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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玄妙觀尼姑私生女 上海灘影壇金嗓子


  且說1918年的一天,气候悶熱,霪雨霏霏,正是江南惱人的梅雨季節。常熟縣城北門以外,靠近彎彎小河坡地上有一座尼姑庵,名叫玄妙觀。這座往常十分靜謐、只有五六個尼姑終日苦修的玄妙觀,發生了一件駭人听聞的事情:忽然從那陰暗的小偏房里傳出了嬰儿哇哇啼哭聲——才來了七八個月的小尼姑生下了一個小女孩,真是褻瀆神靈罪莫大焉!
  這個小尼姑剛剛二十出頭,是觀內最小的徒弟。她整天沉默寡言,動輒落淚,除了和大家在一起念經誦佛,便獨自一人躲在小偏房里悶坐。可以說在觀內除老師太之外,就沒有人知道她的底細了。
  原來這二十出頭的小尼姑俗姓鐘,原是上海灘一青樓妓女。十五歲便被賣到青樓,從事皮肉生意,十八歲時,因一年老富商看中她的姿色,便用錢將她贖了身,娶作小妾。富商的儿子也被她的姿色所迷,于是,鐘姑娘輾轉于父子倆床前。
  這件事直到鐘姑娘二十歲時才被揭穿,富商家族認為有辱門風,便把她驅逐出門。鐘姑娘無處投身,幸好玄妙觀老師太見她可怜,將她收留,收為弟子。
  本來,尼姑生孩子這件丑事若發生在上個世紀,小尼姑不是落個“自縊”,便要遭到“焚化”。幸虧這玄妙觀不同于那些威嚴逼人的古剎,加上庵里老師太比較開明,起初她年輕守寡,后來又死了儿子,無依無靠才剃度出家的。過來之人,頗能体察世俗人情。所以事情發生之后,她嚴令保密,不准泄漏出去毀坏觀譽,一切由她親自處置。
  對這個剛轉“陽世”的小生命,究竟怎么處置,眾尼苦無良策。老師太決定,自己親自去上海縣城跑一趟,找個拜佛“求女”的施主,也好讓這個小生命有個投身的去處。
  老師太挪動著一雙小腳,口念“南無阿彌陀佛”來到上海城霞飛路尚賢坊周家,得到女施主的應承,答應請人隨老師太去常熟抱這個剛入世的小生命。
  几天后,可怜的嬰儿被抱進了尚賢坊周家。女主人与丈夫周某揭開襁褓一看,見熟睡中的嬰儿五官端正,皮膚透紅,長得健康,不禁滿心歡喜。
  這周某四十開外,中等身材,長得精明干練,是個地道的上海人。由于久混洋場,頭腦靈活,通過朋友在英租界工部局當了名“洋徑洪”翻譯,手頭比較寬裕。
  几年后,經人牽線,一個專演二流角色的廣東婆便成了周某的外室。大房得知此事曾鬧過一場,但這是“時尚”,誰也干涉不了,只得分開住以求相安無事。
  又几年過去了,這廣東婆肚里竟沒有動靜。廣東婆气急了,回想當年和男人調情,一不注意便怀上個野种,于是想辦法打胎吃藥,好不容易才把肚皮按下去。可現在,自己有了正經人家,這肚皮卻不爭气了。
  廣東婆听說离上海不遠有個玄妙觀的觀音特靈,于是几度去燒香“求”子,一來二去,和觀里的老師太便熟了。所以當孩子沒有辦法安置時,老師太便直奔尚賢坊廣東婆家,把孩子之事辦妥了。
  言歸正轉。廣東婆忙著上街張羅酒菜,准備晚上好好慶祝一下。
  席間,周某与二夫人對酌,二夫人呷了一口紹興老酒,用略帶廣東口音的上海話說:
  “你明朝就向‘那邊’報喜去,講我給你周家養了一位千金!”
  “那邊”是指大房,大房只給周某養了儿子,獨缺千金。周某搖搖頭回答:
  “你多年不生養,哪能騙得了她。”
  “我拜觀音信佛,三十几歲養頭生有什么不可以?”
  周某哈哈大笑:
  “好,就算你生的,反正她住在英租界,你住在法租界,誰曉得你大過肚皮沒有。”
  二夫人這才陰轉晴,瞟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嬰儿說:
  “你給她起個名吧!”
  “女孩子名賤,就叫周紅吧!”
