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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荒郊古寺遇逸才


  李秀成的部隊來到武宁時,得知陳玉成從黃州府撤兵的消息。千里圍武昌的用兵計划,他本來就是勉強接受的,現在北岸已撤兵,他正好借口不執行了,遂立即停止前進。他在武宁、通山、崇陽一帶招募三十万流亡饑民,率部東歸。圍魏救趙的用兵計划,就這樣流產了。一個月后,陳玉成才知道上了大當,但后悔已晚。
  轉眼到了七月,秋風又起,曾國荃圍安慶,已經一年零三個月了。曾國藩不放心,帶著康福等人親到安慶城外視察。
  從東流到安慶,只有一百多里水路,午后便到了南門碼頭。國荃、貞干事先都不知大哥的行動,未到江邊迎接,曾國藩一行作普通人打扮,悄悄地上岸,沿著外壕查看。
  城內城外都很安靜。但見壕溝寬深,滿插竹簽,兩道壕溝之間,營房相連,炮台林立,時見搬運彈藥、拭刀擦槍的湘勇,間或也可見集合操練的哨隊。曾國藩心里默默稱贊。快到西門地段,酒店飯舖開始多起來,進進出出的大多數是醉得歪歪斜斜的湘勇官兵。飯店旁邊是一家煙館。曾國藩從小窗口向里面望:昏黑的屋子里,四處閃著暗淡的火光,土磚壘起的炕上,攤尸一樣橫七豎八地躺著几個煙客,旁邊堆著解下的上衣佩刀。無疑是軍營里的人!曾國藩一陣惡心。剛轉過臉,又見對面一座破爛的茅房前,站著三個抹粉擦脂的年輕女子,正笑著向他招手。曾國藩气得轉身便走,不小心与前面過來的人撞了個滿怀。
  “瞎了眼的糟老頭,你是去赶殺場呀!”
  曾國藩抬頭一看,前面站著一個酒气熏天的漢子,正對著他口出惡言。那人右手挽著一個年輕女子,左手提著一個酒葫蘆,曾國藩分不清他是湘勇還是百姓。康福搶上前,指著那人訓道:“無法無天的混蛋,你罵誰來!”
  “老子宰了你!”那人甩開身邊的女子,從腰里刷地抽出一把刀來。曾國藩看見這正是一把刻著“殄滅丑類,盡忠王事。滌生曾國藩贈”的腰刀。他不禁叫了一聲“慚愧”,慌忙把康福拉開了。
  咸丰四年曾國藩首次頒贈的刻字腰刀,深受湘勇將官的愛重,后來他又親手頒贈了兩次。凡得到腰刀者,一律被湘勇視為英雄。以后,湘勇人員大大擴展,曾國藩無法一個個頒贈,便統一打造,由各軍統領代為贈送,初時控制很嚴,日久慢慢地松了。這腰刀尤以吉字營領得多,發得濫。
  曾國藩無心再巡視了,叫康福進壕通報。曾國荃一听,忙帶著弟弟和一批營官親來迎接。曾國藩見兩個弟弟風塵仆仆,營官們也都滿面風霜,遂不忍心指責,在接風宴上,對吉字營貞字營大大地作了一番夸獎慰勉。晚上,在臥室里,他嚴肅地對兩個弟弟說:“過去,我教你們作文寫字,都強調一個‘气’字。文求气昌,字求气貫。文气不昌,雖道理充分,其文不足稱;字气不貫,雖筆筆有法,其字不足觀。帶兵亦然。
  軍營中最重一個‘气’字。作統領者,應時時在軍中培植新气、勇气,滌除暮气、惰气。打仗為极苦极烈之事,哀戚之意如臨親喪,肅敬之心如承大祭,方為軍中气象。故軍中不能有歡欣之象,更不能有桑中之喜,驕浮淫樂,必招大敗。昔田單之在即墨,將軍有死之心,士卒無生之气,此所以破燕复齊。及攻打狄時,黃金橫帶,前呼后擁,士卒有生之樂,無死之心,魯仲連策其必不胜。圍安慶一年多進展不大,其原因即在軍中气不正。明日即嚴令前壕外一切酒樓煙館妓院統統撤除,官勇一律在壕溝內訓練,有未經允許私出外壕者,斬不赦!”
