但是筆者的考察和訪談一切順利,無惊無險。這与筆者以前的考察經驗是一致的:對于神秘的地方,人們總是傾向于夸大風險与困難。其實只要你敢去,別人能生存的地方,你也能學會生存的。
  筆者的私人朋友張建華事先介紹了該地的一些情況。這里,筆者特別對張建華先生和他的朋友們1致以誠摯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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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張建華先生安頓他的朋友們在縣城的招待所接待了筆者。筆者上山時是与他們一起走的,但是分別活動,而且沒有向他們說明考察的目標。

一、自然條件与交通

  金礦的所在地,原來是全縣有名的貧困山區。水田全部在山溝里,一共只有31畝,人均0.1畝。坡田只能种小麥,也不過有43畝。所以全村人均耕地只有0.28畝。
  此外就是在一些山上种了不多的毛竹,而封山育林從80年代末才開始,現在還見不到任何經濟效益。
  据縣里的一位干部說,自從他能夠回憶得起來的70年代起,這里就是貧困地區,一直吃國家救濟。
  這里原來只是一個居民點,只有9戶人家,大約40口人。他們所屬的行政村,管轄著附近兩條山溝里散居的不到50戶人家。全村總共只有260多人,卻分散居住在方圓十里的地域之內,因此就連本村人也不是經常見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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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以上情況,分別詢問縣里的干部和當地農民,回答一致。

  這個地方位于湘黔邊界的山區深處,海拔雖然只有1500米左右,但是与30里外的江面的相對高度卻有500米之多。該地山勢陡峭,交通极不便利。
  在湘黔兩省境內,分別有兩條鐵路從它的旁邊遠遠地繞過。從任何一個距离最近的鐵路車站開始走,都要經過73公里或者78公里的沙石路,才能到達該金礦所屬的縣城。區區70多公里路,坐“中巴”(面包車)要走5個小時,其路況之差可想而知。
  從縣城開始,還要走30公里更差的沙石路(坐“中巴”需要兩小時),才能到達一個江邊的渡口。從這個渡口,可以有3條路到達金礦。
  第一條路,也是走的人最多的那條路,是從渡口坐40分鐘的柴油机船,到達山腳下。從山腳到金礦,几乎沒有交通可言。大約15公里的路程,有3/4是鄉間小路,最寬處不過2尺。還有1/4則完全是羊腸小道,如果對面相遇,必須爬高下低,避讓等候。不過,這條路是相對最平緩的,一般人只要3小時就可以走完,而且不那么累。因此,大多數施工設備都是從這條路,靠人工搬運上山。
  第二條路則是從渡口橫渡過江,只需要5分鐘就可以到達另一側的山腳下。上山的路近一些,大約只有10公里左右。但是那路几乎全部都是“山羊路”,而且上山時后邊的鼻子碰到前邊的腳,下山時前邊的好像背著后邊的。因此,從這條路上山的机器和設備比較少,日用品稍微多一些。
  第三條路也是從渡口橫渡過江,但是要繞行,總共大約18公里。路也好不到哪儿去。因此這條路上主要是附近地區的農民,挑著蔬菜瓜果上山去賣。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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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這里所說的三條路,筆者均親自走過,