  此周紅就是后來活躍在影壇歌場的明星,曾經紅极一時,名聞遐邇,擁有大量觀眾和听眾的周璇。
  光陰荏苒,轉眼已是10年過去了。周家的生活發生了不少變化。周某由于染上了鴉片癮,早已被工部局辭退。周某也顧不上二夫人了,一個月難得來兩次尚賢坊。二夫人的脾气也變得孤癖古怪起來,除了虔誠信佛,和尼姑庵師太交往外,很少和親友來往。
  周紅再也不受寵愛了。尤其二夫人到了幫佣的地步,剛進學堂讀書的周紅再也不能讀書了,只好跟著養母去幫佣。
  二夫人早年在廣東戲班唱戲的時候曾覺得戲子這行被人輕賤,常年過著飄泊無定的夜生活。直到鬧到今天幫佣的地步,她又不這樣想了,覺得干唱戲這行雖沒多大出息,但總比幫佣強多了。隨著小紅一天天長大,二夫人這种想法更加強烈,她決計把自己的養女推上自己走過的老路。
  二十年代末,“歐美文明”在這塊半殖民地上的影響日漸增長。話劇、電影這類“舶來藝術”在一些進步文藝工作者的努力下,已顯示出旺盛的生命力。同時,在實踐中也鍛煉培養了一批优秀的藝術人才。
  另一方面,由“歐美文明”帶來的“污染”亦十分嚴重。當時,上海灘仿效西方方式出現的小型歌舞班為數不少。這類歌舞班的組成,多以某個家庭的成員為主体,再吸收或招考几名演員或樂隊人員來補缺。一般有二十來人,其中不乏兼職,也就“五髒俱全”了。
  這類歌舞班經常跑水陸碼頭,到處去巡回演出;留在上海則只能進進大世界或某游樂公司的小場子。演出節目五花八門,從美國檀香山傳來的“草裙舞”到法國巴黎進口的“大腿舞”,從西方流行的“呼拉圈舞”、“四脫舞”到國產黃色歌曲、古彩戲法以至各類雜耍,應有盡有。
  二夫人因与一些小型歌舞班子頗有來往,便想辦法把小紅弄到歌舞班去吃“歌舞飯”,經過屢次相求,費了不少口舌,終于勉強把小紅送進了一家歌舞班。
  此時,小紅才十二三歲,几乎一無所長,只能到歌舞班打打雜,混碗飯吃。周某夫婦對小紅進歌舞班都感滿意,一來不花本錢,二來減輕自己的負擔。
  二夫人是個精明的人,但歌舞班的老板更精,他們一合計覺得留周小紅太划不來:講唱歌,嗓音太細;講跳舞,腿太短;講賣相,人太瘦;講勞力,沒有体力。所以,沒多久,周小紅便被辭退回家。
  周小紅回家后,周某和二夫人的臉色變得陰沉了。一天,歌舞班孫某遇到周某夫婦,几個坐下閒聊,聊到周小紅的前途上來了。
  孫某隨便問道:
  “小紅現在在家做些什么?”
  “她能做什么?”二夫人說道,“我正和我丈夫商量,准備把她賣到四馬路堂子里去呢。”
  “什么?賣到堂子里去?”
  “是呀,不然,以后的日子怎么過啊。”
  可怜的小紅面臨著被投入火坑的危險。
  事有湊巧,當時明月歌舞劇社有個名叫章錦文的鋼琴師,与孫某相熟。一次,她到孫家來玩,談起一些唱歌跳舞和招收小演員的事情。孫某向她提出,能不能把周小紅介紹到明月歌舞劇社去。
  章錦文是個富有同情心的女青年,當听說小紅的父母准備把她賣入娼門時,大動惻隱之心,當場答應愿意幫這個忙。于是,通知周家,叫小紅去劇社“應試”。
  明月歌舞劇社是1931年黎錦暉創辦的,這個劇社經常在東北、華北一帶的城市演出。“九·一八”后,劇社從北京招了些人馬匆匆南下,回到上海,又吸收了一些音樂工作者。這樣,劇社就具相當規模了。
  在這個劇社,擁有王人美、黎莉莉、薛玲仙、胡筋、白虹等十來個女演員,嚴華、譚光友等四五個男角儿。十余名樂隊班子里除聶耳、黎錦光和章錦文之外,還有王人藝、嚴折西、張弦、張簧等人。黎錦暉自任社長兼作曲,偶爾也撥弄樂器,以湊不足。
  1932年“一二·八”事變發生后,日本侵略軍打進上海,從此,中國淪入度日維艱的地步。
  是年秋天的一個上午,章錦文帶著剛滿14歲的周小紅,來到英租界赫德路明月歌舞劇社所在地。小紅怯怯生生地低著頭,緊跟著胖姐姐章錦文身后走進了大門。
  在這里,只听見琴聲悠揚、歌聲嘹亮。周小紅暗自高興,卻又感到有些慌亂。這時,一位先生走了過來,問章錦文:
  “是她來試唱嗎?”