  國荃、貞干謹遵大哥之命。几天后,軍營气象果然大大改觀。
  這天,曾國藩仍著便服,帶上康福,到前壕外再去親自查看一番。一路上,原先的煙館酒樓妓院都已關了門,過去人煙稠密之處,現在明顯地蕭條了,所見到的湘勇,都是帶著伙伕采買油鹽菜蔬的什長哨官,不再是嫖客醉鬼了。曾國藩頗為滿意。既然知錯能改,且雷厲風行,看來兩弟值得造就。一時喜歡,見前面山林蔭翳,小溪長流,不覺生出一股游興來。他對康福說:“久聞安慶山水好,我們到前面去看看吧!”
  康福陪著曾國藩向山林走去。果然林木青翠,溪水晶亮,真可去污滌濁、陶情冶性。山水雖好,人事卻令人气沮。本是水稻收割的季節,眼前卻是稻稀草密,田野荒蕪,走了兩三里路,除見到几個老頭瘦婦在有气無力地捋谷外,田里不見一個壯年人。“打仗真是件作孽的事!”曾國藩輕輕地自言自語。
  山嘴背后是一個山坳,康福眼尖,指著遠處說:“曾大人,前面大柏樹下有個小屋子,我們到那里去坐坐,討碗水喝吧!”
  二人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座小小的寺廟,廟門上方橫寫著三個字:宏毅寺。
  曾國藩笑著說:“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寺名。”
  “這怕是用的曾子的話: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康福猜測。
  “和尚不識字,請讀書人取寺名。讀書人不懂佛經,只懂孔孟,就從《論語》中選了這兩個字,造成了這個儒釋結合的廟名。你說是這樣嗎?”曾國藩問。
  “我想也可能是一個受了挫折的有志之士,曾在這里隱居過,為激勵自己,干脆將原廟名改為這個名字。反正這里偏僻,沒有几個人來,也不怕遭別人的譴責。”康福提出他的見解。
  “你說的也有道理,這是樁解不開的公案。”曾國藩邊說邊進了廟門。
  這個寺廟真的小,小到就一間一丈見方的屋子。正面供著一尊尺把高的小菩薩,菩薩面前有個石香爐,里面插著几支殘香。左邊一張床,床上整整齊齊疊著几排書,壁上挂一把劍鞘,真個是三尺寶劍半床書。右邊一張書案,一條凳子,書桌上擺著筆墨紙硯,正中有一頁寫滿字的宣紙,一個朱紅瑪瑙雄獅鎮紙壓在上面,顯得格外引人注目。書案前方牆壁上挂一副對聯:“把酒時看劍,焚香夜讀書。”
  “好,寫得好!”曾國藩稱贊,笑著對康福說,“還是你說得對,現在這里就住著一位隱士。”
  “這個隱士到哪里去了呢?”康福四處張望,指著小菩薩旁邊說,“大人,這里還有一道門。”
  門虛掩著,一推便開。門外是一塊四方土坪,一個人正背對著他們,在土坪上舞劍。那劍舞得真好!進如閃電,退若飆風,上下左右飛動起來,划出一個耀眼的銀盤,如同中秋明月落到人間。
  “好劍!”惺惺惜惺惺,康福看得呆了,脫口稱贊。
  “誰?”那人急忙收起劍,回過頭問。
  曾國藩這下看清了,舞劍的人三十余歲年紀,面白無須,身材适中,正如聯語中所寫的,是一個喜歡舞劍的讀書人,不是江湖上的拳師俠客。曾國藩最不喜歡那些走江湖的劍俠。在祁門時,有一人前來投奔,自稱皖省名俠許蔭秋。武藝的确很好,但曾國藩不收留。幕僚問他何故。他說這种劍俠大多無賴流氓,邪多正少,不遵法度,留之則坏軍紀。名俠尚且不留,此后再無俠客一類的人來投奔了。
  “我們是兩個過路的客人,想到這里討碗水喝。剛才多多冒犯,請足下海涵。”康福答話。
  “啊,是兩位客官,請屋里坐!”那人豪爽大度地將曾國藩、康福讓進屋里坐,一邊倒茶,一邊問,“听口音,客官不像是本地人?”