二、金礦的發現

  這個金礦究竟是怎么發現的,當地人至少有三种說法。
  一种說法是:有一個從國家地質隊里退休的老工人或者老工程師,在一次閒談中偶然提到,此地有一個金礦。听者不信,跟他打賭。老師傅中了“激將法”,就帶人一起來此試采。結果真的是“一鎬頭挖出個大金娃娃”。消息不脛而走,于是前來“打金子”的人也就絡繹不絕。這個民間故事流傳得最為廣泛,大多數“洞主”和打工仔都堅信不疑,
  另一种說法是:早在清朝年間,當時的政府就在附近的渡口那里開采過金礦,而且已經知道此地也有金礦。但是后來發現,渡口那里的礦石含金量太低,當時的技術條件無法提煉,所以就放棄了。當時以為,此地的礦石肯定也是含金量极低的,所以根本就沒有來開采。但是當地的老百姓卻記住了這件事,而且祖祖輩輩口口相傳。一直到前兩年,農民們有了一定的經濟實力,就開始試著“打金子”。誰知道風聲走漏,引來了山外的人。當地農民和小販一般都相信這個故事,
  第三种說法是:國家其實早就勘測過這里的金礦,但是由于儲藏量小、含金量低,不值得進行正規工業化開采,也就一直沒有動它。改革開放以來,這一帶的山區,經濟發展一直沒有什么大的起色。該縣領導就反复向上級要政策,終于獲准自行開采這個小金礦。縣里又缺乏資金,于是就鼓勵私人投資開采。也就是說,這個金礦是各級政府向民間讓利放權的產物。金礦指揮部(縣政府的派駐机构)的人,一般都堅持這個說法,而且對打金子的人們的不領情很光火。
  筆者所要考察的,并不是此地的經濟發展,因此并沒有去刻意地溯源。但是金礦的發展史對筆者的研究目標卻很重要,因此調查了解如下。

三、金礦區的發展簡史

  金礦發展的第一個階段:
  這里的第一個“洞子”,開掘于1995年到1996年的那個冬天。真正打出金子,則是在1996年的春天,有人說是3月,有人說是4月。
  金子對人類的吸引力和號召力,那是沒的說;對貧窮山區人民的誘惑力,更是不用說。于是在后來的短短3個月里,開打的洞子就增加到30多個。
  這就是金礦發展的第一個階段。
  那時候,魚龍混雜,人人瘋狂,毫無秩序可言。大多數攜款人不敢上山,更不敢在山上過夜。各洞的洞主、工頭和民工之間經常發生糾紛,曾經出現過一些斗毆和半偷半搶的案件。最大的一樁刑事案件是:有人來搶劫某個洞主,用炸藥一下子炸翻了洞外的8個人;有沒死的,還要上去亂刀剁死。同時炸塌了洞口,把12個人活埋在里面(事后救出)。洞主血肉橫飛,數十万現金不翼而飛。
  這個故事在當地盡人皆知,講起來栩栩如生。但是指揮部的干部卻予以否認,說這其實是發生在數百里以外湖南雪峰山的另一個私人亂來亂掘的金礦里的事情。
  不過干部們也承認,外地的這個案件的發生時間,确實与本金礦的初創時期相吻合,确實很符合本金礦當時的瘋狂心態与混亂狀況。而且,恰恰是在這個慘案的刺激与推動之下,縣政府才十万火急地組成指揮部,提前一個月上山執法。因此,干部們現在也并不去辟謠,反而經常“以案講法”,故意含糊掉案件發生的真正地點。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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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這個情況,分別詢問過兩個干部,回答一致。

  但是,此地的最初的經濟秩序卻是打金子的人自發創立的。
  据3位洞主或者工頭、2位服務業老板和1位民工說,大約是在1996年的春節前后,最早來打金子的洞主(老板)里邊,有兩個人的洞子打著打著打到一起去了。雙方各不相讓,爭執得很凶,因為雙方都認為自己已經抓住了礦脈,舍不得放棄。
  后來有一個年紀比較大的洞主出面協調,還召集了大多數洞主一起商議。尤其是其中有人指出,那兩個打到一起的洞子,其實并沒有打到主礦脈。這樣,十几天以后雙方才得以和解,而且從此立下一個規矩:如果兩個洞子互相打通,那么后來打到的那個洞子,必須后退3米,重新向別的方向打,而且必須負責把人家原來的洞子修補好。
  据說,這個規矩的建立,主要是由于出面的那個洞主(据說姓覃),在當地屬于德高望重之輩,而且他很善于交際,大講江湖義气的無比重要,才得以成功。但是他本人后來不久就下山干別的去了。否則,他會不會成為“盟主”,會不會建立起一個“准政府”呢?要知道,那時离政府干部上山,還有大約4個月。想干的話,大概連一支軍隊都來得及建立。据此推測,干部提前上山,恐怕不僅僅是因為治安混亂,而是因為已經有別人可能來管理治安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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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這個故事,洞主和民工都确信不疑。即使遠在縣城里,當人們談論起這個金礦時,也常常首先提到這個規矩和這個故事。指揮部的干部們,則說法不一。在詢問過的4個干部里,有一個認為這個故事是真事;有兩個說不清是怎么回事;只有一個干部堅持說,這個規矩是干部上山以后,才領導洞主們建立起來的。但是他卻說不清建立規矩的具体時間和細節,因此筆者對他的說法僅作為參考。