  章錦文急忙把周小紅推上前來,要她試唱。周小紅的歌唱得很拘謹,談不上有才華。那位先生听完歌后,彎下腰問道:
  “你愿意吃苦嗎?你的聲音太細,不吃苦是練不出來的。”
  小紅的臉漲得通紅,輕聲地回答:
  “我愿意的。”
  与其說那位先生相信小紅的回答,不如說他是動了怜憫之心,末了終于點頭同意小紅留下來。
  這時,章錦文連忙教小紅說道:
  “還不快謝謝社長,謝謝黎先生。”
  此后,周小紅搬進了明月歌舞劇社。這里的一些哥哥姐姐,對這位新來的、靦腆而又可怜的小妹妹表示歡迎。嚴華答應教小紅國語正音,章錦文、黎錦光則教小紅識簡譜,几位熱心的姐姐,則說要教她跳舞。
  呆在劇社里,小紅感到如魚得水。每天安排活動她都認認真真地去參加。她的一顰一笑极易受到人家的影響,看到喜劇時,她徑自天真地咯咯大笑,見到難受的場面,會比擔任角色的演員還要更早地“進入角色”。
  不識歌譜的小紅,通過听、唱、問、記和大哥哥大姐姐們的指點,開始摸著一些門徑了。原來嗓音很細的小紅,每天跟著大家依依呀呀地訓練,加上站在合唱隊里的“實踐”,嗓音日漸明亮起來。
  黎錦暉先生和一些行家,開始發現小紅是塊唱歌的“料”。她唱得自然而不矯揉造作,音准、節奏感強,而那种“奶聲奶气”的味道更是她的獨特之處。
  黎錦暉曾對演員講過:一個歌唱演員离不開鋼琴。那會儿小紅明白黎先生的意思:要唱好歌就要學會摸鋼琴。可是,怎樣才能摸會這個神秘的龐然大物呢?
  有一回,午休剛過,台柱演員上街去了,小紅滿心高興地坐到鋼琴凳上,打開鋼琴蓋,小手才伸向一排乳白色的琴鍵,忽然從身后傳來一聲吼叫,她未及回頭就被一只男性的大腳踢倒在地上。
  等小紅從這位提琴師的斥責中明白過來,她沒有感到身上的疼痛,而是為遭受了這樣的欺辱而難過地號陶起來。她記得挨母親冤枉責打的時候哭過,但遠不如這次傷心。
  正巧,教她國語正音的老師嚴華聞聲走過來,看到這個情景,出于義憤他向這位提琴師表示了不滿,一面又對哭泣的小紅安慰了几句。
  第二天劇社的委員會上,嚴華打抱不平地提起了這件事,得到了一些同仁的支持,批評了那位提琴師,平息了這場小小的風波。
  可是,小紅卻把這件事記進她的日記本里,這篇日記雖然談不上文筆优美,字跡也是歪歪斜斜的,還有不少錯字和別字,但敘述的內容卻是形象而生動的。當時,誰也不知道這個秘密,直到几年之后,才由她自己主動把那個日記本公開在一個人的面前。
  明月歌舞劇社的生活對于周小紅來說,是丰富多彩、緊張而又愉快的。她對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心滿意足:一日三餐不用愁,唱唱歌、跳跳舞還有點心吃,天熱點,兩場演出之間還能拿到一杯美味的冰淇淋;間或發給她一些零用錢,更使她增添了几分歡樂的情緒。
  是啊,這些在母親身旁是無法得到的。她不禁把自己的一切都与這個“明月”聯系在一起了。十四五歲的少女正是既懂事又不懂事,無憂無慮而又富于幻想的時候。她沒有什么金色的童年,這段雖然短暫的日子,也可算是給予她的一种補償。
  小紅學習得十分認真,劇社的同仁有目共睹,老師們愿意教這個听話的女孩子。原來“神圣”的鋼琴,她每天見縫插針地摸索,居然也能彈奏几首簡單的曲子了。
  “明月”演出的節目有兩個來源:一是承襲昔日中華歌舞團的傳統節目,一是新編節目。此時的小紅,只能輪上一些小角色,什么小鴨、小狗、小貓、小兔,總是少不了她的。
  當年頗為著名的《三蝴蝶》是一出能演一小時的歌舞劇,主角三只蝴蝶由王人美、黎莉莉、胡茄分別擔任,小紅則在戲里扮演擬人化的小太陽。小太陽頭上戴一頂有“太陽花”的紙制帽子,戲不多,在劇中卻是能呼風喚雨的角色。小紅天真活潑,穿插于台上跳來跳去,時而刮風,時而下雨,生气勃勃,演來令人喜愛。
  經過半年多的培訓,小紅在劇社里漸漸顯露出才華了。一次演出《特別快車》,主角王人美沒有到場,可把大家急坏了。無奈之中抓小紅臨時搶裝,頂了上去。結果出乎意料,未經排練的小紅,居然也能順利完成這次演出,并且同樣博得了掌聲。
  從此,小紅的地位發生了變化,劇社也安排她擔任個別小型節目的主角了。后來這個表演唱《特別快車》就成了小紅經常演出的拿手節目,遺憾的是它屬于“軟性”一類的東西。