  “我們是湖南人,听說安慶正在打大仗,特地來看看。”曾國藩暗思此人必非等閒之輩,有意向他透露點身分。
  “客官膽子也太大了,打仗殺人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那人笑著說。
  “足下一人在戰場邊的荒郊古寺里讀書用功,膽子豈不比我們更大。”康福插話,眼里流露出敬佩的神采。
  “實不相瞞,我在這里等著見一個人,三個月了,一直無机緣。”那人說話坦率。
  “足下想見誰?”曾國藩好奇地問。
  “湘勇吉字營統帥曾九爺曾國荃。”
  曾國藩和康福心里同時一怔,互相對望了一眼,康福正要答話,曾國藩先開口了:“足下為何要見曾九爺?”
  “想告訴他破安慶之法。”那人毫不隱瞞。
  “你為什么不去找他呢?”康福奇怪地問。
  “咸丰八年,我曾經親自闖進曾九爺的哥哥六爺曾國華的帳中,告訴他不要打三河,轉攻廬江。曾六爺不听我的話,結果弄得全軍覆沒。后來我總結出了教訓,這些帶兵的主帥大概看不起毛遂自荐的人。我這次改變作法,長期住在這里,我想總有一個得見的机會。”
  這人的話勾起了曾國藩的記憶,那夜溫甫不是說過這事嗎?
  “足下是江蘇陽湖人?”曾國藩兩目灼灼發光,注視著對方。
  “是的。在下正是陽湖人。”那人惊奇起來。
  “足下大名叫作趙烈文?”曾國藩進一步追問。
  “正是!客官何以知道?”那人越發惊奇起來,也盯著曾國藩。
  “趙先生,我与你神交已久了,不想今日在此相遇,真是天幸!”曾國藩激動地站起來,走到趙烈文的身邊。
  “客官你是?”趙烈文也站起來,拉著曾國藩的手。
  “趙先生,他就是六爺九爺的大哥曾大人。”康福介紹。
  “曾大人!”趙烈文納頭便拜,“大人万安,小人有眼不識泰山。”
  “快起來,快起來!”曾國藩扶起趙烈文,“請趙先生收拾書劍,我們一起到九爺軍營里敘話。”
  听說來者正是那年阻止攻三河的趙烈文,國荃、貞干都另眼相看。吃完飯后,曾氏三兄弟向趙烈文請教破安慶之策。
  趙烈文從從容容地說:“長毛守城,有句老話,叫做守險不守陴。就是說,精兵良將都放在城外的險要之處,城內的反而是老弱病殘。破安慶,就要從這里下手。安慶的險要首在北門外的集賢關。破了集賢關,安慶城一半到了手。次在菱湖石壘,菱湖石壘一下,安慶就是一座孤城。不出十天半月,即使外面不攻,內亂亦必自起。”
  曾國荃插話:“集賢關我們打過几次,石壘堅固,更兼劉瑲林凶猛异常,這塊硬骨頭不好啃。”
  趙烈文微笑著說:“集賢關硬攻不能奏效,要采取另一种辦法。”
  “惠甫先生,你若幫我們破了集賢關,家兄一定重重保荐你。”曾貞干說。那夜,他親耳听見六哥說過趙烈文。在他的心目中,此人是個奇人。
  “保荐不敢。”趙烈文謙虛了一句,繼續說下去,“集賢關的五千人,的确是安慶守兵的精銳,劉瑲林也可謂長毛中的名將,但劉瑲林的副手程學啟和他的一班子兄弟,卻有空子可鑽。”
  “程學啟是個什么人?”曾國藩問。
  “破集賢關就在此人身上。”趙烈文這句話,將曾氏兄弟的情緒大為提高了。“在下這几年在安徽,對此人頗有所了解。他是桐城人,咸丰五年在本省投的長毛。”