  發展的第二個階段:
  1996年6月2日,直屬縣政府的×子坪金礦指揮部正式成立。一開始的時候,最緊迫的任務是要維持治安,因此調集了15名公安系統的工作人員,其中有6人是縣里的刑偵人員。他們上山以后,以空前嚴厲的手段彈壓了各种明顯的刑事案件或者其苗頭,建立起初步的治安秩序。
  据指揮部最老的工作者之一張××回憶,當時他曾經連續8天每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整天在山上跑來跑去,還要下山去30里外的渡口調查情況,最多的一天上山下山4次。結果,十几天就穿坏了一雙解放鞋。
  据張××個人的說法,當時的主要辦法是一銬二跪三打。張××解釋說:農民只認這個。手銬就是法律。別看他鬧得凶,一銬,他就老實了一半。你跟他講法律,講政策都沒用。往礦渣上一跪,再挨點打,什么都招了。干部對他說:你這就叫敬酒不吃吃罰酒。他也說:對、對、對。
  另据另一位老工作人員王××回憶,當時前來打金子的人主要是鄰近地區的農民。他們既熟悉當地的風土人情,又倚仗著自己人多勢眾,經常侵犯、損害甚至欺辱當地的農民。据說當地農民的雞鴨曾經被全部偷光。當地農民甚至手持砍刀,輪流守夜。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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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這方面的情況,僅根据個人敘述。但是筆者目睹了一次銬和跪的事件,可資佐證。

  發展的第三個階段:
  時至1996年冬天,金礦的治安已經初步整頓好,尤其是許多洞子都開始出金子了,于是指揮部的工作重點顯然開始向管理經濟活動轉移。這有三大表現。
  第一個是:縣政府抽調了公安系統以外的干部上山。指揮部的編制擴大到50人,由一位副縣長挂帥坐鎮,成為一個直屬縣政府的、在原有行政系列之外的、統管當地一切事務的權力机构。
  第二個表現是:縣政府的各個職能部門也紛紛派人上山執法。縣里的几乎所有局委辦都把手伸到這里來了。有的納入指揮部編制,有的是單獨行事,還有的則是不時上山,實行“打游擊式的管理”(“平時不見面,收了費就走”)。
  第三個表現是:原來當地的那9戶農民,以及3條路的沿途農民,都以土地被占用為理由,從各個洞主那里抽取“干股”(無投資股份)。這時卻被政府一律禁止了。各個洞主改為向指揮部和各個政府職能部門繳納一切費用。
  政府既然都轉向經濟了,老百姓當然更加有恃無恐。于是金礦爆炸式地發展了。
  這個階段中,金礦投資者的隊伍飛速擴大,成分也日益复雜。各色人等紛紛以私人集資的形式直接參与金礦生產(當地叫做“打股”)。
  在前兩個發展階段里,附近几個縣的農民一直是投資的主力。他們賣牛押田抵押房子,湊錢前來打股。此時,不僅廣東、福建等沿海地區的人千里迢迢前來打股或者獨立門戶,而且附近几個縣的各級干部、工人也紛紛加入打股的行列。尤其是,許多國有單位也來打金子,甚至附近的駐軍也來了,而且一下子就開了4個洞口。
  更重要的是,在周圍几個縣之內,真正的拜金已經不僅僅是一种“主義”,而是群眾性的盲動。一時之下,就連遠在70多公里以外的鐵路車站,只要你一說想去這個縣,馬上就會有人來跟你談合伙打金子的事情,或者請你來打股。
  還有一個產物——腐敗。不過這是人人心中皆有,人人筆下皆無。
  就是在這個階段中,山上的人口劇增,几乎清一色是男人。
  上述因素共同作用,就催生了另一种“淘金”——“性產業”。
  金礦發展的第四個階段:
  1997年春節后,指揮部再一次擴大到80人。其中大多數是管理經濟活動的干部;負責治安的,基本上仍然是原來的那15個公安出身的干部。尤其是,指揮部實行了分片負責制,就是一個干部負責管理几個洞子的所有事務,別人不得插手。
  可是治安管理卻仍然是全面的、不分片的,仍然由那些公安出身的干部來管。用原公安干部張××的話來說,這种分片負責制,其實就是“他們分粥,我們放哨”。這极大地影響了治安人員的積极性,對當地“性產業”的發展,發揮了相當大的作用。