  好景不長,嚴酷的現實使得明月歌舞劇社很快支撐不下去了。
  導致這一結果的重要因素是:當時新興的有聲電影日漸發展,許多專門以營利為目的的制片商,把手伸得老長,發現有才華、有號召力的歌舞演員,就設法禮聘去拍戲。
  首先,天一影片公司下手,拉去王人美、黎莉莉、嚴華、譚光友四台柱,拍了第一部有聲歌舞片《芭蕉葉上詩》,這無异于給劇社開了一個被動的頭。
  相繼而來,聯華影業公司通過關系,把王人美拉去拍《野玫瑰》。緊接著又弄走黎莉莉,去拍《火山情思》。黎錦暉心情焦灼,台柱拆走,劇社斷難繼續維持。
  1933年春末,明月歌舞劇社決定解散,借北京戲院作告別演出。告別節目是由黎錦光等人根据同名電影劇本《野玫瑰》改編成的大型歌舞劇。
  已經被“聯華”拉去拍電影《野玫瑰》的主角王人美,答應為劇社的告別演出當主演,以加強陣營招徐觀眾,籌集解散資金。海報貼出,許多小報也竟相哄抬。《野玫瑰》的鑼鼓未響,就已經名聲在外了。
  演出時值夏天,一日三場:下午兩點、五點、七點半各有一場;場場均亮“滿座”霓虹,可謂盛況空前。本來頗有點凄涼的散伙演出,竟被熱情涌來的觀眾沖掉大半。
  《野玫瑰》有這樣的情節:男主角投身義勇軍,開赴前線抗日。在這里,作者加了一首《民族之光》的歌曲。這支歌唱出了時代的聲音,高呼要“与敵人周旋于沙場之上”。
  每當演唱這支歌時,台下總有觀眾報以熱烈的掌聲。小紅是這支歌的演唱者之一,演出之中她也常受到台下觀眾的感染,情不自禁地激動起來。
  一次,戲散之后,大家圍坐在一起談天說地,話題談到《民族之光》。有人說“与敵人周旋在沙場之上”這句歌詞太好了。此時,恰巧周小紅和几個小姐妹也來了。有人看到周小紅,大聲說:
  “周小紅,你的名字太俗了,上海灘少說也能尋出几千個小紅來,依我看,還不如用我們唱的歌詞中的兩個字。”
  “什么字?”
  “‘与敵人周旋于沙場之上’中的周旋呀!”
  “是啊,這句歌詞多有气魄。”有人附和道。
  此時,正在一旁吸煙的黎錦暉也興奮地插道:
  “周旋這個名字很有意思,不過她是個上海妹子,加個斜玉旁就更漂亮了!”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周小紅的名字消失了。從此,代之而起的是一個將要震動影壇歌場的名字——周璇!
  明月歌舞劇社半個月的告別演出將要結束了,雖然場場爆滿,但畢竟越來越接近于勞燕分飛的局面,使人感到有些黯然神傷。因此,最后三天的演出,從劇社到后台,都彌漫著一种令人難受的告別气氛。
  進劇社未滿一年的周璇,心里真有說不出的滋味。她沉默了,無憂無慮的神情也不复存在了,似乎換了一個名字換了一個人,或者說她忽然長大了几歲。因為她留戀這一切了,要知道這一小段經歷是啟蒙時期,是通向未來明星之路的通道。
  此時,社友們都在忙著為自己尋找出路,有的談靠親戚去謀個差事,有的說憑一身力气去找點零工碎活混飯吃。嚴華這個從北京來的“頭牌小生”,雖說上海有他的落腳點,但他准備回北京尋求一條經商之路。
  好心的章錦文一直為周璇擔心,她信步來到二樓男宿舍,嚴華忙著讓坐。章錦文心直口快,說了几句便倒出了自己的心思。她頗帶感情地對大家說:
  “劇社解散,其他人都沒啥大問題,最苦的是周璇,她回家弄不好就要被她爹爹賣到堂子里去。”
  大家听了都大吃一惊。章錦文把自己原先了解的一些情況,統統告訴了社友們。這群來自四面八方的藝術愛好者們,血气方剛,頗有一些正義感,亦富于同情心。尤其對周璇,許多社友都把她當作小妹妹看。
  經過一場七嘴八舌的議論,山東漢子張欣若站了起來,慷慨激昂地提出為歌舞藝術、為同仁尋找出路,重新組建一個劇社的大膽想法。嚴華基于對周璇的好感,又是她的國語老師,便首先附和,于是,“新月歌劇社”在七拼八湊的基礎上成立了。
  “新月”成立不久,先去蘇州、無錫一帶巡回演出,回到上海,賣座不佳,在觀眾中沒有多大號召力,眼看又難維持下去,不几個月只得步“明月”的后塵,宣告解散。
  天無絕人之路,胖姐姐章錦文和嚴華經朋友了惊介紹,認識一個叫金佩魚的小開,他主動拿出一筆錢交嚴華辦歌舞團。于是,嚴華又出面將周璇和“新月”的大部分人馬組織起來,成立“新華歌劇社”。