  “程學啟家里還有些什么人?”曾國荃問。他心里突然冒出一個主意:將程學啟的家人抓起來,以此來要挾。
  “程學啟家里沒有人了,他從小父母雙亡。”
  “呵!”曾國荃很失望。
  “父母死后,程學啟靠乞討糊口,在下九流中長大,混得了一身好武藝,在桐城縣里稱王稱霸,為非作歹,從縣衙門到老百姓,個個都怕他。縣太爺明里奈何他不了,便使了一個暗法子,用錢買通了廬江城里几個無賴。咸丰五年三月的一天,程學啟過二十六歲生日,那几個無賴接他到廬江喝酒。
  喝到半夜,程學啟酩酊大醉,無賴們將他的手腳死死捆緊,扛到江邊,對著他的胸口刺了几刀,登時血流滿地。無賴們見他已死,便一走了之。第二天凌晨,廬江城郊一個姓穆的老太婆到江邊洗衣服,見一個全身是血的大漢在呻吟。穆老太婆嚇了一跳,立即回家叫來儿子穆老三。穆老三把程學啟背到家中,一進屋,他又昏死過去了。穆老太婆給他抹去血,洗淨傷口,穆老三又揀了草藥替他敷上。程學啟醒過來,想起昨夜的事,万分感激穆家母子的救命之恩,當即認穆老太婆為干娘,与穆老三拜了把子。一個月后,程學啟复了原,他知道自己的仇人太多,混不下去,于是干脆投了長毛。程學啟有本事,打仗不怕死,很受陳玉成賞識,年年升官,現在已是監軍了。程學啟在賊中得了勢,當年一班痞子弟兄都來投奔他,這些人大部分也當了官。程學啟對任何人都不講情義,唯獨對穆家母子的恩德不忘。這些年給了穆家不少銀子,但穆家不承認,可能是怕惹禍。”
  曾國藩說:“程學啟能知報答穆家的恩,可見良心尚未完全泯滅。”
  趙烈文說:“正是大人這話。我想如果能夠買通程學啟,要他在內部發難,外面再配合,集賢關就可以破了。”
  曾氏兄弟都認為這條路子值得一試,于是請趙烈文先去廬江找到穆老三,打听程學啟最近的情況。
  几天后,趙烈文從廬江返回,稟報曾國藩、曾國荃:据穆老三講,程學啟近來心思頗不安定,葉芸來、張朝爵、劉瑲林等人都是兩廣老兄弟,對他始終不能以心相待,監軍當了一年多未得提拔,心中不滿,又對安慶能否守住有怀疑。曾國藩听后大喜道:“此人可用。”
  三人一起細細商討了半夜。
  次日晚上,曾國荃帶著彭毓橘、李臣典和趙烈文一起到了廬江城。經過一番威脅利誘,穆家母子終于就范。穆老三利用程學啟給他的令箭,暢通無阻地進了集賢關外的第四個石壘,拜見義兄。
  “程哥。”穆老三哭喪著臉說,“娘病勢沉重,怕只有一兩天日子了,老人家一天到晚念叨著你,想臨終前見你一面。”
  程學啟說:“干娘恩德深重,論情理我應該去送終,但戰事緊急,我离不開。這樣吧,你拿兩百兩銀子去,把干娘的喪事辦得風光點。”
  說罷,立即要親兵去取銀子。穆老三急了,說:“程哥,銀子倒不在乎,你平日送的,我們都存在那里,娘是想見你一面。你無論如何都要去一下,騎馬去,后天就可以赶回來了。”
  程學啟想了一下,說:“好吧,我這就去一趟。”
  清早,兩人騎兩匹快馬出發,安慶离廬江只有二百五十里,黃昏時便到了。穆老三將程學啟帶到老母的臥室。程學啟推門一看,不見干娘,心中生了疑。正要發問,彭毓橘、李臣典手執大刀沖了進來。程學啟情知不妙,忙向腰間拔劍,彭毓橘早已把劍抽走了。程學啟憤怒地問:“你們是什么人?”又轉過臉去責問穆老三,“老三,這是怎么回事?”