四、金礦區的現狀

  到筆者上山的1997年5月,這個金礦區已經發展為如下規模。
  礦區總占地大約1000畝,已經打開312個洞口,分布在5面山坡上和兩個山溝里。据當地的民間說法,其中已經有100個左右洞子出了金子。其中最大的一位洞主擁有6個洞子,每個都出了金,最多時每個洞子每天可以出6兩到1斤金子。人們傳說,這里一共已經出了兩吨金子,還有6吨的蘊藏量。
  指揮部以保密為由,拒絕向筆者提供任何官方統計資料,但是指揮部的3個干部私下都說,真正的原因是:由于洞子都是私人投資開采,私人自行出售金子,而且繳納的各种費用又一律是以洞子的個數來計算;所以有多少洞子出了金,出了多少金子,指揮部實際上也并不完全掌握。同時這3位干部也都認為,民間的傳說過于夸大了。如果把這些情況都減去1/3,跟真實情況就八九不离十了。
  金礦區的山腳有兩條小溪。各洞子打出來的含金礦石,直接賣給淘金的人。后者在山腳下粉碎礦石,用水淘洗,篩出粗金,然后就地直接出售。這里的粗金,成色一般只有90%左右,每克的售价在80元左右浮動。買金子的以東南沿海地區的人為主,大都是攜金遠走高飛,据說是走私出境了。
  打洞子的人、淘金的人和買金子的人都是各自獨立,各行其事。打洞子的人賭的是能不能打到礦脈。淘金的人賭的是買來的礦石里究竟含金量有多高。買金子的人則賭的是以后的安全和利潤。三者之間全部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賒不貸。整個金礦區里的一切經濟活動也全部是現金交易,所以當地人戲稱:上山的人,個個都拿著個破爛尼龍編織袋,可是里邊有許多裝著几十万鈔票。這就叫做人不可貌相。
  除了原有的9戶農民以外,金礦區里的所有人都住在棚子里。這些棚子一般都是用毛竹支架起來,在外面蒙上尼龍編織布,就是那种紅藍白三种寬格相間的編織布,一般用來制造大型編織袋。這樣,足以遮風擋雨。有些商店的棚子,在編織布外面再加蓋一層竹席,為的是遮擋陽光。但是一些民工住的棚子,連編織布也買不起,就用各种廢舊塑料布、化肥袋子等等作為頂棚和牆壁。金礦指揮部的棚子是公家蓋的,當然是最好的,但是也只不過是支架得更多一些,包裹的更嚴實一些而已。
  金礦區里有3000多個棚子,層層疊疊、密密麻麻、舖天蓋地般地擠在礦區的5坡2溝里。在最高處,雄踞著指揮部的那一排分外整齊漂亮的棚子,似乎在俯瞰和監視著下面的芸芸眾生。整個礦區遠遠望去,群峰怀抱著片片白棚,白棚的延伸中,又顯露出點點青山,也是頗為壯觀的景致。往好里形容,就像海濤奔騰席卷,已經快要沖上山頂了。往坏里看,山巒好像遍体鱗傷,貼上塊塊紗布。
  整個礦區,天無三日晴,地無三尺平。所有的棚子都分布在5坡2溝里,而且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塊足以容納5個以上棚子的緩坡。最寬闊的中心大道,其實只不過是路寬2尺,稍微平緩一些而已。