  為了擴大影響,劇社特地以重金聘請了當時在影壇有了名气的王人美、黎明暉、袁美云等紅角儿來客串演出。因為影星聯袂登台,同樣出現了場場爆滿的場面。
  此時已是十六七歲的周璇,更比以前懂得發憤苦學,每天早起練聲,虛心向人求教,彈彈唱唱,從不荒廢光陰。她的嗓音日漸清亮,唱歌才華初露。一次電台舉行比賽,她异軍突起,壓倒許多歌星,被選為僅次子白虹的第二名优秀歌手。這樣,周璇一躍而成為劇社的女台柱了。
  周璇的收入不多,而她的養父母的眼睛又緊緊盯住她的腰包,她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于是,她通過嚴華,常常跑電台唱歌,掙點收入。周璇在這一時期雖然是在小電台唱歌,但在上海廣大听眾中卻造成了一定的影響。這為日后周璇獲得“金嗓子”的美稱,打下了牢固的基礎。
  新華歌劇社雖在一開始非常火爆,但由于它的不良思想傾向,編演一些“軟性”甚至黃色的節目,違背了時代精神,回避了民族危机日益加深的現實。1935年,未滿周歲的“新華”也宣告解散。
  1935年,周璇在歌壇有了些名气,常到一些民營電台唱歌,也使她小有收入。同時,由于評論界龔之方的介紹和王人美等人的幫忙,她得以在電通公司拍攝的《風云儿女》中客串一個小角色,這便是她步入影壇的起點。
  “新華”的解散,不像當初“明月”和“新月”的解散那樣,叫周璇感到憂戚和茫然。周璇和嚴華告別同仁,邊談邊走,由于兩家住得比較近,所以兩人同路。
  “這次你准備怎么辦?”嚴華表情嚴肅地問周璇。
  周璇理解他的問話,笑著征詢說:
  “陳鏗然先生和袁美云姐想介紹我進藝華影片公司,你說好嗎?”
  “那當然好!”
  “恐怕合同不長。”
  “你還管它長不長,進去几個月拍兩部戲再講嘛。”嚴華急忙堅定她的信心。
  過不多久,周璇被藝華影片公司聘為基本演員。這是周璇做夢也沒想過的事,她高興得像只小鳥,整天在家里和公司之間飛來飛去。
  女大十八變,矮小干瘦的周璇變得丰滿嫵媚了,那寬舒的額角,彎彎的秀眉,明淨的雙眸,以及常挂笑容的嘴角略向右翹的神情,都給人以和善純朴、天真可愛的印象。
  電影界同行對這個衣著朴素,舉止文靜,有時也很活潑的少女,普遍抱有好感,都親切地叫她璇子或者小璇子。
  周某和二夫人對此也非常高興,他們各人根据自己的需要寄希望于周漩,巴不得她一夜之間紅起來,成為影壇巨星,最終變成一棵“搖錢”大樹。
  但當時的小璇子還僅僅是個剛步入影壇的小演員,她每月几十元錢的固定收入也只能夠這個家庭的一般生活開銷,如果要買一件入時點的衣裳,還得精打細算一番。
  周璇進了“藝華”之后,便開始忙碌起來。1936年,她先后參加拍攝了《花燭之夜》、《化身姑娘》、《百寶圖》、《喜臨門》和《狂歡之夜》等影片。
  其中《狂歡之夜》是當時新華影片公司拍攝的,周璇插空去扮演了一個角色。
  自從周璇從影之后,她家的日子逐漸好了起來。不久,二太太辭去幫佣工作,再不久,他家搬出尚賢坊,住進靜安寺附近的一個亭子間。
  1935年“新華”解散后,周璇踏入電影界,而和她以前搭檔唱歌的嚴華到哪里去了呢?
  原來,嚴華走進“新華”后,仍舊“跑”民營電台唱歌來維持生活。有時,百代和胜利唱片公司也請他寫點曲子,灌些唱片,收入也不算差。
  此時,黎錦光找到嚴華,提出恢复明月歌舞劇社的主張。兩人由于志趣相投,加上對當年“明月”怀念至深,一拍即合。
  “明月”終于恢复起來了,由黎錦光任社長,嚴華任副社長,設址小沙渡路。經過一番籌划,“明月”准備到南洋一帶去巡回演出。
  1936年春天,“明月”動身去南洋之前,嚴華到周璇家,把自己要到南洋的事告訴了正在練唱歌的璇子。听到這個消息,周璇眼睛瞪得圓圓的,半天說不出話。
  半晌,周璇才問道:
  “你几時動身?”
  “后天晚上。”
  “那你后天中午來我家吃飯。”周璇輕聲細語地說道。
  嚴華正要推辭,周璇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說:
  “你一定要來呀!”