  這時,曾國荃身著正四品道員朝服從門外邁進。程學啟惊問:“你是何人?”
  曾國荃哈哈笑道:“程將軍,久仰了!”
  穆老三忙說:“程哥,這位便是湘勇吉字營統帥曾九爺。”
  程學啟又惊又懼,轉身就要出門,穆老三一把抓住:“程哥,曾九爺特來見你,有要事相商。”
  程學啟見門已關,料想走不脫,只得站著不動。
  “坐下,坐下好說話。”曾國荃臉型五官全像大哥,唯獨兩只眼睛細長,一笑起來,就成了兩根線。程學啟极不情愿地坐下,心像鼓錘樣跳個不停,見曾國荃并無惡意,才慢慢平靜下來。
  “久聞程將軍藝高膽大,恩怨分明,是個真正的大丈夫,只是出于不得已才屈身事賊,家兄和我深為程將軍惋惜。”
  程學啟仍在莫名其妙中,不知這個死對頭要干什么。
  “程將軍,你堂堂一條漢子,何必要頂個賊名呢?”見程學啟不開口,曾國荃繼續說,“家兄久慕程將軍大名,特要我用此法將將軍請來,想你不會怪罪。王師圍安慶一年多了,各路援兵正源源而來,陳玉成的人馬被陷在挂車河以北,不得南下一步,李秀成的南路已退回蘇南,安慶不日即將攻克。聞程將軍在長毛中備受兩廣老賊的欺侮,甚不得志,何不反戈一擊,棄暗投明呢?”
  曾國荃盯著程學啟,眼中那股凶殺之气与大哥一模一樣。
  程學啟心中又緊張起來,暗思:原來是要我投歸朝廷,看來今日不答應是出不了門,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如假意應承下來。
  “曾九爺,今日能在干娘家里見識你,真是幸會。我也早聞曾九爺是個英雄,果然名不虛傳。我投長毛,的确也是万不得已。我的祖父,也是桐城縣里有點名气的秀才。我常想:今后死了,還不知在陰間如何見我的祖宗。我早有投奔朝廷之心,只是沒有机會。不知曾九爺是要我現在就跟你去呢,還是出去后率人來歸?”
  曾國荃說:“如果程將軍真心歸順朝廷的話,朝廷仍會真心相信你,你這次先回去,遇有机會作內應。我們內外進攻,打下集賢關。我今天帶來了一套副將官服。”
  曾國荃轉臉對彭毓橘說:“你把它拿出來,給程將軍過目。”
  當彭毓橘捧出一套簇新的從二品副將官服時,程學啟眼睛一亮,尤其是帽子上那顆起花珊瑚頂,令他久看不止。盡管監軍的官位也不低,但它究竟比不上朝廷副將的尊貴,程學啟的心動了。
  “程將軍,這套副將官服暫存你干娘這里,待破安慶后,我為將軍親自穿上。”
  “愿為九帥效勞!”程學啟站起來,向曾國荃鞠了一躬,然后打馬直奔安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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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文東西网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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