  所有的棚子都拼命地往那為數不多的緩坡上擠。棚子中間的道路,連羊腸小道都說不上,簡直就像間不容發。筆者体胖,在許多地方,就是側身收腹也很難通過,往往只得作罷。好在各個洞子的外面都不斷地堆放礦渣,形成一塊塊巴掌大的平地。所以上山一小時之后,筆者就學會從礦渣到礦渣的走路方式。不過,礦渣之間是沒有路的,有時要“四腳著地”,所以筆者總結為:在山上當了几天山羊。
  金礦區的所有物品,都是附近地區的農民挑上山來的。剛開始的時候,任何物品都比山下貴一倍左右。但是吃挑夫飯的農民越來越多,工錢也就越來越少,所以現在山上的物品一般只貴20%-50%。像香煙這种本身利就大,又易于挑運的商品,干脆跟山下是同樣价錢。据說縣里准備修一條公路上山,卻遭到四鄉農民的一致反對,因為挑貨上山已經成為那一帶農民的支柱產業了。
  据指揮部統計,山上的棚子里住著24300多人,白天上山下山來回流動的人大約有4000-5000人。也就是說,這塊“寶地”里每天都蜂擁著2.8万人口。
  山上的絕大多數人口是打工仔。他們就住在洞口旁邊洞主搭起的棚子里,少則十几人,多則几十人,一律是“倉儲式”居住。有的洞主把棚子搭得只有應有的2/3大,因為每天24小時,反正總有1/3的打工仔在洞子里上工。有的洞主用竹子搭起上下舖,為的是少租一點寸土寸金的平緩坡地。
  多數洞主和工頭也和民工擠在一起住,只不過往往是在同一個大棚子里再隔出一個小單間。少數一些財大气粗的洞主,在民工棚子之外另搭自己的棚子,而且舒适得多。
  山上所有常住的人几乎都是自己起火做飯。但是也有許多洞主和打股的人并不在山上常住。他們往往是上山呆几天,再回到渡口去住。因此各种小飯館兼食品店有70多家。民工們和上山的挑夫們有時也會下飯館打牙祭。
  此外,山上還有20多家小百貨店,5個服裝攤位,一個沿著羊腸小道擺開的農貿市場。總之,除了沒有學校,這個金礦區已經儼然是一個完整的社區,跟許許多多國營大礦山的生活區基本上沒什么兩樣。
  這個社區里,處處充滿一种動感。往好里說是鶯歌燕舞,生机勃勃;往坏里說是盲目躁動,是雞飛狗跳。
  開山机械24小時永遠轟鳴。每隔10多分鐘,總會傳來某個洞子放炮的沉悶巨響。休班的民工一排排蹲在洞子外或者棚子外,就像一群群候鳥在水邊守候春天。時不時的,小道上會走過一兩位手持“大哥大”的闊老,或者頭臉上挂滿金子的闊太。他們不知有什么高招,即使在雨霧泥泞之中,也依然是西服革履或者花枝招展,似乎在為金礦的美好未來免費打廣告。
  所有上山來的人,都覺得前途光明,不可限量,似乎這金礦是取之不盡的。打股的人成幫結伙地不斷涌上山來。哪里哪里又發現礦脈的消息,就像鬧蝗虫般席來卷去。据指揮部的干部估計,不打到500個以上洞子,不出現它一半以上“死洞”(打不出金子),投資熱是不會降溫的。筆者下山時,僅在三條路之一,沿途就遇到了7台新机械設備正在上山,也可作為淘金正未有窮期的佐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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