  嚴華走后,周璇把請客吃飯的事告訴了媽媽。井要求做得丰盛些。自女儿從影后,養母的態度好多了。她知道周璇的意思,她也很喜歡嚴華。嚴華父母雙亡,兄弟姐妹各自謀生,他是個“進門一把火,出門一把鎖一的單身漢。他常在空閒時間來看周璇,一來二去,養母和嚴華都很熟了,養母也很喜歡他。
  第三天的上午十點鐘,嚴華買了一盒新鮮的奶油栗子蛋糕和兩瓶綠豆燒,徑自往周家走去。養母見嚴華來了,忙招呼他上樓。嚴華剛踏上樓梯,便听見周璇隨口哼唱歌曲的聲音。他放慢腳步,似乎不愿打斷這柔美的歌聲。
  一曲唱罷,嚴華已經出現在周璇的身后,周璇一回頭發現了嚴華,咯咯笑著說:
  “依真坏,不聲不響,嚇了人家一跳。”
  嚴華隨手放下東西,用食指靠近嘴唇“噓”了一聲。原來,這是嚴華教周璇國語時立下的規矩:兩人見面一定要說國語,若是周璇說上海話,嚴華就“噓”她。這樣,便于隨時改正字音。
  其實,周璇取得今天這樣良好的成績,當然与嚴華是分不開的,這一點周璇十分感恩。嚴華呢,他由開始同情小紅,爾后通過一起唱歌演出,逐漸喜歡這個純真可愛的姑娘了。
  兩人隨便聊几句話后,嚴華注意到了,房間重新收拾過,台子上擺著一盒精美糖果,五斗柜上的花瓶里也插上新鮮的月季,玻璃板下,壓著各個時期的照片,有集体照,也有個人照。看起來,周璇今天的送別餞行是十分隆重的,嚴華心里想道。
  時近中午,周璇忙著下樓端菜。筵席就在亭子間進行,大小碗碟几乎擺得小方台沒有空隙。三個人各据一方坐下來,周璇原本不會喝酒,為了助興她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口啤酒,也算是陪陪客人。
  大家邊談邊吃,相互夾菜。不知道為什么,席間周璇的話反而不如喝了老酒的養母多。她天真的笑容不見了,只是怔怔地看著嚴華。嚴華覺察到周璇情緒的變化,忙問道:
  “小璇子,你在‘藝華’有什么不順心的事嗎?”
  周璇搖搖頭:
  “我只是有點頭疼。”
  養母隨口答道:
  “天天拍夜戲,頭怎能不疼,赶快去床上躺躺,起來便好了。”
  養母說完,收拾起碗筷徑自下樓去了。周璇和衣躺在床上。嚴華走到床邊勸她好好休息,誰知周璇側身,臉朝牆,一聲不吭。嚴華不禁有點擔心,往里一看,只見周璇在默默地流眼淚。
  嚴華一陣心慌,連忙問她是怎樣不舒服。而周璇只是搖頭作答。嚴華不知如何是好,要去喊養母來。周璇立即翻轉身來,說道:
  “你此次到南洋,什么時候回來?”
  “說不准,也許一個月,也許半年。”
  “唉,我要不是和‘藝華’訂了合同,我一定會和明月社一起去南洋演出。”
  嚴華無語。周璇從枕頭底下抓出一個黑色薄面的日記本,遞給站在床前的嚴華,鄭重其事地對嚴華說:
  “這本日記是我寫的,你拿去,等你上了船再看。”
  嚴華不無好奇地問:
  “為什么要等上了船再看?”
  周璇面帶羞澀地說:
  “我寫得不像樣子,現在看了難為情。”
  “誰都知道你沒有上過什么學,寫得不好有啥難為情的。”嚴華說著就要去翻。
  周璇急忙坐起制止,說如果現在看她就收回。嚴華看她杏眼圓睜,說得那樣認真,也就尊重了她的意愿。
  兩人又聊了一會儿,才匆匆告別。
  入夜,開往南洋的海船駛出了吳淞口,嚴華躺在舖位上休息,一种不可名狀的离愁別緒涌上心頭,他忽然想起中午在璇子家吃飯的情景,急忙坐起,從提包里取出那個黑色薄面的日記本,迫不及待地打開來看。
  日記本里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字跡,看起來很費勁。嚴華似乎預感到什么,一口气地讀下去。忽然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一篇日記上。那是記載她當初因摸鋼琴被一位提琴師踢倒在地上,嚴華打抱不平,替她講話的事情。
  讀著讀著,嚴華的名字越來越頻繁地出現了。“啊,璇子愛上我了!”嚴華心頭一陣熱,血涌到臉上來。現在,他是多么希望這條開往南洋的巨輪,馬上掉轉頭開回上海。
  從此,嚴華每到一地演出總是先跑郵局,把預先寫好的信投進信筒。他歸心似箭,在泰國、新加坡的几個城市的演出結束之后,再也無意實現原先遍游南洋各國的計划,就收拾行裝回國了。
  嚴華回到上海,顧不得旅途勞累,仆仆風塵,匆匆直奔周家而去。兩人一見面,頓時無言,周璇臉漲得紅紅的,羞澀得說不出話來。等嚴華打開了話匣子,她才慢慢适應,又恢复了自然朴實的本色,有說有笑,像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
  他們說妥了,決定馬上訂婚,明天就去金舖打一對婚戒,刻上自己的名字,作為“信物”互換了戴在無名指上。同時,商量著換房子搬家的事情。
  不几日,嚴華在愚園路愚園村租了一套住房,把周家母女從靜安寺接了過去。從此,嚴華和周璇同居了。
  1937年春天,明星影片公司准備籌拍《馬路天使》,這部影片的編導是個有膽識、敢于創新的青年藝術家,他叫袁牧之。影片的男主角已定好了,女主角未定。袁牧之為此苦苦尋覓。
  其實,倒不是明星公司沒有女明星,而是能把《馬路天使》女主角演好的女明星确實不多。袁牧之搜索枯腸,縱目影壇“覓知音”。突然,他想起一個人,她就是常跑電台的周漩,歌喉圓潤甜美,很有魅力。
  袁牧之認識周璇,他在主演《風云儿女》時,周璇在戲中客串一個小角色。更湊巧的是小璇子的原名也叫小紅,在某些方面与《馬路天使》里的女主角小紅有相似之處。袁牧之想到此,決心啟用周璇。
  但這時候問題來了,周璇并不是“明星”的基本演員,她是“藝華”的台柱子,“藝華”能放嗎?袁牧之決定用“明星”的台柱演員白楊去交換。這一來果然奏效,于是周璇順利地進了“明星”的攝影棚。
  那一天,周璇穿著一件淡藍色陰丹士林布的旗袍,平底搭絆的黑皮鞋走進攝制組。周璇在眾目睽睽之下,雖笑盈盈的,但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她低著頭,不敢正視在座的明星們。
  這時,一些見過世面的攝制組成員,根据這些“初步印象”不禁對周璇是否能胜任這部戲的女主角表示怀疑,同時,也為袁牧之的大膽抉擇感到擔心。
  作為一名优秀導演,袁牧之獨具慧眼,他清楚地看到了:周璇的身世、年齡、經歷、气質以及外貌和唱歌才能等等,對扮演小紅這個角色都十分有利。
  果然,在導演的啟發和幫助下,戲排得非常順利。周璇理解人物,進入角色的速度之快,使現場拍戲的內行人無不惊訝,無不贊賞。后來,袁牧之初看樣片時很是興奮,認為小璇子把他所要著意塑造的小紅演“活”了,演“絕”了。
  由于周璇自己的生活体驗和數年的藝術實踐,使她能深刻体味到小紅心靈深處的思想情感,從而能夠准确把握這個賣唱歌女的藝術形象。
  《馬路天使》這部影片生動地再現了三十年代都市下層的人們——小歌女、吹鼓手、妓女、報販、失業者、剃頭師傅、小販等的悲慘生活,尖銳地抨擊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黑暗。
  由于影片取得很大成功,各种進步報刊競相宣傳,一片贊譽,影片的几名主要演員受到了廣泛稱贊,其中對周璇的評价尤為突出。
  另外,影片中的兩支插曲,都達到相當高的思想藝術水平,經周璇的歌喉唱出,引得街頭巷尾爭相傳唱,風靡當時的上海灘。
  周璇紅起來了,以前她拍的几部戲,包括她主演的片子,都沒有能引起人們多少注意,而《馬路天使》的一舉成功,則使她在廣大觀眾中聲譽鵲起。她在這部影片取得的成績,無疑為她日后登上影壇大明星寶座和獨享歌場“金嗓子”美名,起了极其重要的推進作用。
  1937年,“七七事變”剛過,“八·一三事變”又起。周璇拍完《馬路天使》以后,“藝華”馬上把她從“明星”要了回來,繼續履行合同。唯利是圖的老板在抗日烽火燒到腳底下,為了錢的驅動,繼續叫周璇連拍《滿園春色》和《三星伴月》兩部“軟性”歌舞片。
  “八·一三”后,周璇与嚴華應上海藝社社長劉達良之邀聘,參加該社去菲律賓巡回演出。他們每到一地,向愛國華僑講述著日本侵略者侵占中國的情況,唱抗日民族歌曲,演愛國節目,演出极為成功。
  夏天到來之際,周璇与嚴華回到“孤島”上海。兩人回來后,一時還沒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兩人商量一下,決定北上,到嚴華故里北平去完婚。于是,周璇隨同嚴華,輕裝登上了北去的海船,再由天津乘火車到北平。在火車上听了嚴華富有感情的介紹,周璇剛跳下火車恨不得能飛步奔向天安門,奔向王府井,奔向西山,奔向頤和園,奔向……
  誰知道,剛出站口,兩人愣住了,几個全副武裝、凶神惡煞般的日本兵在檢查旅客的行李,搜旅客的身。看到這里,周璇早已心馳神往的天壇、北海、西山等地頓時沒有了情趣,她恨不得早些到嚴華的家里去。
  嚴華早年喪父喪母,嚴華的大哥大嫂熱情地接待了他們。住了几天,他們便把大喜的日子擇定。
  就在這時候,嚴華的小時同學專程從天津赶來,要嚴、周到天津大光明大戲院去唱歌,嚴、周覺得到天津掙些錢再回來結婚也不遲,于是決定跑一趟碼頭。
  在天津,嚴、周的演唱,使戲院老板賺足了錢。就在兩人准備离開天津時,一個神秘之客找到他們,要他們去長春“滿影映畫社”拍片。兩人一听名字,便知是日本人辦的“企業”,于是婉轉拒絕:“等我們回北平辦過喜事再說吧。”來訪者只好怏怏而回。
  返回北平,兩人草草辦完婚事,覺得北平不可久留,以防有人再來找麻煩,便乘上車直奔上海。
  1938年的秋天,國華影片公司成立了。
  一天,上海金城大戲院的L老板,急急忙忙坐車來到周璇家,告訴她說,他和二哥辦了“國華”,并以“過房爺”的身份邀請周璇去當“台柱”,替他們公司“撐市面”。
  提起這位“過房爺”,倒要補敘几句。那還是五年前的春天,新華歌劇社第一次在金城大戲院演出時,L老板認識了小璇子。他到后台來玩,見天真活潑的小璇子和几位女演員邊化妝邊談笑,便湊趣地走上前去,彎下高高瘦瘦的身子,拍拍小璇子的肩膀,眯縫著眼睛問:
  “小璇子,你叫我啥?”
  小璇子坐在鏡台前,不假思索地回答:
  “叫你L老板呀!”
  L老板搖搖頭,笑著說:
  “叫我‘過房爺’!”
  小璇子歪著腦袋,兩只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站在自己身邊的L老板。同仁們都笑了。從此以后,“過房爺”便叫出了名。其實,這位“過房爺”只不過比“過房囡”大了個七八歲。
  此時,周璇离開影壇差不多有一年之久,時間越長,她似乎對五光十色的水銀燈下生活就越發產生一种怀戀之情。再加上“過房爺”三番五次地勸,周璇就認可了。而嚴華通過一些關系,到了“百代”做事。
  一天,周璇剛踏進朋友了惊家,丁悚馬上告訴她,“爵士”要請她去參加青島電台開幕播音。周璇回答說:
  “‘國華’要我拍戲,不能去唱了。”
  了悚不無諷意地笑著說:
  “你現在架子大了,老早新新公司游樂場你都肯跑來跑去嘛!”
  丁悚哪里知道,周璇此時已有几個月的身孕了。任憑周璇再三解釋,也無濟于事。殊不知,熱心的丁悚已越俎代庖,事前滿有把握地答應了人家這筆生意,連播唱廣告都登出來了。
  周璇向來看重友情,此事真是左右為難,她心里急得要哭,回到家里直跺腳。當晚,天還沒有亮,她便覺得渾身不适,不多時即“見紅”,流產的預兆已經十分明顯。嚴華急忙找來救急車,把她送進紅十字會醫院。
  人躺在醫院還未治療,電話便跟進醫院。為了顧及大家面子,也為今后考慮,周璇只好屈從。于是,她中斷了治療。
  電台揭幕儀式開始了,不一會儿,輪到歌星周璇演唱。一曲剛罷,她便眼冒金星,突然暈倒在地。當場四座皆惊,相顧愕然,電台管事人立即將她送進了紅十字會醫院。
  一進醫院,醫生便開始打針安胎,但已為時太晚,終于流產。
  經過兩個月的治療,周璇出了醫院,根据醫生的建議,出院之后需休養一兩個月。可是,周璇剛回到家,L老板來登門“拜訪”來了,要周璇馬上拍攝影片《孟姜女》。
  嚴華急忙說:
  “這可不行,要拍戲也得等璇子身体复元。”
  L老板淡淡一笑,說:
  “我也是為璇子著想,今朝日腳好,只要伊露露面,出出場,參加一下開拍儀式就可以了。要不,領銜主演缺席,太煞風景啦!”
  這畢竟是与“國華”的第一次合作,周璇只得答應了。
  在L老板的精心安排下,周璇一跨進攝影棚,就又是“試裝”又是“試鏡頭”,“節目”一個連一個地延續下來。一夜夜、一天天,周璇在攝影棚里度過。
  就這樣,周璇憑著自己年輕,拖著還未复原的身体,投入了《孟姜女》的拍攝。總共花費了一個月左右的工夫,影片完成了。
  周璇拍《孟姜女》是被“過房爺”拉來倉促上陣的,連拍片合同都沒簽。L老板憑籍“過房”關系,利用周璇在《馬路天使》和歌壇已經嶄露頭角的影響,使《孟姜女》賺了一大筆錢。
  然而,這位“過房爺”是個出名的慳吝人,他付給周璇的報酬并沒有因為是“過房”關系而优厚。雖說周璇也是挂名領銜主演,她的所得卻沒有陳云裳、袁美云等影星領銜主演高。
  由于《孟姜女》里面安排了許多“時興小調”插曲,周璇歌喉超群,一唱轟動,使其上座率高于其他公司出品的“古裝片”。
  L老板深諸行情,他十分擔心同行業主把周璇“挖走”。為了不使這位年輕的“女財神”跑掉,他挖空心思說眼“過房囡”簽下了長期合同,企圖用這根無形的繩子把她牢牢拴在“國華”。
  L老板的陰謀終于得逞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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